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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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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心羞惱的莊和牽著長安去了,阿翎無意間瞥見一個俏麗的背影心中暗道要糟。溫寧、溫惠、莊靜三個年長的帝姬已然出嫁,剩下的年歲都還小,怎麽可能有這樣的身姿?

想到方才莊和定是見到了自己和佟明遠坐在一處的樣子,依著她那性子,指不定又在心中記了阿翎一筆呢。

這麽想著,阿翎不免咬了咬下唇。她並不懼怕莊和,只是覺得如果真的明目張膽的鬧起來,只怕要吃虧的。又偷偷看一眼佟明遠,他低著頭,側顏是那樣的好看,仿佛是玉琢一般,俊美的男兒。要是莊和真的嫁到了佟家,先不說佟明遠這頭,光是淑寧,那可就有得莊和受得了。

只是,對於夏侯家,皇帝已然網開一面,再有帝姬想要嫁進駙馬家,只怕不容易了。

日子轉轉兜兜的過著,因著德勒克父子在京中,皇帝倒也是頗有幾分忙碌。隨著年齡的增長,阿翎的學業倒也不那樣繁忙了,下了學,便就與皇後嘮嗑。至於回家,往日阿翎還能跟沈婉兮廝磨一會兒,現在沈婉兮有了身孕,夏侯軒那叫個“防火防盜防妹妹”,生怕媳婦被妹妹吵著了,見了阿翎來,就恨不得拎著衣領子將她扔出去。阿翎自知無趣,轉頭就去蕭清晏那裏,說了自家哥哥一通壞話,這才心滿意足了。

而皇家,每年的秋狩卻也是必不可少的,雖說德勒克在,但正是叫戈雅看看大齊這群新長成的青年才俊,皇帝欽點了數位小輩跟著一同去秋狩,順帶也帶上了資歷比較老的妃嬪和幾個年幼的皇嗣。

聽說了蕭清晏要去的阿翎自然不會錯過跟未婚夫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的機會,好說歹說了許久,皇後才同意帶上她和顧熹微。

天空澄澈得好比一方美玉,秋高氣爽,連帶著天空都格外的高朗。秋狩的隊伍就那麽從皇宮浩浩蕩蕩的開往圍場,所謂圍場,實則也算是一處行宮,大齊開國以來,一向都是在此處狩獵。

偷偷掀開車簾,望了望騎馬走在最前方的皇帝和德勒克父子,還有一身戎裝生怕有人蹦出來刺駕的父兄,阿翎長長嘆一聲,放下了車簾,轉頭看著皇後:“舅母,有句話,果果想要問一問。”

皇後原本悠然自得的看著書,見她忽然正色,也就頷首:“你問吧。”

“莊和姐姐的婚事,還有明遠哥哥的婚事。”對於莊和來日會嫁到哪裏,阿翎一點興趣都沒有,但未免聽來太過怪異,還是這樣問了,“我總是好奇的。”

“莊和?明遠?”皇後忽然含笑,見顧熹微一臉鄙視的看著阿翎,笑道,“微姐兒也覺得果果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

顧熹微移開目光,無辜的模樣看來純真得很,叫人心裏都癢癢起來:“姑母又欺負我,我幾時這樣想過了?”

“明遠那孩子,我勢必不會委屈他的。”念及佟明遠中毒的原因,皇後還是有幾分愧疚的,抿了一口茶,“不過莊和那頭,你們也不必想了。休論我與淑寧長帝姬不會同意,便是林貴妃,也不會允許莊和與明遠在一塊的。”

阿翎頓時放下心來,松愜笑道:“二姨沒少讓林氏吃瓜落,林氏那樣的性子,指不定給莊和物色了怎樣的人家呢。勢必是家世上好的,姐姐是帝姬,自然也是當得起。”

皇後忽然抿唇一笑,沈默不語了。

到達目的地,又將營帳分好。少不得皇帝要給人訓話的,看著這些子隨侍的大臣一個個被叫過去談話,阿翎也沒有閑著,進了自己的營帳,向顧熹微討教起了針線活,惹得顧熹微笑話了她好久,說是想繡嫁衣想瘋了。

伊雷剛從外進了營帳,便見德勒克背對著自己站著,面前掛著一幅畫。那畫上的女子,風姿綽約,含笑間有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溫婉明艷,那笑容美到了足以晃花人眼。

伊雷靜默片刻,認出那人與當日在珀月湖畔遇見的元熙王姬又七八分相似,沈吟片刻,才問:“這便是大齊的長樂帝姬麽?”

德勒克似乎沒有料到兒子在身後,身子僵了僵,轉頭示意兒子站到自己身邊來。目光又一次落到了畫上,滿眼的疼惜:“當年本汗第一次見到烏仁圖雅,她才十七歲,就那麽騎在馬上。她是那樣的美,咱們草原上所有花兒加起來都不及她十一。咱們草原上的英雄,從來不會掩飾愛意,我還未曾向當年的齊皇求取她,她便自請下降和親。伊雷,你可曉得,阿爹當年是有多歡喜,只要她願意,我可以傾戈雅之力來疼惜她。”可惜,他還沒能來得及好好疼她,她便去了。

“父親節哀。”伊雷聽出他話中的哽咽之聲,知道這是戈雅的天的漢子陷入了回憶之中,“長樂帝姬在天上,總是不願父親如此的。”

“我還記得,我依著漢禮娶她,揭開她蓋頭的時候,那種驚艷。伊雷,你曉得麽?這畫畫得再像,實則沒有她本人的一半。大齊女子皆是貌美,但除了淑寧帝姬,我還沒有見過那個女子能與她並駕齊驅的。”

伊雷微微驚訝,淑寧的樣貌他是見過的,雖說如今已經上了年紀,但容貌仍舊勝過不少妙齡女子,也不難想象,淑寧年輕時,是有多美。

“我那日在宮中見到元熙,還以為那是烏仁圖雅回來了。可我也聽到了,她喚我‘姨父’……”德勒克聲音漸次低了下去,“伊雷,你並不知道,當我一夜醒過來,聽見她暴斃……昨夜還在與我跳舞,與我唱歌的人,竟然就這樣沒了……”

“所以父親再沒有立過閼氏?”伊雷追問道,見德勒克點頭,不免也是心酸起來。

草原上的漢子,從來不會掩飾自己的心意,對於喜歡的女子也好,旁的什麽也好。

夜漸漸深沈,篝火依舊,空地上,看著熊熊燃燒的烈火,托著小臉,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冷不丁一件薄氅披在身上:“夜深露重,病了怎麽了得?”

“病了也不需你照顧的。”阿翎也不回頭,嘴上卻老大不客氣,“我倒是在想我娘親,如今爹爹哥哥們都出來了,娘親一個人多寂寞啊。”

蕭清晏展眉一笑,坐在她身邊:“那你怎麽不在家中陪著幹娘?現在到這裏了,卻來想這些?”

蹙起了眉頭,阿翎瞪著他:“有你這般說話的麽?天才曉得,要不是為了某人,我怎麽會來?”

“為了某人?”蕭清晏心中歡喜,卻明知故問道,“果兒為了誰?叫我猜猜,佟家哥兒?還是戈雅那位王子殿下?”

“你……”被氣得夠嗆的阿翎也不理他了,轉頭看著火堆,仿佛是雪捏成的白皙小臉上升騰起了紅暈,也不知道是因為火還是什麽。蕭清晏坐在她身邊,看著火光反射得他眼中亮晶晶的,還有幾分稚氣的小臉上頓時染上了幾分嫵媚,當下瞇眼握了她的手:“你是為了我,是不是?”

“誰為了你啊?”阿翎柔柔笑著,乖乖巧巧的模樣叫人只想在她臉上咬一口,“我為了一個蠢貨而已。”

蕭清晏半點不著惱,將她白嫩的小手握得更緊了:“大蠢貨與小笨蛋湊一起,倒也是絕配。”

“去你的。”不依不撓的起身,又怕被人見了,忙轉身道,“我要回去了,一會子熹微找不到我,總會著急的。”

“回去吧。”看著自己的小未婚妻起身,也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胸膛中忽然就有些莫名的自豪感,“果兒,等你再大些就好了。”

“大些也不關你的事。”知道他什麽意思,阿翎紅了臉,飛也似的逃了,回到營帳,還將顧熹微唬了一跳,見她通紅的臉色,硬是拉著摸了幾把額頭,確定沒有發熱才算完了。

而第二日,便也就是狩獵開始了,這事女人向來是插不進去的。只見皇帝與德勒克分別在隊伍最前方,眾皇子和大臣並青年才俊們分別跟在後面。

皇帝手握硬弓,臉上含著沈穩的微笑:“素聞戈雅男兒彪悍,還請可汗與王子不吝賜教。”說罷,率先催馬,絕塵到了前方,德勒克也是微笑,策馬緊隨。眾人一路絕塵而去,馬蹄達達,聽得人格外的振奮。

按著往日的習慣,第一二只獵物,素來是由皇帝和太子射下的。但此時,倒是德勒克和皇帝分別得一,太子身邊的宋王老大不給親哥面子,笑道:“皇兄這回可是吃了癟了。”

太子也是雍雅,看也不看弟弟,只低聲道:“可汗遠來是客,連一點地主之誼也不曾盡麽?”說罷了,策馬到了皇帝身邊,留下宋王在後,後者自嘲的笑笑:“又想說我不懂禮了。”

馬蹄聲雷動不止,尚且隔得遠,便見草叢之中跳出一只小鹿,像是被這馬蹄聲驚住,轉頭靈巧的想要逃開。眾人見是鹿,都很有默契的松了弓弦。古人雲:逐鹿天下。為王為君者逐鹿天下,卻也沒有臣子的事,為避嫌,鹿歸君上,早就是約定俗成的事了。

只是皇帝還未曾射出,一只長箭破空,帶有雷霆之勢,氣勢穿雲,穩穩的朝著小鹿射去,小鹿中箭倒地。

大齊眾臣面面相覷,轉頭齊齊的看向還未收弓的伊雷,臉上神色微微不虞。跟皇帝搶鹿,還是個外臣,難免叫人覺得有異心。而下一刻,眾大臣又齊齊的看向定國公三父子,臉上神色又安心下來。

當年大齊建國不久,戈雅屢次來犯,是當年的定國公夏侯傑自請領兵抗衡,斬戈雅大漢烏斯曼於劍下。

還沒等眾大臣腦中千回百轉完畢,皇帝已然朗聲笑道:“王子好箭法。”說罷,掠到死鹿前,見長箭從其左眼貫穿右眼而出,轉頭看著伊雷,讚道:“姐夫生了個好兒子。”

德勒克亦然含笑:“皇上謬讚了。”說罷,轉向伊雷,“還不向皇帝陛下賠罪,這可不是你的獵物。”

伊雷面不改色,聞言恭敬的俯身,行了個戈雅的大禮:“還請皇帝陛下恕罪。”

皇帝微微含笑,一雙眸子裏卻看不出半點喜怒:“有兒如此,倒也是不負此生。”說罷,解下腰上金刀,“朕聽聞戈雅習俗乃是金刀配英雄,朕這把金刀,便送給王子了。”

那把金刀,尚且是皇帝做太子的時候,先皇欽賜的,刀鞘上鑲滿了寶石,刀身更是用玄鐵鍛煉,吹毛立斷。

伊雷看了一眼那刀,還是不動聲色的接過:“多謝皇帝陛下。”說罷,恭恭敬敬的退到了一邊,沈默不語。

皇帝靜靜地看著他的舉動,半晌後臉上浮出一抹說不出意味的笑容,太子亦是一笑,只是誰也猜不透,這父子倆是在打什麽啞謎。

這場狩獵一直持續到了黃昏,夕陽沈沈,雁影掠過,在這蒼茫的暮色之中添了幾許肅穆。阿翎和顧熹微廝混了一整日,好容易盼到了一眾人馬風塵仆仆的回來,雖是歡喜,但也明白這種情況,總是不該自己出面的。

這次的狩獵,眾人皆有斬獲。皇帝和德勒克得了不少,太子和伊雷也是收獲頗多,像是被父親拎來充數的夏侯轅也是得了不少獵物。只是阿翎比較懷疑,是藥倒的還是真正斬殺的。

剝了皮,冬日又有好的皮料制衣了;晚上也有好吃的野味了。

阿翎原本跟在皇後身邊,見綠綺極快的走進營帳,在皇後耳邊說了幾句話,皇後這才露出笑臉來:“既然她要來,就叫她來吧。正好陸昭儀也在,叫她們娘倆說說話就是了。”說罷,又攜了阿翎和顧熹微,“皇上賜宴了,便隨我去吧。”

皇後雖是不點明,但阿翎也是明白了,只怕是皇帝的長女溫寧帝姬要來了。那是陸昭儀所出,當年太子出世後,皇帝便再沒有子女出世,後來好容易陸氏有了身孕,生了皇長女。

年歲相差太大,阿翎與溫寧也算不得太熟,知道了也不曾多放在心上。

一路到了主帳,篝火前已經擺好了長幾,皇帝最前面,身邊擺著另一張案幾,便是皇後的位置。阿翎知趣的行至莊和與長安身邊,與顧熹微同坐一張長幾。

長安看著阿翎的眼神那麽期盼,又轉頭怯生生的看了莊和一眼。可憐她才六歲,就要忍著親姐姐的尖酸刻薄。何況她年歲小,又體弱,想想莊和心中就是又厭又怕。

顧熹微自小就早慧,與阿翎玩笑之時瞥了長安一眼,便知道她心中所想,招手道:“平安,來,顧姐姐這裏來。”她可不怕莊和,何況若是跟莊和對上了,她也不介意。

長安大喜,忙屁顛屁顛的蹭到顧熹微和阿翎中間,左蹭蹭右蹭蹭,活脫脫一只小狗腿,看得莊和咬碎了一口銀牙不說,又怕佟明遠看了對自己厭煩,還得裝出一副賢良淑德的模樣。

顧熹微和阿翎深深貫徹了小孩子就要吃飽的理念,如同在夏侯軒婚宴上一般,你一筷子我一勺子的給長安餵食,只將小丫頭撐得拍拍圓滾滾的小肚子示意再也吃不下了才算是完。

擡眼,皇帝和德勒克正在互相說著恭維的話,無非是什麽“遠來是客”“貴國人才輩出”“令郎人中龍鳳”之類的話。

阿翎又一茬沒一茬的聽著,原本想大快朵頤,又見對面的蕭清晏含笑看著自己,臉上一紅,還是斯斯文文的小口吃著。

蕭清晏含笑看著自己的小人兒,唇邊溫潤的笑容更濃。不覺身邊的伊雷起身,將手中的金刀捧起,打斷了正在互相拍馬屁的德勒克和皇帝:“皇帝陛下欽賜的寶刀,絕非凡物。伊雷有一不情之請,還請皇帝陛下應允。”見皇帝擱下就被,臉上淡然得很,頷首讓其說下去,“伊雷想將此刀轉送給旁人。”

大齊眾臣差點打翻盛著美酒的酒杯,這伊雷王子,先是搶了皇帝老兒的鹿,現在又要將皇帝欽賜的東西送出去!要知道就算是草紙,只要是皇帝賜下來的,也要放在祠堂裏,和祖宗一起供著。

皇帝倒是半點不怒,臉上還是如常的淡然神色:“有趣,不知王子想要送給誰?”

伊雷環視了一圈在場眾人,大步流星的走到阿翎面前,雙手將金刀奉在阿翎面前:“我想送給元熙王姬。”

德勒克一頓,抿緊了唇。草原上的習俗便是,若是男子愛上了女子,想要娶她為妻的話,便以佩刀相贈,若女子收下了,便是願意嫁給男子為妻。當年,他亦是送了貼身的佩刀給了長樂。那時長樂說了一句話,彼時他不算懂,如今懂了。

“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禦,莫不靜好。”

在場眾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阿翎身上,似乎連呼吸都凝結了,只餘了烈火燃燒的劈啪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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