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頭之後，先嚇了一跳的人居然變成了劉衛國。因為他看到分散在各個民房院墻後開槍的人竟然是貝殼飯店的那幫人。領頭的是良心廚，那邊的三四個人都是以前傳菜送菜的夥計。程紅彬嘿嘿一笑，道：“劉哥，想不到吧，你那小飯店裏臥虎藏龍呢。”

劉衛國沒好氣的瞪了良心廚一眼，道：“廚子，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

良心廚悠然自得的笑了：“知道啊，劉哥，我也打算跟著你們去紅島當部長了。”

程紅彬翻了翻白眼，道：“什麽部長，就他媽是個村長級別的。”

良心廚笑道：“那不管，村長是程哥幹的，好歹咱們也得幹個村務委員啥的。”

“行了，行了，回頭讓平哥封你個婦女部長。”程紅彬道，“先打退他們在說，幹不過人家，命都要丟這裏，還當部長，當骨灰去吧。”

劉衛國觀察了片刻，當即安排自己和何勇留在這裏殿後，程紅彬、良心廚和那幾個夥計全部先行轉移，從桃花仙山到西邑縣，再想辦法離開內地轉往香港或越南。事態緊急，良心廚等人也不猶豫，馬上按照劉衛國的安排去做了。

從這片散居片撤出去，就是黎城的主幹道了。程紅彬帶著幾人快步匆匆的繞過主幹道，只見外面的馬路上，十多輛警車並列排著。可是一大隊警員卻背對著他們，看著另外的兩個路口。程紅彬心中一動，只見一個警官模樣的人從墻角繞了出來。

“杜大隊。”程紅彬驚訝的叫道。

杜德永摘下自己的帽子，挑了挑眉毛說：“我現在是副局長了。”

程紅彬笑道：“杜副局長，你們是來看戲的，還是來抓我們的？”

杜德永意味深長的往大隊警員那邊斜了一眼，道：“還用我多說嗎？”

程紅彬點點頭，道：“好，這個人情我記下了。”

杜德永伸出右手，一把攔住了程紅彬。程紅彬揚起槍口，頂住杜德永的腦袋，道：“杜大隊，你別逼我，我急眼了可不管對方是不是副局長。”

杜德永瞪了程紅彬一眼，道：“你跟程黎平那小子比起來真是差遠了。我要想跟你們過不去，你們早被打成篩子了。”

程紅彬把槍口移了下去，可還是充滿敵意的看著杜德永，因為他知道杜德永多耽擱自己一點時間，後面的劉衛國和何勇就多了一點危險。杜德永道：“我留你，是想告訴你一句話。不管鬧成什麽樣，跟你哥多學學，永遠不要傷及無辜。行了，滾吧。”

程紅彬認真的點了點頭，道：“還是那句話，我欠你一個人情。”

杜德永不屑的搖搖頭：“你欠我的多了，不懂的話，回頭找程黎平去問問。”

程紅彬等人不敢多耽擱，匆匆忙忙的跑了。一路上了桃花仙山，穿過原始森林，來到西邑縣境內，天色已經大亮了。看看手機，電量早就耗盡了。良心廚冒險下了山，四下裏觀察一眼，見沒有什麽警戒巡查的警車，這才回頭招呼程紅彬等人下山。

幾人在西邑縣的小鄉鎮上耽擱了半天，給手機充好了電，趕緊聯系劉衛國。沒想到電話剛一打通，劉衛國就接聽了。

“跑的倒挺快，”劉衛國笑著說，“我在西邑這邊安排了接應的人，都被你們甩開了。”

程紅彬滿心歡喜，道：“劉哥，你們也逃出來了？”

劉衛國道：“有人幫忙，自然不是什麽難事。”

程紅彬沒多問，不用想，有這個能耐的自然是黎城警方的副局長杜德永。確定了各人所在的方位，程紅彬等人總算放下心來。在原地等候了半個小時，一輛豪華的奔馳轎車開過來，將他們全部接到了西邑縣的縣城。

轎車一路七拐八拐，來到一個豪華的小區。從地下車庫裏出來，迎面看到了劉衛國和何勇。兩人身旁還站著兩個中年人，一個是誠品食化公司的老總周壽昌，另一個是紅山酒廠的老總任叔。

程紅彬嚇了一跳，他們兩個都是正兒八經的生意人，怎麽也牽扯進來了？劉衛國看出了程紅彬臉上的疑問，淡定的說道：“你不是程紅彬，你也不是何勇，你們都是國外來的外商，跟誠品食化公司談生意的。現在生意談好了，也該回去了。”

程紅彬不傻，馬上明白了劉衛國話中的意思，當即跟周壽昌握了握手，眨巴著眼睛笑道：“周總，合作愉快。”

周壽昌點點頭，安排一輛車，把他們送往沱濱省的省城。

黎城那邊，張衛林和田璋勳被杜德仲請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隨同而來的，還有區公安局局長包慧燕和副局長杜德永。杜德仲親自給張衛林和田璋勳倒了杯水，然後各分賓主坐了下來。杜德永可不敢讓杜書記給自己倒水，自己乖巧的走到飲水機旁倒了兩杯，一杯放在包慧燕面前，一杯放在自己的座位旁。

田璋勳道了聲謝，張衛林卻怒氣沖沖的說道：“杜書記，貴方警局徇私枉法，暗中放走國家敵人，致使我們功敗垂成，請你給我們一個說法。”

杜德仲也不動怒，淡淡的笑著說：“國家敵人，你說的是誰？”

張衛林道：“劉衛國，程紅彬、何勇等人。”

杜德仲道：“程紅彬和何勇都是通緝犯，這個我倒是了解一些。不過，劉衛國是紅島的總理，而且是咱們國家默認的，怎麽就成了國家的敵人呢？”

張衛林皺了皺眉，無言以對。田璋勳幹咳了一聲，平靜的說道：“杜書記，您是國安口的領導，應該知道我們只負責執行任務，沒有資格對上級的指令問東問西。昨天上午，京城那邊發布命令，要求我們圍殲劉衛國等人。可是在杜副局長的暗中授意下，他們卻完好無損的逃出了我們的包圍圈，我們不敢怪責黎城警方的不是，但上級問詢下來，我們得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杜德仲看了看杜德永，道：“德永同志，你來說說，這是怎麽一回事？”

杜德永不屑的掃了張衛林一眼，道：“沒什麽好說的，他們信口開河汙蔑好人，跟他們計較有失身份。”

張衛林氣往上沖，怒道：“我們已經將貝殼飯店附近重重包圍，只有靠近主城區的那條主幹道由你們負責蹲點看守。若非你們放水，他們能跑的了？”

杜德永冷冷的道：“你有證據嗎？我們局裏三十多號人都在那邊看守，沒一個人看到程紅彬那夥人逃出去，難道他們都和我杜德永心連心，我說什麽就是什麽？”

張衛林道：“他們都是下屬，你說一，他們當然不敢說二。”

杜德永道：“我們尊重黨的教育，一向民主自由。不像某些人，本事沒多少，脾氣倒是很火爆。”

張衛林怒道：“你說誰呢？”

“我說誰，誰心裏有數。”杜德永道。

杜德仲和包慧燕就看著他們在這裏打嘴仗，悠然自得的喝著水，誰也不說一句話。田璋勳實在看不下去了，輕輕的咳嗽一聲，道：“杜書記，雖然在分工協作上我們和地方同志有很多誤解，但都是為了國家民族，請你體諒我們的難處。”

杜德仲點了點頭，道：“這個我自然能理解。不過你方才也說了，我也是國安口的領導，上級下達這樣的指令，為何不能通知我一聲，反而直接命令你們采取武裝行動？莫非，你們的級別比我高的多？”

田璋勳和張衛林一臉尷尬，誰也無法接口。杜德仲自顧自的繼續說道：“國安口的人辦事，通常是不需要向地方報備的，可是在市區展開槍戰，一共打了兩百多發子彈，這件事我也要向上級匯報。想好了對策，也麻煩你們去跟蘇徐那邊解釋一下。”

田璋勳越想越覺得頭大，一來不知道怎麽跟自己的上級交代，二來不知道怎麽跟蘇徐那邊去解釋。張衛林一根筋，腦子裏沒想那麽多，到這個節骨眼上還想著一鼓作氣搞死程黎平等人，那時候不管上頭怎麽怪責，都有了一個交代的結果。

杜德仲占了理，自然進退自如。況且他現在是黎城的一把手，風頭正盛。田璋勳和張衛林也沒了跟杜德永分個是非對錯的心思，含含糊糊的道了個歉便匆忙離去了。杜德永跟著送出門，低聲丟下一句“還他麽精銳，連幾個土鱉都收拾不了，指望你們保護國家安全，還不如燒香拜佛呢。”

張衛林勃然大怒，道：“你他麽嘴裏不幹不凈的說什麽？”

杜德永笑道：“還想聽啊，那我再重覆一遍？”

田璋勳靜靜的看著杜德永，然後才客客氣氣的說道：“真實情況什麽樣，大家心裏都有數，就不必耍嘴皮子了。杜副局長，回頭見。”

杜德永心中一震，面上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輕松的沖田璋勳揮了揮手。回到杜德仲的辦公室，杜德仲沈沈的嘆了口氣，道：“原本以為他們勢均力敵，想不到最後他們要兩敗俱傷。”

杜德永怔了怔：“杜書記，這是什麽意思？”

杜德仲道：“他們擅自動武，說明紅島那邊的情況已經惡化了。在國內都敢這樣胡來，何況在境外。不過這樣一來，勢必會吸引高層領導的關註，嘿，等著瞧好吧，到時候麻煩事多著呢。”

杜德永突然發現最近跟杜德仲說話，總是抓不到他話裏的意思了。或許職務上去了，每一句話都充滿了深意，讓人覺得高深莫測。怪不得古代有句話叫做伴君如伴虎，杜德永裝模作樣的點點頭，收拾了桌子上的水杯，出門開車回局裏去了。

背後，杜德仲默默的看著杜德永遠去的背影，又沈沈嘆了口氣，抓起了桌子上的固定電話。半小時後，杜德永收到公安局局黨委的命令，他的職務被暫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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