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歇會吧，叫什麽名字啊？”程黎平推開房門，進去坐在沙發上，順手丟給兩人一罐啤酒。

“我叫張陽，他叫蔡牙石。”左邊的毛孩子比較活躍，爽快的接口答道。

“多大了？”

“我15，他14。”張陽挺著胸膛說，看他那架勢，似乎以為自己已經長大成人了。

十四五歲，青蔥少年，這是該在中學裏讀書的年紀。除了考試成績之外，不需要為其他的問題苦惱煩心。可眼前這兩個孩子每天要考慮的問題不是讀書學習，而是生存下去。程黎平說不出自己心裏是什麽感覺，只覺長夜雖然漫漫，星鬥滿天，卻難以閉上眼睛安然入睡。

這就是人生。光怪陸離千奇百怪的人生。

瞪著眼睛到天亮，程黎平打電話給劉衛國，問他有沒有出發。劉衛國說剛吃了早餐，正打算叫何勇送我去車站呢。程黎平說那你等一下，我再送兩個毛孩給你，你把他們一起帶去吧。劉衛國雖然感覺有點怪異，但也沒多問，馬上叫何勇開車，直奔城西別墅。

程黎平掛斷電話，把躺在沙發上的兩個毛孩子叫起來，問兩人願不願意學一身本事，將來混個名堂出來。張陽和蔡牙石都是年少無知的年紀，電視劇看得多了，一向憧憬英雄人物，聽程黎平這麽一說，壓根兒就不知道程黎平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一般。

“去了的話，可別怕吃苦。”程黎平嚴肅的說。

“死都不怕，還怕吃苦？”張陽大大咧咧的笑道。

等不茍言笑的劉衛國來到面前，兩人的表情就沒有那麽輕松了。這個大叔下巴一層青青的胡茬子，臉上沒一點笑容，沖著兩個小子指指後面的車子，便扭頭向程黎平點點頭，徑直坐回到副駕駛上。何勇伸出頭來，向程黎平打了聲招呼，不待兩個小子反應過來，一溜煙的向城西客運站開去。

這個劉哥，又扮酷。程黎平不滿的念叨道。

在街邊吃了點飯，程黎平回到別墅，打開許璟雯的電腦，靜靜的等待今天的股市開盤。除了遠方面粉集團的股票，智浜實業的票子也被他加入了自選單。兩只票子的k線圖走勢都很類似，開盤後一路拉升，走出了一條牛市線，然後一路下滑，形成一條倒v。唯一的差別就在於，智浜實業的股票曾經沖到了很高的位置，而遠方面粉集團的票子還沒見到輝煌便歸於黯淡。

九點十五分，周建軍的電話打了進來。

“程總，壽昌在我這裏，姓石的那邊有動靜的話，勞駕你通知一聲。”

程黎平皺起了眉頭，周壽昌如此沈不住氣，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但這筆錢是周建軍一個人出的，程黎平也不能說什麽，只能含糊不清的應了一聲。

九點半，股市開盤。遠方面粉集團的股價像一條死去的蛇，波瀾不驚的擺在那裏，上下浮動居然只有兩分錢。大量賣盤以持平的價格掛在面板上，算算份額，似乎正是六叔所持有的股份。切換到智浜實業集團的股票頁面，程黎平頓時楞了，這支處於風口浪尖的股票居然走出一條硬挺的大陽線，封了個漲停板。

被證監會罰款兩億，又被各大媒體盯著，這樣的股票居然拉漲停，這找誰說理去。程黎平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因為他在股市純粹是一個小白。

同時看不懂的還有黃程卓和郭鐵。兩人原本以為智浜實業集團的股票要繼續承壓下行，這次搞不好又要大跌五個點以上，哪想到開盤後十五分鐘之內，大量買盤湧進來，接了無數的賣單，硬生生靠凈流入資金把這股票擡到了漲停板上。

“王智浜真這麽有錢嗎？”郭鐵轉著手裏的筆桿，死死的盯著電腦屏幕。

“有。”黃程卓撅著嘴，顯得有些大惑不解。

“可是，就算他真的有這麽多錢，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進場呢？萬一沒人接他的盤，他豈不是要傾家蕩產？”郭鐵見多識廣，馬上拋出了自己的疑問。

“你問我，我問誰去？”黃程卓翻了個白眼。

郭鐵撓撓頭，又咬了咬筆桿子，抓起面前的手機打給自己的朋友。“你好，簡奧，我是鍋貼。你現在方便嗎，麻煩你幫我查一下眾焰投資公司那邊的資金，看看是不是被王智浜挪出來了。”

過了幾分鐘，郭鐵收到了對方的回覆。那邊言之鑿鑿的告訴郭鐵，眾焰投資公司賬上的幾億資金早被黎城市委凍結了，在解凍之前，任何人都無法動用那筆資金。

“既然如此，誰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幫王智浜呢？”郭鐵這回是真糊塗了。

最糊塗的其實是王智浜，他已經做好了股票跌停的準備，哪想到老天給他開了一個這麽大的玩笑。當股票開始飄紅的時候，王智浜就已經坐不住了，雙眼直勾勾的望著辦公室墻壁上懸掛的電子屏，一邊低聲喃喃自語，一邊吩咐助手去查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一個助手囁嚅著說：“王總，沒什麽可查的，就是幾個億的資金流進來了，硬封的板。”

“胡說，誰會拿幾個億開玩笑。”王智浜喜不自勝，可是此刻他卻不敢掉以輕心，畢竟前段時間的走鋼絲耗費了他太多精力，他實在不想再體驗了。

“可是，實情就是這樣啊，王總。”助手為難的說。

王智浜勉強按捺住自己激動的心情，翻來覆去的盤算著是哪路高人出手相助，想了半天不得要領，只好打電話給自己的大哥。王敦儒也留意到了這個情況，思考了幾分鐘，說是不是京城的白主任出手了，這麽長時間以來，他都沒什麽動靜，有點不合理啊。

王智浜心裏一喜，暗道對啊，怎麽把這尊大神給忘了。人家可是副部級的大領導，隨便一句話，調幾個億的資金輕輕松松。可是話雖這樣說，王智浜總感覺哪裏不對勁，靜下心來想一想，總算想起來當初智浜實業集團上市的時候，曾經有一家北京的機構放進來三個億的資金。股價漲到二十塊時，他們選擇套現走人，直接賺了一倍多。莫非這些資金就是白主任在幕後運作的？

王智浜的團隊傾向於這個猜測，因為智浜實業集團上市是白主任一力主推的，如果真的倒下神壇，他面子上可就太難看了。王智浜放寬了心，原來那兩個小記者信口開河，故意說白主任失聯了，還煞有介事的調出白主任的新聞活動情況，說他已經兩個月沒露面，很有可能是被紀委控制著等等。

既然白主任這個時候願意出手相助，說明智浜實業集團絕境逢生，即將否極泰來。王智浜衡量了一下自己手裏的票子，如果這次能夠再次拉升到二十塊上方，他一定要脫手套現。哪怕上頭的領導一再強調不允許大股東擅自減持，他也要逆風硬上，誰也不能從他的手裏掏出錢去。

“王總，電話。”助手在一旁提醒道。

王智浜回到辦公桌前，看看座機上顯示的尾號是一串熟悉的數字，知道電話那頭是六叔，臉上頓時露出了不耐煩的神情。自從股價開始走下坡路，這個六叔就沈不住氣，一再要把自己手上的股份轉給王智浜。王智浜自顧尚且不暇，哪會管六叔的死活，不停的推說手頭沒有現金，過段時間再說。再到後來，六叔再打電話給王智浜的手機，王智浜權當做沒看到，一次都沒有接。六叔也不死心，又開始打王智浜的座機，哪怕一天打上幾十次，依然堅持不懈。

王智浜握著話筒，猶豫再三，還是拿了起來。“六哥，你好啊。”

“老弟，恭喜你啊，今天封漲停了。”六叔言不由衷的笑道。

“哎呀，封板也才十塊整，跟以前差遠了。”王智浜說。

六叔很心塞，遠方面粉集團的股價現在是一塊八毛九，整整一個上午都沒什麽動靜。他渴望這只股票能活躍起來，如果漲不下去，你就使勁跌吧，甚至來個跌停也無所謂，至少證明還有人在關註這只票子。像現在這樣半死不活，成交量少的可憐，六叔心裏頭實在沒譜。

“面粉集團的票子啥時候擡起來？”六叔試探著問。他也不是傻子，看到那麽多資金進了智浜實業的盤子，還以為王智浜找到了救兵呢。

王智浜挺直了腰桿，爽朗的說：“六哥，你放心，咱們是黎城板塊，智浜實業拉上去，你的票子就跟著漲起來了。”

“這沒動靜啊，上午兩個小時，上下浮動兩分錢。”

“別急，劉哥，你別急嘛。股民可沒咱們這麽長遠的眼光，現在還沒發現面粉集團的潛力。”

六叔面色煞白，氣的差點爆粗口，你王智浜現在可真是上了天了，連六哥都敢糊弄，如果面粉集團真那麽有前途，你自己手上的票子幹嗎要轉給程黎平那個王八蛋。不過六叔畢竟是老江湖，這股怒氣在嗓子眼兜了幾圈，最終又咽回了肚子裏。

“好吧，老弟，那我恭候你的好消息。”六叔不溫不火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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