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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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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森挑開蓋頭,對著那粉面玉人笑了一下。只見珍珠微一出神, 也對著自己抿嘴笑了一下。只是那眼神, 卻不似原來幾次相見時平和, 倒似有些膽怯。

新嫁娘,初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人家,有些膽怯也是難免的。森這樣想著,心裏越發想著要護好自己的新娘,不讓自己的娘給人氣受——自己的娘有時精明太過,李森還是知道的。

可是李森不知道的是, 他的新娘子, 在他揭開蓋頭的那一刻, 已經換了芯子——晉江因為完成了任務,已經被天道抽離, 現在這身體內的, 才是真正的珍珠——也就是原來心有不甘、怨氣沖天的襲人。

這些年來, 珍珠並未遠離。當晉江進入身體的那一刻, 她也就存在了。只是她可以看到別人,別人卻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這原本讓她不甘:原來屬於自己的生活, 卻被晉江改得面目人非, 讓她總是想提醒這個占據自己身體的人, 這樣做不對,這樣做對自己沒有什麽好處。

比如分房的時候, 除了老太太房裏, 還有比寶二爺房裏更好的去處嗎?明明晉江已經比自己原來更早地得了二太太的青眼, 可她居然選擇了無聲無息的二姑娘。

再比如對上王嬤嬤,不是應當小意奉承著、忍讓著,讓那老婆子看到自己老實本份,對自己放下戒心,再得了她的信任,然後一步步在二姑娘跟前出頭嗎?

還有大太太,一個不入老太太眼、又沒有管家權的太太,也不過就是占了個嫡母的名份,何必要讓姑娘奉承她,有那個時間,不是應該多到老太太跟前露臉嗎?

又比如那個小性子的林姑娘,明明二太太對她的不喜那麽明顯,又何必巴巴地湊上去。真當老太太是真心為這個外孫女打算嗎?

加之司棋,不過是一塊與晴雯一樣的爆碳。這樣的人只該讓她做自己手裏的刀,自己不方便出面的時候、比如彈壓小丫頭什麽的,盡管讓她出面就是了,怎麽能與她真心交好?

更讓襲人不解的,就是晉江對花家人的態度。襲人也知道上一世是自己養大了花家人的胃口,讓他們貪婪成性。可是這樣的人,不是應該遠著再遠著,最好不再相認嗎?怎麽就為了二姑娘的名聲,自己處處虛以委蛇?

總之晉江的好些做法,襲人都是不認可的,都覺得如果是自己的話,一定比她做得更了,更完美,能謀得更多的好處,就如她上一世一樣。

可是誰能想到,晉江雖然跟了二姑娘,看似讓二太太失望,卻也得了老太太的眼,幾次得了老太太的賞,這讓襲人不明白。

而王嬤嬤,就那樣讓晉江扳倒了,再也沒出現過。可是晉江沒有乘機掌了二姑娘屋裏的鑰匙,而是由著司棋做了二姑娘身邊的第一人,襲人搞不懂。

大太太那裏更是個迷,怎麽她就與二姑娘越處越好,竟然還為二姑娘張羅出了一份不薄的嫁妝,更上讓襲人不可思議。

花家,算了,襲人想都不願意想那一家欺軟怕硬的人,明明從晉江手裏得到的沒有自己當年拿回家的一成,卻把她捧得象救世主

。。。。。。

種種不可能不應該發生的事情,都在晉江的推動下,一樣一樣的發生了。原本襲人以為,要完成自己的心願,只能是重新做了寶玉的大丫頭,再求了他放自己出府。可是晉江只是二姑娘的丫頭,也做成了。

甚至她嫁的人,還不是自己原來嫁的蔣玉涵那樣的下九流,而真是自己一心念著的良民,還是小有家財的良民!

這就不得不讓襲人多思量思量了。

為自己著想,盡量讓自己的日子過得更好,有錯嗎?應該沒錯,沒見晉江也是這樣做的。她與自己不同的只是,在過好自己日子的時候,她沒有踩著別人,也沒有損害別人的利益。

就是這個原因。她不僅沒損害別人的利益,還盡可能地讓自己身邊的人,過得比原來更好。

經歷過榮國府落敗的襲人,太知道原來各人的結局了:二姑娘根本就沒撐到抄家,成親不到一年,就不已經讓那個中山狼給搓磨沒了,哪兒有現在這樣與三爺琴瑟相和,還有一個大哥兒;司棋在查抄大觀園之後,回家後自己碰墻沒了,也沒能嫁與她的姑表兄弟;林姑娘更是在寶二奶奶進門的那一日,就香消玉殞了,哪兒來的與李侍郎家公子的親事。。。。。。

現在這些人的結局明顯已經變了。就算是榮國府還得再被抄上一回家,不說早已經拿到了身契的自己,就是二姑娘也已經嫁人,連司棋的身契也都在二姑娘手裏,將來她自然可以親自救了自己的爹娘。而林姑娘,她只是榮國府的親戚,又是定了親的人,也不會抄到她的頭上,大不了由著林老管家接回林宅就是了。

難道,我原來竟是錯的,所以才會得了現世報?襲人有一段時間深深地否定了自己。可是否定也好,不否定也罷,她也只能看著晉江繼續用自己的身體,做著一件件原來自己不會去做的事情。

她以為自己要看上一輩子,誰知剛看到李森挑蓋頭,自己就被一股大力推到了身體裏,然後,就看到李森笑著看自己。

出於本能,襲人也對著李森笑了一下,可是她那笑得有多忐忑,只有自己知道——自己不是李森認識的那個珍珠,會不會被發現,襲人心裏沒底。

可是李森卻因得償心願,對著已經換了芯的珍珠百般體貼,讓襲人又是不安,又是貪戀:上一世裏,寶玉對她也好也體貼,可是那裏面多的是居高臨下,還有對自己還沒厭棄玩具的珍惜。那個蔣玉涵,對她也偶有溫柔,卻一定是在讓她做些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的時候。

李森這樣單純的、只因你是你的體貼,是襲人從來沒有享受過的。

她貪戀這樣的體貼,願意長長久久地擁有。

如果用晉江的行事,就能得到這樣的體貼,她願意照做——一日日觀察晉江行事□□年,不說神似,毛皮她還是會的。何況據襲人發現,如晉江一樣不光為自己打算,也為別人操心,並不吃虧後,也願意順著這樣良好的局面走下去。

反正沒有人知道她換了芯子。

於是李家人發現,成了親的珍珠,越發的溫柔起來,對著丈夫溫柔,對著公婆孝敬。至於她不大與自己娘家走動,那也不算個事——李母與花家人打過交道,兒媳婦不親近娘家在她看來是再好不過的事。

就在襲人一點點適應著自己成為珍珠的轉變中,已經到了她不得不去給迎春請安的日子。司棋早早在後角門等著她,一見了面先調笑道:“這成了親的人就是不一樣,想是珍珠姐夫舍不得你出門,這些天才來看姑娘。”

襲人本想反唇想譏,卻想到要是原來的珍珠,也不過就是一笑,再用別話岔過去,於是她也只是笑道:“幾日不見姑娘和大哥兒,我心裏也想得緊。只是他們家裏人口雖然少,可也得先給服侍婆婆兩日不是。”

果然司棋就緊張起來:“那個婆子為難你了?給你氣受了?”

這樣發自內心的關心,也是上一世襲人不曾得的。她的眼眶不由得紅了一紅:“說什麽呢。哪家的新媳婦不是那麽過的。你將來就知道了,也就是這幾日的事兒。”

迎春已經在屋裏等得不耐煩,打發了菱花來看,二人這才加快了腳步。路上襲人不由得低聲問:“這個小東西可作妖沒有?”

司棋搖了搖頭:“不光是我與姑娘,就是姑爺自己也防著她呢。姑爺自己還說,等她再大一大,就給她在府裏指個小廝。”

襲人也就點頭,不經意地掃了遠遠跟著的菱花一眼:這樣望高的丫頭,她上一世見得多了,自己也曾經是裏面的一員,可是這一世,她卻不用再犯這樣糊塗。

與迎春盡量地按著珍珠的套路敘了話,珍珠(襲人)就回家開始過起了自己的小日子。只是她仍按著晉江的作法,不時地去給迎春請安,再就是給還住在榮國府的黛玉送些自己的針線。

有時珍珠也覺得好笑:上一世為了寶玉第一姨娘的地位,處處與黛玉做對的自己,現在卻不光知道人家中衣的尺寸,就連裏衣也時時惦記著該不該備新的。

珍珠嫁後一年,司棋也嫁了人。就算是挺著大肚子,珍珠還是給司棋送嫁,她要看著這個說來與自己一起長大的丫頭,也身著紅衣做人的正頭娘子。

珍珠嫁後三年,黛玉也嫁了。只是她剛嫁了沒半年,榮國府就被查抄了。好在此時迎春已經有了一兒一女,而牛老爺為了怕被賈家連累,提前將自己的三兒子分出了府。

沒等迎春收拾妥當,珍珠已經上了門:“姑娘可有什麽沒安置好的地方,讓我家那口子過來做幾天。”

迎春笑道:“我們不過是四口人,院子也才三進,哪兒有那麽多活計。你這樣說,可是又招司棋罵你呢。”

司棋的聲音已經傳來了:“姑娘今天才算是說了句公道話。我與我們家的,還有你送過來的晉江一家,難道是白吃飯的不成。姑娘,林姑娘家的管家送禮過來了。”

迎春點頭:“到底是林妹妹,我在府裏的時候,她等我是這個樣子。如今我被分出府了,她待我還是這個樣。”

珍珠就笑道:“公道自在人心,也是姑娘自己誠心待人,才讓人誠心待你。”

主仆三人就如還在榮國府小院時一樣,對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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