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果然還是很安靜，但作為巢穴時候的安寧，對現在已經算半個侵入者的我來說則是麻煩。

有一只虛剛剛拐向了這條棧道，我身後第二個山洞是空的，在那裏隱藏靈壓應該不會被發現。

一邊小心地分辨周圍數個靈壓的動向，我抓著靠著石壁後退。

自從來了這裏以後，我的探查神經一直挺散漫的。畢竟要是我太專心於周圍的靈壓，也就感覺不到遠處那個模糊的靈壓了，那樣的話總覺得安心不下來……習慣，習慣而已。要是猿虛不提，我原本甚至都沒怎麽在意。

不過現在還那麽隨意不是找死嗎。

猿虛的話是不是事實我沒辦法確定，但我覺得它沒有什麽要說謊的理由，如果我因為懷疑猿虛說謊而去試探其他的虛，說不定就會被警惕了。再說，這裏是地底，出口在最高處，合情合理，值得一試。

困難的是虛的探查神經一向對靈壓越強的對象越敏感，要尋找“出口通道”這種東西確實強人所難了。我在棧道邊緣裏等了一會，等離開的虛走過，最高處的虛似乎也沒有活動之後，才往棧道盡頭的最後一個洞穴看了一眼。

二十，至少有二十只，而且大部分虛的靈壓都比我強。是有幾只在休息，不過虛圈一向沒有什麽晝夜之分，就算等下去它們也不會有全部睡著的時候，只和基力安戰鬥也用不著集體離開。沒發現猿虛說得特別弱的首領，我懷疑那家夥大概和首領有什麽過節才說得誇張些。光是看，也一樣看不出誰是首領。往這裏走的路上我還想著直接從首領下手，但現在也行不通了。

乍一看沒發現什麽像是通道的地方，不過洞穴裏有修繕的痕跡。特別有幾處用大型石塊填平了巖洞本身的空缺，石壁平整得有些不可思議，簡直可以說像是人類的建築物一樣。要說在那裏隱藏了出口，完全有可能。

如果能看到出口在哪裏就方便了……直接走掉就好了。

我躲回陰影裏。既然不行也只好另想辦法。

啊，這樣怎麽樣？

按猿虛之前說的，能來到這裏的虛數量有限。然後，偶爾會有虛離開洞穴到地面去，如果那些虛不回來，上面的虛也會去查看情況吧，再不濟也能減少它們的數量。對，就是那個意思，把所有落單的虛殺掉。

都是同級的亞丘卡斯，一對一殺掉二十只的自信，我還是……

我是沒有的。

別說它們中不少靈壓在我之上，虛之間的戰鬥除了靈壓也有許多變數，應該沒有哪只亞丘卡斯能有信心贏過所有靈壓弱於自己的對手。

……但是也可以試試。

不知道是因為我一向有“打不過可以跑”的速度，還是因為跟在一只靈壓近乎可怕的瓦史托德身邊太久，我差不多快弄不明白在面對強過自己的敵人時的“害怕”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了。這個想法雖然有些危險，但不足以讓我打消念頭。

不過我忽然想到了之前的事。

殺掉其他虛群的成員也……不是第一次了。要是被發現的話，隨之而來的報覆會很嚴重。

我有點想考慮其他辦法，但最後也沒想出來。

於是我動手了。

也不知道今天我是不是被幸運眷顧著，前三只虛都挺弱小，輕易地解決了，我把它們拖到剛才藏身的洞穴裏。我還想了想血腥味會不會讓我暴露，但隨後就想到那也一樣可以讓其他虛過來查看。再說畢竟是虛，等過一會靈子散了就會變成沙子了。

第四只就難對付了，從它們的洞穴裏離開之後它就一直保持著警惕，我自以為抓到它的破綻從背後偷襲時，它瞬間反身折斷了我的手，說：“抓到你了，耗子。”

但總歸是解決了。

我把它的屍體也丟進陰影裏，活動著我新生的手臂。

探查神經裏的靈壓，終於開始移動了。

剩下的虛一只都沒留下全部離開了。比我想象裏最好的情況還要好，我本來還想過和可能留在這裏的虛交手說不定贏不了，現在連這個麻煩也省了。它們剛走遠，我立刻從藏身處竄進那個修繕得誇張的洞穴。

從剛才的洞穴到這裏沒有多少距離，就算再算上它們沒有立刻想到返回，留給我的時間也不多，更別提這樣的機會恐怕不會有第二次。

我移開一塊巖石，後面也只是缺口的石壁。要是能用虛閃大概會快上許多，我難得想起了這個總是被我嫌棄的手段。不過那樣的靈壓波動絕對會暴露。我認命地挪開另一塊石頭，一樣——

“抓住它。”

背後傳來冷冷的命令聲，我下意識地躲向一邊，果然下一刻就有兩只虛撲向了我剛才的位置，我勉強躲開，但又有其他的虛跟了上來，我幾乎是逃竄著才沒被拖住，最後背靠山洞的角落，才有一點點時間喘息，打量我的敵人。

剛剛離開的虛群正堵在洞穴入口。

我才想著自己打不過也能逃走，現在簡直打臉——我完完全全被圍住了，硬要突圍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被重傷到走都走不動的地步。雖說這麽僵持下去也不是什麽好選擇。

哎，我忘了，這可不是空蕩蕩的虛圈地表沙漠，在山洞裏圍住一個敵人，別提多簡單。

這次真不是我沒好好用探查神經，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剛才沒有察覺到半點靈壓的波動。

“抓不到就殺了它，別讓它跑了。”在中間的家夥開口。

那家夥就是首領嗎。我又想了一下剛才放棄的計劃A，把首領當做突破口——

“就是這家夥殺掉了萊西斯他們。”它們的首領又說。

我楞了一下。

不過也沒什麽好意外的，不是意料之中嗎。

我面前的兩只虛試探地攻擊了，其中一只的爪子我沒能躲開，在我的脖子上留下了爪印，我想也不想地咬了回去，被它躲開了。

沒有思考的時間，這不是可以分心思考的戰鬥，光是躲閃都應接不暇了。

但是不思考的話也一樣會輸——！

我煩躁得低吼，但也只是讓我身上徒添了更多傷口。

在我被摔在石壁上之後，我換了個目標咬向離我最近的虛，但那只虛不僅閃開，還回頭和另一只虛打了起來。我詫異，剛撞了一下的腦袋也不太反應的過來，然後我就聽到了個熟悉的煩人的聲音。

“沒想到你對你自己還蠻自負的。”猿虛對上了我旁邊的虛，一邊和它僵持著，一邊繼續用它之前那種帶著些許惡意的語氣對我說。

“……你在幫我？”我不太確定地問。

“別忘了，我們也想離開這裏。不過我們也還只有五個人，現在這樣……”猿虛擋開對手的攻擊，“……可有些勉強啊！”

我覺得猿虛這是在耍帥，但是好像也不討人厭。

而且一對四聽起來只是比一對二十樂觀了點，實際上還是不妙得很。我想要先抓住虛群的首領，但很快被另一只虛攔了下來，不得不再次退回角落裏。

“你不覺得像這樣一起戰鬥，就是同伴之間該有的樣子嗎。”猿虛見我靠近了，又說道。它被對手咬住了肩膀，幹脆就這麽把對手撞向石壁，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回擊方式，我瞥了一眼都覺得瘋狂。“這些家夥的首領叫塔祖可，你應該也發現了吧，就是被保護在中間的那只虛，不過現在不太可能動它。”

“你說你現在就要走，不是因為不想和我們一起吧？同伴多一個人也好啊，不然的話等——”

我把對手摔在地上，才終於能打斷猿虛的喋喋不休：“你還有餘裕說話？”

猿虛悻悻然地短促回道：“沒有。”

在第三只虛加入和我的戰鬥時我連觀察周圍情況的精力都沒有了，只是頭也不回地喊道：“這樣下去贏不了。”

“那逃跑嗎？”不知道哪裏傳來猿虛的回話。

它倒是幹脆。

其實我早就發現現在的情況下，我利用猿虛和它的同伴就可以順利脫身了，但那時候獨自跑掉未免也太難看。現在猿虛說了我著實猶豫了一下。那和猿虛的同伴一起逃跑嗎？然後下次再找機會？

忽然，我猛地甩尾掃開對手，然後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石壁。其中一塊巖石動了動，發出了非常小的聲響，但是在我聽來卻如同近在咫尺一般明顯。

要說為什麽的話，因為——

刺目的光芒在我眼前炸開，而我一點也不擔心這些亮綠色的虛閃會灼傷我。倒不如說就算會我也不介意。

撲通——

啊啊，他到底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不對，我連他居然會找過來都沒想過。

我的胸口泛起一陣陌生的，刺麻的酸楚。

黑翼的瓦史托德隨意地把巖石推開了，巖石骨碌骨碌地一路滾出洞口，他這時才從出口裏走出來，翅膀都別扭地收斂著，似乎稍微有點狼狽。

我想也不想地走向他。

而他看著我。從一出現到現在，只是看著我。

撲通。

又一次。

他靈壓的波動不像平時那樣細微，反而像是壓抑許久的洪流恢弘地沖刷而過。

我覺得我快愛上他了。如果我有能力愛的話。

倒不是因為他用光幕一樣的虛閃瞬間解決了我之前纏鬥許久的敵人，也不是因為他只是站在那裏就讓塔祖可屬下的其他虛不敢上前。雖然這份強大也的確讓我感到震撼。

是因為——

他記得我，而在混亂的虛群之中，他認出了我。而且，呼喚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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