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判是什麽？

吳煜心裏對她有無限愧疚，除了她要求的那件事做不到，不管她給自己什麽審判，他都不會有怨言，這是他虧欠她的。

整個蜀山前所未有的寂靜，都在等著南宮薇說話。

而她掙紮著看著自己。

數十萬弟子都不敢說話，怕說話的時候，沒聽清楚南宮薇說什麽。

殺，還是不殺？

南宮薇過了三十息時間，都沒有給答案。

越是不痛快，越是煎熬。

“薇兒，一了百了，莫要給自己留下心魔。”開陽劍仙寵溺的看著自己唯一的女兒。

“南宮姐姐，若讓這白眼狼活著，只會讓你無數次心煩，何不讓我替你將這塵緣了解幹凈！”北山墨神色激動。

吳煜沒有說話。

在這寂靜之中，不遠處沈星曜忽然說道：“我覺得，按照蜀山法規，吳煜充其量只是與一位妖魔成了普通朋友，這罪不至死吧……”

沒想到這時候還有人為自己說話。

星河劍聖，沈星曜，吳煜記住了。整個蜀山，唯一對自己好的一對兄妹。

當然，還有百裏飛鴻等等，都很不錯。

但在這時候，沈星曜說的話都不算數，開陽劍仙說的才算，而開陽劍仙聽南宮薇的。

不過，就在這時候，沈星曜旁邊忽然出現了一個鶴發童顏的老者，那老者漫天白發，但面容卻很紅潤，絲毫看不出衰老的跡象，其穿著一身白色的長袍，長袍上繪制著諸多星辰的圖案，如一條淡雅的星河。

他就如忽然出現，無蹤無影，卻在瞬間又成為了眾人的焦點。

“師尊。”沈星曜默默行禮。

原來是蜀山七仙之中的第三仙--天璣劍仙。

也是沈星曜的師尊。

天璣劍仙忽然到來，數十萬蜀山弟子一聽，頓時激動萬分，再次跪倒在地上，向這傳說中的人物行禮，對大多數人來說，能看到蜀山七仙的機會很少，能同時看到兩位劍仙，機會就更少了！

他怎麽來了……

吳煜也在郁悶這忽然而來的變化。

在蜀山七仙之中，排位是按照實力來排列的，這天璣劍仙，毫無疑問是蜀山的第三強者，其地位在開陽劍仙之上。

那天璣劍仙，聲音飄渺，出現之後，他道：“開陽，這本是一件小事，莫要鬧得太大，讓外人看我們蜀山笑話了。”

開陽劍仙有點不悅，似乎不喜歡他的出現，他道：“確實是小事，只是與我女兒有些關系，不過和你卻無什麽大關系，怎麽勞你大架了？”

天璣劍仙看了看吳煜，道：“說實話吧，我見這小孩悟性很高，讓星曜多加照顧，正準備等他到了紫府滄海境，收他為徒弟，卻不了出了這事。”

吳煜聽得一震。

眾人也是喧嘩。

吳煜終於知道沈星曜雖然沒有收自己為徒弟，但一直都在關照自己的原因了……原來，是這天璣劍仙看中了自己。

如果能和沈星曜一樣，成為天璣劍仙的徒弟，那在蜀山的地位就很高了。雖然沒法和南宮薇、北山墨相比，但怎麽說也是最頂級，也算是有配上南宮薇的身份。

不過，現在似乎晚了。

那天璣劍仙的話，連開陽劍仙都沒想到，其實吳煜確實天資出眾，和沈星曜年輕時候差不多，只是南宮薇和北山墨一出，掩蓋了他的光彩罷了。以他的程度，如果蜀山七仙出來一位收他為徒弟，確實是可以理解的。

天璣劍仙。

吳煜和他對視，感受到了一股祥和，蜀山也不全是肅殺，也是有一兩人看好自己的。

這面帶微笑的天璣劍仙，便是其中之一。

原先以為是沈星雨要收自己為徒弟，後來發現是沈星曜，直到現在發現竟然是沈星曜的師尊，天璣劍仙，這也太奇幻了。

開陽劍仙一聲大笑，道：“你剛才可聽明白了，這吳煜可是和嬰皇之子互為好友的，且他還信奉妖族有善類，此人沒有丁點我蜀山的根，你若要收他為徒，不但我不答應，整個蜀山都不會答應，他們，也不會答應。”

他們，自然是蜀山七仙的其他幾位。

如果說幾天前，天璣劍仙要收吳煜為徒弟，那是天大的喜事，但今日，似乎晚了，就如開陽劍仙所說，如今整個蜀山，已經容不下吳煜了。

哪怕是天璣劍仙，這時候也是不能亂來的。

不過，天璣劍仙還是微笑著，他說道：“你不用著急，經歷此事，我知這孩子有其自己的造化，我便放下收徒這心思了。不過，畢竟也算差點有師徒之緣分，今日我不容許你殺他，按照蜀山法規，他罪不至死，理應取出弟子符，逐出蜀山仙門，此生不得再踏入到蜀山一步。”

確實，差點就有師徒緣分了。

吳煜沒預料到這天璣劍仙會出現，他之前還在南宮薇的審判之中，那時候所有人都在等南宮薇宣判。

天璣劍仙出現，似乎不用死了。而是跟風雪崖一樣，被逐出師門，放逐離開，此生不得再進入蜀山……

當天璣劍仙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還是有人喧嘩，不滿，只是聲音比較小，倒是那南宮薇忽然神色一松，明明是紫府滄海境的修道者，卻差點暈倒。

“逐出蜀山，走吧，從此我不想再看到你。”終於，南宮薇咬著紅唇，她被開陽劍仙抱在懷裏，擺擺手，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像是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天璣劍仙和南宮薇都宣判了，基本上就等於兩大劍仙都決定除掉吳煜蜀山弟子的身份。

“不行啊，三師尊，今日放吳煜走，將來他定會報覆我們！他本是我們蜀山弟子，出去之後，也會丟我們蜀山的臉！”北山墨不甘心道，他本做好了斬殺吳煜的準備，沒想到對方又有死灰覆燃的機會，不殺吳煜，他確實沒有安全感。

天璣劍仙淡淡看了他一眼，道：“小墨，這段時間有些失態了。我堂堂蜀山，怕一個吳煜麽？”

“哦。”北山墨只能含恨點頭，可能是這段時間那青冥劍帝沒怎麽出現，他畢竟年輕，所以表現急躁了一些。

審判已經確定了。

但吳煜心裏留下了一個疑問。

如果不是天璣劍仙出現的話，南宮薇一開始的決定，到底是否要殺自己？

這恐怕是一生都無法知道了。

“滾！”開陽劍仙一聲吼叫，直接將吳煜體內的弟子符震碎，且將之震飛出去，在生死戰場滾了幾圈，再爬起來的時候，嘴角已經有了鮮血，五臟六腑都被震傷。

“滾！”北山墨嘲笑道。

“滾！滾！滾！”

“弟子符已經消散，從今日開始，你吳煜不再是我蜀山弟子，從此往後，你和蜀山再無丁點瓜葛！”

“此生，不得再踏入蜀山一步！”

“在外，不可自稱是蜀山弟子！否則我等不會放過你！”

“吳煜，滾！”

那一刻，數十萬人都在起哄，都在咆哮。

吳煜看著這一張張臉，掃視過去，心裏的道，卻更加堅定了。

“哪怕舉世阻止，我都要走這條路！”

今日不死，便是新生！

哪怕所有蜀山弟子，都覺得是他背叛了蜀山，是他辜負了蜀山，對不起蜀山，可吳煜不這麽想，他唯一知道自己辜負的，只有南宮薇。

那開陽劍仙的一巴掌！

那無數厭惡的眼神！

無數個滾字，或許想要將吳煜直接用聲音轟出蜀山。

其中，朔華劍聖、離火劍聖，面色慘然，眉目之間有了那陰毒之色。

今日吳煜不死，他們不甘心啊……

“吳煜，此時不滾，再留片刻，我便廢了你！”北山墨嚷嚷道，他還是勝利了，所以說話的時候，嘴角掛著笑容。

“滾啊！”

一個滾字，不斷在耳邊轟鳴，此生難忘。

多少年後，吳煜都不會忘記，在這蜀山凡劍域生死臺上，那麽多人對自己說了滾字。

蜀山，容不下妖魔，也容不下吳煜。

吳煜本無出身，卻一路風起雲湧，還和南宮薇有著牽連，他無根無萍，自然遭人嫉妒，如北山墨這樣有蜀山七仙做靠山，屹立不倒，自然沒人敢嫉妒。

這蜀山，吳煜痛恨透了。

這是劍修的世界，不是他的世界。

當然，他也記得其中一些人的恩情，這天璣劍仙，沈星曜，沈星雨，百裏飛鴻等等……

最無法割舍的，是南宮薇。

可如今，她也希望自己永遠離開蜀山，永遠不要再見到她，徹底消失在她的世界。

或許，這便是兩個人最好的結局吧！

“多少年後，你會慶幸自己今日離開了她，吳煜。你該明白，成仙之路，孤獨是正常的，一萬人之中，只有一人，才有可能找到真正的道侶，同心同道，生死與共。而南宮薇，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連冥瀧都變得煽情了。

“怎麽還不滾？”開陽劍仙抱住女兒，不想讓她再看吳煜。

吳煜擦去嘴角的鮮血，他半跪在南宮薇身後，默默取出昊天日輪劍、月舞晴空劍、還有九方鎮魔柱。

全部法器，堆積在眼前。

還有蜀山得到的所有的劍心，該還的東西，他都沒有拉下。

“此生欠你太多，只能還這麽多，剩下的，用這些疼痛來補。”

他拿起月舞晴空劍。

南宮薇背對著他，沒有說話。

吳煜便手起劍落，在身上穿出密密麻麻的血窟。

最後，他臉色慘白，站立不穩，地上已經鮮血遍地。

“願對你再無虧欠。”

他艱難站起來，轉身，一步步離開生死戰場。

腳下，滿是血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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