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二十七章 世俗梗

關燈
冥婚一說,對於女子來說是毫無益處的,但朱綃綃自己卻毫不在意,她知道她結的這門親並非真的冥婚,況且只有通過出嫁的方式,她才能夠離開那個從沒去過的家,永遠留在這裏。

且不說朱綃綃如何如何想,城中百姓基於對她這一行為的看法,與人閑談時都恭敬地稱她為夫人。

雖被稱為夫人,但這夫人的日子,朱綃綃過得委實無聊透頂,自從入住了清雲居,就像一只鳥進入了一直沒有門的籠子。

待在籠子裏那麽多天,歐陽明日都沒有現身過,他不可能不在四方城,或許他不出現有他的原因。朱綃綃希望在逛街時或是在哪個偏僻無人的角落可以跟他偶遇,或者他找上她。但偶遇著實不可能,歐陽明日既是故意不讓人知道他還活著,又怎會在外到處走動?至於他找上她倒是有可能,只是時機未到。

直到有一天,朱綃綃模模糊糊中,記不得是哪一天,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模模糊糊到得一個熟悉的地方,仔細一想,原是琴簫谷。又在模模糊糊中,來到那處瀑布之下,她與歐陽明日初遇的地方。其實也算不上。所謂初遇,只是她刻意安排的再遇。

一切盡在模模糊糊中,朱綃綃自己也納悶,她什麽也沒做,更沒有走一步路,而身邊的場景旋來旋去不停地變換。

忽然,場景停留在了瀑布下方,瀑簾後笑聲陡然響起,哀婉淒切,優柔含蓄。朱綃綃閉目,敞開紅色衣袖,置身桃源,輕道:“明日哥哥。”

瀑簾後身姿挺拔,執簫反手負立,緗色衣襟盡斂風華。歐陽明日的眉眼,漸變清晰,藏身在瀑布後的山洞內,笑容迷魂,朱砂勾魂。他伸出手。不知怎的,幾丈遠的距離,那只手竟伸到了朱綃綃的面前。

朱綃綃無數次想過與他再見時他會是怎麽一副表情,他會不會生氣?未經過他的同意,她擅自下聘禮嫁給了他。他現在笑得那麽燦爛,如水如花如驕陽,看來他並沒有生氣。

她搭上那只手,身體飄飄然飛了起來。白衣勝雪,紅衣似火。一切就好像在夢境中,兩個人在空中蕩漾許久。朱綃綃不敢置信,緊了緊握著的手,想把它握得更緊。

不幸的是,這終究是個夢境。那只她握著並握著她的手消失了,人也消失了,化為了一灘水。朱綃綃震地朝下面一望,她仍在半空中不由冷汗從背袂滲出。接著,她直直往下掉。

在落入水中的一瞬間,隨著一聲驚呼,她回到了清雲居。一陣失落加一陣驚險地呼了口氣,原是做夢。自己明明躺在床上睡覺。額角正被一塊手帕擦拭,帶有淡淡的桃香,朱綃綃怔怔看著為她擦拭額角的人,剛才是做夢,那現在呢?

“明……日……”她不知道接下去該叫大哥還是哥哥,躊躇半晌,終是只說出了“明日”二字。

歐陽明日仍是一貫的表情,想笑卻笑不出來:“那麽快便改了稱呼?”

朱綃綃訥訥地伸出手去觸碰他的眉梢、眼角,歐陽明日極不自然地別過頭。見她有得寸進尺的意思,一把抓過她的手:“你做什麽?”

朱綃綃指了指手絹:“方才睡著的時候我被夢欺騙過一次。醒來竟發現你在為我擦臉,我當真懷疑這是否還是夢境,你是否會再一次消失。”

歐陽明日將手絹放回臉盆,月光透過窗,容色皎皎:“你沒有做夢,我也不會消失。我為你擦臉,只是見你吃過晚飯後沒有梳洗便直接倒頭呼呼大睡,不能讓你這位大小姐自甘墮落至此罷了。”

“你也知道我並非什麽大小姐,”朱綃綃將手收回被中,“明日大哥你生氣我擅做主張嫁給你嗎?”

“生氣。”歐陽明日的臉上沒有起伏,聲音更沒有,“婚姻大事,不是父母之命,就是媒妁之言,或是自己做主。你與臭豆腐都不經我同意,甚至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替我完成了這門婚事,我當然生氣。”

冷淡如此,與夢裏他的笑容比起來,差別實在太大。

朱綃綃道:“你還記得在客棧之中,你對我說過的話嗎?若我摘下面具,你便娶我,回去後我想了許久。現如今,我覺得是時候了,”頓了頓,“明日大哥,你想不想見見我的廬山真面目。”

期盼著他的答話,然後聽他說他有多想。他一定會說想的,事實是,他說:“玩笑之話,豈能當真?”他替她蓋好被子,容色淡淡,站起身,“你好好睡覺,我去見我母親。”他不會承認她是他的妻子,更加不敢承認他朋友的女兒是他的妻子。

若他真承認了她是他的妻子,他實在不敢想象那一天。真相大白的時候,上官燕與司馬長風會是什麽反應,假設他們也接受了這個事實,歐陽明日仍不敢想象。哪天遇到司馬夫婦,一個是他的朋友,一個是他曾經愛慕的女子,他要對著他們畢恭畢敬地喚一聲岳父岳母。實難想象。再者要讓他們連同外界的人接受這個事實,除非先登上天。

歐陽明日走到門邊,聽到身後輕聲的、近乎嘶聲的呼喚,一聲陌生又熟悉、熟悉又陌生的——“明日哥哥。”歐陽明日本不想停留,卻不由自主地駐了足。

“明日哥哥,你難道不想見見十年後的簾兒長的什麽模樣嗎?”

想的,但是不能啊。轉身間,早已見到了一張不同於朱綃綃的臉,圓潤如玉,淚眼迷蒙,這樣站在那兒,怎驚艷二字?這張臉才是與這副身體相吻合的,吻和得若合一契。

簾兒——簾兒——他心底無數次喚著這個名字,卻不敢放在嘴上,生怕毫無控制地陷了下去,更怕給她一絲一毫的希望後她會不言放棄,無法回頭。

他走近她,為她擦去眼角的晶瑩液體,像長輩安慰晚輩。

“論生年,我較你年長二十多歲。論輩分,我既是你的大伯,亦是你的叔叔。要我用妻子的眼光看待你,我做不到,”頓了頓,心酸透了,“簾兒,身為長輩,我會待你如同己出。”

說完,擦出更多的液體,但,依舊決絕地,走出去,無情地,關上門。獨留下清冷桃香。

司馬簾躺回床上,戴回面具,溫熱的液體自眼角滑過冰冷面具。

自言自語:“你擦掉了我的淚,可是你走後,它只會更多,瞧,一滴……兩滴……這淚痕,你擦得掉嗎?”

“常有人感嘆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可是,你並未老去,又何必顧慮那麽多?原以為七歲的我配不上你,於是我便找了秘書士躲在縛思劍中的幻境十年。幻境十年,人間十天。縛思劍吸取了我十年的精氣,十七歲的我回來找你,想要得到你的接受,終究……終究……”話語哽咽在喉嚨。她想到了種種他不能接受她的可能,也想到了他或許對上官燕餘情未了。但實質上,她只是敗給了他的友情同他眼中的世俗觀念。這些,從來都是被她忽略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