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感覺到本源之力缺失，這究竟意味著什麽？

答案不言而喻。

本源之力，作為維持神明活動的核心能量，那同樣也是世界的組成部分。

萬物在於混沌中誕生，物質形成實體，那也就是世界的起源，虛無被扭曲，進而和現實結合，隨之衍生出了生靈，這是生命的起源。

達拿都斯已經是原始神了，從某種程度上而言，也可以說是世界的源頭。

所以當他感覺到力量衰退，那麽只有兩種解釋。

要麽是他所在的世界已經徹底被毀滅，持續的力量供給忽然斷絕之後，自然會有所衰弱。

不過之前塔爾塔洛斯來找他們，雖然表示世界已經停擺，但卻並沒有說世界毀滅，所以這自然是不成立的。

剩下的第二個可能則更加簡單，那就是有一位無論在法則還是力量上都遠勝於他的前輩出現了，並奪走了這股力量。

世界講究平衡，萬事萬物都有對應的規律，在東方這股力量被稱之為陰陽，而在這裏則是光明與黑暗。

黑暗強盛則吞噬光明，光明強大則照耀黑暗，這兩股力量雖然相互對立，卻也互根互利。

在赫爾墨斯的感知之中，阿波羅並沒有回歸的跡象，連帶著對方所屬的光明神陣營也沒有什麽出跳的人選異軍突起。

如此一來，答案似乎就更為明朗了。

“既然不是光明，那麽只有黑暗了。”

給了達拿都斯一個眼神，還沒等對方回應自己，赫爾墨斯便直接忍不住問道：“你知道我們將會面對什麽？並且已經做好準備了嗎？”

沒有把話說的很清楚，並非是在顧及著什麽，只是因為沒有必要。

赫爾墨斯相信，對方不是傻子，不會在這種關鍵的時刻給他掉鏈子。

但是該問的話還是得問，該說的事情還是得提前說清楚。

“你知道，這一次我們回去，我們很有可能會碰上以往的那些對頭——而這其中同樣也可能包含我的父神與母神。”

深呼吸了一下，緩緩揭曉了謎底，親自說出對方的身份，這讓達拿都斯松了一口氣。

原本一直如同壓在胸口的大石頭忽然被移動了一下，仔細想想，那也不是完全難以接受的？

嘴角勉強翹起一個弧度，說實在的，他想笑的。

可是隨即達拿都斯卻又發現自己的笑容總是帶著一絲苦澀，於是最終還是恢覆成了沒有表情的樣子。

“我準備把烏拉諾斯的力量分割，讓宙斯進行繼承，蓬托斯和俄刻阿諾斯的力量就給波塞冬。”

並沒有在意對方語氣的變化，赫爾墨斯只是把自己原本準備的計劃說給了達拿都斯聽。

“那麽幽冥呢，幽冥地府？”

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麽只是提了一下就不在那個話題上繼續和他討論下去，不過達拿都斯也並沒有揪著這一點不放，只是轉而順著詢問起了赫爾墨斯關於大地的處置。

“關於大地的去留，我想你應該是知道的。”

對於達拿都斯所提出的這個問題，赫爾墨斯目光一閃，卻是如此說了一句。

沒有明確指向，然而他們心中卻是心知肚明。

伴隨著大地女神蓋亞陷入沈睡，大地母神的力量必然要分割，如今這個天地有資格繼承對方力量的神明卻並不多。

曾經的雅典娜會是其中之一，可對方如今已經憑借自己的力量另謀高就，想必並不會瞧得上來自於地母的傳承。

那麽剩下來的人選其實也沒幾個了，農業女神德墨忒爾、冥王哈迪斯、女竈神赫斯提亞，全都是候選者中強有力的競爭者。

就私人感情來說，赫爾墨斯自然是更加傾向於哈迪斯的。

而他心中也確信，如果真的說出這個名字，一定會得到達拿都斯的支持。

不過這家夥之前已經得到了深淵之神的青睞，為了平衡，赫爾墨斯心中估計他很難獲取大地的權柄。

“這些事情就留到之後再說，你先去將愛神母子安置在厄洛斯遺留在大地之上的神殿，那其中有他的力量，阿佛洛狄忒蘇醒之後便會自動開始吸收。”

眼看著即將接近天地，赫爾墨斯知道分別的時候終於到了。

達拿都斯有他身上肩負的職責，赫爾墨斯也不願意讓他為了自己與父母對上。

那實在是有些不太公平，而他也犯不著要對方為自己做出這樣的犧牲。

“你一個人真的可以嗎？”

看了他一眼，達拿都斯臉上寫著濃濃的拒絕。

可是在他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達拿都斯也知道，赫爾墨斯是不會對自己說不的。

所以現在就很尷尬了。

“你得相信，我們都是一個成熟的神明，如今這種時候可不是兒女情長牽腸掛肚該跑出來的最佳時機呀。”

笑著搖了搖頭，赫爾墨斯看上去十分理智。

“就算真的面對那位女神，我相信她也能夠站在理智而又客觀的角度公正對待接下來的事情。”

又這麽說了一句，赫爾墨斯表達完了自己的決心，同時也著重聲明了自己的主張。

先讓這個世界進行完整過渡，至於最高權柄的歸屬問題，那是之後需要討論的了。

“那我會很快回來的。”

經過剛才的交流，達拿都斯也明白了赫爾墨斯暗地裏的謀劃。

將天地海三大權柄分離，那就是世界的一半組成。

所以只要確保這三大位置把持在自己手裏，就算尼克斯和瑞波斯所代表的自然神明與他們不對付，卻也不得不考慮鬧翻之後的後果。

想到這裏，達拿都斯又覺得自己是杞人憂天。

既然赫爾墨斯早在那麽些年之前就已經開始布置，想必是絕對不會出錯的。

因此在對赫爾墨斯做出了一番叮囑之後，無論內心多麽不舍，他到底還是率先飛入了大地。

目送對方離去之後，赫爾墨斯嘆了一口氣。

雖然他的確是做出了一些相應的布置，不過看著滿目蒼夷的世界，他能夠感受到這其中近乎滅絕的生機。

時光停擺並不會讓萬事萬物都保留在那一瞬間，因為毀滅已經開始，其步伐註定不會因為一個女神的沈睡而被停止。

“好久不見，尼克斯殿下。”

站在奧林波斯山腳下，看著這座亙古的神山在人為幹預之下緩緩縮小，最終被女神收入掌中。

赫爾墨斯收回了目光，並朝著對方打了個招呼。

身形嬌小的女神站在天際，在整個天穹的映襯下顯得十分渺小。

狂風在其周身不斷咆哮，狂風卷起她黑色的衣袍一角，卻無法造成更大的波瀾。

以赫爾墨斯的目光看去，很容易就能夠發現她背後的黑色光芒。

那光芒沖天而起，直接連通天地，即便是在這樣殘破的世界，依舊有著不可忽視的強大影響力。

不過也是，作為混沌之神卡俄斯之女，黑夜女神本身就有自傲的資本。

在她的身後有著整個黑夜作為支撐，因此又其身上所具有的力量非常龐大，以至於讓人能夠忽略這位女神的外表。

在一段為時並不短暫的沈睡過後，黑夜女神尼克斯終於還是回來了。

她的覆活有些突然，但是卻又不會令赫爾墨斯等人驚訝。

“赫爾墨斯？”

註意到對方的呼喚之後，已經將奧林波斯山收起來的尼克斯轉過身，看了赫爾墨斯所在的方向一眼。

眉頭不自覺皺起，想到這位男神之前對自己的所作所為，這位黑夜之母顯得有些不悅。

但是情緒的影響只是呈現了一瞬間，而後就被絕對的神性所掩蓋。

緩緩從天上降落，尼克斯來到了赫爾墨斯面前，面無表情道：“你終於來了。”

這句話乍一聽似乎是在說他來的有些遲，但是赫爾墨斯知道，尼克斯想表達的意思絕對不是字面上那麽淺顯的。

“該來的遲早總會來，區別只是早晚而已。”

笑瞇瞇地如此回了一句，赫爾墨斯不等對方還擊，便直接對著黑夜女神道：“我已經將宙斯和愛神母子帶回來了，剩下的諸神應該都被殿下庇護在幽冥吧，既然如此，我們倒不如直接去幽冥找大家。”

“看起來你是對我完全釋然了？”

似乎是沒想到赫爾墨斯能夠用如此從容的姿態來面對自己，因此對於他所說出的這番話，尼克斯並沒有立即表示。

“殿下應該知道，作為神明，我們應該對事不對人，我得承認，之前對您的做法實在是有欠妥當，因此，我在此對您致以誠摯的歉意。”

沖著對方行了一個禮，赫爾墨斯並不願意和對方在這種問題上過多糾纏。

說完了之後，他先是停頓了一下，而後邊轉頭看向天穹。

在那裏有著一股非常強大的力量，而目前那股力量正在朝著他們所在這個位置趕過來。

“你沒事兒吧？”

略有些著急的聲音從天邊響起，一瞬間便傳到兩位神明的耳朵裏。

對於咋咋呼呼的丈夫，尼克斯顯然早已習以為常，因此只是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

“好久不見，厄瑞波斯殿下。”

看著出現在尼克斯身旁，並對著自己一臉警惕的男神，赫爾墨斯擺了擺手，示意對方不用太過緊張，“我並無意和兩位為敵，況且我想你們應該也知道，現在不是打打鬧鬧的時候，世界已經到了最危急的時刻，有些事情該我們做的只能由我們來做，這是無論如何逃避都無法轉移的職責。”

“呵呵，我做神的時間可比你要長的多，還輪不到你來教我如何為神！”

厄瑞波斯性情較為直率，這讓他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個黑暗神。

話是這麽說，但是對於本就不為自己喜歡的赫爾墨斯，厄瑞波斯在說話的時候當然不會客氣到哪裏去。

“好了，現在的確不是鬧脾氣的時候，一起去萬神殿吧。”

擡手制止了丈夫的粗魯言行，尼克斯相對來說更為理智。

雖然說在面對這個“仇人”的時候，她同樣也沒有什麽太好的態度，不過這位黑夜女神透過命運法則觀測到了更深層的東西，也明白現在的確沒有多餘的時間浪費。

萬神殿，又被稱之為主神殿，一般來說那是一座只有在舉行議會的時候才會打開的至高神殿。

原本這座神殿坐落在奧林波斯山上，不過伴隨著黑夜女神擡手將神山縮小以保持本源之力不至於大幅流失之後，這座神殿同樣也隱入虛空。

“我是尼克斯，黑夜的執掌者、命運的編織者，我以原始神之命，在此召集眾神，進入萬神殿，決定世界命運的時候終於到了，願意做出改變嗎？還是想固步自封，與舊日的遺跡一同化為塵埃——我在這裏等著你。”

尼克斯的聲音響徹整個世界，同時也讓眾生明白到了他們現在所面臨的處境。

雖然這個世界目前還能夠正常活動的只剩下了神族，但是卻並不妨礙這其中分成了主張不同的派別。

於是乎，得到了通知之後，諸神紛紛都飛上了虛空。

不過根據約定俗成的規矩，能夠參加這次會議的只有主神以上。

剩下的不是不讓去，實在是去了也沒什麽用，因此倒不如繼續留在安全的地方。

“我說，這個世界雖然已經接近毀滅，但是只要借助眾神的力量，盡可能保全天地本源，在這個基礎上就算回歸混沌之父卡俄斯的懷抱，我們同樣也可以再造新天地！”

赫爾墨斯在走進神殿的時候，所聽到的就是這一連串十分激昂的宣講。

那是一位女神的聲音，看得出來對方的情緒很激動，並不不遺餘力地要讓別人也認同自己的觀點。

對於這個聲音，他並不陌生——因為那就是女竈神赫斯提亞。

“殿下執掌火光，也是繼光明之神阿波羅叛逃之後，繼續負責為世界帶來光明的希望化身，只是我沒有想到，殿下在這個時候居然會表現的這麽天真。”

緩緩走進神殿之中，在被眾神用註目禮圍觀的時候，赫爾墨斯是這麽說的。

在說這句話的同時，他也打量了一下眾人，好家夥，全都是熟悉的臉孔。

奧林波斯原本的主神剩下來的也不多，目前只有赫斯提亞、德墨忒爾、赫拉、阿瑞斯以及波塞冬在。

考慮到波塞冬又代表著海洋，所以不能作為參考。

而火神因為擔心妻子，因此並沒有參與這一次的會議，只是讓自己的母親和兄弟全權代勞。

幽冥之中，除了三位命運女神陪伴在尼克斯身旁，剩下的就只有睡神和冥月女神赫卡忒作為陪伴，坐在哈迪斯的身後。

大地上的神明看不到，不知道究竟是不願意來，還是已經徹底覆滅。

除此之外，赫爾墨斯也留意到泰坦神族也並沒有派人過來。

諸如月亮女神菲碧、暗與智力之神科俄斯不見蹤影，主要可能是因為他們的立場有些尷尬，所以不如不來。

然後還有很多赫爾墨斯所熟知的古老神明沒有出面，但是看到深淵之神出現之後，他就明白，那些家夥估計全都被這位給帶走了。

“赫爾墨斯殿下……”

見到是他到來，赫斯提亞嘴角抽搐了一下，“殿下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請先不要激動。”

打斷了對方的發言，赫爾墨斯毫不客氣地道：“想要保全整個天地？很好的想法，我並不反對，但是就事實來說，目前我們所在的這個世界顯然沒有這個能力，它也無法讓這麽多神明能夠繼續維持榮光和力量。”

“那麽殿下的意思是想要讓我們放棄這些神明嗎？”

端坐在黑夜所鑄成的王座上，一襲黑衣，面覆輕紗的女神眉頭微微皺起，言語中透露出了一股冷淡之意。

其實尼克斯也算是在給赫爾墨斯下套，因為她們都明白，結局是這樣的，赫爾墨斯本身並沒有添油加醋。

但是由誰說出來，說完之後又會在諸神心裏造成怎樣的影響——也是一個不穩定的因素。

“所以辦法只有一個。”

先是點了點頭，在被諸神以震驚的目光註視之時，赫爾墨斯直接緩緩笑了，“你們也不用在這邊揣測我是否又有什麽想要坑害你們的想法，我得說，這種陰謀算計在有時候沒有沒有半點用，畢竟還有好幾個世界即將朝著這裏融合過來，如果我本身不想來趟這趟渾水，我大可以抽身而出。”

“殿下是說好幾個世界？”

哈迪斯原本在自家大姐做出演講的時候就一直沈默著，如今卻是擡手敲了一下面前的桌子，“能不能請殿下仔細說說？”

“這種時候沒有什麽是不能的。”

看了他一眼，赫爾墨斯語氣平淡地道：“這個世界並非獨一無二，事實上，還有很多世界同樣也孕育有強大的存在，但是有生就有滅，從開始到終結，那個周期是無法改變的，因此在我們的引導下，好幾個背負著相同命運的世界將會匯聚到一起集合這些天地的生機，才能夠使諸神度過眼前的困境。”

這是他們之前已經決定好的命運進程，所以在這方面赫爾墨斯不打算和諸神扯謊。

一來是在座的都不是傻子，其次則是因為當事情發生的時候，就算感官能力再遲鈍，總也能夠發現一絲不對勁。

與其到那個時候被千夫所指，倒不如現在趁著這個機會把話說清楚。

“多個世界融合之後……我們將如何自處？”

赫拉因為已經接到了宙斯被順利救回來的消息，並且也知道那是因為她們的母神瑞亞幹的好事兒，所以在參加會議的時候就表現的沒什麽太熱烈的想法。

這位女神現在只關心如何能夠讓自己的孩子們順利避免大災難，所以關註的問題還是在於災後重建。

“雖然是多個世界融合，但是我們每個神族都有一定的自治領域，這個自治領域就是基於原本的天地碎片為基礎所再度開創出來的。”

這方面的設想早就有了，所以方方面面的細節，赫爾墨斯也想得很充分。

畢竟他也知道諸神之中暗流湧動，一個世界出來的尚且如此，更不用說是不同的地方所跑過來的。

所以這些都是之前需要考慮好，並提前做出安排的。

“那我沒有問題了。”

赫拉思考了一下，覺得這個問題與自己沒有沖突，於是便直接帶頭去了讚同的牌子。

“那麽，我也沒有問題。”

在接收到了妹妹的眼神之後，波塞冬這個向來不靠譜的男神沒有啰嗦，也很是爽快地就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他目前的確是沒什麽煩惱，因為海洋之中但凡是有威脅的全都已經被掃除了。

如今整個海洋全都是波塞冬說了算，甚至於從某些小道消息來看，即便是在新世界，他的地位依舊會很穩固。

從各方面來說，海洋之主沒有拒絕的理由。

“所以天後赫拉代表奧林波斯神庭，波塞冬則代表海洋諸神——”

朝著那兩位率先表態的女神與男神分別微微致意，赫爾墨斯又把目光投向了尼克斯。

厄瑞波斯沒有過來，不知道是被達拿都斯給絆住了，還是這位女神不容許丈夫出面。

不過目前的場面其實已經很明了了，赫爾墨斯是維新派，尼克斯則代表著守舊的古舊派。

塔爾塔洛斯雖然看著他們爭吵不休，但本身是舉著中立的牌子，連帶著很多泰坦神顧及到這位大神的態度，也不得不默默保持緘默。

“你是在征詢我的意見嗎？”

足足沈默有好一會兒，尼克斯才如夢初醒地說了一句：“想要獲得我的支持並不難，但前提是你能夠勝過我。”

話說到這個份上，這位女神的意思已經十分明了了。

想要讓她同意？

很簡單，只要能夠打過她，剩下的一切都好說。

如果不能，那麽赫爾墨斯也就沒有資格參與最高權柄的爭奪之戰了。

“那麽殿下的約戰——我在這裏應下了。”

感受到諸神投入在自己身上的各種目光，赫爾墨斯臉上帶著一抹從容不迫的微笑。

話音剛落，沒有任何預兆，這兩位大神對視一眼，隨即便消失在了神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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