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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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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王熙鳳大駕光臨?迎春不知道她為何而來, 心下卻暗暗警惕。說來這位也是個可憐人,可是迎春自己這一世裏對她卻沒有什麽好感。

至於為什麽,只看迎春的嫁妝就知道了:做為一個親嫂子, 給迎春準備的嫁妝但凡上一點心, 也不會都是些面上光鮮實用性很少的樣子貨。而上一次原主回娘家的時候, 也沒見此人對她的婚後生活有過多少關心,註意的只是不能讓迎春在孫家的生活傳進賈母的耳中。

就算迎春知道賈母所謂的不知道, 也不過就是做樣子給人看, 可是原主不知道呀!賈母那簡直就是原主最後的希望, 誰知道卻被王夫人與王熙鳳這對姑侄生生地打破了。若非如此,這一次孫紹祖動手之後, 原主也不會因為氣惱與絕望, 生生地昏過去。而她若是不昏的話,或許她就不會穿到這二木頭的身上吧?

迎春如此不確定地想著,卻讓司棋扶著自己躺回到床上, 才讓人去接了王熙鳳過來。司棋有些不解:“璉二奶奶好不容易來一次, 太太怎麽不親自迎接?”

迎春此時已經笑得十風虛弱:“我身子不好, 又剛挨了打,自是起不來床的,哪兒有力氣迎接嫂子?再說嫂子說不定也願意看到我還是原來的樣子。”

在榮國府裏賈璉夫妻待迎春如何,司棋與繡橘一樣知道得最清楚不過,也覺得在不知道璉二奶奶所為何來之前, 迎春示弱沒有什麽不好,忙問:“那要不要把太太臉上的傷痕遮一遮?”

前日孫紹祖動手之時,可沒想著什麽打人不打臉, 迎春此時臉上雖然消了腫,可是面上的青紫還是挺顯眼的, 一看就能看出是怎麽回事。她搖了搖頭道:“嫂子與姐妹們關系最好,看到我這個樣子說不定還能為我出下頭。”

司棋有些不相信地撇了撇嘴,當日太太在那府裏被個奶娘給拿捏住了的時候,也不過是平兒出面平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今太太已經嫁人,還能指望璉二奶奶?

外頭繡橘笑聲傳來:“二奶奶快請,我們太太現在身子不大方便,要不就親自接二奶奶了。”

又聽王熙鳳的聲音道:“都是自家姐妹,也不必鬧那虛客氣。二妹妹身子不好,正該好生養著。”說話間人已經進了屋子。

迎春就著司棋的手,做出要紮掙著起身的樣子,王熙鳳快走兩步,按住她道:“我的姑奶奶,怎麽就到了這樣的地步?那個沒心肝的,下得好狠手。”親幫著司棋扶迎春斜倚著靠好。

迎春虛弱地點頭做禮:“沒能親迎嫂子,還請嫂子別見怪。”

王熙鳳笑道:“這有什麽見怪不見怪的。不過是老太太、太太不放心你,讓我來看看。誰成想你已經有了身子,那沒心肝的還下這樣的狠手。”

聽她一語道破自己有了身子,迎春與司棋繡橘心下都是一驚。現在除了迎春院子裏的人,別處那些通房們都還沒得了信,怎麽王熙鳳在榮國府竟然知道了?

迎春搖頭道:“我年輕也不知道忌諱,就記得原來聽王嬤嬤說過一回,說是南邊的規矩,孩子不滿三個月之前,不能告訴外人,怕是孩子小氣。”你老家也是金陵的,若是不知道這個規矩才是讓人笑話呢。

王熙鳳聽了臉上也是一呆,隨即笑道:“你那個奶嬤嬤也是個不著調的,這樣的話怎麽也說給姑娘們聽?虧得沒讓她跟著你過來。”

迎春主仆三個心裏對王熙鳳的話都有些反感,面上卻是該上茶的上茶,該拜見的拜見。王熙鳳這才故做剛看到司棋的樣子:“這丫頭怎麽又跟了妹妹?”

既然王熙鳳連自己有了身孕的事兒都知道了,那自己把秦顯一家子要過來她也一樣清楚。也是迎春慮事不周,忘記了王熙鳳這個管家奶奶,對府裏哪處人去了哪裏還是清楚的。何況孫紹祖還帶回了秦顯一家子的身契,更是逃不過王熙鳳的法眼了。

迎春一笑道:“我身邊也沒有個可靠的人,就這丫頭嘴上還來得,能幫著我震嚇一下那起子刁奴,就問了她的意思,她也還願意跟著我。”

只這幾句話,就讓王熙鳳覺得自己這個小姑子與在府裏之時大不相同。再看她雖然還是柔弱地靠在床上,可是眼睛是不會騙人的,說話之時散發出的那種自信與一切盡有掌握的氣勢,不自覺地就讓人對她不敢輕視。

只是這樣的人,怎麽又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讓丈夫毒打呢?王熙鳳有些弄不明白。

“聽說你有了身子,老太太、太太都替你歡喜。說是你這一次也算是站穩了腳了。”王熙鳳笑著道出自己的來意:“老太太還不放心,非得讓我來看看,怕你自己不知道保重,再生氣動怒地傷了孩子。”

看來這榮國府對自己身邊的事情還是知道得挺清楚呀。迎春在心裏把跟著自己的人過了一遍,幾個丫頭是沒空去榮國府的,能說的除了那個住兒媳婦,也就是換了秦顯一家的趙家了。

對了,賈璉的奶嬤嬤可不就姓趙!難道那戶人家還與賈璉的奶嬤嬤有什麽關系不成?難怪自己這個做主子的都快讓人打死了,這戶人家也沒有一個上前的,原來背後還有一尊大佛呢!

迎春笑容就有些淡下來:“我也想著不生氣,可是事兒趕事兒的,也不由得人不氣惱。就在昨夜裏,還有個丫頭背著我爬了老爺的床,鬧得我在這府裏都擡不起頭來。”我這些陪嫁可都是你挑出來的,聽了這個消息你臊不臊得慌?

王熙鳳聽聞此言,臉上果然有些訕訕:“這是哪家的丫頭,竟然行這麽無禮的事?姑奶奶告訴我,回去我給姑奶奶出氣。”

迎春臉上的笑已經換成了愁容,在王熙鳳眼裏又與那個遇事就自己退縮的小姑子合成了一個人:“反正事兒已經出了,我也問過了老爺,直接擡她做個通房。嫂子也不必為了我回去找她老子娘的麻煩,讓府裏的人知道我的丫頭如此……”

王熙鳳知道她怕在府裏眾人面前失了臉面,安撫她道:“這也不算什麽,我收拾人的時候還能大張旗鼓地說是因為她們家的丫頭爬了姑爺的床不成。”

你倒是不說,可是老太太、太太那裏你是一定會去賣這個好,這樣府裏一樣會鬧得人人皆知。迎春心裏吐槽,面上還得露出感激的樣子:“那就多謝嫂子了。”

聽她居然不再給那家子求情,王熙鳳也有些楞癥,自己不過是順嘴的人情,怎麽現在竟然要被坐實了?就聽迎春那裏還說著:“那丫頭即做了這府裏的通房,大小也算是半個主子了,她父母若是還在府裏當差,怕是她臉面上也不好看。若是與老爺提起來,我又要擔了不是。嫂子只當是疼疼我吧。”說到孫紹祖的時候,臉上又是害怕的表情。

王熙鳳至此再不好說什麽,只問那丫頭叫什麽名字,是誰家裏選上來的。繡籠的名字是跟著迎春出嫁時新改的,還是與她一起改名的繡屏知道根底:“她是張材家的丫頭。”

迎春好懸沒忍住笑出來,這張材正是王熙鳳手下得用的管家娘子,平日裏隨著王熙鳳進進出出,沒想到生個丫頭也是心大的。王熙鳳臉上的笑也掛不住了:“我看她們兩口子還算老實,怎麽生出的丫頭這樣不成器!”

迎春只做不知道張材家的是誰,一點臺階也不肯給王熙鳳。只看這位鳳辣子回府之後會不會如迎春所說停了張材兩口子的差事。若是真停了,那王熙鳳自己失了個助力,不停的話,那就是怠慢出嫁了的姑奶奶。日後迎春有事與王熙鳳對上的話,也就不用再與她客氣。

王熙鳳不再糾纏這個話題——回了榮國府自是自己說了算,與迎春現在爭個短長很沒有必要。她笑著轉了話題:“雖然說姑奶奶有了身子的事兒,該當瞞著些。可是也得分個遠近不是,怎麽也該給府裏報個平安信,也不至於讓老太太、太太如此懸心,非得打發我走這一回。又怕姑奶奶吃不好用不好,帶了多少好東西過來給姑奶奶補身子。”

迎春笑道謝了王熙鳳的好意,並不把那些東西看在眼裏。現在這個時候,怕是已經到了王夫人到處找人參而不得的光景,拿到她這裏的能有什麽好東西?不定是放了多少年失了藥性的。

王熙鳳見她淡淡的,還當她是那個在府裏有話說不出的二姑娘,也不在意,閑閑地問道:“昨日裏我聽說姑爺到府上,用趙家一家換了秦顯一家,這是怎麽回事?”

迎春就看了王熙鳳一眼,看來今日能讓這鳳辣子過府,此事才是重點吧?真不知道眼前的人是真精明還是傻的,為了一個奴才,竟然問到小姑子頭上。本待不答,王熙鳳又問了一句:“姑奶奶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那趙家跟著姑奶奶來孫府時間也不短了,換上秦家的怕是還不如他們熟悉。”

迎春這才要笑不笑地道:“嫂子說的我竟不知道。從那家子隨我來了這府裏,除了每月裏領月錢的時候能見著人,別的時候竟是喚都喚不來的。就是我幾次受氣,指望著身邊有人擋一擋,都叫不著人。說來還不如司棋的嬸子,從昨日裏來了就一直在我院子裏守著,做飯也盡心。”

一個陪房,平日裏不來主子這裏等吩咐,叫都叫不到人,還好意思說什麽熟悉不熟悉?王熙鳳一時語塞起來。想起賈璉的囑咐和那趙嬤嬤的哭求,還是說道:“敢是姑奶奶記差了?這趙家的本是你哥哥奶嬤嬤的婆家兄弟,一家子再是勤謹不過的人。”

迎春就是一嘆:“也是我平日裏性子太過軟和,才讓這些在嫂子身邊的勤謹人,到了我身邊就不聽招呼起來。”並不說要收回這家人的話。

連著兩戶陪房都出了問題,還都是自己給挑上來的人,王熙鳳臉上就有些掛不住:“許是那趙家有什麽事兒才耽擱了姑奶奶這裏的差事吧。說來讓姑奶奶這樣把人換回去,別說是趙嬤嬤一家臉上過不去,就是我也在老太太、太太跟前得了大不是,說我給你挑陪嫁的時候不盡心。姑奶奶只當是替我擋擋老太太與太太,還讓她們回來服侍吧。”

若是原主,得了王熙鳳這樣的軟語相求,怕是怎麽也得給些顏面。可是此時的迎春,想著今後的出路都已經是一腦門子的官司,如何還肯養閑人,還是四處嚼舌頭的閑人?

就見迎春向著靠枕上倚了倚,拿手帕子撫了撫自己的嘴角,正有一處淤青在此處,配著迎春素白的一張臉分外醒目:“嫂子說得是什麽話。論理我本該為嫂子分憂。只是嫂子也知道,在這府裏我是一點主也做不得。老爺也是因知道我有了孩子,覺得自己動手之前若是有個人勸著,他也能思量思量。這才覺得我的陪房不盡心,做主要換了人使喚。”

這就是不答應將人再叫回來的意思了。王熙鳳有心發火,可是迎春受傷的臉就在眼前。有心就這樣走了,又怕賈璉現在對她本就是面子情,更得埋怨她辦事不盡心。一個賈璉自己現在都還得如此小心,那個孫紹祖想來還真不是迎春能應付得了的。

“即是姑爺做的主,也就不難為姑奶奶了。”王熙鳳見機得快,笑向迎春道:“改日讓你哥哥與姑爺說去。”

迎春也點頭:“很是,這府裏的事情,都是我們老爺做主的。”

王熙鳳在心裏罵了句窩囊,也就只與迎春說些閑話,又囑咐司棋與繡橘兩個好生服侍迎春等語。迎春自是要留飯,卻讓王熙鳳以家中事繁給拒了。

坐上車子的王熙鳳,恨恨地一拍座墊。豐兒不知所以,還問:“難道二姑娘懷相不好,奶奶替她著急?”

王熙鳳恨聲道:“我替她著什麽急。人家現在有了身子,嬌貴著呢。”豐兒不敢吱聲,王熙鳳也自想著心思:迎春剛進孫家才半年,就已經有了身子。就算是在府裏還是做不得主,可是小廚房卻已經立了起來,日子總比以前好過得多。自己這裏卻是除了個巧姐再無所出,才讓那賈璉有理由東一個西一個地胡天黑地。

唉,王熙鳳嘆一口氣,她也知道自己是失了保養,現在與賈璉關系又差,想再要個孩子是千難萬難。可是沒有一個兒子,就算是她再管著家,也覺得底氣不足。就是不知道,迎春是怎麽懷上的,難道她還能有什麽生子的秘方不成?

王熙鳳再嘆一口氣,迎春在榮國府時過得是什麽日子她知道得很清楚,能自己長大都不容易,府裏並沒有一個真心為她打算之人,她倒是想有什麽秘方,可是誰給她呢?看來還得自己派人去找了,王熙鳳想到這個就懨懨的提不起勁頭來——這些年來她藥也沒少吃,可是都沒有什麽效驗。

一回了榮國府,自是要先到榮慶堂裏向老太太回報一下。進屋就見姐妹們正陪著賈母玩笑,王熙鳳笑道:“怎麽今日裏裏人來得這樣齊全,就是林妹妹都過來了,身子可是大好了?”

黛玉沖她抿嘴一笑:“自是知道你去看二姐姐,我們才在這裏等消息呢。二姐姐身子可好?”

王熙鳳給賈母見過禮,才笑著道:“咱們姑奶奶確實是有喜了,看著精神也還好。”對迎春臉上的傷只字不提。

賈母聽到一個好字,也就笑道:“那就好。這孩子也算是熬出來了。想來有了孩子,不光是她更穩重,就是姑爺的脾氣也能好些。”

果然,這老太太不是不知道孫紹祖脾氣不好,而是直到今日裏才提起。王熙鳳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敲打自己的意思在裏頭,只低頭答了個是字,就撿著讓賈母高興地話說:“姑爺知道咱們姑奶奶有了孩子,也是一天裏請了兩三回的大夫診脈。還特意給姑奶奶的院子裏立了小廚房,要湯要水的很方便。”

“那就好。”賈母笑得十分和善。諸姐妹聽到此,一直替迎春懸著的心也松了一口氣。

“那二姐姐什麽時候能回來看看?”最小的惜春問道。說來一眾姐妹裏,惜春與迎春的感情算是好的,只因這兩個文采不如寶黛,言語爽利不似探春,大多時候兩個都是一處做伴,自比別人多些思念。

王熙鳳笑道:“哪兒有那麽容易。依著咱們南邊的規矩,這前三個月連娘家都要瞞著有,要不怎麽沒見你二姐姐差人回來報信?怎麽也得等她胎穩了才好走動。”

惜春聞言就皺了眉頭:“即是前三個月要瞞著,二嫂子今日上門不礙的嗎?”

這話可就不好接了。賈母笑著給王熙鳳解圍道:“說是瞞著,哪兒有娘家人知道了,卻不管不問的道理?所以我才讓你二嫂子送些吃的用的過去,也讓那孫家人看看,你二姐姐娘家人關心她,不敢輕視的意思。”

老太太此言一出,眾人心中自有計較,可是沒有一個人去反駁她的話。其中薛寶釵與迎春同齡,如今迎春已經有孕,可是她還在這裏不上不下地吊著,隱晦地看了一眼黛玉,寶釵默默地低下了頭。

不過知道迎春現在比原來過得好,總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兒。賈母開口讓眾姐妹陪著她用飯,還特意讓廚房裏加了菜,算是為迎春慶賀。倒是邢夫人聽到此事,在服侍著賈母用飯時連個歡喜的模樣都沒有,讓賈母看了她好幾眼。

王熙鳳也跟著服侍完賈母中飯後,才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子。可是想想迎春住的卻是個正院,就算是孫家不比榮國府,那院子依然比自己如今住的大得多,裏面還立了小廚房,王熙鳳心中又是一陣氣悶。

“奶奶回來了,二姑娘可好?”平兒並沒有跟著王熙鳳一起出門,預備著府裏有什麽事兒,王熙鳳不在時她可以處理一二。

王熙鳳身心俱疲:“好,有什麽不好的。現在肚子裏有了孩子,更是好上了十分去。老太太、太太又打發我過去看過,面子裏子都有了,與在這府裏時是大不相同了。”

平兒見她臉上神色不好,也不敢說二姑娘就算是好又能好到什麽地方去?小心地扶著她進了屋子:“奶奶是略歇歇還現在就開始擺飯?”

王熙鳳有氣無力地道:“擺飯吧,早吃完早些歇一會兒。誰知道下午又有什麽事兒。”

平兒往出招呼一聲,自有小丫頭出去傳飯。平兒服侍著王熙鳳洗漱,一面嘴裏埋怨道:“奶奶就是太逞強了些。自己身上不舒坦,回來何妨回屋裏歇歇。老太太那裏又不少人伺候。”

這幾句話,倒讓王熙鳳聽了心下一暖,笑罵道:“如今我越發混得不如人了。連你也敢揪我的錯處。”

見她有了笑意,平兒心下才松了口氣:“我這是為了誰?看看這府裏,哪個不是為了自己算計來算計去的。只奶奶一個實心人,處處為了別人打算,又落了幾句好話?但凡看開些,早些保養身子,也不至於……”知道下面的話王熙鳳必是不愛聽的,也就不再多言。

王熙鳳也知道平兒要說的是什麽,可是現在她與賈璉之間關系已是如此,若是再不討了老太太與太太的歡喜,那這府裏哪兒還有她站的地方?

偏這時候賈璉竟然回來了,也不問王熙鳳迎春過得好不好,忙了一上午累還是不累,只問:“趙嬤嬤小叔子的事兒你可與二妹妹說了?什麽時候讓他們回去?”

王熙鳳見了連自己寒溫都不管,卻對一家子奴才如此上心,心中之氣難平:“不過是一家子奴才,也值得二爺親自來問?”

賈璉還以為此事已成,臉上才有了些笑模樣:“二奶奶出面,自是沒有辦不成的。雖然他們不過是奴才,可是到底嬤嬤求到了我頭上。再說我也不是特為問這一件事,不過是來看看你可用飯了沒有。恰好我也還沒用,來你這裏蹭一頓。”

聽他說得隨意,王熙鳳也知道不是出於真心,再說早晚此事他也得知曉,還不如現在說出來:“怕是二爺要失望了。姑奶奶說是那兩日裏受氣挨打之時,這趙家的人一個人影也不見。就是平日裏不是領月錢的時候,也看不著人。二爺聽聽,姑奶奶的陪嫁都是我挑的,聽了這話很有臉麽?還是姑爺親自開口說是不用,才換了秦顯家的。二妹妹在那府裏也做不得主,不敢把人收回去。”

“她竟連這麽點兒小事也做不得主?”賈璉有些不相信:“別是你根本就沒與二妹妹說,拿這話來搪塞我吧?”

王熙鳳氣得柳眉倒豎:“那趙家一家人都在後街上住著,二爺只問問他們平日裏是不是如此行事,不就知道了?我這裏還擔著不是呢,二妹妹一個丫頭昨夜裏又爬了姑爺的床,說出來我都覺得臊得慌。偏是我替二妹妹挑的陪嫁打了臉。”

賈璉只聽到了迎春有個陪嫁丫頭爬了孫紹祖的床,也不管王熙鳳在那裏抱委屈,開口就是:“她倒是個賢惠的,就這樣認下不成?”

就連平兒聽了都覺得不像:“二爺還是過來洗手吧。”想著把這話岔過去。賈璉玩味地看著平兒一笑,自過去洗手。

誰知飯還沒擺上來,那趙嬤嬤聽到王熙鳳回來了,也來打聽信。得知事情沒成,老臉上也覺得掛不住:“原本我們這個爺就是個指望不上的,我這才厚著臉求了奶奶。沒想到姑奶奶連奶奶的面子也不看了。”

王熙鳳只能暗中咬牙。這個奶嬤嬤不同別人,與賈璉感情很是親厚。王熙鳳平日裏不大賣邢夫人的面子,也是看出賈璉與邢夫人不過是面子情兒,對這個奶嬤嬤卻是一直優容。不想越優容越落了抱怨。

現在也不得不堆出笑臉來:“嬤嬤有所不知,他們實在是鬧得不象了些。前日裏姑奶奶挨了兩次打,他們一家子一個人都不靠前,也難怪姑奶奶生氣。這也算是那肚子裏的孩子命大,若是真的有個好歹,這些跟過去的人還能留著命?”

“不過是個下賤坯子懷的,就是沒了也就沒了。”趙嬤嬤往地上呸了一口,嘴裏還言三語四地嘮叨不休。

平兒借著飯已擺好,親搬了個小凳子過來:“媽媽也陪著奶奶用些。可憐我們奶奶一早出門,又服侍了老太太用飯,現在才能喝上口熱的。”趙嬤嬤也知道自己剛才埋怨王熙鳳的話有些過了,那怎麽也是主子,還是出了名的鳳辣子,訕訕地住了嘴。

迎春這裏卻不知道自己已經讓人給恨上了,她又得了一千兩的銀子,想著怎麽也得先置辦上一個宅子,好做將來榮國府姐妹們的退身之地。

叫過秦顯,讓他自去留心,宅子不需要多大,也不必非得在東、西城繁華之地,只要辟靜些,日常安全些便好。秦顯沒想到自己一來孫府,就能得了這樣好的差事,嘴裏應得山響:“太太放心,小的一定盡快把宅子買下來。”

迎春隔著簾子倒是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該交待的話還是要交待清楚:“這些可都是我的私房銀子,我也只有這些。所以你得仔細些,別想著從中打什麽偏手,我是不應的。還有這宅子只管落在我的名下,但是得是紅契。另外就是此事只可你自己知道,不許說與住兒。若是他知道了,或是你要打著榮國府的旗號出去生事,讓我知道了,我也就看不得司棋的面子了。”

秦顯聽了嘴就是一咧,心上也不由得發苦。他本想著此次迎春一下子給了一千兩銀子,自己可以從中多落些個,若是賣家再勢弱些,打出榮國府與宮裏娘娘的名頭,怕是價錢也好商量。

誰知道太太一個深宅的女人,對這買房之事竟知道得如此清楚,根本不是原來府裏傳聞的那樣針紮一聲都不知道哎喲。迎春見他久不答話,問道:“可是辦不下來?若是真辦不下來,我也不難為你。”

秦顯忙道:“辦得下來辦得下來,太太就等著聽消息吧。”

迎春道:“你也別當我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真的不知道這房契長什麽樣子,就是真不知道,我卻是知道身契長什麽模樣。”

秦顯聽迎春提起身契,才想起現在已經不是在榮國府裏,不能做一件事就想著自己能落得什麽好處。回家裏對他婆娘說起,又讓他婆娘給數落了一頓:“你是不知道,聽司棋說這太太與原來在榮國府時竟是兩個性子了。再說人家總是讀過書的人,就算平日裏沒經過,那書裏還沒寫過?怕是你剛起個念頭,太太就知道你要起什麽心思。”

“咱們在那邊的時候過的是什麽日子,你心裏還沒數?若不是太太看在司棋的面子上,用那趙家一家子換了咱們過來,怕是餓死的時候還有呢。做人怎麽這麽不知足。”

秦顯聽他婆娘說話大有道理,覺得定是在太太那裏得了提點,遂放下自己的小心思,自此一心為迎春辦起事來。

也沒用幾天,他就看中了東城邊上的一座宅子,正是迎春所要的兩進大小,前後共有十幾間房子,院子也是規規矩矩的四方四正。要價倒是不低,共得八百兩,不過那房主人說了,若是誠心想買,價錢也不是不能讓一讓,還有家具也可都留下來。

迎春聽說可以留家具,也有些心動,又讓司棋隨著她叔叔去看了一回。司棋回來也是極口的稱讚:“那院子比咱們這正院還大些,青磚漫的地,後一進也是前有廊後有抱廈的。裏面都是榆木的家具,樣樣都是齊全的。後院還有一口水井,就是平日裏做飯也方便。再說與太太柳營胡同的鋪子離得也不遠。”

因司棋打扮不俗,那房主何曾見過大戶人家丫頭如何穿戴?只覺得此次自己算是見到了正主,又降了五十兩銀子下來。迎春想想前幾世的房價,覺得這個價錢倒也能接受。主要是那口水井難得,也就拍板買下了那宅子。

直到房契到手,迎春才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開始讓司棋□□起那些丫頭來。她是打算著讓這些丫頭將來做她胭脂鋪子的勞力,自是要把人教得眼裏只有她這一位主子,才不怕將來方子洩露。

就是不知道,這各種符還有巨力術都不能用了,胭脂方子還能不能用。不過迎春覺得,胭脂從原料到手工,都會是自己做,應該沒有什麽問題。就如現在她還是能打開那套《大百科全書》,能把裏面的內容記錄下來是一樣的。

反正丫頭們也都才開始□□,她也做出了養胎的樣子,不必著急。孫紹祖與她現在是兩不相擾的相處模式:只要孫紹祖不出現在正院裏,迎春就不理會他做什麽,更不象後院其他女人一樣註意他晚上到底進了誰的屋子。而孫紹祖則是迎春只在安心在正院養胎,也不管她折騰什麽。

如此一來,迎春也就越來越放得開手腳。現在她手裏有了宅子,還有著千多兩的銀子,就想著自己是不是該讓這銀子多生出些錢來——賈元春死期將至,榮國府抄家之禍不遠,不管是將來贖人還是安排一群人吃喝,都得有銀子才行。

秦顯此時已經把迎春那個陪嫁的鋪子打聽清楚了,雖然這鋪子的房契是在迎春手裏,可是卻已經租了出去。這還不是最大的問題,真正的問題是迎春從來就沒見過租金!

涉及到銀子的問題,現在的迎春覺得都是大問題,她讓司棋好好問問秦顯,這鋪子是誰租出去的,收租金的又是誰,租金是一年一給,還是幾年一付,必須打聽明白。

其實變些秦顯已經問過了,所以沒有明白回話,是因為他不覺得自己主子知道之後,還能把這租金要回來。現在迎春一定要追根究底,他也就只好實話實說:

迎春的這個鋪子,恰是租給了一家香料鋪子,定的是一租五年,一年五十兩的租金,已經全部給清了。而那往出租鋪子的,正是王熙鳳有陪房來旺兒。

得知了這個消息,迎春就笑出了聲。司棋繡橘兩個只以為她是氣狠了,怕傷了胎氣,忙勸道:“不過是二百五十兩銀子,太太也不必太過氣惱了。只當這五年裏咱們餵了條狗。”

迎春卻不這樣看。她敢斷定,出這個主意收她鋪子租金的,定不會是王熙鳳——就算榮國府再寅吃了卯糧,可是王熙鳳更要的是臉面。只是現在不管她知道不知道,迎春都不準備給她留這個臉了。

“去,把老爺請來。”迎春現在有事,使喚起孫紹祖來一點壓力都沒有。

司棋道:“這麽點兒小事,太太何必驚動了老爺。就是太太吃了虧,可是說出去也是太太娘家行事不妥,沒得在老爺跟前失了臉面。”

不料在此時的迎春眼裏,裏子才是最重要的,面子再好也擋不得饑、去不得餓:“反正從來了孫家,你太太就沒得過什麽臉面。咱們這位璉二奶奶上次來,不也一樣要為了一個奴才出頭?她那時也沒顧著我這個姑奶奶的臉呢。”

就算是將來迎春要救助姐妹們,這王熙鳳都不在名單裏頭,不如現在就撕破了臉,也省得她天天拿著嫂子的款來說東道西。司棋聽她說得堅決,也覺得若是一味隱忍,那鋪子讓人偷著賣了的時候還有呢,出門讓人去請孫紹祖。

不想孫紹祖今日竟又出去跑他補缺之事,竟然不在府裏。這幾日得寵的繡籠自己搖擺著來回迎春的話:“太太,老爺今日裏要請兵部的唐老爺喝酒,怕是回來得晚。不知道太太有什麽急事,等著老爺回來了我和老爺說上一聲。或是讓老爺明日早些來太太這裏。”

看著這個幾日不見,越發水秀的丫頭,迎春嘴裏不由得嘖了一聲。繡籠只當迎春讓自己幾句話說得沒臉,不知道如何回答自己,卻見司棋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是吃過司棋虧的人,少不得自己就心虛下來,身子也往後退了一步。不過她退得快,司棋的巴掌來得更快。啪地一聲脆響,這丫頭臉上早著了一下子。

“你算是哪個牌名上的人,也敢打我?”繡籠不服氣地叫了起來。

對這個還認不清形勢的丫頭,迎春只給司棋使了個眼色,自己都懶得提點她。就見司棋上去又在繡籠臉上擰了一把,還往她腿上踹了一腳:“下流沒眼色的東西,誰許你見到太太自己直撅撅站著的?每日裏早起請安怎麽做,這麽一會兒就忘了不成?再說了,誰教你的規矩,許你和太太滿嘴裏你你我我的?”

繡籠讓司棋罵得說不出話來,不情不願地跪在了地上。迎春這才慢聲道:“這次記住自己的身份了?”

繡籠還是跪在那時不出聲,迎春一笑:“奴才就是奴才,就算是擡舉了也上不得臺面。”話是這樣說,眼睛卻討饒地看向司棋與繡橘兩個,那意思就是我可不是說你們。那兩個眼裏都是笑,可還是配合著迎春一起虎著臉。

“你以為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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