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前一天經歷了太多事情, 齊木未來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頭一沾枕頭就陷入了夢鄉。

醒來時, 室外陽光明亮耀眼。齊木未來的腦子昏昏沈沈。手指在長發間穿梭, 她將面頰上散落的發絲抓到腦後, 擡手去拿床頭櫃邊的手機，指腹卻摸到了什麽軟軟的東西。

齊木未來的動作頓了頓, 終於支撐起身體，往床頭櫃上看去。

除了她昨晚放在那裏的手機以外，前一天被她扔進臟衣籃的那套米白色裙子也疊放在那兒。裙子柔軟幹凈，上面還散發著洗衣液的清香。

看見衣服微微鼓起的邊緣，齊木未來的動作僵了僵。她用手指撚著折疊好的裙子邊緣, 小心掀起往下看去——

她前一天穿的內〇衣被夾在了裙子裏面。

不用想也知道, 衣服是爆豪勝己在她還沒睡醒的時候洗凈烘幹、之後拿過來的。少女怔怔地趴在床邊，過了半晌, 抓起一旁的枕頭，把腦袋埋了進去，拳頭用力捶著床墊。

***

齊木未來不知道自己是帶著怎樣的心態起床、重新換上這套衣服的。走出房間的時候，四周一片寂靜。她朝著爆豪勝己的房間裏看了一眼, 發現房門半開著，裏面已經沒有人了。

一路走到一樓，齊木未來發現冰箱上貼著一張紙條。她撕下紙條看了一眼，發現上面的是爆豪勝己那筆直有力的字跡。

【爆豪勝己：我還要去處理昨天案子的事情。早餐在桌上。】

廚房餐桌上放著的是簡單的雞胸肉沙拉，木碗上包裹著保鮮膜。齊木未來坐在桌邊，一邊吃著沙拉, 一邊向齊木楠雄發去了消息：“楠雄，你們什麽時候回來？”

很快，齊木楠雄發來了回覆。

【齊木楠雄：還要再過幾天。老爸現在很擔心長假過後，他得把上司和負責的漫畫家的鞋子作為賠禮統統舔一遍。】

齊木未來看見齊木國春過於誇張的形容，還是有點想笑。很快，她收起手機，輕輕呼出一口氣。

吃完早餐後，她收拾好包裏的東西，站在門口。少女收緊抓著包帶的手，明亮的翡翠綠眼眸被陽光照得澄澈。

“好。”她輕聲給自己打氣，擡手推開了門。

抵達齊木宅後，齊木未來徑自進了自己的房間。她打開衣櫃，將常穿的衣物分成兩份，其中一份小心疊好，放進手提箱裏。

收拾好衣服後，齊木未來又將桌上的電腦收了起來。

她還記得前一晚，問爆豪勝己想要她做的事情時，他說的話。

既然他想看《惡龍的意志》第二部 ，那她就好好寫給他看。

***

【閃電沈入深淵，仿佛要將那片濃重的黑暗撕出流血的傷口。頃刻的慘白電光之中，深淵內的憧憧黑影湧動，有什麽聲音游絲般響起。維克托側耳傾聽，那雜亂的聲音在他耳中逐漸清晰了起來：是了，他聽見那個聲音在呼喚著他的名字。維克托……】

【他似是受到蠱惑一樣，朝著聲音的方向蹣跚走去，仿佛過去那個奔向村莊裏溫暖的家的少年。但一瞬間，他又迷茫地止步，看著手臂上的鱗片——對啊，他已經不是那個少年了。現在他是龍，只是深淵裏一頭折翼的龍。他是龍，那而黑暗中呼喚著他名字的又是什麽東西？】

【他轉身奔逃，鱗片冰冷，吸飽了迷霧中的水汽，表面變得濕滑。傷口由粉紅變成灰白，中央滲出乳白色的液體，維克托不知道那是惡化抑或是愈合的先兆……】

天色漸暗，鍵盤敲擊時發出的“哢噠哢噠”聲響快速而規律。齊木未來坐在桌前，面頰被屏幕發出的盈盈白光映亮。她沒有發現外面光線的變化，全心全意沈浸在維克托眼中的世界裏。

直到劇情告一段落，齊木未來這才察覺到手腕的酸痛。她直起身，扭頭看向身後一片昏暗的房間，眼中盈滿茫然。

已經是從游樂園回來之後的第三天了。

在將自己的衣服重新搬回爆豪勝己家裏的衣櫃之中時，齊木未來原本以為那天晚上他就會做完前一天晚上沒能完成的事情。為此，她還特意將他提到的內〇衣帶了過來。但那天，爆豪勝己回來得很晚，而齊木未來也沒好意思主動提起之前的事情。

結果，什麽也沒有發生。

第二天的晚上也一樣。

兩人的關系沒能更進一步，《惡龍的意志·深淵之地》卻完成得飛快。前幾天齊木未來還對著空白文檔一籌莫展，而現在，在將一切梳理好之後，她像是放下了心中沈重的包袱一般，原本幹涸的靈感之井開始湧出清涼的泉水來。這幾天裏，每天她都能一鼓作氣寫十頁以上。

“今天等他回來……就把已經寫好的稿子先給他看吧。”少女低聲自言自語，原本微微蹙起的眉再次舒展開。她保存了文檔後便站起身來，順著樓梯小跑下去，一路跑到了廚房。

雖然齊木未來當初剛剛租住在這裏的時候，爆豪勝己也像現在這樣忙過一段時間，但現在的情況和那時候不太一樣。

那時候，她每天能看見冰箱裏的食物減少，知道他回家以後有吃過東西。但這一次，連續兩天，冰箱裏的東西都沒有少過。

***

濃重夜色中，爆豪勝己踏上了家門口的臺階。他站在厚重的木門前，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已經是晚上10點了。

現在回去，齊木未來應該在自己的房間裏。他只需要無聲地上樓、走進自己的房間，再等到天亮之後離開就可以了。

這樣想著，爆豪勝己擡起手，打開了門。

穿著黑色靴子的腳踏在門口柔軟的地毯上時，餘光忽然映入一片淺黃色的燈光。

燈光來源於開放式廚房。齊木未來正站在流理臺後忙碌。她將濃密的粉色長發在腦後紮成溫柔的低馬尾，脖頸上掛著新買的圍裙的系帶，袖子卷到臂彎處，露出纖細的手臂。

暖黃燈光照得她皮膚愈發光潔漂亮，如同細膩的瓷器。聽見門口的響動，齊木未來擡起頭來，翠綠眼眸看見他的一瞬間充盈著驚喜：“勝己，回來了？剛好，我準備了夜宵，馬上就可以吃了。”

齊木未來站在流理臺後的模樣，完全就像是個嬌滴滴的可愛新婚妻子。

爆豪勝己的身體陡然一僵，喉嚨快速地幹澀了起來。他過了好幾秒才反手關上了門，調整著臉上的表情，說道：“我還以為這個時間點，你已經差不多要休息了。”

“我根據前兩天你回家的時間猜了一下規律。”齊木未來略帶狡黠地笑了，“沒想到猜得這麽準，剛剛我還在想如果你今天突然回來得更晚的話該怎麽辦……啊勝己，你先去桌子那邊坐下，我馬上就好……”

爆豪勝己安靜地凝視著燈下的少女，只覺得牙根發酸。他無聲地呼出了一口氣，終於走到了桌邊，拉開了椅子。

齊木未來準備的夜宵是蔬菜粥。端上餐桌的時候，粥還帶著滾燙的熱氣。少女趴在桌旁，安靜地看著爆豪勝己一勺一勺地吃著粥，就像一只乖巧的小貓。

“味道怎麽樣？”她期待地看著他，眼睛就像翡翠寶石。

“好吃。”爆豪勝己咽下口中的粥，頓了頓，坦白說道。

齊木未來飽滿的唇瓣毫不顧忌地彎起。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繼續問：“勝己，你想看的《惡龍的意志》第二部 ，我已經寫了不少了。等下要不要看？”

爆豪勝己捧著碗的手收緊了些。

“下次吧。”他沙啞著聲音回答。

齊木未來怔了怔，沒有說話，而是安靜地看著他。她既沒有懇求他改變主意，也沒有同意，一雙剛才還明亮澄澈的綠色眼睛此刻稍微黯淡了些。

“勝己。”她忽然開口，語氣帶著幾分猶疑。

爆豪勝己擡起猩紅的眼看著她。

少女的睫毛微微一顫。她直視著他的眼睛，聲調雖然平靜，但依舊掩藏不住喉嚨深處的戰栗：“你這幾天是不是……特意躲著我？”

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卻耗費了她不少勇氣。

爆豪勝己的瞳孔微微縮小，胸口的起伏也不自覺快了幾分。

她比他想象中要更加敏銳——直到現在，爆豪勝己才意識到他低估了她。齊木未來曾告訴過他，她十四歲到十八歲的時光，一直寄人籬下。在那段歲月裏，她的性格變得愈發纖細，對他人的態度改變相當敏感。

男人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麽，齊木未來卻低著頭，雙手緊捏著腿上的圍裙，快速開口了：“我……不會介意的，無論你表現得怎麽樣……”

“……哈？”爆豪勝己被她突如其來的話弄得有些茫然，半晌才吐出一個孤零零的音節。

“就是……”齊木未來的頭垂得更低了，手指將圍裙擰出深深的褶皺，“你不需要有太大的心理負擔。對女人來說，第一次的經歷裏最重要的其實是親密關系的象征意義，而不是……”

她的耳朵通紅，顫聲說出了兩個字：“快、快……感……”

爆豪勝己沒有說話，心中卻湧起一股更加不祥的預感來。

齊木未來見爆豪勝己一直沒作聲，一咬牙，索性更加露骨地解釋道：“我知道很多男人第一次……的時候，因為緊張，實際表現都會和理想狀態有一點差距……就在想以你這種驕傲的性格，一直躲著我，會不會是在擔心這件事……”

爆豪勝己終於明白了齊木未來的意思。看著眼前的少女，他被她給硬生生氣笑了。

“真會想啊，你。”男人磨著牙，喉結明顯地滾動了一下，“只在乎象征意義對吧？這麽說如果老子讓你第二天下不來床，你應該也沒有怨言啰？”

作者有話要說：  新詞：

【哢口鑠床】

哢醬的嘴能說壞床，但是也只是說說而已。同虛張聲勢，形容滿口說大話。

例句：小明自吹自擂說自己是足球社的王牌。但他這種哢口鑠床的行為很快就被人拆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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