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 爆豪勝己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昏暗中，男人血紅的眸閃爍著粼粼的細光, 眼白爬滿了明顯的血絲。

他一把抓起一旁的手機, 快速找到了綠谷出久的電話號碼, 撥打了出去。

電話響了幾聲，隨後被接了起來。對面綠谷出久的聲線帶著疑惑與倦意：“小勝？你平時不是會在休息日睡得很早嗎？這麽晚打電話過來是怎麽……”

“餵, DEKU，你上次送過來的東西裏，有幾張醬油臉拍的照片？”爆豪勝己沒有聽綠谷出久說話，劈頭蓋臉地問道。

“啊？”綠谷出久還沒徹底睡醒，聲音依舊有點茫, “我想想……好像是十七張？”

“你給我等一下。”爆豪勝己拿著手機, 翻身下了床。他快步走進書房，拉出箱子來, 把照片一張張地攤放在地毯上。

“……十三，十四，十五，十六。”爆豪勝己放下了最後一張照片, 頭皮都炸了起來，“十六張！”

“誒？”電話那頭的綠谷出久有些驚訝，“應該是十七張才對啊？小勝，你……”

綠谷出久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的聲音一下子被掐斷了。爆豪勝己掛斷了電話。

消失的那張照片，毫無疑問是被齊木未來拿走了。

她已經知道了……怪不得會故意問那些奇怪的問題。

他隱瞞的時候、逃避回答的時候, 她一定很失望吧。

如果那時候，他如實回答了她，就好了。

爆豪勝己咬緊了牙關，在通訊錄裏找出了齊木未來的名字，摁下了通話鍵。他將手機放在耳邊，等待著。

“對不起，您現在撥打的電話……”

“混賬！”爆豪勝己從鼻腔中呼出沈重的濁氣。他臉色難看地放下手機，掃了一眼通話記錄。

從上往下的一整排，幾乎都是打給齊木未來的未接通電話。

***

“母親做的流水素面果然是最棒的呢……”齊木久留美端著碗，看著笨拙地捏著筷子、站在竹筒盡頭試圖接住流水素面的齊木國春，微笑著說道。

“呀，孩子媽媽不要光顧得感嘆，也幫我一下啊……”即便吃的是清涼的素面，齊木國春依舊在炎熱的夏季出了一身汗，“這個面怎麽夾都夾不住……”

齊木久留美微笑不語。見狀，焦頭爛額的齊木國春轉而望向齊木楠雄：“楠雄A夢……”

【死心吧，媽媽不替你夾面才是幫你。】齊木楠雄面無表情地與自己的父親對視，聲音毫無阻礙地傳入齊木國春的耳中。

齊木國春正不解地睜大了眼睛，岳父齊木熊五郎冷冰冰的聲音便響了起來。一邊說著，他還一邊以與高齡不相稱的靈活動作撈走了即將飄到齊木國春面前的一卷面條：“居然膽敢讓我的女兒和可愛的外孫替你撈面……”

老爺子的嗓音殺氣十足，齊木國春猛地打了個冷顫，一下就明白了齊木楠雄的意思。

看著齊木國春重新握緊筷子，苦逼地舉起手等待著，齊木久美有點不好意思地回過頭：“未來是第一次來，應該不太清楚吧？老頭子他和國春平時不太對付。不用管他，你們按照平時的習慣來就好……”

“嗯。”齊木未來乖巧地點了點頭，沖著齊木久美笑了笑。

“呀，未來真是個美人，笑起來也這麽好看。”齊木久美高興地捧著臉感嘆。

“哪裏哪裏，祖母才特別好看。以前沒見過您所以不知道，您生下久留美阿姨的時候才十幾歲吧？”齊木未來笑著搖手。

“怎麽會呢，生久留美的時候我已經二十多歲啦，我現在已經過了六十歲了哦。”齊木久美被誇得心花怒放，拼命往竹筒最高處放素面，“你這孩子真是……嘴真甜呀……來，多吃點面……”

這已經是齊木一家抵達齊木熊五郎與齊木久美所住村莊的第四天了。暑假開始的第一天，齊木久美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說是齊木熊五郎突然身體不適。一家人急匆匆趕了過去，卻發現齊木熊五郎只是前一天吃撐了而已。

時機卡得未免太準了。齊木熊五郎只是想找理由把女兒和外孫騙過來而已。齊木楠雄早已看穿了他的想法，但卻沒有點破。

兩位老人的住處相當偏僻。幾人從東京出發，必須先坐一個半小時電車，再坐兩小時飛機，還要再坐兩小時電車、45分鐘公交，最後一路步行穿過山坡和田野，才抵達兩位老人的住址。

而且，自從進山以後，齊木未來的手機訊號就變得極其微弱，偶爾才會出現一格，很快又會消失。

距離這麽遠，就算是爆豪勝己，應該也找不到她了吧。齊木未來這樣想著，用筷子挾起了順著竹筒滑落的素面。

思緒倏地飄遠了些。她含住筷子上的面條，有些模糊地想，也不知道爆豪勝己現在在做什麽呢？

……

結束午餐之後，齊木未來主動承擔了收拾流水素面的竹筒的任務。

略舊的黑色圍裙套在少女微微彎曲的白膩頸間，圍裙中段的系帶勒出她清瘦的腰肢。齊木未來低著頭，將竹筒小心收攏成一節節，分批搬到了水槽前，準備慢慢清洗晾幹。

【我來幫你。】齊木未來正在水龍頭下用刷子刷著黏在竹筒邊緣的素面，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她回頭，便看見齊木楠雄平靜地站在原地，看著她。

“好。”齊木未來露出一點笑意來，點了點頭。

粉發超能力者沈默著向前一步，將袖子捋到了臂彎上。他從一旁拿起一根竹筒，打開水龍頭沖洗。

“楠雄不用超能力嗎？”齊木未來有些意外。

【不了。】齊木楠雄回答，手下動作不停，【有的時候，比起超能力，普通的做法反而更加令人安心。】

“是嗎……”齊木未來微微一怔，很快又收回了目光，將刷好的竹筒放在一旁的籃子裏。

水流從水龍頭口墜落，淅淅瀝瀝地撞在光潔的淺色水槽表面，水珠四散飛濺。齊木未來沒有再說什麽，齊木楠雄也不曾開口，撞擊著耳膜的，唯有不大不小的水聲。

竹節碰撞的清脆聲音忽然響起。齊木未來將清洗幹凈的一節竹筒扔進籃筐裏，突然開了口。

“楠雄。”她沒有去看齊木楠雄，而是垂下眼盯著黃綠色的竹節，低聲開口，“你一直知道那時候書裏的傳送通道通往哪裏的吧？”

她想起傳送通道剛打開的時候，齊木楠雄曾經想告訴她與“爆殺王”相關的一些事情，但她卻因為不好意思去探知別人隱私而拒絕了。

【嗯。】齊木楠雄動作一頓，點了點頭。

“你也知道……一直以來和我筆談的人是誰。”她繼續說。

【嗯。】

齊木未來下意識地抿了抿唇。自從發現爆豪勝己就是當初的那個“爆殺王”之後，她其實立刻就意識到齊木楠雄持有一切她想要知道的信息。只要問他一聲，困擾她這麽多天的問題也會迎來答案。

但是齊木未來一直沒有問。這是爆豪勝己和她之間的事情，她希望這個答案，能夠由爆豪勝己親口告訴她。

聲音在喉間顫動著，仿佛即將破土而出的新芽，只是內心那剩餘的一絲期許依舊狠狠壓制住了它。齊木未來閉了閉眼睛，最後還是沒能出聲。

【你一直不敢當面問他，是害怕他的答案會讓你失望嗎？】齊木楠雄的聲音陡然從齊木未來的腦海中響起，把她嚇了一跳。她回過頭，便看見齊木楠雄透過滑稽的淺綠色鏡片靜靜地看著她。

齊木未來捏著竹筒的手緊了緊，一根木刺紮進了她的指腹，她卻毫無反應。

“楠雄，你知道當初的那件事對於我來說意味著什麽吧。”齊木未來垂下頭，輕聲說，“我暗示過他好幾遍，但他始終一口咬定沒有這回事……或許直接告訴他我就是他的筆友‘未來’能喚起他的記憶，但我害怕他會毫不在意地回答‘是嗎，我都不記得了’。假如他真的那樣說了，那我要再如何與他相處？”

【正是因為發現你因為當時的事情產生了多大的痛苦，他才會變得像現在這樣，有天大的苦衷都不敢說吧。】齊木楠雄聳了聳肩。他看著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的齊木未來，補充了一句，【他那時知道的，比你以為他那時知道的要多。】

齊木未來的手指一松，手中的竹筒“啪”一聲掉進水槽的水裏，濺起的水滴弄濕了她的衣擺，但她卻恍然未覺。少女緩緩地直起腰來，翠綠眼眸中翻滾起洶湧的暗潮來。

“我去問他！”齊木未來張了張口，急匆匆地吐出了幾句話，“我要去問他！當面聽聽他怎麽說！楠雄，幫我跟叔叔阿姨說一聲，我先回去了！還有，謝謝你！”

她一把摘下身上的圍裙，轉身就想往外跑，手臂卻被齊木楠雄抓住。

【你去做什麽？】齊木楠雄沖著她微微揚起下巴，【瞬間移動更快一點吧？】

齊木未來停下來腳步。她遲疑著說：“楠雄，你剛才不是說比起超能力，普通的做法更加令人安心嗎？”

【但這種時候不用超能力，還要留到什麽時候用？】齊木楠雄沖著齊木未來瞇起一只眼睛，笑了笑。

身邊的景物瞬間產生了變化。齊木未來只覺得眼前一亮，四周的環境頓時從鄉下和式住宅的廚房變成了熟悉的齊木家客廳。

【去吧。】齊木楠雄松開了手，【我可是為你操碎了心啊。】

***

爆豪勝己的手機忽然“嗡”地震動了起來。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頓時屏住了呼吸。

【齊木未來：晚上7點半的時候，你應該已經結束工作了吧？那時在淺野中央公園的地鐵站前見。】

【齊木未來：我們把應該說的事情都在那裏說清楚吧。無論最終結果如何。】

淺野中央公園前的地鐵站，那是當年他們約定見面的地點，也將是一切得出結論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墨盡微涼（舉起翅膀給你扇扇風）、小夜（搞定樓上反派迎娶白富美走上巔峰）、遲宴（今天趴體的特調酒：女人心！）、桜月めい（楠雄A夢如約而至）、炙逸（抱著你啵啵幾下）的地雷！

感謝出勝賽高、哢醬我愛你啊！、炙逸、萬俟俟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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