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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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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看出兩個便宜兒子對從林家找人來給自己家的奴才們講規矩, 心裏有些不滿,也不願意因此與他們心裏生了芥締,畢竟她的任務之一, 就是要母慈子孝的。

因此賈母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你們只覺得從你妹妹那裏尋人失了府裏的臉面,可是想沒想過, 咱們家裏主子是幾個人, 奴才又有多少?”

這個對比賈赦與賈政還是知道的。他們家裏就算是加上關進佛堂的王夫人,主子也不過八個,可是奴才就算是已經連收拾帶放出去幾回人,可是還有三百多個。可是這與從林家請人教導奴才有什麽關系?

賈母接著給他們解惑:“你妹妹家裏的奴才, 雖然比咱們家裏少些, 可是也有二百來個。可是和咱們府裏不一樣的是,人家這二百來個奴才裏,不說沒有一個從主子家裏往自己家劃拉東西的,可不過是廚子多拿幾碗剩飯的事兒。真如賴家與周瑞家一樣的奴才, 一個也沒有!”

賈政是只知道賴家與周瑞家自己置了私產,而且數目還不小,卻不知道這私產具體是多少。可是賈赦知道呀!他一直以為這奴才貪圖主家的東西, 是大戶人家的通病,而林家也曾經五代列侯,建府的時間可是比賈家還早呢, 府裏面服侍過長輩的奴才就更是數不勝數了。

這些奴才裏竟然沒有一個借著長輩臉面在小主子面前挺腰子、置私產的?賈赦表示他不相信。於是問道:“這個不可能吧?”

賈母就搖頭道:“咱們府究竟建府得晚, 又一向以武將之家自任。好些規矩還是太松散了。你只想想, 歷來林家的家主, 那命都是不長的,子嗣也都不算順遂,上任家主去的時候,小主子才能多大?可是人家林家直到今日,還是底蘊強於咱們府裏,若是有那欺主的奴才,可能走到今日?”

不能!不說別的,賈赦就相信,若是他現在就蹬腿了,就算是有賈母壓著,那些奴才明著不敢把賈璉怎麽樣,背後裏把人勾引壞了他們從中得利是一定的。可是人家林如海呢?探花出身,讀書有成!當然林如海的老爹是比他爺爺活得時間長了些,可是後面幾年也是只能躺在床上拖日子,一看到兒子娶了親,就往生極樂了。

中間有好幾年,可都只有現在的林太太,還有林如海這個當時還沒有弱冠的毛頭小子支撐著家業呢。如此看來,林家奴才的規矩,還真是不可小視。可以說,如此忠心的奴才,現在的賈家別看已經整頓過奴才了,可是還是一個也找不出來。

可是人家林家二百來個奴才,幾乎個個是如此!

不對比不知道,一對比之下,才發現老太太的這個決定,還真是英明,還是是有遠見,還真是福及子孫呀!賈赦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說的。不光是賈母,就是賈政都多看了他幾眼,不知道自己這個大哥,什麽時候這麽會誇人了。

人家賈赦可是真情實感來的,所以那話說得真誠極了:“母親放心,我一定讓邢氏好生約束著奴才,不許在林二管家面前擺什麽資歷。要是那娘們辦不好此事,哼哼,我可不是老二!”

突然被做對比的賈政張口結舌說不出反駁的話,只能自己暗嘆娶妻不賢。賈母那裏也讓賈赦的大男子主義氣得不輕,沒好氣地道:“說起大太太來,我正要說你。她好歹也是你的正妻,再是填房可也是明媒正娶回來的。你不能在外頭就不給她臉面,這當面教子、背後教妻你都忘記了?這些日子我看她管家也學得不錯,也不是那苛待孩子的,以後不許你在外頭就訓斥她!”

賈赦有些不解地道:“最開始的時候,不是母親也覺得她上不得臺面嗎?我看她對我與母親改善關系沒有什麽助益,才不稀罕理她的。”

這又是原主的鍋,不過賈母現在是不認的:“胡說,若是看她不好,我怎麽會千挑萬選地給你娶進門來?還不是原來……”至於原來如何,她老人家看了賈政一眼,讓兩個便宜兒子自行腦補去吧。

再次被拉出來擋槍的賈政,在賈赦滿懷嫌棄的目光下,漸漸羞紅了臉。他也想到了賈赦想到的事,那就是曾經王氏在老太太這裏詆毀了邢夫人,所以才讓老太太在邢夫人進府之後,日漸對她不喜。

佛堂裏被無辜拉出來涮了一波存在感的王夫人,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賈家現在三個主事之人都給嫌棄了一把。現在賈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這樣一說,可能會讓賈赦與賈政之間有了心結,找補道:“老大,此事也是我與你父親對不起老二,誰能知道王家女孩竟是如此貪財。那是王氏不好,你弟弟心裏也苦著呢。”

得了,整個王家的女孩都被黑了一把,估計就算是王熙鳳帶著金山堆出來的嫁妝,賈赦也不會讓自己兒子娶她了。賈赦剛才還真是有些埋怨賈政的,覺得他一個大男人,連自己的媳婦都管不好。可是讓賈母這樣一說,埋怨的話也就說不出口了。

再一想賈政可不是可憐嗎?有媳婦等於沒有媳婦了,兩個孩子又還沒有嫁娶,將來出門相看的人都沒有。何況將來他還得分出府去,與自己同僚間內宅的交流也等於沒有了。因此大度地笑道:“都是王氏不賢,與老二何幹。我省得。”

賈母自是對賈赦的大度不吝誇獎,把他捧得以為自己是天下最體貼和善的哥哥。賈政聽到老太太體貼自己,大哥又不計較自己那個不賢人的錯處,也亂感動了一把。

人家賈赦可是個實用主義者,既然他想到了賈政將來後院沒有什麽助力,少不得問了出來:“母親,等出孝之後老二也就要出仕了,到時後宅的交際也是免不了的。還有珠兒與元春出了孝也該到了相看的年紀,總得有個主母出面才行。”

可不就是這樣?賈母當日關了王夫人,可是從來沒有想過讓她再出來作妖。現在賈赦卻當面問了出來,還是當著賈政的面,她老人家也就不得不把面孔轉向賈政:“老二,你可覺得應該把那王氏放出來?”要是敢說一個是字,管它是不是在守孝,明天就把你們一家都分出去自生自滅。

也不知道是不是賈政感受到了賈母話中冷冷的寒意,還是他真的對王夫人的行為失望,或許還有賈赦這個知道內情的人在場讓他放不下面子,總之他對著賈母拱了拱手:“母親說得是什麽。那個不賢之人,讓她平安在佛堂裏贖罪,已經是我們賈家對她網開一面了。若是讓她出來,還不是一樣攪得家宅不寧?再說就是兩個孩子相看,不是還有大嫂與母親呢。”

這個態度賈母還是樂見的,就又把賈政的識大體、顧大局表揚了一下,順便讓賈赦回去告誡一下邢夫人,不能苛待了二房的兩個孩子。賈赦覺得老太太真有些無理取鬧,剛才她老人家自己還說邢氏不是一個苛待的人,怎麽現在還讓他敲打?可是已經順從慣了的人,也生不起再追問之心,點頭應下也就是了。

左右現在人家林家的人都已經過府了,他們抓緊時間把自己家的奴才□□得如林家奴才一樣忠心,才是當前的大事不是——有忠心的奴才可信,誰還願意用總想著占自己便宜的?地主家的餘糧也想著自己釀酒喝呀。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人家林二管家夫妻來了第二天,就與邢夫人一起,先對賈家奴才機制的運行情況進行了現場觀摩,充分體現了良好的調查研究精神。

觀摩了兩天之後,夫妻兩個又商量了一下,才一起求見了邢夫人。邢夫人已經從賈赦那裏知道此事是賈母親自向小姑子求的,這奴才們□□得聽話忠心了,對她也是大有好處的事兒——原來邢夫人可不是沒被那些眼大心空的奴才們看人下菜碟過。

因此她對林二管家夫妻提出來的意見,那是一百二十個讚同的:賈家不是沒有規矩,只不過那規矩也就是一說,只有奴才犯了大錯的時候才想起來,還多是輕拿輕放地過去了。現在要緊的是讓賈家的奴才,自己知道賈家的規矩都是什麽。不知道?好辦,學吧!

當然林二管家夫妻拿著賈家自己的規矩說事,也是有私心的:他們來時太太還是交待過了,就算是奶奶的娘家,可也不是自己家裏,不能把林家的規矩套用在賈家頭上,沒有這個道理。本來兩個人路上還犯愁來著,現在一看賈家自己有規矩,不過是沒有好好地執行,還能不直接拿來用?

因此他們與邢夫人商量之後,先是讓人把賈家奴才需要守的規矩都整理出來:太長時間沒有執行過,好些規矩都已經被人遺忘了。而林二管家看著整理出來的賈家奴才要守的規矩,心裏還是有些不讚同的——太血腥了。

看看:偷盜主子財物十兩以下的,杖二十;十兩以上百兩以下的,杖四十;百兩以上的,杖斃!還有背主的,杖斃;將主子消息洩露給外人的,杖斃!談論主子是非的,也是輕則二十重則杖斃!

就算是賈家是軍功起家,可是這規矩也太不把人命當回事兒了。也難怪賈家的奴才膽子竟在這樣的規矩下養得那麽大了:反正偷百兩也是死,偷千兩也是死,那做什麽不多偷點,就是死也死個值不是。

估計賈家的主子們,也是發現自己家這些規矩有些太重了,所以後世子孫多是輕拿輕放:不輕放也不行,誰也不是與祖宗一樣刀山血海裏殺出來的,這樣血腥的規矩,真心執行不下去。

於是林二管家夫妻與邢夫人商量之後,報到賈母這裏的規矩,還是盡可能地改了一些,把一些動輒杖斃的內容去了不少,可是罰做苦差事、全家不錄用的內容加了不少。賈母是只要把奴才們□□出來,她就沒有意見,大手一揮,讓邢夫人自己看著辦去:這府裏日後好長時間都是邢夫人當家,自然得考慮她的意見。

從來沒有受過這樣重視的邢夫人,幹勁那叫一個高!

她還無師自通了從我做起的技能,先把自己身邊的人分成了三班,兩班人還服侍自己,另外一班人就跟著林二管家夫妻分男女學起了賈家奴才守則。賈母一看邢夫人這樣分配,覺得不錯,也把自己的奴才照此分了,給邢夫人送了過去。

要讓邢夫人說,她對上賈母身邊的奴才還是有些心虛的。沒辦法,前些年留下的陰影太大了。因此親自來到賈母的房裏,向著賈母笑道:“老太太身邊的人,規矩自然是頂好的,何必再麻煩送去學規矩。”

賈母知她顧慮,有意給她做臉:“我身邊的人,才更要守著規矩呢。何況若是全府的人都學了,只她們不懂新的規矩犯了事,你這當家太太是罰還是不罰?總不能我老婆子身邊的人,就能壓過主子。”

此言一出,賈母身邊的人都是一個激靈,要知道賈赦最先收拾的可就是老太太最得力的賴嬤嬤。可見從那時起,老太太就對自己身邊的奴才不滿了。少不得一個個都把心放得低些再低些,只求著平安不敢再望別的。

有賈母房裏的人帶頭,別人就更好辦了。一時賈家的奴才就是自己走著路,也得念叨兩句奴才守則:這可是每日都要抽考的,若是不過關,自己手裏的好差事換成苦差事,苦差事換成沒差事,可不是沒有例子。

沒看大太太自己的陪房費婆子,仗著自己跟大太太從小的情份,對著人家林二管家娘子不陰不陽的不說,教的東西也記不住,還總是怪話連篇。現在那費婆子,不就已經不再做管事娘子,而只做了個灑掃的粗使婆子,日日哭都不知道調門在哪兒呢。

殺了一只雞,驚了一群猴。老太太因為大太太處事公正,很是從自己私房裏賞了大太太幾樣好東西。大太太因此走路都生風,哪裏還管那費婆子托人遞信?對自己的陪房都是如此,別的下人就算是心裏再想著說邢夫人無情無義也不敢了:守則裏頭可是說了,議論主子的,不管事之大小,都是要全家都攆出去的。

如此經過近三個月的時間,不光是賈家內部所用的奴才,就是莊子與鋪子裏的人都輪著訓了一遍。林二管家夫妻的任務也就算是完成了。

成果也是十分顯著的。奴才還是那些奴才,可是明顯的精神頭就不一樣了,原來總想著怎麽偷點懶占點小便宜,那神情就顯得有些猥瑣。可是現在只想著自己的差事怎麽不讓人頂了下去,神情與眼神都清明了起來。

還有辦事的麻利勁,也與往日不同了。原來大家是能推就推能躲就躲的,可是現在一樣事你不做有的是人想做,莊子裏多少人想著進府裏服侍呢,反正他們也都經過培訓了。那還不快點把自己手裏的活幹好了?在府裏服侍與去莊子上幹活,是個人都會選好吧。

面對整肅了老宅,賈赦與賈政都覺得滿意。賈赦是覺得自己交待下去的事情,比原來完成的質量也好了,時間也用得短了。賈政則是發現,就算是不是王夫人管家,府裏的奴才也不敢對他當面奉承背後指點了。

於是在皆大歡喜的情況上,小祥之日也到了。

賈母早就告訴邢夫人:“這是你自己獨自操持的第一件大事,還有族裏的人來觀禮。你自己好生辦著。”

邢夫人有些為難,她心裏並沒有什麽底:“媳婦沒的操持過這個,還求老太太指點指點。”

賈母這一次就搖了頭:“你總得自己操持了,才知道哪些事該怎樣做。我還能活幾日,總不能事事都指望著我老婆子指點你。何況現在不過是在家中,參加的也只是一些族人。他們想著巴結你這個當家太太還來不及,你怕什麽。”自己是要做老封君享福的,不是給你做場外指導的,你還是快點自己上手吧。

邢夫人無法,只好自己帶著一幹心腹摸索著行事。好在經過培訓,賈家的奴才們還真不敢再做出原著裏吳新登家的難為探春、說記不得舊例之事,凡是邢夫人問到之人,都是知無不言的。

如此就算是中間還有些磕碰,到底讓邢夫人把一個小祥禮給操持下來了。就如賈母所說,賈赦從回了金陵就開始整頓族產祭田等事,那些人巴結大房還來不及呢,沒有哪個不開眼的會在小祥禮上主動找事。邢夫人由此信心大增,管起家來更加得心應手,讓賈母好生松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做個老封君,躺著完成任務的日子不遠了。

只是她忘記了那句話,就是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隨著賈家小祥禮一過,人家林二管家夫妻,可就到她老人家這裏來辭行了:“來了也有些日子了,不光沒幫上什麽忙,還給府裏添了亂,我們夫妻也沒臉在這裏多留。今日就向老太太告辭,回去也向我們奶奶請罪。”

聽聽人家這話說得,賈母更不想放人走了——一對比就發現賈家下人還有不足怎麽辦。可是人家畢竟不是自己家裏的下人,還在府裏呆了有小半年,怎麽也說不出留人的話了:“你們盡心盡力地幫扶了我們大太太,不但是她,就是我們家大老爺和我這個老婆子也是感情的。紅梅?”

隨著賈母的一聲招呼,紅梅自進了內室,捧了一個托盤出來,遞到了林二管家娘子手裏。賈母笑道:“不是什麽好東西,不過是給你孩子將來添妝的。想來你在我家裏辛苦了這些日子,你們奶奶自有賞賜,我也就不討這個嫌了。”

話是這樣說,可是林二管家娘子一看托盤裏是金光燦燦地全幅頭面,哪裏敢收,只是一味的推辭。邢夫人笑道:“老太太賞的東西,就是我也不敢辭的,你只管替你家丫頭收著就是。何況還有事煩你呢。”

林二管家聽說還有事讓他們夫妻做,也就顧不得推讓,只請老太太吩咐。

賈母便道:“也是為了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孫子。他們歲數小些,性子也不大定。又一心羨慕姑父的學問,想著到姑父家裏住兩天,也與姑父親近親近。我已經與你們奶奶說過了,就由你們夫妻隨了他們兩個過去。這一路之上,可不就還得你們夫妻多照應他們。”

即是自家主子都已經答應了,又是順路的事,他們夫妻只是做下人的,自是不會推辭,一口答應了下來。不過這府裏小主子們出行,也不是說走就走的,少不得收拾行李,點齊跟隨的人。

看著兩個跟著劉舉人後,越加進退有度的哥兩個,賈母只說:“你們林姑父是有大才的人,去了不許調皮,一切都聽你姑父的。”

賈赦也在旁邊說道:“去了記得問你姑母好。如今她也出孝了,你們飲食上卻得註意些。”

賈母嘴角就是的抽,她讓兩個孩子去林家,也不是沒有讓兩個孩子在林家松快些的意思在裏頭。可是這賈赦不知道是不是跟著自己的幕僚在一起的時候長了,竟然此時講起了規矩來。可是又不能當著孩子們的面駁了他,把個賈母憋得難受。

賈政囑咐的話就有特色多了:“去了多向你們姑父請教學問,每日裏功課是不能少的。就是你姑姑疼愛,也不得借機扔了學業。”

邢夫人這些日子與賈璉的關系倒是親近了不少,衣物行李都是她打點,只囑咐兩個人:“林姑爺家裏離咱們不遠,有什麽東西是自己想用的,只管捎信回來,我自然派人給你們送去。”賈璉二人也謝過了。只是賈赦瞪了邢夫人一眼,覺得她當著林二管家夫妻說這要的話,實在有不信任自己妹妹的嫌疑。只是想著賈母讓他在人前多尊重邢夫人,到底沒如原來一樣直接呵斥。

就在親人們的殷殷囑咐之下,賈璉與賈珠兩個第一次離家遠行,隨著船身的搖晃,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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