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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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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珍珠又在廊下繡荷包——別看二姑娘不大,可是要打賞的人也不少。這樣的荷包自然不能是姑娘自己的針線,只能她們做丫頭的代勞。

好在經過一段時間的練習,珍珠做的荷包也很能看得過眼了。正因為她做的荷包中規中矩,不大看得出什麽特色,所以不光是二姑娘房裏,就是老太太的大丫頭們,也讓她得空給做上幾個——預備著老太太賞人用。

忽然有後角門的婆子過來告訴她:“珍珠姑娘,後門有個後生,說是你的哥哥,要請你見一見。”

來了。珍珠聽說是自己的哥哥,可沒有什麽思親之心。她想的是不知道這次自己的好哥哥,要用什麽理由和自己要銀子。可是面上,還是現出了些許激動:“媽媽說得是真的?”

那婆子就點了點頭:“看姑娘說的,我還敢在姑娘面前說謊不成。”

銀子還是要給的,只是這一次,珍珠不會再養大他們的胃口,認為只要有這個妹子在,就可以不勞而獲。可是也不能讓他們認為,這個妹子沒有出頭之日,狠下心來對她不聞不問。

中間的度如何把握,珍珠只能見了人再說。她回到自己屋裏,把上個月的月錢裝在身上,那幾個銀錁子是不帶的,得留著自己贖身用。又到姑娘房裏,把情況與二姑娘說了。

二姑娘是好說話的人,也不阻止珍珠與自己家的親人相見。為了給珍珠臉面,還讓巧雲拿個荷包給珍珠的哥哥。可是珍珠拒絕了:“姑娘好意,奴婢心領了。只是我那哥哥我自己知道,手裏存不下錢,要是一次給多了,讓他覺得這錢來得容易,就更撒漫了。”

等珍珠出了屋子,還聽見二姑娘對巧雲說:“看著也不是個貪心的。”

巧雲如何回答二姑娘,珍珠不知道。她現在正在打量著眼前的人:十四五歲的年紀,一身粗布的衣服,臉上也多是菜色,身板十分瘦弱,明顯是營養不良。

再看看自己,進府也快半年了,臉上有了肉,看起來白嫩了不少,個頭也見長。身上穿的,是府裏新發的淺綠秋裳。料子雖然不過是細布,可是因為是新的,比起她哥身上洗得發白的粗布衣服,看起來挺刮多了。

她哥仿佛不大敢認珍珠,嘴裏帶些疑問地叫了一聲:“大丫?”

這是珍珠在家裏的名字,一聽就重男輕女得不行。兒子就叫花自芳,自己也能爭芳吐艷。閨女就隨口叫一聲大丫,由著她自生自滅。也不算自生自滅,等家裏沒了吃的,還能賣了換兩頓飽飯。

因為邊上還有別的婆子看著,珍珠不好表現得太過厭惡家人,要不讓人回去和主子一說,竟然是連骨肉親情都不顧的,就招人忌諱了。

“哥。你怎麽來了,家裏爹娘呢,好不好?”先問為何而來,再問家裏爹娘,這樣走到哪裏,都沒人能挑出理去。邊上的婆子聽人家要說家裏的事兒,有眼力見地走遠了一些,把地方騰給他們兄妹。

花自芳看看妹妹身上的打扮,重點是看了人頭上一個小小的銀簪子和耳上的銀耳墜子,才嘆了一口氣:“你是到了好地方,吃得飽穿得暖,哪裏知道家裏的死活。”

從他打量自己頭上耳上的東西開始,珍珠就知道他來的目的了。誰知這人臉皮竟厚成了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珍珠享受了多大的富貴,還不管家裏的老子娘。

原本做為一個網站,珍珠是沒有什麽感情的存在。可是穿成珍珠之後,才發現適當地掉掉眼淚,露出些委屈的神態,能取得不少同情。所以這段時間,她在練習針線的同時,也沒少練習怎麽隨時能掉下眼淚。

說來可笑,只要一想起自己被黑客攻擊,網站上的內容全部消失,都不用再掐自己,珍珠那眼淚就能一串串地往下掉。現在就是,她對著花自芳,眼淚也如斷了線一般:“哥哥說得是什麽話?要不是因為家裏一口吃得沒有,不能看著老子娘餓死,何必把我賣到府裏。”

見那婆子探頭聽著,她那淚掉得更兇:“哥哥好歹也是十多歲的男兒,有手有腳的。就是給人做個工,也能給老子娘掙口吃的。可是你卻幹什麽都叫累,爹娘這才不得已把我賣了。可是現在家裏又沒得吃,才又想起我這個已經賣出去的妹妹?”

花自芳讓珍珠說得滿臉慚色:“沒,沒,沒。是娘放心不下你,讓我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聽花自芳服了軟,珍珠也就漸漸收了淚:“其實哥哥說得沒錯,幸虧我命好,進了這府上。主子都是慈善的,對我們也不朝打暮罵,一個月還有月錢。”不能讓人一點希望也看不見,下次不來了,珍珠上哪兒找人去。

那花自芳眼睛就是一亮:“真的?還有月錢?好,真好。”說著還搓了搓手,好象珍珠的月錢就擺在他眼前一樣。珍珠看他那個樣子,心裏撇了撇嘴,臉上卻還是擔憂之色:

“我離家也快半年了,不知道家裏可緩過來了沒有?爹娘還好嗎?”再問一次,看你說不說。

“哪兒那麽容易緩過來。”花自芳嘆了一口氣:“你也知道,咱們家裏沒有田地,也沒有鋪面,只能給人做工度日。偏爹的腿病又犯了,不得已才給你找了個吃飯的地方。”

珍珠就不客氣地說:“哥哥都十五了,也是頂門立戶的時候了,怎麽現在還指著爹養你。人說養兒防老,爹娘今後可不就指著你了。”什麽給她找個吃飯的地方,還不是拿她給他們換了吃的。

難得地,那花自芳沒反駁珍珠的話,只小聲地說:“就算是給人家做工,可是也得要保人,還得交保金。保人倒是好找,可是那保金...”

這倒是個正經事,珍珠有些不信地問:“那哥哥找的是什麽地方?做什麽事?”

花自芳就把自己找了個飯鋪,給人做夥計的事兒說了,一個月管吃不管住,給三百錢的工錢。可是那保金也要先交三百,要不人家鋪子還怕你光身一人,卷東西跑了。

看來這三百錢是留不住了,珍珠特意四下打量一下,引著那婆子看見她給花自芳的是什麽東西,這才珍而重之的把包錢的帕子從懷裏取出來。

“我雖然來了府裏快半年了,可是沒分房之前,是沒有月錢的。現在也不過得了兩個月的月錢。可是這府裏的事,也不好與哥哥說,只要知道還有上面的媽媽們得孝敬就夠了。這裏正好是三百錢,哥哥可仔細收好了,要是丟了少了,可再沒有了。”

剛才見珍珠不象是在家裏一樣,萬事聽自己擺布,花自芳還以為這次要白走一趟。誰知這大丫雖然數落了自己一頓,卻還能拿出三百錢來。要是一開始珍珠就把這三百錢掏出來,說不定花自芳還得嫌她不知道儉省,半年才存下三百錢。

可是剛讓珍珠說中了家裏拿她換錢活命之事,又用這府裏不可說之事做借口,竟讓花自芳覺得這錢有些燙手。見他還有些羞恥之心,珍珠乘機勸道:“哥哥,如今我不在家了,爹娘只你一個指望。你可要...”眼淚又不要錢地流了下來。

花自芳拿錢的手都有些抖了,就是這樣欲說不說的話,才更讓人自己想出無數的言語來。

等花自芳走得看不到影子,珍珠也擦了擦已經掉了好半天的眼淚,轉身向內院走去。那看門的婆子倒是個心善的,勸她道:“姑娘也別太傷心了。剛進府的姑娘們,開始都舍不得家裏。可是家裏要不是實在沒法子,也不能賣兒賣女不是。”

沒想到一個看門的婆子,竟然有這樣的心腸,珍珠只能嘆息,在這個府裏,好心腸的人只能看門,那些吃香喝辣的人反而黑了心。向那婆子鄭重地行禮道了謝,才回了內院。

巧雲見她兩眼通紅,知道她是哭過了,也對她說:“姑娘那裏今天不用你服侍了。其實到了府裏,吃用不愁不說,還能攢下些銀子。到時或是跟了姑娘出門子,或是自己贖身,都不是難事。”

珍珠裝出不好意思的樣子:“巧雲姐姐自己想得多,倒說起我來。”

巧雲有些自失地笑了一下:“可不是,你還小著呢。”不過才剛進府,在府裏還有十多年的日子要過。不象自己,家裏已經給自己相看好了人家,到時老子娘在老太太跟前求上一求,就可以出府了。

這府裏的丫頭,要想著平平安安地出府,並不那麽容易。出了府的丫頭,想再得了府裏的庇佑,就得在府裏有人念著你,能不時地在主子跟前提起自己。

巧雲名雖還掛在老太太屋裏,可是從上到下的人,都知道她是二姑娘的人。就算是將來她出了府,再想進府裏請安,也得是給二姑娘請安才名正言順。所以得在二姑娘跟前有人,有一個能時時感念她的人。

而珍珠,是她挑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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