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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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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夫人得了賈母的允許, 也出席了幾次別人家的宴請,將這金陵城中中等人家的女孩看了個遍,從中挑出了五六個出挑的女孩。

只是她還是沒有什麽自信, 將那些女孩的情況都說與賈母聽了。賈母是知道此世走向的,也怕將來邢忠一個不好連累了自己家裏, 很是給邢夫人解說了其中兩家的不妥之處——身後主子不明, 日後怕是得陷於奪嫡之禍。

邢夫人聽完,哪裏還敢將這樣的人挑來做自己的弟媳婦?要知道,她就算是再怎麽要好望高,對邢忠這個弟弟此時也是看重的。最後只聽了賈母的意見, 在讀書人家裏挑出了三個姑娘, 就等著自己兄弟成績一出,再定下去哪家求娶。

也是有著榮侯府的臉面,邢忠最後定下的是金陵學政姚家的嫡次女,人家看重的是邢忠身後的榮侯府, 而賈母看重的則是這位姚學政日後是新帝的得用之臣。各取所需之下,邢忠的親事也就塵埃落定了。

至此金陵事了,大船起行, 離京兩年多後,榮侯府一家子重新要回到京中了。

一路走來,最讓賈母覺得不可思議的是, 賈璉竟然不再貪玩, 而是每日裏在搖晃的船上, 和著劉先生做起了學問來。怕他的身子吃不消, 賈母特意讓人告訴賈璉,不許寫字,也不用太過用功,只把原來學過的書理一理就好。

賈璉倒是親自過來謝過了賈母的關心,只是那讀的勁頭卻是不減:他心裏自有小算盤,覺得自己如今要是加上把勁的話,未必後年不能與賈珠一同下場,到時若是也能得了秀才的功名,不光可以仍同賈珠一處學習,就是林姑父也能對自己刮目相看。

就這樣在水上漂了快一個月,才到了下船的境地,早有賈府原來留下看宅子的管事,帶了車馬來接著。賈敬也帶了賈蓉一起,來接賈母。一見賈母在賈赦與賈政的攙扶之下,顫微微下了船,地上已經跪倒一片:“請老太□□。”

賈母叫人起來,對賈敬道:“怎麽今日沒去衙門?家裏還有下人在,又有蓉哥兒,你還不放心?”

賈敬向著賈母躬了身子道:“兩年沒見老太太,侄子想著早些向老太太請安,已經向衙門裏告假了。老太太看著身子還好,精神也旺健。”他可不敢小瞧眼前這位老太太:這兩年裏,就是榮侯府裏看宅子的下人,也都輪著去金陵培訓過兩次,再回來那精氣神可是大不一樣了。他還想著請老太太也給他們自己家裏的奴才們緊緊皮子呢。

“你有心了。”賈母笑道對賈敬道:“如此讓璉兒在這裏照看著,咱們先回府吧。”

賈敬再看了一眼兩年不見的賈璉,發現比起兩年前來,這孩子身上多了些英氣,也多了些讀書人特有的書卷之氣。最奇的是這兩樣竟很好的融合在了一起,並不讓人覺得別扭。仔細一看,才發現原因就出來賈璉那一雙桃花眼上:只見兩眼清正,看人時不閃不避,全沒了在家時那樣四處亂撒嗎的浮躁之感。

老太太會教養兒孫!賈敬在心裏就是一嘆。笑道:“璉兒畢竟還小,怕是周全不了吧。”

賈母也是一笑:“孩子總得經了事兒才能長大不是。他是將來的一家之主,此時不讓他先從家裏事兒歷練起,什麽時候才能自己擋事兒呢。”賈母心裏還真是這樣想的,她讓賈璉留下,可不是如原著裏一樣要把他培養成個管事的,只是要讓他掌個總,知道自己家裏此次都帶了些什麽東西回來,這些東西該如何安置。

敢這樣做,也是賈母對自己家裏的奴才經過培訓之後,有些信心,不怕他們從中私下裏以損壞、丟失之名騙主子。因對賈璉笑道:“璉兒這次可要讓祖母好生看看你的本事。”

賈璉已經與賈敬見過禮了,此時只是一笑,那雙桃花眼才有些原來的影子:“祖母盡管放心,一定不讓祖母失望。”

賈母對他鼓勵地點點頭,就讓賈赦他們簇擁著,上轎回府了。府裏是早得了信的,也已經改制過了:賈赦一家就直接回了榮禧堂,而賈母按著路上說好的進了榮慶堂。賈政一家並沒有住進東大院,而是西側院。

等賈母重新洗漱了出來,賈敬的母親帶著他媳婦,還有賈珍的媳婦都已經等在那裏了。與老許氏相互見了禮,又受了小許氏與劉氏的禮。賈母才笑向老許氏道:“我們回金陵守孝兩年,嫂子怎麽還與我客氣起來了,該是我去看嫂子的。”

老許氏其實心下並不願意來見賈母,只是自己兒子說起賈珍日後少不得兄弟扶助,不能此時與榮侯府裏生分了,這才不情不願地來了。不過見賈母態度親近,說出的話也入耳,少不得笑道:“這兩年不見,我也少了一起說話的人,可不想你的緊。”

賈母早已翻看了原主的記憶,知道這位妯娌與自己的情分還真沒到這個份上,臉上卻一點也不帶出來:“何嘗不是。原來日日相處還不顯,一朝分別,我也惦記著嫂子。只是嫂子的面色看著不大好,可請了太醫?”

若是原來,老許氏可能會覺得賈母一見面就找不痛快,可是現在卻只看到人滿臉的關心,眼裏也全是擔憂,已經不由地嘆了一聲:“還不是敬兒鬧的。”

賈母不解道:“我聽說敬兒出孝之後,就已經不在翰林院了,而是去了吏部,還升了一級。這樣爭氣的兒子,嫂子還不知足,那我家裏兩個,可放在哪裏看呢?”

聽到賈母誇自己的兒子,還貶低賈赦與賈政,老許氏本是該高興的。只是她已經又好幾個月不見大孫子的面,如何能高興得起來:“你是不知道,敬兒當日只說是讓珍兒去京營之中歷練,誰知卻是幾個月也不讓我見上一面不說,就是東西也送不進去。”

看來賈敬這是真心想把賈珍給掰過來呀。賈母對此是樂見其成的:“這個我也聽赦兒說了一回,說是珍兒這兩年也著實出息了,進營的時候還只是一個大頭兵,現在憑自己的本事也做了伍長。可見孩子們還是要出門歷了事,才能頂門壯戶的,嫂子只等著享福吧。”

正說著,邢夫人與元春也已經過來了,兩人一看就是重新收拾了一番,老許氏少不得受了二人的頭,再敘些寒溫,也就沒法再向賈母訴苦。

拉著元春的手,老許氏向著賈母道:“元春也已經這麽大了,也該是時候了。你可有什麽章程沒有?”王夫人的事情,賈敬並沒有瞞了自己的母親,所以她只問賈母而不提仍被關進佛堂的王夫人。

元春已經羞得低下了頭,想著掙開老許氏的手,試了幾次也沒成功,只好含羞在一邊聽賈母說:“可不是該操心她的時候了。不過我離京了兩年,老親們也都不大走動了,也不知道誰家有好孩子。嫂子也替我留心些。”

老許氏看著元春那羞紅的滿月臉,因她是低新舊頭,看不清眼裏的神情,只能發現那眼睫毛如受驚的蝴蝶翅膀一樣,不停地抖動著,分外可憐可愛。又向賈母道:“這樣齊整的孩子,難道你?”沒有讓她一搏富貴的想法?原來自己這個妯娌,可是話裏話外都是眼前的女孩,是有大造化的。

賈母搖頭道:“於今她們這一輩,只她一個女孩,我也就更偏疼她些。哪裏舍得讓她幾年也見不得面?少不得找個知近的,能時時回來看我才好。”

元春此時再坐不住,自己掙開老許氏的手,邊去劉氏身邊坐邊道:“祖母與伯祖母怎麽只拿我打趣起來。”一室的女人都笑起來,也知她是真羞了,不在此話上再多談。

到底體恤賈母等人遠行勞累,老許氏再與賈母說上幾句場面話,也就帶著媳婦與孫媳婦回了自己的府裏。小許氏見自己姑母婆婆興致有些低落,問道:“老太太是怎麽了,可是覺得那府裏有什麽不妥?”

老許氏道:“他們府裏能有什麽不妥的?你沒見他們那些個奴才,一個個看著竟比咱們府裏的有進退得多。都是一樣的人家,怎麽那邊的奴才看著就那麽知禮似的?”

許氏就想起賈敬曾對她說起,想著請榮侯府也培訓一下自己府裏下人的事兒來,只是當時被賈母給拒了,才沒與自己婆婆說起。此時就給自己婆婆解惑:“我倒是聽老爺說過。說是那府裏的奴才,都是培訓過的,如今若是不當班的也還得培訓呢。”

“培訓?”老許氏沒聽過這個詞:“奴才有什麽好培訓的?再說又培訓些什麽呢。”

小許氏是知道的:“聽說一開始的時候,只是把家裏對奴才的規矩,都讓下人們給背會了,若是不背會是不許當差的。後來見他們規矩都背熟了,又讓各處幹活幹得拔尖的人,給別的人上課,讓大家都知道活計應該怎麽做,怎麽讓主子舒服,不能自己當了主子的家、私下裏替主子做主。”

老許氏還是有些不解:“咱們兩府原來的規矩都差不多。只是原來有些過苛了,所以從你們祖母那一輩起,好些都不用了。難道西府裏是想著如原來那樣動輒就杖斃人不成?”

小許氏搖頭道:“聽說最開始西府裏請的,還是敏姑奶奶家裏的奴才幫著培訓的。人家林家也是讀書人家,怎麽會看得慣那樣動輒就杖斃之事?聽說是改了不少這樣的規矩,可也加了不少別的。這不今日就是我看了,也覺得那府裏的奴才們,進退很有章法呢。”

就是劉氏也聽住了。她原來也曾到過榮國府裏請安,那時榮國府裏略有臉面的管事娘子,她也得賠上個笑臉。可是今日裏不說原來好些熟悉的面孔沒見著,就是還認識的,也早早地向她請下安去,多的一句話也沒有,也不見上趕著想巴結她這位東府大奶奶的。

“老太太,那您看咱們府裏的奴才,是不是也要培訓一下?”到底是年輕人,對新詞匯接受起來就沒有什麽難度,劉氏只想著自己家裏那些管家娘子們,能少仗著老太太與太太的臉,給她出什麽不大不小的難題,心裏就掩不住的激動。

老、小許氏也知道劉氏雖是管家奶奶,可是那些管家娘子們也不是都給這位大奶奶面子。如今她能有這樣一問,還真是再正常不過。

老許氏只管低下頭喝茶,小許氏就對著劉氏道:“西府裏畢竟是剛回來,怕是自己府裏也得忙些日子。”見劉氏臉上就有些失望,心下對這個媳婦也有些不大滿意,這也太沈不住氣了,難怪自己兒子不喜。可是現在兒子見不著,孫子卻是她生的,也不好太不給面子,接口道:“等那府裏忙過了,你親自去與大太太求人就是。”

劉氏臉上又換上了歡喜的模樣:“多謝太太。等過幾日我就去求了大太太。”

這邊賈母還不知道自己家裏奴才培訓的事兒,已經讓人惦記上了,她老人家正與兩個兒子商量:“咱們即然已經回京了,明日老大少不得進宮裏謝恩。老二也到吏部去,看看到底給你個什麽官職。你父親好不容易遺折給你求了個官,你可得好生做。”可別和原著似的,一個五品當了二十來年呀。

賈赦連著賈政一起應了是字,賈母才道:“老大這裏,咱們雖然守孝了三年,可是也備不住還有人惦記著府裏還銀與改制之事。不管是什麽人為難你,你不許與人急眼鬥狠,更不能與人口角。只說是遵了遺命,你可知道了?”賈赦現在對自己這位母親佩服得不得了,還不是她說什麽是什麽?反正他自己也只是一個慫人,在外裝慫還能不會?

“老二這頭,怕是一開始不會授什麽好官。怎麽說你也不是正途出身,人家自是想著把你擠競走了。你也別想著自己是國公府出身,也是讀書人,鬧什麽書生脾氣。別人說什麽只當聽不見,分給你的事兒就做,不分的話只管自己從家裏帶書去讀。”想想若是賈政真的帶書去讀,怕不得與原著裏一樣了?

於是賈母又改了口:“這樣也不好。你可看到咱們家裏小管事的,如何巴結大管事與管家的?學著些。見人多行禮多問好多笑,過個五六日就向那與你行禮的人請教。別看不起小吏,那些人在衙門裏才是幾十年都不換的。”

賈政心下雖然還有些不以為然,可是也讓兩位先生加幕僚洗腦了這麽些日子,知道自己母親說的正是初入官場之道,也就放下那點小小的自傲,恭敬地答應下來。

人家賈璉也已經回府了,去自己那個院子裏收拾一下,也過來向長輩報告自己盯著下人運送東西的成果。賈母不等他說完,已經又是誇又是讚地要賞東西給他:“我璉兒果然是長大了,都能替你父親分憂了。”又立逼著要賈赦也賞他。

賈赦這些日子見兒子自己知道上進,心下也是喜歡的。借著賈母的興頭,出手就是一張五百兩的銀票,賈母嗔著他道:“璉兒還小呢,一下子給他這麽多錢怎麽使得。”要是他拿著錢去吃喝玩樂怎麽辦?賈母都想生撕了賈赦。

人家賈赦還挺有理:“兒子象他這麽大的時候,早就自己出門交際去了,身上也不少銀子使。現在璉兒重新京,說不定就有他原來的朋友玩伴聽說他回來,要與他一起出門走走。”

賈母氣道:“難道你忘記了,璉兒原來交的那些朋友,還不都是什麽老親家裏的!那些孩子如何與我現在的璉兒比?不說他們說不到一起,就是能一起吃個飯,我還怕他們把我璉兒引得到下流地方去呢。”

說起這個,賈赦也沒法繼續辯下去了。因為賈璉原來認識的那起子人,還真的都是一些原來榮國府交往的子弟,也都是一些勳貴家裏不肯好生讀書,將來能襲上一個不大不小爵位的——物以類聚嘛,正是自古皆然。

賈璉見祖母與自己父親為自己操心,忙道:“還請祖母與父親放心。想來也不光是咱們不想著與人家交往,說不定人家也不願意與我往來呢。其實今天從碼頭上回來,我也碰著過馮家的子英、衛家的若松,也不過是說了些場面話,並沒有原來的親熱。”

對呀,現在整個賈家對勳貴來說,都是壞了潛在規矩的存在。他們想離人家遠點,人家也還不想與他們沾惹呢。不沾惹就不沾惹,賈母心下松了口氣,不過看到賈璉有點失落的小臉,還是要開解一下:“如此更好。我璉兒想是應對得體,讓他們那些孩子覺得汗顏了。”

又向賈赦道:“不過璉兒也不能每日裏光是讀書,也該有些交際走動才好。等無事的時候,你還是帶著他往他外祖家裏走一回。”

賈赦有些吃驚地叫了一聲:“母親。”賈璉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提起自己的外祖家,擡起頭來看看賈母,再看看賈赦,期待有人多說上兩句,也好讓他知道些內情——別人都有外家,獨他母親如同石頭裏生出來的,從來沒有人提起他的外家如何。他如何能不好奇。

“不管是當年之事,還是璉兒他娘,總是咱們賈家對不起人家。原來我也不過是氣他們不給咱們榮國府留臉面。可是這麽些年過去了,璉兒也長這麽大了,總不能一直不讓他知道自己外家是哪一家不是。說來他外祖母年紀也不小了,也該讓她見見,我這些年可虧待了璉兒沒有。”賈母說出的話裏,語氣有說不出的蒼桑。

賈赦無法,再是不想與自己的前岳家交往,也無法說出自己不帶賈璉去的話來,只好應下了。可是氣氛已經恢覆不到原來,賈母也就讓賈赦帶著賈璉回自己院子,卻把賈政一個留了下來。

“老二,你可知道我把你留下來是何事?”賈母問道。

賈政老實地道:“這個兒子還真不知道,是不是母親怕我去了衙門,再犯了原來一味清高不知世情的性子,額外要囑咐我?”

賈母搖頭:“你自己能想到這些,可見兩位先生很是盡力,也就不用我再多說了。現在我要與你說的,正是璉兒的外家。”

說賈璉的外家,怎麽是與自己說?賈政就有些不大好的預感。果然賈母說出來的話,讓他覺得自己還不如沒聽過:“當年你先大嫂子去時,不怪人家張家要生氣,實在是有些事情是不能用巧合掩飾的。可是我讓人查來查去……唉,當日也是我生怕你們兄弟因此不和,才勉強壓了下來,誰知終究讓人家張家不滿,這些年不再與我家往來。說來,也是我對不起璉兒。”

賈政覺得自己將要出仕為官的那點歡喜勁,一下子隨著老太太的話散了個幹幹凈凈不說,心底還生出一絲灰暗來:“這樣不賢的人,竟然還留到今日。母親,兒子想著不能讓她帶累了珠兒兄妹。”眼睛裏竟然有一絲狠絕。

有事就休妻,這招是誰教他的呢?賈母心裏尋思了一下,還是決定把這個茬先放一放,說說自己的打算:“我今日所以不當著你大哥說,就是怕你們兄弟起了間隙。你這樣猛然要休妻,可讓你大哥往別處想不想?”

剛說要帶賈璉去外家,這頭賈政就要休妻,不管是誰處在賈赦的位置上,也要想一想這裏的頭聯系好不好?賈政知道自己此法不好,可是他現在真擔心自己閨女也學了那王氏的性子。

就聽賈母道:“元春那裏你不用擔心,她是個見事明白的孩子。現在與大太太處得也不錯。我想著是不是將來元春的親事,也由著她幫著相看,一是面上好看些,再來也能讓她與元春更親近。”

這個賈政一點意見也沒有——他是不打算把王夫人放出來的。那元春的親事,不是老太太就是大太太相看,總不能他一下男人帶著閨女四處參加女眷的花會、宴席去。

見他答應了,賈母才說出自己想的另一件事:“還有你自己的院子裏,總不好一直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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