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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前傳(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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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明媚,落在溫珩精致寧靜的面容上,虛幻了光暈。許是有一瞬,我覺著他實在生得太過於漂亮,內心惻動的親昵,才會稍稍側了身,低首在他的額上落下輕輕一吻,似捧著珍寶般的小心翼翼。又留戀著唇上細致微涼的觸感,稍稍的停頓。

原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然抽身離開時,卻清晰的落入了一雙好似盡含藍天滄海澄澈的眸中。

溫珩彎眸溫柔一笑,那明媚的模樣便輕輕的飄入了我的心房。“阿禾,我瞧見你親我了。”

我腦中一卡,尚沒反應過來怎麽,面上便率先噌的燒了起來,既是尷尬又是心虛,”你原來沒睡麽,嚇,嚇我一跳。”

手掌撐地便準備坐起身,腰間忽而纏上一雙手臂,將我滿當當的抱住。

我沒想到溫珩會突然伸手勾住我,起身的姿勢不過借力而並不穩妥,被這麽一阻,趔趄之下便直直的撲進了他的懷裏。

兩者糾纏,乃是一介惡狼撲食的姿態,我默了默,望望周遭,甚不安。

腰上的束縛不聲不響的扣緊,溫珩大大方方直視著我,緩緩道,“你不是道男女授受不親,叫我不要再抱你,那你又為何要親我呢?”

“我,我……”我有點結巴,有點虛,腦中想著該怎麽敷衍過去。

“待我等到了不那麽敷衍的回答,我才會松開你。”溫珩墨玉一般的眸中綴著細碎的光,安靜而認真的等著我,肅然得執拗。

我望了回青草,又望了回地,憋了半晌,鬼使神差道,“你願意給我當夫君麽?”

我也不曉得當時為何會說出這樣一句話,只曉的當時抖著嗓子將話說出口時,胸口亦是一熱,我厚了十七年的臉皮忽然薄得同紙般,輕易的燒將起來。眸光亂飄,楞是沒敢去看溫珩的表情。

臉頰邊忽而貼上一微涼的手,輕輕摩挲,像是為我驅散著面上幾乎欲滴的灼熱。

溫珩微微一笑,“願意。”

我心底松了口氣,又聽得他沈吟一會兒,似是無奈,”但是我才十四,未到婚娶的年齡。“

“唔,這個沒關系。”我和煦的笑著,“反正也不急,我可以等你。”

……

雖然荒謬,我卻也在一日的情緒沈澱之後,認定了這麽樁口頭的婚事。

後來亦想過了,就算我同別人成了婚,比及溫珩,也不會更歡喜自己的夫君。

誠然,這也不過是我在尚且還沒有夫君之時,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主觀猜度。可心尖尖上的人怎可能總是換來換去,所以當初腦子一熱,便問了溫珩要不要做我夫君。

我想,我喜歡溫珩,喜歡了那麽多年,接著喜歡更多年也是能做到的,且而這才是情感的一路升華嘛。

只是舅母卻不同意。

說對外宣稱的身份上,我是溫珩的師父,這於理不合。

我們沒有太大的爭吵。自我得了少莊主之位後,她對我能起的影響已經微乎其微。

成為溫珩的未婚妻,我也沒意識到太大的變化。倒是住在棲梧山莊後,同溫珩的寢房隔得遠了些,若不是相互的授課,我獨自一人練劍的時候便不怎麽能瞧見他了。

回眸空蕩蕩的院落中,偶爾也會覺著寂寞。

一回入暮我心有懷念,獨身去後山打掃一趟。因順帶方便,想著采些芍藥,一個不察便拖到了夜半三分。

回來時途徑溫珩院落,得見渺渺月華伴著潺潺流水,錯落在溪底沙石之中。

溫珩靠在一半人高的石臺邊,手邊松松握劍,額上微有薄汗。

我本是想將他喚醒,可伴著他並肩坐下之後,望著天邊的一輪清月,卻恍然心疼的覺著該讓他多休息一下。

他這個模樣,想必是練劍太累,不自覺的睡過去了罷。

這麽靜坐著,或許僅僅只是一陣,又或許過了幾個時辰,我發著呆的時候,肩邊忽而一沈,靠過來個人。

溫珩聲音近在尺咫,清楚的含著喜悅,低低的,比那潺潺的流水聲更沁人心脾,“阿禾,你怎麽來了?”

我飄遠的思緒緩緩拉回,忍不住回眸將他仔細瞧了瞧,“路過的時候,就進來看看。瞧你沒有進屋睡,還以為你又做噩夢了呢。”

他微微一笑,不做多言。

我調整了下坐姿,同他一齊靠在石臺上,“我想同你坦白一件事,本來想之後才告訴你的,但是現在卻想說出來了。”

“恩,你說。”

“半年前從軟玉閣中回來的時候,月娘其實教了我一支舞,我還一直在偷偷的練著。雖然月娘說,我平日都是舞刀弄槍的,連跳舞都帶著殺氣,瞧著並不好。且而那支舞是跳給心上人的,帶著殺氣可怎麽行。所以啊,我就沒告訴你。想著有一日等我練好了,再跳給你看,這麽不就是驚喜了麽?”

一路說到這,我亦是面上發燙,難為情的幹笑了兩聲,”但是如今我想,我果然還是先告訴你吧,這樣你才能多心疼我。我也想多心疼你,你如果能告訴我,你不來看我是因為在刻苦的練劍,那我也不用覺著那麽寂寞了。”

“……”

話音落了,溫珩卻遲遲未有反應。我想我難得表露一次心跡,他居然連個嗯都不給我,實在是欠收拾。

正要變臉,溫珩卻忽而開口喚了我一句,“阿禾。”

我僵硬了半晌不敢扭向他那一邊的脖子,在思想之前下意識的偏了過去。再眼睜睜的見著溫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湊上來,在我的唇上溫吞的啄了,左一口,右一口,再一口。

饒是我心神再堅固,此刻也是若遭電擊的卡了良久。最不可思議的是,他見我一陣沒有動靜,朝我微微一笑,便勾著我的腰,徑直將我推倒了,推倒了!

我眼前一花,得見漫天星辰惴惴,與一個就勢覆上來的溫珩。

心中呼嘯著無數句,深藏不露啊,深藏不露啊!分明一張禁欲乖巧的臉,竟然,竟然!

我矜持且略慌的推了推他,“呃……溫珩啊,雖然咱們是有婚約的,但這麽早不大好吧。”

身上溫珩默了半晌,低低笑了,“你這麽說,才會害我動歪念。”

我心中一定,唔,那就是說之前沒有動歪念咯,甚好甚好。“那你這是……”

溫珩稍微動了下身,移到我身側。差不多是緊貼著,側身將我靜靜的瞧著,眉底眼角具是笑意,“想你陪我睡覺。”

“……”

過一陣,“睡草地上會涼麽?你可以過來我這邊些的。“說著,便朝我張開了手臂。

我牽了下唇角,順帶不動神色挪開一塊枕著我腰的石頭,“不涼,不涼。”

……

溪流潺潺,伴著夜空獨有的空曠與寂寥,交織成一曲安定。

我還是第一回同溫珩共眠,卻沒感覺到太多的局促,只不過心裏頭暖暖的,很是開心。

“阿禾,我也有件事想同你說。”他的聲音很輕。

“恩?”

“我尚且還記得自己的父親是誰。”

“那你想去找他麽?”

“不知道。”

我輕輕與溫珩十指交握,溫和的風聲滋養著睡意。

“想去的話,我會陪你的。”

……

七月中旬,舅舅忽而的逝了。

對外作的宣稱是病逝,但我知道,他體內有致命的陳傷,拖了這麽些年,才終於燈枯油盡。

那年我十九,旋即入住正宮,平撫莊內外的騷動。這一番動靜,自然也見了不少血。

海水分離開南北兩陸。與北陸的皇權專政不相同,南陸沒有所謂的政權,有的只是像我棲梧山莊一般的分割一地的勢力,無論大小,都是按武力來統治的。所以擊敗了慕容淩的我,才能順當的入住棲梧山莊,而那些曾看輕我的下人也未有一句多言。

並非自誇,十八歲時,我的劍法造詣已經高於舅舅。所以那之後,連舅母都不敢在我面前大聲說話了。

這樣的統治,何其野蠻。

老嬤一次說漏了嘴,曾同我提過,我的父母都是死於仇殺的,是舅舅救了尚還在繈褓中的我。

時隔十九年,舅舅也幾乎是因同樣的理由去了,走前將我放在棲梧山莊正主之位,仿佛是將我投進了一個黑暗又奢華的輪回。

我其實更向往北陸的太平,自小便是如此。

老嬤的家鄉在上京,所以她常常會給我講,那裏皇權統治下的太平盛世,繁榮場景。雖然也會有爭執,卻不會若南陸一般視人命為草芥,一言不合而刀劍相向。

所以我年幼時但凡見著個溫文爾雅,瞧著有修養的人,比如溫珩,都只會暗暗篤定的以為,他定當是北陸大戶人家的少爺了。

誠然,我的那一回的篤定並沒有出錯,溫珩的確是北陸之人,也的確稱得上是大戶人家。

他的父君,正是北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溫辰。

……

離開棲梧山莊的那年,我二十一,溫珩十八。

棲梧山莊彼時內外安定,慕容淩比我更享受權利帶來的快感,即便我不用囑咐,他也依然忙前忙後的為著棲梧山莊。

我自小見慣了他那鼻孔瞧人的高傲樣,咋見他這麽鞍前馬後,實在是別扭。

我離開之後,暫由他接管山莊內事物。

舅母始終不肯認可我與溫珩的婚事,好在她自小沒將我怎麽放在眼裏。除了一回巴巴打算將我塞給那個如今染了一身風流債,前段時間剛弄出血禍來的輕浮公子外,同我幾乎沒什麽交際。故而我也不很看重她是否認同這場婚事。

去上京的路上,我與溫珩並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成了婚。當著溝通南北兩陸的大海,傳說中的”天之涯“,相互許了一番當初以為似模似樣、後來瞧著都孩子氣的誓言,姑且算是私定終身了。

此番去上京,乃是為了見一見溫珩的父君的。雖然按著溫珩的話來說,溫辰並不見得會認他。

溫珩的娘親出身風塵,縱然名極一時,甚至於驚動皇城天子。卻在隱世委身溫辰之後,連溫府的門都沒能入過。心灰意冷與其斷了關系,才曉得有了孩子。

溫辰自然是知道溫珩的存在的。只因其正妻溫夫人實乃貴胄,娘家勢力雄厚。溫辰早年風流、與風塵女子交好一事本就是她心頭刺,旁人在其面前提都提不得。又兼之溫夫人連生了兩個兒子,溫辰為求家和,便只將溫珩遠遠的安置著,並不打算帶回府邸。

直待出了意外,溫珩的娘親去世,溫珩恰好的被我帶回了山莊,便就同溫相那邊再無聯系。

這個意外,我本該是記得的,畢竟那日是我親手救了溫珩。

可年代太久,類似的事也很多,我總也記不清楚,卻不好開口去問。總覺問了就顯得忒沒心沒肺了些,自己悶著腦袋回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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