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心裏不舒服，”周建軍寬慰道，“不是小叔胳膊肘往外拐，但你跟程總接觸的太少，不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壽昌，我今天告訴你吧。三個月前，他手上還沒有什麽錢，我給他一千萬的價碼，請他去巴基斯坦解救士強，可是他並沒有接受。”

“那士強怎麽回來了？”周壽昌急切的問。

周建軍嘆了口氣，道：“你聽仔細一點，他是沒接受我給的酬勞，卻按照我的要求去了巴基斯坦。士強回來的時候告訴我，有幾個中國人大鬧龍蟠峽，還跟當地軍方打了一仗。天上有武裝直升機，海裏有巡邏炮艇，地上還有黑社會的武裝人員。壽昌，你想想看，程總冒了多大的危險才把士強救出來，咱們那一千萬，花的到底值不值？”

周壽昌不說話了，過了幾分鐘才悶聲說：“值。”

小黑在前頭插嘴道：“程總真是條漢子，異國他鄉，九死一生啊，服氣！”

周建軍又說：“他回來的時候，這些事情都沒跟我說，也不願意要獅子酒吧一半的股份。所以我認定他是個成大事的人，根本不在乎虛名利祿。反正你那面粉集團也是死馬當活馬醫，這次就賭一把吧。”

周壽昌點點頭，字都簽了，人家股份也拿到手了，不賭又能怎麽樣。只希望小叔的眼光是對的，程黎平的到來，能讓遠方面粉集團再煥生機。

第二天，六叔率先得知了程黎平成為遠方面粉集團大股東的消息。不過現在這家集團公司半死不活，六叔也沒往心裏去，還在慫恿著別人去接自己剩下的股份。待到今天開盤，遠方面粉集團一枝獨秀，逆勢而行，大盤暴漲幾十個點的情況下，居然依舊綠的耀眼。六叔一邊罵這只股票不爭氣，一邊暗自慶幸自己跑的早，這幾十萬的損失轉嫁給了程黎平。

程黎平也很苦惱，可是他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因為田梓橙今天請了假，一大早就來到了裝修公司。程黎平知道她現在是什麽身份，但是田梓橙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兩人依然維持著表面的情侶關系。田梓橙很驚訝程黎平接了六叔的股份，遠方面粉集團效益低下，入不敷出，明顯是一支沒有前景的股票，一向精明無比的程黎平怎麽會幹出來這樣的蠢事。

程黎平苦笑道：“我想把這家公司救起來。”

“為什麽？”

“因為這家公司對黎城的農民很重要。”程黎平說。

田梓橙不解，黎城周邊的各個城市裏，大大小小的糧食作物加工廠不計其數，這家面粉集團為何就那麽特殊。程黎平言簡意賅的講了一遍，說這家面粉集團給農民的糧價高那麽幾分錢，而且不用農民長途跋涉去銷售，異常便民。

“幾分錢？”田梓橙皺眉道。

程黎平認認真真的說：“就這麽幾分錢，按照七畝地的水準來說，那就是幾百塊錢的差距。”

田梓橙似乎明白了什麽，她沒想到程黎平內心裏居然還有如此良善的一面。在一起這麽長時間，難道自己真的還沒看透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嗎？這一刻田梓橙的內心無比覆雜，劉衛國說的沒錯，她確實是國安口的人，來到黎城的目的就是為了監控程黎平。在上級眼中，他是一個身份特殊的不安定分子，為我所用的時候得心應手，不能為我所用的時候，有能力搞亂一個國家。

所以當上級收到程黎平的退役申請時，提前布置了田梓橙這一步棋，這也正是田梓橙為何先比程黎平來到黎城，而且在沒有多少交集的情況下卻同意做程黎平女朋友的原因。一開始田梓橙的態度還很堅決，職責是職責，萬萬不可介入個人感情，可隨著與程黎平的接觸越來越多，她突然覺得這個人身上有很多優點，盡管有時候依然采用簡單粗暴的方式處理問題，但他骨子裏真的是一個好人。

然而，上級給她的指令越來越嚴苛。當他們查知程黎平除掉了魯大彪並且闖入天豪飯莊打傷十多人後，張凱居然告訴田梓橙，必要之時可以采取一切手段殺掉程黎平，哪怕先陪他上床也在所不惜。

當時田梓橙據理力爭，說：“他殺了魯大彪，如果真要追究他的責任，按照司法審判他也難逃死刑，為何非要我去做一個殺人犯？”

張凱板著臉說：“小田，這是命令。”

田梓橙不敢抗命，但也不願意殺掉程黎平，只能低著頭不說話。

張凱嘆了口氣，用不符合他年紀的嚴肅口氣說道：“他知道太多秘密，萬一有個什麽差錯，後果不堪設想。小田，我知道你跟他是戀人……”

田梓橙突然打斷了張凱的話，道：“不是。這是工作，你們要求的。”

張凱楞了一下，突的又笑了起來：“既然不是，那就更好了。你記住我這句話，一旦失控，必須下手，這是來自京城的命令，務必要嚴格執行。”

田梓橙無可奈何，呆呆的在咖啡廳裏坐了半天，連張凱是什麽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作為國安口的一員，當日程黎平離開國內飛往巴基斯坦，她自然也知道了這件事。可是後來上面說程黎平立下大功，救了副廳級特工陸建平，而且拿回了軍方迫切需要的一套電子設備。田梓橙曾經天真的想，上頭可能會因此改變對程黎平的看法，撤銷自己的潛伏任務。然而，無論如何田梓橙也沒想到，上頭的命令竟然越發嚴厲，甚至連續派張凱當面提醒自己的身份和職責。

也正因為張凱與田梓橙的接觸略微有一點點頻繁，才讓劉衛國查了出來。

看著眼前一心為老百姓著想的程黎平，田梓橙五味雜陳，糾結異常。程黎平佯作不知，道：“怎麽了，橙子，身體不舒服嗎？”

田梓橙猛然搖搖頭，道：“沒事，我沒事。對了，開盤了嗎，今天怎麽樣？”

“開了。”

“我看看。”

一長串豎長的綠色蠟燭圖擺在了田梓橙面前。從最高峰的三塊多錢，變成了現在的一塊六毛多，這只股票從未有過高光時刻，竟然玩了一出刺激無比的長途滑坡。田梓橙目瞪口呆，轉過頭直直的看著程黎平，道：“你虧多少？”

程黎平笑笑：“股份有點多，估計三十多萬吧。”

田梓橙張大了嘴巴，道：“三十多萬？你知道我一個月工資是多少嗎？”

程黎平撓撓頭，道：“土地測量中心待遇還不錯吧，五千，多了還是少了？”

田梓橙沒說話，伸出三根手指頭。

“三千？”

田梓橙點點頭，道：“包括五險在內。”

程黎平迅速在心裏算了一筆賬。三千塊錢的月薪，扣除五險，大概到手也就是兩千多塊。一年下來，也就是兩萬多塊。加上獎金，算作三萬的整數，也就是說今天自己虧掉的錢，抵得上田梓橙十年的薪資。當然程黎平知道田梓橙的真實收入肯定不會是這些，他只是延伸到了農民的身上，如果他們不出去打工，單純靠農田生產出來的那些作物，恐怕同樣得花個大幾十年才能掙到三十萬。而且，這是建立在不吃不喝的前提下。

哀民生之多艱。程黎平暗暗嘆了口氣。

“怎麽黎城這幾家上市公司的股票都不好啊？”田梓橙詫異的問道。

程黎平打開石馬集團的票子，人家的盤面是紅的，雖然只漲了兩毛錢，但那誘人的紅色看上去舒坦多了。再打開黎城老牌的上市公司神水集團，股價已經擡升到了三十多塊，看來今年經濟回暖又把煤炭的價格拉了起來。最後切換到王智浜的智浜實業，漲幅為七個點，價格變成了十塊七毛五。

田梓橙楞了，直勾勾的看著程黎平，道：“都在漲，就你自己的股票是跌的？”

程黎平笑道：“說明我眼光不錯，與眾不同。”

田梓橙哭笑不得，大哥，這是三十多萬，不是三十多塊啊。

程黎平直接把電腦合了起來，道：“算了，不管了，快中午了，走吃飯去吧。”

田梓橙搖搖頭，道：“虧成這樣，我還真不安心出去吃飯。行啦，我去買點菜，在這邊隨便做一點吧。”裝修公司這邊條件簡陋，沒有液化氣，只有一臺電磁爐，還是農大叔他們買來做飯用的。油鹽醬醋倒是一應俱全，旁邊還掛著兩把掛面。

田梓橙出去買菜，程黎平馬上打開手機。未接來電裏面，周壽昌的電話占了17個，賀利13個，顧副總6個，老爸3個，周建軍反而只有一個。程黎平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麽，因為之前股票雖然也在跌，但每天的跌幅也就是那麽一個點兩個點，今天反而逼近跌停，這有點讓人毛骨悚然。程黎平也很愁悶，誰不想來個開門紅，可是他也沒辦法啊，手頭沒資金，想護盤也護不成，只能眼睜睜看著它繼續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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