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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求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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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老遠後,朱綃綃的內心一直做著非常矛盾的鬥爭。一方面,她希望明日大哥最好快點昏倒過去,這樣她就可以立刻背著他去醫館,像他這麽漫無目的地走著,容不得人打擾,無疑對傷口只有壞處沒有好處。一方面又怕他倒了以後再也醒不過來,那麽她的此行,她的等待,都將成為一場。

正想的入神,歐陽明日忽的掙開她的手,久久不語的聲音有些沙啞,雙純失了血色,遠山眉亦不如往日的神采:“綃綃,你回去吧,我不想讓任何人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話未說完,便自顧走了兩步,蹣跚的步履比小孩學步更顯得不穩,很讓人懷疑他的下一步能不能繼續走下去。確然,踉蹌了兩步,像一枝朽了千年的樹木,再也經不住任何風吹雨打,終於倒了下去。

這倒是在朱綃綃的意料之外,時間容不得她多想,背起歐陽明日就往回濛州的方向走。

常人走兩個時辰的路,卻被她走三步歇兩步走了四個時辰,到達濛州時,已近日落。

落日的餘暉照在這家使人充滿希望的醫館,這不是當地最好的醫館,卻是離朱綃綃最近的一家。這家醫館讓她看到了希望,她太累了,無力再往前走。

還未叩門,就見裏面出來一個童子,他說:“我家大夫今日身體不適,已經歇下了,你們要醫病,明天再來吧。”

童子小小年紀,卻高高在上的語氣令朱綃綃怒上心頭,但畢竟是有求於人,她盡量壓低自己的語氣:“人命關天,豈能耽擱?小哥行行好,請你家大夫出來吧。”

童子看了一眼昏迷的歐陽明日:“他是你什麽人?”

朱綃綃心底斟酌半晌:“他是我的兄長,出門在外,遭強人襲擊,命在旦夕。”

“那也不行!”童子揮一揮手,“你知道我家大夫是誰嗎?他乃濛州首富飛騏山莊少莊主趙鴻宇是也。”得意地看了她一眼,“少莊主本著心系蒼生的善心才舍棄榮華富貴來這裏開了家醫館,他乃千金之軀,生了病,也不能耽擱。”

朱綃綃再也說不出話來——趙鴻宇,真是冤家路窄,這麽多在醫館他偏偏開在這兒,她偏偏找上這家。當巧合來了,世上最不可能發生的事也會變成可能。

她在跟他成親那天逃了婚,無疑是給了趙鴻宇兩個巴掌,但她這麽做的目的是為了飛騏山莊出醜,讓趙擇之難堪,而不在於他。盡管如此,難免人家堂堂少莊主心中記恨,把明日大哥交給他醫治,就等於送他去死。

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看,灰溜溜地轉過身打算尋找下一家醫館。腳步將踏未踏出時,被屋內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止住:“鬥鬥,請那位姑娘進來吧。”

童子聽到呼喚,不服氣地斜了斜眼,道:“請吧。”

朱綃綃一身冷汗,糾結萬分,躊躇半晌,終還是咬一咬牙,踏步進入。

醫館並不大。到得屋內,正站在床前背對著屋外整理衣裳的那個人,無疑就是趙鴻宇。聽到動靜,他半含著笑轉過身,略感驚訝地望了一眼紅衣女子背上的淺衣男子,道:“將病人放在榻上吧。”

將目光轉到略顯矮小的童子身上:“鬥鬥,去將藥箱取來。”

“是。”鬥鬥應了聲,轉過身後,立馬變了臉色,嘟起了嘴,暗道:“看病居然都看到少莊主房間來了,豈有此理!”故意慢吞吞地蹭了出去。

朱綃綃照趙鴻宇的話將歐陽明日小心放在榻上。面前的趙鴻宇身材高挑,卻長著一張放蕩不羈的臉。鼻尖俊挺,卻有著一雙瞳仁如秋水。

她沒見過這個人,但難保他是跟真正的朱綃綃沒見過面。事實證明,他和真正的朱綃綃之前是見過的。

趙鴻宇邊查看著病人的傷口邊道:“今早剛得知朱小姐噩耗,現在見朱小姐又活生生站在我面前,我心寬慰。”聽他的語氣聽不出半點怨恨之意,朱綃綃的心卻跳得更是厲害,平靜的表面下往往隱藏著巨大的風暴。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趙鴻宇的老爹在西側崖被她重傷之事,他還不知情。

朱綃綃支吾了半天,才發現他只是隨便一說,註意力並不在自己身上。這時,鬥鬥提了個藥箱,慢騰騰地蹭進來。

“慢著!”朱綃綃一聲喝,趙鴻宇拿著紗布的手停在半空,“趙公子不會為了前幾日的事記恨小女子而對我兄長不利吧。”

“前幾日?什麽事?”趙鴻宇像什麽都沒發生過的一臉茫然,“姑娘這是信不過在下嗎?”若真信不過,那就請帶上令一兄長回去,若信得過,就請隨鬥鬥到小院等候。”

當最後一輪日光終於消湮在天際,月兒形成一個圓盤,光明正大地霸占了整片天空,將清冷的月光灑向大地。

“趙……大夫,我兄長的情況如何?”見趙鴻宇從內屋出來,朱綃綃便問。

“外傷失血有些多,但只要多加休息,便無大礙,只是……”

“只是什麽?”朱綃綃急了。

“你兄長可有去過什麽地方?”

朱綃綃:“?”

趙鴻宇:“世上有一種罕見的毒,叫苗疆三液毒,此毒乃毒中之王,無解,即便少量進入人體血液,那人也定在半盞茶之內速死。江湖上無人敢用,而令兄長體內,就有苗疆三液毒的痕跡。”

“怎麽可能?”

“在下雖醫術簡陋,但這麽點把握還是有的,”趙鴻宇頓了頓,“只是不知姑娘一直是朱家獨女,什麽時候有了個兄長?”

半晌,朱綃綃道:“剛有的。”又不一會兒,補充道:“我倆是結義兄妹。”

“那我兄長,現在怎麽樣了?”

趙鴻宇委婉道:“恕在下醫術淺薄,診斷不確切。但姑娘應該知道,中了苗疆三液毒的人,絕不可能活。”

失了花容,減了玉肌,此恨誰知?朱綃綃一時不知該何去何從,他絕不可能活?怎麽可能?趁著夜色沒有全黑,朱綃綃從頭上取下所有發飾作為醫藥費,急急請辭,背起歐陽明日,奔回客棧。她再也輸不起了。

客棧,屋內,只有他們兩個人,這無疑是獨處的最好時間。可是一個人昏迷著,一個人等待著昏迷的人醒來。所謂獨處,也只是醒著的人盯著昏迷的人看。朱綃綃忽然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明日大哥從此真的不再醒來,花了八年才重新獲得了生命,又將須臾消散。莫非真的有天意註定,生死有命,無論人怎麽努力也挽回不了一沙一礫。

幻境中,他死了,現實中,她阻止了它的發生,可是他還是要死,那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什麽?不過是一場不可能的笑話。

過了半夜,朱綃綃的眼睛一直一轉不轉盯在床上的人,仿佛死了一般,直到歐陽明日的指尖動了一下,眉頭皺了一皺,接著睜開眼來,她都沒有發現。待歐陽明日吃力地從床上坐起來,她才有了反應幾欲尖叫:“你醒了?覺得如何?”

歐陽明日勉力擠出一個笑來:“我很好。”

“可大夫說,你中了無藥可解的劇毒,都過了大半夜了,我還以為你真的如大夫所說醒不過來了……還好還好,剛剛我還跟老天爺祈禱讓你醒來哪怕只跟我說一句話也好。可是如今你醒了,我又好害怕你會再度睡下去。明日大哥,你的身體到底好不好?”

歐陽明日微微一怔,內心很不自然,卻很自然地說:“綃綃這是信不過我嗎?其實大夫說的也不一定全對,只要是毒藥,就一定有藥可解,況且我是賽華佗,救人無數,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那苗疆三液毒,真的有得解?”朱綃綃半信半疑。

“有得解。”

朱綃綃死死盯著他,看著他臉上表情,終究看不知什麽端倪,松下氣來,只好暫且相信,又問:“是誰對你下的毒?不會又是那個陳可量吧?”

歐陽明日側了側身:“陳護衛雖有防我之心,卻無害人之意,況且我事事謹慎,又怎會這麽不小心?我想這一切的一切,應都是有人設計好的,沒想到到頭來,我還是百密一疏,進入了別人的圈套。”

“那個別人,可是趙擇之?”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但我知道從他要我們去采舌星草的那一刻起,我們走的每一步都成了他盤上的棋子。那日你與相師離開後,你猜我遇到了誰?——肖淩月。他也中了苗疆三液毒,他的衣領上、身上,都塗滿了毒液。那時我的手被荊棘劃傷。也許肖淩月是故意拿話來激我去碰他,好達到他的目的,完成他的任務,甚至不惜犧牲性命來效忠造擇之。”

說完,又想說什麽,但終究沒說什麽,只嘆了口氣,搖搖頭。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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