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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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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生得高大,一身墨色的衣物立在小橋上,仿佛鐵塔一般,與四周白雪皚皚一襯托,倒是顯得格格不入了。

阿翎一見他,那小心肝顫得就跟見了貓的耗子一樣,瞥一眼身後湖心小築中,見那些子大小姐大少爺們心中就算不快也並沒有跟出來,心中微微松了口氣。蕭清晏則是握了阿翎的手,向著來人走去,笑意溫潤如同三月春風:“王子怎麽獨自在此?”

“天寒地凍的,我與父親難得在京中,總是想要看看與草原不同的雪景。”伊雷一面說著,一面將目光落在阿翎身上。她一張艷如桃李的小臉上還有幾絲紅暈,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方才氣的。伊雷臉上忽然漫出笑意來:“王姬果真美貌無雙,比我草原上最美的花還要耀眼。想來日後能見到王姬這等子風情,也是難得幸事。”

阿翎只覺得尷尬,幹笑兩聲,低聲道:“王子自便就是,我們兩人要回去了。”回握著蕭清晏的手,生怕他吃心。伊雷玩味的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又瞥了一眼湖心小築,只是抿著嘴笑,錯開身子的那一刻,阿翎清楚的聽見他的聲音:“你隨我回戈雅,做我的王妃,來日,必將是戈雅的閼氏。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小女子不需要王子的好意。”阿翎匆匆說完,小臂卻被伊雷緊緊拉住,力氣不大,卻也不是她能掙脫的。蕭清晏瞇了眼,伸手拂落伊雷的手。

三人幾乎拉扯起來,叫小築中那群小少爺小姑娘們都紅著臉低頭不說話了。鄭琳玉看了三人一眼,還是忍不住罵起來:“不知廉恥!光天化日就跟兩個男人拉扯起來,簡直是跟窯子裏的似的!”

鄭琳瑯心中雖是覺得阿翎這樣有失偏頗,但不料堂姐會說出這麽惡毒的話,拉了拉她,低聲道:“姐姐,便不要說這話了,總是與我們無關的……”

“要是我們京城的女子都成了這模樣,咱們臉也不必要了!”鄭琳玉說完,老大不客氣的看了妹妹一眼,“琳瑯,你可記著,日後萬萬不能成了這模樣。不然仔細祖父打死你。”

鄭琳瑯年歲雖說要小些,但還是聽得出來堂姐話中的不善,什麽叫她不能成了這樣?她哪裏有這樣的苗頭?當下就悶著不吭聲了。

鄭琳瑯損完了堂妹,滿屋子的小姑娘們都低頭不敢看,但心中還是有幾分好奇,只敢拿著眼角偷偷瞄著。

阿翎被伊雷這一扯,心中火起更旺了,狠狠想要甩開,奈何實在不是伊雷的對手。蕭清晏半將阿翎抱在懷中,沈聲道:“王子究竟想要如何!如此咄咄逼人,未免不是男子所為。”

“從來沒有人甩開我,你是第一個。”伊雷整個一抖m,阿翎心中惡寒,縮在蕭清晏懷中,用了吃奶的勁兒才掙開伊雷,“王子今日怕是酒吃多了,不妨好好回去醒醒脾吧。”說罷,拉著火氣幾欲噴薄的蕭清晏一路跑開。

直到看不見碧波池了,阿翎才停下。她身子算不得頂好,這樣跑了一會兒,小嘴微微張著,冰冷的空氣透入肺部,有幾分痛。轉頭看一眼臉不紅氣不喘的蕭清晏,他冷著一張臉,往日溫潤的笑意也見不到,見她轉過來,臉上才柔和了下來:“回去吧,你大抵也餓了。”

對於某只悶騷吃醋了這件事,阿翎實在是心中暗爽,格外乖巧的挽住了他的手臂:“咱們到底什麽時候能成親?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你這樣想嫁?”蕭清晏好笑道,低頭見她小臉紅撲撲的,秋水般的眸子都透出汪汪的春意。見蕭清晏低頭,阿翎頓時羞怯,輕輕咬著豐潤的下唇:“我……隨意說說罷了,你若是還想多當幾年單身貴族也行。”

“你都這樣想嫁,我哪裏能委屈了你什麽?”蕭清晏難掩笑意,低頭含著她的唇瓣吮吸了好一陣,才意猶未盡的放開,“明日我便著人來下聘如何?”

“好。”阿翎點頭。婚事一日早定下來一日才能安生。如今入冬了,德勒克父子還不見回程,實在讓阿翎覺得他們要過完年才走。未免夜長夢多,先跟蕭清晏生米煮成爆米花的好,難道伊雷還能明搶不成?

兩人一路出了碧波池周圍,見家丁已然駕馬車候在外面,當下也就上了馬車,溫存了一會子,阿翎終於扒拉在蕭清晏懷中沈沈睡去。

而第二日,最叫京城震動的事,便是嘉國公府的世子向定國公府的小王姬提親了,那聘禮都百來十擡,一路擡進了定國公府。況且那媒人也是請得極好,竟是使動了先帝的賢妃霍氏。

兩人雖有婚約,但並不為外人所知。不少春閨少女原本想著蕭家大哥兒回來了,又是個金龜婿,結果,這才多久,轉頭就被夏侯家的小王姬占了便宜去。

京中兩個金龜婿,夏侯軒和蕭清晏,到目前為止,已然全部歸了別人,有沒有人紮小人就不得而知了。

同樣被震驚了的還有夏侯家上上下下,見阿翎笑瞇了眼,純儀頓時有種自己更年期要提前來了的沖動,擰著女兒的耳朵,道:“你這丫頭,跟清晏說了什麽?也不曾知會我們一聲!”

耳朵上有些疼,阿翎當場開始裝哭,可憐兮兮的看著定國公:“爹爹,果果疼……”純儀哪裏肯依,回頭瞪了定國公一眼:“都是你慣的!來日別都生了孩子咱們還不知道!”

被妻子遷怒的定國公苦笑著站在一旁,對夏侯軒和聞訊從帝姬府來的沈婉兮使了個眼色,讓他們上去救。小兩口還沒上呢,夏侯轅便笑開了:“你別是跟蕭大哥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來來來,給哥哥看看,別肚裏都有了小外甥。”

定國公當場黑了臉,提溜著身量未成的小兒子:“你這做哥哥的,怎能如此說你妹子?!”

夏侯軒看著爹媽弟妹,轉身護著懷有身孕的沈婉兮,摸摸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來日,他們也會有孩子,也會這樣。

阿翎見求助老爹無效,哥哥又見色忘妹了,忙告饒道:“娘親,我是不願去戈雅,那伊雷不曉得為什麽,似乎格外喜歡我,我總不能像大姨那樣,這輩子連死都不能死在自己的國家……”

純儀手上一僵,臉色也是沈了下來。過了一會子,才無可奈何一嘆:“姐姐都是為了我……”說完了,抱著女兒,“我總覺得,你還是當年那樣大,現在,倒也是有自己的主見了。”

阿翎看著母親眼底的淚光,只覺得心中憋屈的厲害,抿著唇沈默不語。

雖說收了聘禮,但阿翎是有封號的王姬,成婚也不能不通過皇帝,只能用這個法子先穩住伊雷。不過現在京中誰不知阿翎是蕭清晏沒過門的媳婦,阿翎到也是甘之如飴,沒了疲倦一般向顧熹微討教針法,說是要給自己縫嫁衣。

冬日的雪水,倒是煮茶極好的原料。阿翎不懂茶,還是附庸風雅的收了一罐。好容易放晴了天氣,便叫上顧熹微要去選些首飾,再去聽風樓去喝點茶。

然後,某只閑得無趣的,死皮賴臉的要跟著一起去;再然後,看到某只的時候,小姑娘臉都變了色;最後,還是沒能拗過阿翎,一起去了。

因為夏侯轅在,顧熹微一路上連話都沒說一句,就那麽拉著阿翎的衣袖。雖說大齊民風開化,但都抱一塊去了就不是大齊民風開化能接受的了。上回夏侯轅抱她的事,顧熹微可沒忘,然後又被阿翎連哄帶騙的說夏侯轅有潔癖,決不允許旁人近身的,說明在夏侯轅心中,她不是旁人什麽的。

顧熹微一個正值青春期的小姑娘,哪裏受得了這種猛烈攻勢,每次見了夏侯轅,心中又是甜又是怕。

至於這個結果,阿翎對此雙手一攤,她真沒胡說,自家小哥哥真有潔癖,真不讓旁人近身的。

三人轉去了聽風樓。要說附庸風雅,這裏便是文人墨客首選之地,對於掉書袋子的吟詩作文,阿翎真不會,只是每次看著那些人搖頭晃腦的,總覺得好玩極了。

將自己帶來的雪水交給小二,三人便臨窗坐下。瞅一眼下面人來人往,夏侯轅笑道:“我說熹微妹子,你今日可是一句話也沒說了。是不是我家果果哪裏惹了你生氣,可別饒了她,摁著往死裏打就是。”

阿翎很早之前就懷疑,這絕壁不是自己親哥!顧熹微看了阿翎一眼,見她都已經練出金剛不壞之身,只好扯出一個笑容來:“沒有,只是我嗓子有幾分疼罷了。”

“嗓子疼?”夏侯轅挑著眉,狹長的桃花眼微微瞇起,“也罷,今日我就給你配服藥,回去按著方子吃就是。”

顧熹微忙道:“不必了,小病小痛罷了……”

“拖不得。”夏侯轅笑著,起身向下走去,怕是去買藥,一雙眼睛總叫顧熹微覺得心裏毛毛的,也就不再爭執了。

見小哥哥走了,阿翎才抖開錦帕掩住自己的小嘴,吃吃的笑:“看來,定國公府二奶奶你是跑不掉了。”

顧熹微臉上一紅,啐道:“可不許胡說,我瞧著轅哥兒對旁人也挺上心的。喏,對平安和你不都很好麽?”

暗自佩服顧熹微睜眼說瞎話的功力,她怎麽看出夏侯轅對自己很好的?阿翎在心中吐槽完畢,還是笑道:“總之,你若是嫁不出去,我家哥兒自然收了你,到時候……”她修長白皙的手指晃了一圈,還沒落在顧熹微鼻尖上,卻見她身後的樓道入口前站了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臉色有幾分病弱的蒼白,正看著阿翎微笑。見阿翎轉過頭來,點頭示意她過去,轉身進了一間包廂。

阿翎臉上的笑容立時僵了僵,忙起身囑咐道:“我一會子就回來,你與二哥哥別擔心。”說罷,忙快步跟上了那男子。對方護院倒也知禮,放阿翎進去後,就守在門前了。

包廂之中比起大堂自然是要暖和得多的,整間室內似乎都氤氳著霧氣,那男子就坐在房中靠窗的地方,撐著下巴,原本安逸閑適的動作,他卻沒有一絲表情,坐在那裏,仿佛一個木偶般。桌前還放著幾碟糕點,全是阿翎愛吃的。

“過來坐吧。”他擡頭,見阿翎有些局促的模樣,開口笑道,“站得那樣遠,不曉得的,還以為我怎麽了你。”

阿翎劃拉著小腳丫到他對面坐下,低聲道:“遠哥哥……”

佟明遠笑道:“這樣子做什麽?難道怕我生吃了你?”又取了糕點餵給阿翎,難掩眼角絲絲落寞,“我總是想要見見你的……”

“哥哥若是想見我,隨時都可以見啊。”糕點雖是香甜,但阿翎覺得有些難以下咽,看著佟明遠這神情,她大概也猜得到為什麽,但也不能說破,一旦說破了,都得不了好,“這點心倒是好吃,哥哥也吃。”

“我不愛甜的。”雖是這麽說,佟明遠還是取了一塊納入嘴中,“蕭家已然向你提了親,想來你過不了許久就要嫁了吧。”

僵了僵,阿翎還是點頭,囁嚅道:“是呢,到底,我還沒出世就是許了他的……”

“就是沒有婚約,你也會嫁給他的。”佟明遠難得打斷了她,又掩去了那一絲嫉妒而來的憤怒,“果兒那麽喜歡他,不是麽?”修長蒼白的指尖在茶杯口一圈一圈的劃著,“母親這些日子,倒也是在為我物色了。”

“那多好……”阿翎幹澀的笑著,不曉得為什麽,她也有點想哭。佟明遠看著她,眼底血絲那麽重,襯得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像是隨時都會倒下去,“那日我瞧了一眼,裴家的姑娘,倒真是好……”

“是啊,裴家的家教,自然是好的。”阿翎哽了哽,還是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姑姑家的瑯華也與平陽伯府的二公子議親了。”

“咱們都大了。”佟明遠笑道,“果兒嫁到蕭家,定會很幸福的,比婉兒更幸福。”說到這裏,他又笑起來,“大姐姐說,你倒也是關心著我的婚事的。”

阿翎不覺窘迫,忙說:“也不是那意思……”

“你希望我娶她麽?”佟明遠一面說著,一面含笑,仿佛春陽般和煦,“果兒為哥哥選的,哥哥自然是喜歡的。”

“遠哥哥,我曉得,我都曉得的……”他對她好,她不是無知無覺。可是有時候,真的不是自己能做主的,甚至有時候,阿翎連蕭清晏究竟好在哪裏也不知道,可是誰都不能代替他。阿翎說著,深深吸了口氣,“我希望哥哥能夠幸福而已,沒必要為了一個虛幻的影子耗著。”

佟明遠還是微笑著,只是眼中的血絲更紅了,臉色也愈發蒼白:“她很好,我也很喜歡她,想必也是會幸福的,就像你一樣。”說到這裏,他喉結動了動,還是說不下去了。

阿翎閉著眼睛,只是那麽無力的忍著淚水。聽得佟明遠淡然得不真切的聲音:“果兒呵……咱們都會很幸福的。”說罷了,又微笑著,“出去吧,阿轅尋不到你,會擔心的。”

阿翎睜眼,淚水模糊了眼前,還是點頭轉身去了。門關上的那一刻,佟明遠才一口長長的氣嘆出來,眼底隱忍了很久的一滴淚才緩緩滴落下來。

繼阿翎與蕭清晏訂婚的事傳開,很快,淑寧帝姬的小兒子佟明遠與平陽伯府大姑娘裴玫的婚事也傳開了。這蕭瑟蒼涼的冬日,似乎都被這接踵而至的喜訊染得喜慶了起來。

淑寧尚且清點著將要送到平陽伯府的聘禮,便見貼身的大宮女來稟報,說是佟明遠在房中焚了一只從相國寺求來的竹簽。

淑寧臉色一僵,閉眼嘆道:“隨他去吧。”

佟明遠坐在火盆旁,火光映得臉色無比詭異。火舌漸漸吞沒了那一支竹簽,上面的字也漸漸看不真切了。

“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

佟明遠坐在旁邊,喃喃道:“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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