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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3 愛恨幾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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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夢醒,拉斯菲爾蒂又變回那個堅強完美的她。掌腹下的絲綢冰潤而涼滑,猶有些許淚痕遺跡。修奈澤爾的房裏卻不見他的身影。所有溫柔乍起都似南柯一夢,留給她的唯有夢中隱約聽到的那句“你要活得輕松些”。

女仆敲開房門,委婉提醒著拉斯菲爾蒂,她快誤了參加婚禮的行程。簡單洗漱打扮,便也與三人匆匆出門。直到離開,都未見得修奈澤爾。

他又忙去了。

拉斯菲爾蒂這樣對自己說。也不知道幾分悵惘,幾分陳述。

車廂裏的舊友聊著不著邊際的話題,卻默契地不提昨夜火起。彼時生死與共的戰友,經年之後也多了這些個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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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特小姐和柯林斯先生的婚禮在漢斯福郡的貝爾克裏特教堂舉行。

伽苔琳·德·包爾夫人是他們的證婚人。這一點足夠柯林斯先生高興一周。

哈福德郡裏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收到了邀請並出席了婚禮,附近的客店因此生意興旺。柯林斯先生的教民們表面上一派恭謹,背後卻在對他的客人評點不止。

伊麗莎白·班納特小姐和簡·班納特小姐是婚禮的伴娘。從講堂門口到聖壇,不短不長的路途是多少女孩徹夜難眠的悸動。這一路走完,她便完成了女孩到少婦的蛻變。

婚禮大抵千篇一律,一如這世間的歡樂。而人們並不介意這些個似曾相識,只有與親友作伴,何時何地都有說不盡的樂趣。

宣誓既成,大家都去到教堂後的綠茵地。

露天的宴席中,賓客們端著酒杯四下穿行,交談不止。

立於圓桌背後,拉斯菲爾蒂等四人與周圍形就一道無形邊界。人與人之間,多麽奇妙。曾經迫切地渴望融入而不被接納,等到被人接納卻喪失了融入的興致。

那樣的邊界本不該被打破,也沒有人會試圖去打破。

竟是那個女孩。佩吉·紮恩。

她徑直走到波爾希思面前,像是鼓足了勇氣,“你早就知道對不對?我送你的袖扣頗有幾分價錢。可你卻什麽都不說,等著我被父親訓斥!”

淡色的香檳映透波爾希思的眼眸,金褐的瞳孔沈涼如酒液,不見斑斕。他只是淡淡道:“你想多了。”

“那你告訴我,為什麽父親迫不及待地要見設計師?為什麽見了設計師父親心不在焉?又為什麽他甚至都不願意讓母親看那枚袖扣?”

“你應該問你的父親,而不是我。”

褪去溫柔華表,波爾希思冷淡到近乎殘忍。一樣的面龐,陌生的感覺。佩吉看著眼前也曾與她細話情意的男子,驚愕的目光裏聚集起淚花。

“我對於你而言,到底算什麽。”連連搖頭,或是質問,或是喃喃自語,“你只是把我當玩具,稍嫌麻煩便舍棄,對不對?”

他沒有答話,而無情的神色仿佛在肯定女孩的猜測。

“我……”佩吉再也說不下去,哽咽著跑開。

輕嘆一聲,此情此景,多少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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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從療養院回來後,波爾希思再沒提過“千基妲”三字,還和隊裏一愛慕他許久的女孩交往過。

他表現得太平靜,太正常,以致人們一度以為他真的釋懷了。

他和女孩處得很好,甚至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訂婚前的夜裏,他喝醉了。抱著女孩卻一遍遍地喚著“千基妲”。如果說用盡氣力的懷抱將女孩送入天堂,那一聲聲呼喚便將她打入地獄。

他對她很好,無微不至的溫柔,永遠說不完的情話。然而,他們之間從沒有過親密的接觸。別說擁抱,連十指相扣都不曾有過。

她也曾自欺欺人,他只是比較害羞,做不來那樣親密的舉動。

只是,她忘了,能說出感人肺腑又不落入俗套情話的人,又怎會畏懼摟摟抱抱?

次日午後,訂婚儀式上,她搶在神父前面問他,你有沒有哪怕是一秒鐘忘記過千基妲?

他記得昨天夜裏酒後的種種,也便不再掩飾。“沒有”二字擲地有聲,幹脆利落。

“你連想都不需要想。”女孩苦笑,說不清是傷心自己還是心疼他,“她死了,波爾。你不能把自己的心也搭進去。你要活下去,連帶著她的那份。”

“我的心早在她死的那日支離破碎。”

我也便就,沒有了心。

訂婚儀式自女孩哽咽跑開的那刻亂作一團,波爾希思被女孩父母狠狠教訓。

皮鞭打在身上,血汗汙濁了白襯衣。有風嘶鳴,有皮開肉綻,而他恍惚感覺不到。不知跪了多久,直到膝蓋也麻木,疼痛渙散了意識,他仿佛看見千基妲在向他招手。

而睜開眼,與他同在的,只有藍天白雲。

如果夢永遠不醒,人間又何來別離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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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麗莎白小姐、簡小姐還有新娘夏洛特小姐,摟著啼哭不已地佩吉向波爾希思警告。

“先生,我真希望不必這樣稱呼你。請你聽好,如果再一次、再一次讓我發現你玩弄小姑娘的感情,我會讓全郡的人知道你的品性作風。想必風聲傳到卡倫特侯爵耳中用不了多久,屆時你有多難堪我可管不著。”

伊麗莎白小姐劈頭蓋臉地數落,他似若未聞,神色恍惚,一如當時。

“如果您還有一點作為貴族的自覺,我想懇請您做點什麽,彌補可憐的佩吉錯過的真愛。”不似妹妹般鋒芒畢露,簡小姐畢竟是寬厚的人,然而今日卻也動了怒。

“錯過……難道可以被彌補嗎……”

一度以為錯過能夠被彌補,原來也只是,我以為。

身邊三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佩吉的離開,難過的不只是佩吉。波爾希思也失去了他自欺欺人的慰借。

把酒縱歌的強樂終抹不平心中那塊凹起。便是所謂觸景生情,也只能麻痹一時,騙不了一世。

幾多惆悵,幾多哀婉,不是親歷之人永遠不會懂。不曾了解之人只當作了嘲弄。

“你!好自為之。”

他自是好自為之,因他的世界只他一人在冷風中殘喘。

人人都是從傷痕中前行,有些人大肆宣揚直到人盡皆知,有些人默默承受憑之潰爛。看不見的傷痛是好不了的心病,有些人心甘情願背負,再痛也不需要安慰。

本是歡樂一場盛典,而今人人心下都有陰霾,早早散了場。

***

晚間他們在蘭伯爵於此郡的宅邸裏休息。

拉斯菲爾蒂立在露臺上,院落裏的景致一覽無餘。遍開的花圃中,波爾希思漫無目的地穿梭踱步。

他在看花,她在看他。

夜漸漸深了,她還穿著露肩的長裙,微有些涼。寬大的外套著落肩上,回頭又見費德裏的面龐,不禁有些好笑。

似乎每一次遇他相遇的情景都是從他未她披外套起。

並肩而立,好一陣沈默。

最終是她先開口,“你說我是不是錯了。如果當初任他死去,他是不是就不會活得這樣辛苦。”我們是不是也不會歷經這許多別離和愛恨。

“拉斯,不要怪自己,這不是你的錯。救人性命的決定永遠錯不了。只是我們……”有些話未出口,彼此都懂得。所有種種在一聲嘆息裏,變作他將她攬入胸前。

只是我們在錯誤的年代遇上了對的人,在錯誤的時間做了對的事。

挑廊拐角,鄧普斯倚墻而立。月色中屋檐陰影,隱匿了他神情。

遠方忽有亮光,燭臺搖曳隨腳步聲靠來。

他閉著眼,低聲道:“巴茨。”

來人輕頷首,並不見往日主仆間應有的生疏。

“時候不早,你該歇息了。”

鄧普斯不答,緩勾的唇角幾分自嘲幾分譏諷。

“我記得告訴過你:越執著也越容易受傷。無論是人還是物,接近了便會發現遠觀的美好只是我們的想象。”

鄧普斯對費德裏的在意和關懷,遠超出所應有。他小心翼翼地收拾著、掩藏著用心,但終究情之至總會不經意流露。這些年來,巴茨看在眼裏記在心中。

只是他們之間,相差的何止彼此。

愛無情,愛人總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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