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可以說是沖動之下做出的決定

第七刃行宮離這裏不遠——說是第七刃行宮，說得好像事不關己一樣，但其實，就是我的行宮。

但我還真沒來過這裏。是的，仔細回想一下，除了向原第七十刃挑戰的時候之外，我真的再也沒來過這裏。

於是我推開門的時候心情還有點微妙。

“要是沒處去你可以待在這。”總之，我盡量簡短地對葛力姆喬說明。

那只豹子剛往裏走了一步，聽到這句話像踩到陷阱一樣跳了起來：“哈？我才不要你可憐。”

“隨你要不要，反正只是個空房間而已。”我聳肩，冷淡地說。

這裏甚至可以說空置了以年為單位的歲月。既使是在沒有什麽灰塵的虛夜宮，也積了厚厚一層灰。

“這不是你的行宮嗎？”雖說一副絕不會受人施舍的樣子，葛力姆喬還是在房間裏到處轉悠。

既使沒有什麽觀察力，看出這裏沒人居住也要不了幾分鐘。

“我住從屬官的房間。我甚至是第一次來這裏。”我回答。

“真的假的啊。”

“沒有別的事情我就走了。”我沒有繼續這個循環不止的重覆話題的興趣，於是說道。

葛力姆喬卻攔在我面前，露出一個挑釁的笑，舉起斬魄刀拍著我的肩膀，“再來打一架。贏了這裏就歸我。”

“我是不可能讓你贏的，你知道你這是十刃挑戰吧。”我死魚眼地看著他，示意新生的手臂，“我就算作弊也不會讓你贏的。”

他的笑僵住了。

但最後不知道怎麽回事我還是莫名其妙地又和他打了一架——公平地。

當然，也沒有輸。哪怕同樣少掉一條手臂，擁有超速再生能力的虛不會被之前的傷口拖累，這就像是我第一次和這只豹子打架的時候一樣——這家夥毫無評估自己狀態的概念。

我拍了拍積灰的櫃子，然後才從裏面取出亂七八糟的繃帶一類東西丟給他。

“你果然是個有意思的對手。”

葛力姆喬蹲在不屬於他的行宮的桌子上，那也就算了，還莫名其妙地對我作出評價。才幾十分鐘，這麽一會兒的功夫，他就已經把這地方占作領地了。

算了，也無所謂。

“為什麽你之前就怎麽都不能和我好好打一架啊，啊？”他還不滿地大聲抱怨。但很快，像是想起什麽，葛力姆喬自顧自地往下說，“說起來你是有一次向老子挑戰過吧？後來……啊，烏?爾奇奧拉。”

他像是忽然覺得這件事有趣起來，跳下桌子，“餵，你是因為他那時候不讓你向我挑戰，把你叫回去了，才總是不把老子當對手是不是？”

“兩次。”我嘭地關上櫃子。

“啊？”

“兩次，第一次是我們在虛圈碰到你的時候。”我瞪著他，實在不覺得這是一個愉快的話題，“如果他沒阻止我，你早就是只死貓了。”

葛力姆喬盯著我看了會兒，接著挑眉，難得地沒被這種說法點炸，反而有點耐心地追問道，“不是……我是說，但是，為什麽他要阻止你？”

……他覺得這樣的戰鬥沒有意義。那時烏?爾奇奧拉是這樣說的，但我始終不覺得這是真正的答案。所以，只是，“我不知道。”

“你沒問嗎？”葛力姆喬扒拉著淩亂的繃帶。

“為什麽問？”我翻了個白眼。

“你就不想知道嗎？”葛力姆喬擡起頭，糾結地擠出一個回答。

“他想告訴我的話會告訴我的。”我說著。

“不是，那家夥想不想和你說是一回事，但是你就不覺得奇怪，不想知道嗎？”葛力姆喬的語氣好像那是什麽未解之迷。

我實在不明白他的點在哪裏，只覺得他簡直莫名其妙，不耐煩地回答：“我只想知道他想告訴我的。”

那只豹子不甘心地瞪著我，最後丟下一句：“嗎的怪胎。”

這句話有點，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惹惱了我。

“我有一些猜測。可能因為他不是很喜歡多餘的殺戮，畢竟是瓦史托德。啊，也可能因為，你讓他感興趣了，他在你脖子上開了個洞不是嗎？他可……不經常這麽做，我是不可能對他看上的獵物動手的，但，如果是這樣的話，說實話，”在葛力姆喬反應過來之前，我抓住了他有一下沒一下晃著斬魄刀的手，反手把他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我還真想把你殺了。”

葛力姆喬楞了兩秒。

但也就是這樣吧，很快他臉上的表情就變成了躍躍欲試，“那——”

實在是一時沖動的多管閑事……真不該和這家夥多說話的。我無奈地想著，在事情發展成“那就試試看啊”之前響轉離開了。

例行向東仙匯報了虛夜宮的損壞情況，東仙要倒是沒有說什麽，畢竟對虛來說彼此爭鬥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虛夜宮這樣結構簡單的建築修覆起來也很容易——但我總覺得他的目光在無聲的遣責我。

應該不是我的錯覺。

唉。

如果不考慮別的，我是很喜歡戰鬥。雖然一開始有點不習慣，但是我也漸漸適應了缺失一條手臂的情況下戰鬥，倒不算完全沒有浪費時間，這樣的經驗哪天說不定也是能用得上的。

……不，用不上吧。

我看了看缺了袖子的衣服，邊沿被血染成了黑色，但其下的手，當然看不出半點異樣，只是完好無缺的樣子。

“我想應該用不上。”

和烏?爾奇奧拉提起這件事時，他也看了看我的手臂，然後客觀地回答。

真是太對了。

“但如果你覺得有必要，我也可以陪你練習。”他接著說，認認真真，一如既往。

……啊？

我翻折領口的動作停了下來。

那個，怎麽說呢，“練習戰鬥技巧”只是一個借口，該這麽說嗎？雖然我不太好意思說出口，甚至都不太願意對自己承認——但我的確是在同情那只豹子。

而且問題也不只是這個。

在徹底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之後，我幾乎是本能地退了一步。

烏?爾奇奧拉不解地看著我。

而我只是搖了搖頭，甚至一時之間，失去了拼湊言語的能力。

和烏?爾奇奧拉練習戰鬥技巧，這也就是說，我會和他戰鬥……的意思了。

烏?爾奇奧拉沒有明白我的動搖，但他很快又想到了什麽，“說起來，你歸刃了。”

提問，伽藍·特裏尼達，身為虛，身為亞丘卡斯，身為一只從有記憶起直到遇到他之前所有時間都耗在毫無意義的狩獵之中的野獸，想和烏?爾奇奧拉戰鬥嗎？

“我還沒有讓你看過我的歸刃。”他接著說。

……我不想。

“藍染大人規定四刃之上不能在天蓋下歸刃，”

當然我只會回答不想，但是——

“但是也沒關系。”

他像是結語一樣地說完。

不用更多的說明，我能明白他的意思，我的目光追隨著他下一秒握住斬魄刀的手。他低聲地說出“封鎖吧，黑翼大魔”……

但那並不是記在資料冊上的形態。

雖然不是，卻不知道為什麽，“啊，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樣”我沒由來地想著。

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觸碰他的翅膀。

很美。

——這樣的話不適合說出口。

——我想啊，我的血在沸騰，我想要和眼前的虛戰鬥，我甚至想要徹徹底底地贏過他。

但是我不想，絕對不想和烏?爾奇奧拉戰鬥，不只是害怕哪怕些微地傷害他，也是因為我恥於，暴露自己的無力與弱小，畢竟，相較之下，我只是一個多麽多麽不值得一提的存在。

藍染大人的規定沒關系嗎——我甚至想說些這樣無意義的話來帶過這段沈默。

“這是二段歸刃，我沒有和藍染大人或者其他人說過這件事。”烏?爾奇奧拉默許我的手停在他的翅膀上，一邊若無其事地說出了不得了的話。

說著說著，他忽然無辜地補充了一句，“靈壓的話，我有在控制。”

我啞然地看著他，最後失笑地對他搖了搖頭。

……誰都可以，我可以和任何人相互廝殺，只除了你。

我不想和你戰鬥，我無聲地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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