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二十四章 生還(二)

關燈
朦朧中,被腳步聲驚醒。仍是睡前的姿態,朱綃綃環抱在歐陽明日腰間,歐陽明日枕在墻上,似乎一夜下來,兩個人一動沒動過。

來者是朱向離,朱向離帶了天麟山莊中武藝較精湛的高手,留他們在廟外守候,獨自一人進入廟中。

紅色是最為顯眼的顏色,以至於朱向離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寶貝女兒。但他的寶貝女兒,卻緊緊被一個男人摟著,她是半出閣的女子,婚事剛耽誤不說,現在竟跟另一個男人在這破廟中過了一晚,還是以這種方式入睡的,成何體統!這個男人居然還是他尊敬有加,一直誤以為是人中龍鳳的歐陽明日,幸好他沒將他的手下帶進來。也不能怪朱向離,看到這幅情景,任何人都會想歪的。

朱向離氣抖了雙手,一把扯起朱綃綃,手指顫抖著指向兩人:“綃綃,你……你……糊塗啊,這事要是傳出去,有辱門楣啊!”憤怒地一拂袖,“你還不趕緊跟我回家!”

朱綃綃起初想反抗,不停地轉過頭看歐陽明日,只見他一直低著頭,無言,他的模樣,就像事不關己。她不由的黯然,他怎麽不挽留一下自己呢?還是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

朱向離氣急:“你娘為了你病重,臥床不起,若你不回去,就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她了,你忍心見你娘死不瞑目嗎?”

朱綃綃驀然想起自己仍帶著這張面具的原因,是要替朱小姐盡孝,算是報答她間接請朱向離去西側崖之恩,她不得不回去。“好,我回家!”她放棄了反抗。

她最後一次轉身看歐陽明日,歐陽明日也在看她。她將手放入懷中,摸索著什麽東西,還沒摸索出來動作就停滯了,因為她聽到了他的聲音,清冷的:“對不起,是我通知的朱莊主。”跟著他,她很有可能保不住命,回天麟山莊,才可保她平安。

懷中的東西已經握在手中,將手緩緩抽出。原來他這麽急著趕自己回家。沒錯,她是要回家,可是她不想那麽早,她想跟他多呆幾天,因為她這麽一回家,一旦她回了四方城,兩個人就真的後會無期了。昨晚他說的每一句話,她都銘記在心,她為那幾句話慶幸地以為,他是在乎她的。在火場中,他要她先走,她更是比常人多了一百倍的感動。可現在看來,他未必在乎自己,或許換了任何一個人,他都會讓那個人先逃生。

還是在火場中,她昏迷的前一刻,她真的以為沒得救了,她真的天真地以為兩個人可以在短短半月中比別人更高檔次地從相知到相守。與其從此不再相見,回到那個從沒有去過的陌生的家,倒不如奇跡不發生,那場雨不下,他們都雙雙被火燒死得了。

緊緊攥住手中的東西,往地下一摔,那東西太輕,摔下去,竟沒有一絲聲音,只有枯草被觸動的聲音。轉身朝外走去,朱紅衣袂一步步曳離歐陽明日的視線——直至消失。朱向離斜眼看了他一眼,也轉身離開。

所有人都走光了,有些無所適從,不太自然。隱隱聞到花香,桃花夾雜著海棠的香味,莫非是朱綃綃身上的?歐陽明日不禁自嘲,與她相處半月,竟發現不了她身上是的花香是如此清淡怡人,直到她離開,他才發現。“歐陽明日啊歐陽明日,你太笨,還沒體會過她身上的香味就把他趕走了。她本就不是真正的朱綃綃,為什麽非逼著她去承擔本不該她承擔的責任?”

順眼間,撿起了被她摔在地上的東西,是個錦囊,當然可以排除情書或者訣別書的可能,因為這個錦囊裏面的東西,是軟的。

打開來,他很後悔看了它,腦子頓時炸開了鍋,這到底是不是在做夢?

花瓣,桃花的花瓣,已經枯萎,看上去保存的年代少說也有十年,但保存得很好,花香猶存。花瓣上染了血——鮮紅,絢麗。

猶記得他重生後醒來的第二天,司馬明恩被龍魂刀所傷,在上官燕的幫助下,他為司馬明恩進行療傷的最後一道手續。他元氣大傷。桃樹下,殷紅鮮血染了一地,濺紅了一樹粉色花瓣。他將染了血的一一摘下。那時,七歲的司馬簾頂著圓臉瞪著大眼蹲在樹下擡頭望著他,攤開一塊布,說:“明日哥哥,把它們放這裏吧。”

他是司馬簾的明日叔叔,司馬簾卻叫他哥哥。這就是那個沒大沒小,盡胡說八道,還曉得什麽叫一見鐘情的簾兒。這些陳年花瓣應該在司馬簾身上,現在卻在朱綃綃的身上出現。呵,這代表著什麽?

怪不得朱綃綃的臉會與她的身體那麽格格不入,怪不得她的眼睛是那麽的令他神往,原是和簾兒長的同一副眼睛,怪不得她了解自己的行蹤,甚至還覺得自己會占蔔,而自己對他一無所知。

“簾兒,是你嗎?”他吸進去的氣不敢呼出來,只怕這是場夢,會輕易碎掉。

“歐陽明日,虧你還自以為清醒,卻比任何人都糊塗,綃綃就是簾兒,你早該發現,你到現在才明白過來,你怎能算得上聰明?”

若是這時有人路過破廟,看到裏面只有一個人,聽到這段話,一定會以為這個人是個神經病,自言自語,自己罵自己,然後悲憫地望一眼這個發神經的人,再懷著悲憫之心離開。

可是,歐陽明日腦海中產生新的疑問,什麽疑問呢?兩個人年齡不對,一個七歲一個十七歲,十歲的差距,怎麽解釋?再怎麽不合常理,一個人也不可能在短短十多天裏長了十幾歲。曾經看到她的兩顆本命星時,他又何嘗不曾懷疑過她是司馬簾,只是,年齡的差距太過匪夷所思,他便否定了這種想法。

來不及多想,只覺得全身酸麻,酸麻中帶有刺痛。右手經脈已解,苗疆三液毒毒液擴散,流遍全身,侵入肺腑,無藥可救。他之所以跟她撒謊說此毒有得解,原因顯而易見。

這個漫漫長夜,毒性早該發作,卻一直沒有發作,只因他偷偷服下了邊疆老人也研制的可暫時延緩血液流動的丹藥,供他多活一陣,與她依偎著度過一個夜晚,算是道別。那樣他即便死了,也不有人知道他到底是死了還是失蹤了,更不會有人看到他死前是多麽狼狽萬狀。

他忘了,關於魅,他生前在書中確確實實看到過,書上也確確實實寫了:魅,形也,氣也,聚氣而成,寄形於物。

書上還說,魅易感,感覺超出常人。刀傷可入,傷及要害即死。但毒物,未必能夠克制它。魅是人的精神游絲凝聚而成,只是形和氣,只要形不滅,氣就不滅。就算中了毒,生念強,自可控制毒性不發作,生念不強,就得另當別論了。才剛找到司馬簾,歐陽明日自然是不想死的。冥冥之中似乎有個聲音在跟他說:“歐陽明日,撐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腦力有限,章節名字當初寫的時候都沒取好,都是臨時取的,昨天的是(一),今天的是(二),章節名總是改不了,只能那樣了

☆、番外 梨花薄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什麽也沒有,只有番外一篇,因為濛州一行要告一段落,便插一段肖淩月和真正的朱綃綃的番外。正文已經全部稿子打好,這篇番外新出爐的,寫得也有些急。

還記得肖淩月第一次入天麟山莊,是跟隨他的主人,趙擇之去的。很奇怪,同為三大山莊的莊主,趙擇之卻顯得更低一等,肖淩月雖然知道為什麽會這樣的原因,還不是自己家莊主有求於人家,但他心裏還是很納悶,莊中萬人之上的莊主到了別人家裏,怎麽變得如此卑微?即便有求於人,也不該喪失尊嚴。

趙擇之還帶了聘禮過去,說是要替兒子向朱小姐提親。朱向離起初不怎麽樂意。

趙擇之這麽做,豈會是無備而來,他深知朱小姐不懂武功,又是朱向離唯一的後人,如此一來,家業難以繼承。他便借此提出兩莊聯姻,結為一家的想法說服朱向離。

正是在二人談話間,肖淩月得知了朱綃綃身為朱向離後人卻不會武功的事,加上之前的不滿,對朱向離更感到鄙夷。

一個空閑,鉆進了後院。後院幽靜古樸,唯有幾株石榴樹上紅星點點,似是布置後院的人嫌後院古樸到單調,特地移來石榴樹,等它開了花,來進行點綴,不過總體來說,還是讓人對布置這一切的人心生敬意。肖淩月想起這裏是天麟山莊,就怎麽也敬不起來了。

一顆紅星落在他的肩上,是石榴花,他看著花,不由吟道:“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間時見子初成。”他其實不懂詩,也沒讀過什麽書,難得念的這句詩也是無意中從人家那兒聽來的,沒想到竟記住了,只是他這麽在石榴樹下一站,再念出那句詩,倒真像個文人雅士。

“誰在那兒吟詩?”一個聲音響起,柔柔的,像是遠方傳來的,但聽者卻聽得清晰。

肖淩月回過頭,第一眼見到的是一片鵝黃色衣角,像一塊輕紗在飄揚,隨後看到一個人,這個人,怕只有端莊美麗可以形容,難尋他詞。在這天麟山莊中,看到這麽一個人,地位又不見得低,便可知其身份。

“朱小姐?”他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正是小女子,”朱綃綃稍微欠了身,擡眼看他,“公子是......”

“魯莽之人,初來乍到,誤闖此地,擾了小姐清凈,不敢報上姓名。”

朱綃綃溫婉地笑了笑,一顰一笑讓人沈醉:“我不會見怪,你一定是家裏的客人吧,小女子還怕擾了公子雅興呢。”

肖淩月見朱家小姐如此大方,不似一般大戶人家的小姐刁鉆又惹不起,便放大了些膽,道:“小姐既猜中我是莊中客人,那麽便再來猜猜在下是哪位客人。”

朱綃綃想了想:“聽說趙莊主替趙公子來我莊提親,我爹應下了,莫非閣下是趙公子?”朱唇巧兮,明眸柔兮,她雖算不上傾國傾城,但她的言行舉止間,無不讓人心生愛憐,不忍將眼睛從她身上離開。長得美不如長得憐。

肖淩月楞了許久才開口:“小姐冰雪聰明,在下佩服。”

“遲早都是一家人,趙公子不必客氣。”

這句話深點肖淩月的心臟,遲早是一家人,但不是跟他。

“趙公子?”朱綃綃見對方傻傻呆在那兒,疑惑地叫了聲。

“小姐是在叫我?”肖淩月回過神,“昨晚沒有睡好,倒在小姐面前失態了,小姐不要見怪。”

朱綃綃嗔笑道:“都說了以後是一家人,你還這個樣子,讓爹知道了還以為是我怠慢了貴客呢。”

“小姐不僅生得落落大方,言行舉止之間都比平常人家小姐更顯得大氣,小姐面前倒顯得在下迂腐了。”肖淩月謙遜有禮,轉念一想,記起了方才大廳內趙擇之說起朱小姐不會武功,難以繼承朱向離的事業,就看似無意地問了句:“朱莊主的武功在江湖少有對手,那小姐你作為莊主的後人,定承下了不少真傳吧,不知在下可否領教一番。”

果然,朱綃綃楞在了那兒,看著他:“小女子不會武功。”

肖淩月驚訝道:“小姐真會開玩笑,子承父業,你雖是女兒身,怎麽可能一點都不會父親的絕技?”

“趙公子!”柔柔的聲音將他冷冷打斷,“你不可能不知道,小女子確然不會武功。”

“我不可能不知道?”他仍舊在裝傻,但在對上她的眼睛時,猜想她定是真生氣了,虛心的作怪,令他的聲音輕了下去,“我又從何得知?”

“整個山莊都在傳,飛騏山莊向朱家下聘禮提親,可誰不知道,這不過是趙莊主想壯大自己的家業合並兩莊的借口。”

肖淩月聞言一震,他原以為男兒家的事,女孩子不被允許參與。可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看似養在深閨什麽都不知,卻能將事情看得如此透徹,還能鎮定自若地將它一語點破。她雖不會武功,雖看似嬌弱,卻有男兒的胸襟和見識。

“趙莊主此行,定不是無把握而來,也不會讓自己白走一趟。他提出兩莊合並,表面上是因為我們兩家聯姻,但仔細一想,天麟山莊之名並不遜於飛騏,我爹不是無野心之人,又怎會甘心從此天麟山莊改姓趙?而我爹的一大憂事便是他的事業何人繼承。因為我不會武功,又是他唯一的後人,所以我必須選一位人品能力都非常優秀的夫婿入贅,與我一同繼承家業。入贅對男子來說是對尊嚴的踐踏,能滿足我爹前一個要求的人大多是人才,又有哪個人才願意屈身入贅?”說到此處,朱綃綃溫柔似水的眼中含著些恨意和怨意,“不過趙莊主也猜到了我爹的心願,那便是壯大家業,後繼有人,於是就降低身姿向我爹提出要求,還承諾聯姻後,後代中,女從朱姓,男從趙姓,我爹這才答應。如此重大之時,又是那麽明顯的原因,我不會武功,你又怎麽會不知?

“但趙公子,你知道我身為英雄之後卻不懂武的真正原因嗎?”也不管他回不回答,“小時候,我爹對我很嚴厲,而我生來練武的資質就很差,爹希望將他全部武功傳授於我。為了爹高興,我拼命練劍,卻總遠遠低於他的期望。爹有時候回家心情不好,看見我使的劍法沒有絲毫長進,就會責罵我,於是我練得更努力。有一次我用力過度,扭斷了右手手臂上的筋骨,我娘心痛萬分,怪罪我爹,我爹也自責不已,並承諾不再強迫我習武。

“我的傷痊愈花了整整兩年時間,當我再嘗試拿起槍時,卻是揮也揮不動的光景。”

肖淩月深深歉疚:“原來小姐並不喜武,我單知小姐養尊處優,卻不知小姐還有這麽一段辛酸往事,對不起。”

“既是辛酸往事,那便不提也罷,”走了幾步,與他擦肩,來到石榴樹前,“這院裏種滿了石榴,都是爹下令種的,因為他聽說石榴全身都是寶,連皮都可做藥……我爹雖對我嚴厲,但又何嘗不疼我?”轉身看他,“所以,趙公子,我不管你發出那個明知故問的疑問是出於什麽目的,我只想請你尊重我爹,不要把他當成一個管教不嚴,或是只會寵愛女兒的無能之人。他是真正的英雄。”

“……”肖淩月倒吸一口氣,擠出一個笑:“怎會?我雖不是賢士,但也是守禮之人,自然會對未來的岳丈大人恭敬有加。”

朱綃綃稍稍展顏,笑道:“那便好。”

肖淩月見她笑了,松下一口氣:“小姐,你我方第一次見面,就要成親,只是受命父母,卻不見得兩情相悅。小姐正值芳齡,上門提親者定然不少,雖然那些人都滿足不了你爹的要求,而莊……我爹做到了,嫁給與自己沒有感情的人,你心裏就沒有一絲不甘嗎?”

他發出此問倒是在她意料之外,沒想到這個大少爺心思還算細膩,都這時候了,還能想到她的感受,雖註定要與他走在一起,卻沒有半分要占據她之意。她撿起一朵墜地的石榴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正如你所說,我們都是受父命,婚約由父母定,這是古往今來的規矩,到了我們這兒也是一樣。再說我一直讓爹失望,我是不願違背他的意願的。”

“綃綃,”肖淩月脫口而出,“哪個男子若是娶了你,定會很幸福。”

朱綃綃輕笑:“你善解人意,若是哪個女子嫁給了你,也定會幸福。”

雖然這誇讚的話照搬了他的原話,肖淩月心裏還是莫名一動,笑眼望著她,覆提起方才吟詩時的文人情致:“春情只到梨花薄,片片催零落。”

朱綃綃楞了楞,笑容頓住:“……大好春光,趙公子為何突然念起這首處處透著悼亡傷感氣息的詩?”

“這樣的嗎?”肖淩月神情也有些微楞,文人雅致不覆存在,“我自小不愛讀書,念詩也只憑感覺不考慮它的意思,”神情尷尬,“我……我只是見你一身鵝黃衣服,便想到了梨花。”

朱綃綃手中的石榴花不知不覺掉回地上:“梨花是白色的。”

“但是梨花謝後,梨樹所結的果子不正與你衣上顏色差不多嗎?”肖淩月為他找得到接口之話得意地笑了,“梨花只是梨樹結果之路上的過程,只具觀賞價值,別無它用。而豐碩的果實結在樹上,內涵飽滿豐富,就好比樹養育的孩子,那是值得細細品嘗慢慢回味的。而朱小姐你,讓我感覺你就是那梨花謝後梨樹所生的女兒。”

朱綃綃澀澀笑道:“我是梨花之女?”紅暈染上臉頰,“那你便是石榴樹之子了。”

想到石榴那般外表,厚重苦澀的外皮,肖淩月不免心下不解,委屈道:“小姐這麽講是為什麽?”

“石榴看起來讓人不喜,只因它長得不好看,但那是因為它從不屑於以不必要的裝飾來吸引別人。只要有人耐心剖開它的皮,才發現石榴內裏清澈甘飴。當關註它的人漸漸多起來,慢慢會有人發現,它難看的外皮還有很好的藥用價值。總之我說過,石榴全身都是寶。”

“……”久久無言,夕陽下,兩人相視笑著。

本來朱綃綃與趙鴻宇的婚期定於幾月後的黃道吉日,但趙擇之從四方城得到消息,皇甫仁和正在宮內秘密籌劃賽華佗覆活之事,覆活之日將不久矣。趙擇之與賽華佗無冤無仇,這個消息自然與他無關。但他收到的是求助信,寫信之人請他幫忙除去賽華佗。其實信尾的利益之誘才是最關鍵的,要不然趙擇之不會同意,更不會插手。

賽華佗是難對付之人,要除去他,必須經過一系列謀略布置。這麽一忙,於是,朱綃綃和趙鴻宇的婚期一拖再拖。到了後來,趙擇之和那寫信之人甚至將兩山莊的聯姻也算計了進除去賽華佗的策劃中去。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聯姻那天,這個溫順的朱小姐竟會逃婚。

在婚期一拖再拖的日子裏,肖淩月隔三差五躍進天麟山莊的墻,去伊人閨房看望,朱綃綃一心以為那是她未來的夫婿,既暫時不能在一起,那便日日等他出現。一個梨花之女,一個榴樹之子,真像天生一對一般,日漸甜蜜。

但事情終有對簿公堂的一天,當一心只付學醫的趙鴻宇被父親硬拉著來到天麟山莊,朱綃綃看到了一張不同於以往的臉,人人都說,這是趙鴻宇,不久後她的夫君。其他人倒沒什麽,她卻像遭了天打雷劈,身子軟軟將倒。趙鴻宇被老爹一推,硬是推上前去,才將朱綃綃扶住。而被他扶住的人,非但不道謝,發了瘋似的將他狠狠推開,跑出大廳之外。

她渾渾噩噩回到房中,沒有肖淩月身影,桌上只放了一封信,她盯了這封信許久,終是沒有打開,慢慢地將它揉作一團,扔到地上。

此後每一天,肖淩月都未曾現身,但不變的是——那桌上的每日一封信。仍舊不變的是,朱綃綃盯它許久沒有打開,揉作一團,扔到地上。

幾個月後,朱綃綃收到了最後一封信,此後肖淩月便再無音訊。等了幾天,朱綃綃再也忍不住,取出一只箱子,打開來,裏面整整齊齊排列著一封封已經揉皺的未拆的信,這些信放滿了一箱。

她從第一封開始拆,上面寫道:“綃綃吾妻,郎君非存心欺汝,事已至此,汝可願同吾攜手天涯?”

第二封寫道:“綃綃吾妻,郎君歉疚已極,唯願與子偕老。”

第三封寫道:“綃綃吾妻,郎君歉疚已極,唯願與子偕老。”

第四封寫道:“綃綃吾妻,郎君歉疚已極,唯願與子偕老。”

……

讀到最後一封時,那是最長的一封信:“綃綃吾妻,郎君歉疚已極,莊主已知我冒充少莊主之事,怒非常。為將功折罪,我將往四方城完成數樁兇險之任務,當歸之日,當再登門請罪。然,吾願一如往昔,唯願與子偕老。”

只是,到了新婚前夜,她都在沒等到肖淩月登門請罪,也再沒聽說過關於他的任何消息。當她以為自己將要接受命運的安排嫁給趙鴻宇時,一個與她年齡相仿、自稱姓司馬的姑娘出現了。司馬姑娘的出現,燃起了她反抗命運的欲望。在司馬姑娘的幫助下,她出逃了,司馬姑娘替她出嫁抵擋一陣。

但無論做多大的努力,多大的反抗,最後的最後,肖淩月隨意一句:“春情只到梨花薄”,終是一語成的,美好總在那麽一瞬。

多暖五月,歡樂時節,天上人間,有沒有未招的魂?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