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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計中計一箭雙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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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老夫人。”張穩婆的聲音裏帶著一絲遲緩,仿佛是經過深思熟慮才說出口一般。站在內室中央往駱老夫人那邊瞧了過去,陡然發現駱老夫人這兩年似乎老了不少,頭發絲兒都快白了一大半。

“張穩婆,我那老大媳婦身子怎麽樣?估計什麽時候能生?”駱老夫人將檀木佛珠擎在手中,笑著望向張穩婆:“你是廣陵城裏有名的接生婆了,應該看一眼就能看出來。”

“老夫人,駱大奶奶應該還有三四日便要臨盆了,我方才幫她接了一把脈,又摸了摸肚子,那胎兒已經快要落盆了。”張穩婆垂手站在那裏,一雙眼睛望著自己的腳尖,心裏頭想著,駱老夫人絕不會無緣無故的關心起媳婦的身子來,肯定是有什麽原由。

“張穩婆,我想請你幫個忙。”駱老夫人聲音不疾不徐:“餘媽媽,快些將那東西拿過來。”

張穩婆心中一緊,看起來果然如她所料,駱老夫人準備向這位駱大奶奶下手了。

餘媽媽托著一個盤子走了過來,揭開上邊那層布,就見幾個金錠子擺在上邊,閃閃兒的發著亮,旁邊還有一個荷包,五色線打的絡子,荷包上歪歪扭扭的繡著一朵花,上邊還繡了兩個字。

“駱老夫人,這是……”張穩婆見著金錠子更是心中有數,臉上露出為難之色來:“這殺生之事,最好還是不要再做。”

“我什麽時候說要你殺生了?”駱老夫人笑了笑:“張穩婆,七年之前你教了我一個法子,到現在我還記在心裏。”

張穩婆的心顫了下,果然,那時候自己一時糊塗,鑄下大錯,被人拿著做把柄捏著,自己想要掙紮出去都不行。她望了一眼駱老夫人,見她笑得狡猾,心中有幾分怯意:“駱老夫人,你究竟準備讓我做什麽?”

“我,想要你去報官。”駱老夫人指了指那個荷包:“見著那荷包否?那是我的長孫女繡了給我的端陽節節禮,裏邊原本放的是杜仲與白芷。”

張穩婆楞楞的看了看那只荷包,讚了一聲:“駱大小姐才七歲,便能繡出這樣的荷包來,實在難得。不提荷包上的花樣繡得怎麽樣,就是她的一片孝心。”

“孝心?”駱老夫人嘴角一歪,氣得都快說不出話來,用一個荷包就騙了自己的信任,不聲不響的布下棋子,這般心機,實在是大人也難得!為何端陽節那拐子不將她給拐了去!駱老夫人捏住了佛珠,心中大恨。

“張穩婆,你就別管這孝心不孝心的事情了,你只要照我們老夫人的話去做就行啦。”餘媽媽將金錠子與荷包塞到了張穩婆手中:“你且拿著,拿著。”

“張穩婆,你替我那老大媳婦接了生出去以後,第二日就拿了這荷包去東大街高家。”

“去高家作甚?”張穩婆有幾分驚訝,她完全弄不懂駱老夫人究竟想要做什麽,荷包是駱大小姐做了送給駱老夫人的,現在駱老夫人又給了她,讓她拿了去找高家……張穩婆心中猛然一動,眼睛盯住了駱老夫人:“駱老夫人,莫非你想嫁禍給駱大小姐?”

“張穩婆真是個聰明人。”駱老夫人笑了起來,那聲音桀桀,如夜梟一般,帶著沙啞與陰冷,在這陰暗的內室裏回旋著:“在外頭混得多了,一眼便看出了我想要做什麽。”

駱老夫人原先手中捏著不少鋪面銀子,可最近被相宜討要去了九萬兩銀子四間鋪面,不免元氣大傷,而且也讓她對駱大奶奶的十多間鋪子警覺起來。上回駱大奶奶找那死丫頭過去,是不是在向她討教要回嫁妝的事情?駱老夫人心中很沒底氣,若是駱大奶奶將她的嫁妝討了回去,駱府每年這龐大的開支又該怎麽辦才好?

而且她也得要打算著攢下孫子的聘禮,分家時候的財物,這些銀子,少不得要從駱大奶奶的嫁妝裏來。駱老夫人想了很久,如要將媳婦的嫁妝占為己有,那就只能故技重施。只要駱大奶奶一蹬腿,她便好重新分配那一筆嫁妝,駱相琿與肚子裏那個,她每人留一個田莊幾間鋪面,免得他們又像那死丫頭一般,到時候挖空心思來討嫁妝。

剩下的那些便都攥到自己手裏,先拿著去息生息利滾利,等著積攢到了一定的銀子,那自己便可以放開手腳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了。老二有些不得她的歡心,隨便給幾間鋪面便是,老三是自己最喜歡的,肯定是要多給幾家鋪子的。

駱老夫人自覺分配得合理,可這嫁妝畢竟是媳婦的,要想弄到嫁妝,駱大奶奶勢必不能再留下來。現兒可是一個好機會,女人生孩子總會是有危險的,就看她能不能熬得過去。

駱大奶奶在生孩子的時候暴斃了,而駱相宜被張穩婆出首,人證物證俱在,廣陵知府是個腦子不靈活的,只要老大去說一說,定然能將那駱相宜判個秋後問斬,她手裏那筆財物就又回到自己手中了。

“那荷包裏,裝著一些草藥,能讓人服用了便大放血的。”駱老夫人望著張穩婆笑了笑:“你應該知道怎麽說。”

“駱老夫人,你是要我嫁禍給駱大小姐?”張穩婆吃了一驚,心中深深同情那未曾謀面的駱大小姐,原以為駱大奶奶會苛待她,沒想到便是連祖母都算計上她了。

“你只要拿那個荷包去跟高家說,駱大小姐曾經塞了這個荷包給你,要你將這些草藥下到她的藥罐子裏邊,可你心中覺得不妥沒有動手就夠了。”高家是精明人,聽了張穩婆的話如何不知道其中意思?肯定會將駱大奶奶的死掛到那死丫頭身上,到時候廣陵知府派人來抓人……

駱老夫人越想越得意,自己這個主意可真是妙,她還需要去買通一個藥堂的夥計,將翠芝那男人全貴的大概模樣告訴他,到時候讓他去作證,說全貴在藥堂裏買了這些草藥,這樣一來,死丫頭便無處可逃了。

張穩婆拿著那荷包,心中有幾分發怵,自己看到過不少歹毒的,可還沒有一個能比得上駱老夫人的毒辣。七年前就已經害死了一個媳婦,七年之後還想著要害人,而且是準備一次害兩個。

一種深深的不安從張穩婆心底裏升起,她攥緊了那個荷包,全身的冷汗都冒了出來。她真想將荷包扔掉,把金錠子扔掉,可她又害怕駱老夫人將昔日那件事情抖出來,將先頭駱大奶奶的死栽贓到她頭上。

一步錯,步步錯,被人捉住了把柄,仿佛無處循形。張穩婆想了好一陣子,額頭上掉下了豆大的汗珠子:“我先回去照顧駱大奶奶了。”

駱老夫人沒有逼迫她當即回答自己,只是笑著看了看張穩婆的背影,將那佛珠抓在手中,輕輕的撚了一顆,手指甲卡在那魚線上,再也動彈不得。

“老夫人,若是那張穩婆不這麽做該怎麽辦?”餘媽媽站在一旁,有幾分擔心:“那幾個金錠子不是白送了?”

“怕什麽?她既然已經拿了,自然就會這般做。”駱老夫人胸有成竹,她一點都不怕張穩婆不乖乖照辦——她可是做錯事情的人,自己拿捏住了她的軟肋,只要稍微嚇唬她,拿她兩個寶貝孫子來做筏子,不怕她不聽話。

園子裏青石小徑似乎到不了頭,地面上蒸蒸的生出些熱氣來,張穩婆每走一步,就覺得腳板心裏刺得慌。她從住院出來以後,仿佛兩條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軟得就如兩根面筋,不住的在東倒西歪。

駱大小姐?張穩婆茫然的看了一眼,自己來駱府幾日,還沒見到過這位苦命的駱家大小姐,只是聽著駱大奶奶身邊的丫鬟偶爾提起了幾句:“七月七日,楊氏族學裏頭辦了一次詩會,大小姐也寫了一首詩,被人讚了呢。”

“七歲會寫什麽詩?還不是那些人想捧咱們駱家而已。”玲瓏叉著腰,一臉不屑,大小姐再聰明,能聰明過二小姐二少爺去?只不過二小姐現兒卻不在了,否則明年去楊氏族學裏念書,還不知道會如何驚艷四座呢。

“駱家有什麽好捧的?”有小丫頭子在一旁嘀嘀咕咕:“就憑咱們家大爺在廣陵府裏做了個推官?”

“還不快些滾,仔細被大奶奶聽到了,少不得一頓板子!”玲瓏沖著那小丫頭子直咬牙:“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家奶奶最不喜歡的便是大小姐,還偏偏要在這裏說她的好話,是皮癢想找打了不成?”

這話裏話外的意思,駱大奶奶肯定是將駱大小姐當成了眼中釘了,那時候張穩婆還在嘆息,幸得還有駱老夫人護著她,竟然還能送到楊氏族學裏去念書,駱大小姐過的日子也不算太差。可今兒聽著駱老夫人這般狠辣,竟然是想講駱大小姐往死路上送了,不由得張穩婆無限唏噓。

慢慢悠悠往前邊走著,忽然就聽身後有人走動,轉頭一看,就見著一個嫂子與一個丫鬟陪著一位小小姐走了過來。那位小姐生得十分好看,肌膚勝雪,一雙眼睛跟那天上的寒星般閃閃發亮,真是招人愛。

“姑娘,今日黃娘子的作業少,回去只得半個時辰就能做完罷?”連翹抱著書袋走得非常輕松,自家姑娘真是聰明,什麽東西,一學就會。

相宜笑著搖了搖頭:“黃娘子布置的作業只是一部分,我還打算多做些的。”

張穩婆站在那裏,幾句話聽得清清楚楚,心中頓時明白了相宜的身份,她忽然間慌了手腳,站在那裏,臉色發紅,連手腳都沒地方放。

相宜愈走愈近,張穩婆的心也愈來愈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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