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這樣一句話從達拿都斯口中說出，其中蘊含著特殊的深意，以至於讓赫爾墨斯也是為之沈默了下去。

“我還是希望能夠聽到你親口對我說。”

沈默了半晌，赫爾墨斯神色一陣糾結，最終緩緩覆歸於平靜，同時也是這樣說了一句。

“你當真要聽？”

深呼吸了一下，看著默默點頭的赫爾墨斯，達拿都斯口中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然後對著他道：“從當初在大地之上的驚鴻一瞥，再到苦難之河相對而坐，也許那是命運的陷阱，可我卻知道，早在那一刻開始，我就再也無法脫離這個陷阱了。”

這番話說得聲音並不大，語氣也是很輕柔。

但是伴隨著達拿都斯緩緩敘述起自己內心的感情，曾經兩人相處的過往點點滴滴也是隨之在彼此眼中不斷閃過。

對於這個向自己表現得一往情深的達拿都斯，赫爾墨斯覺得自己得摸著良心說。

說實話，他還是很心動。

“傻子啊，傻子！”

看到這一幕，存在於赫爾墨斯意識海深處的科瑞斯直接開始捶地，“怎麽這樣就相信了嗎？這也太容易了吧？說兩句情話就跟人跑了，我的天哪……”

“你能不能冷靜一點？”

在科瑞斯身旁，原本正在閉目休養的玄靈被吵醒了，此時表情看著極度無奈，“不管外界發生什麽事情，那都已經不再是你我可以插手幹預的了，既然如此，何不平穩一點呢？”

“你倒是還能睡得著！”

口中發出一聲厲喝，面對一副輕松樣子的玄靈，科瑞斯的語氣有些暴躁，“咱們這一次花了多大的勁兒？好不容易才把他們兩個分開，哪承想這又回到之前了！”

“可不止啊。”

搖了搖頭，玄靈一副過來人的樣子道：“如果他們能夠渡過眼前這個難關，感情一定會更勝從前，也許能上幾層樓呢。”

“你都知道！”

看著對方侃侃而談的樣子，科瑞斯簡直恨不得把對方掐成餅，“你知道你還在這邊說風涼話！”

“知道，又有什麽用呢？”

停頓了一下，玄靈看著赫爾墨斯一下子泛起狂潮的情緒之河，語氣也是顯得愈發空靈，“早在當初我們選擇用這個法子孤註一擲試試看的時候，我們早就已經沒有退路了。”

伴隨著他的話，原本顯得義憤填膺的科瑞斯如遭重錘，而後卻是一下子沈默了下來。

是啊，打從選擇使用那個法子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往後的所有機會與可能全都沒有了。

所以說，未來這條路到底要怎麽走呢？

心中還是充斥著大大的迷茫，科瑞斯恍惚之間覺得讓赫爾墨斯來背負這一切似乎有些不太公平。

可是“公平”二字，對於他們來說，原本就是不公平的。

“達拿都斯。”

並不知道意識海中的兩個化身有了那麽多的想法，赫爾墨斯看著達拿都斯，而後輕輕喚了一聲對方的名字。

“怎麽了？”

回過頭，達拿都斯將目光放到赫爾墨斯身上，表情十分溫柔，“你是不是在想，明知道你和母神有了嫌隙，我卻還是義無反顧站在你這邊，我這麽做太傻也顯得太過冷酷無情，是嗎？”

沒有等赫爾墨斯回答自己的詢問，達拿都斯便自己自顧自往下說了下去，“母神是原始神，同樣也是那個天地的開辟者，身邊有著無數的子女以及兄弟姐妹們可以依靠，而且，她還有父神，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也不少，但是……你卻只有我了呀。”

目光凝視著赫爾墨斯，達拿都斯那澄澈的眼神又仿佛是愛琴海的波浪。

十分澄澈凜然，如同一汪清泉，直接撲滅了赫爾墨斯心中的遲疑不定。

“在這個世界，你或許有著很多的同伴，可是你也曾經成長在卡俄斯天地，我可以放下那邊的一切陪著你，同時也可以說是你和那個世界最後保有的聯系。”

仿佛宣誓一般說出這番話，達拿都斯握住了赫爾墨斯的手，然後鄭重其事道：“三個世紀之間，我不存在，你同樣也不存在。”

擡手點在赫爾墨斯的嘴唇上，同時也堵住了對方還沒有說出口的反駁，達拿都斯說到這裏，臉上的笑容更是璀璨了幾分，“我知道你會說你已經存在了三個世紀，不過那之前的你卻並非是現在的你，不是嗎？”

“同樣的，當初陷害你的本尊，是我母神在三個世紀之前的存在。”

停頓了一下，達拿都斯眉頭忽然皺起，然後過了一會兒，才理清楚了其中的關系，嘴上卻道：“前人的恩恩怨怨我原本沒有資格，也沒有身份去評說，不過對於你在卡俄斯世界所遭受的針對，我會盡我全力來彌補，這也是我的過失。”

“其實，你原不必如此的。”

頂著對方亮晶晶的目光註視，赫爾墨斯卻搖了搖頭。

不知為何，對方那麽說完之後，他心裏不僅沒有半點高興的喜悅，反而還充斥著一股無法言說的悲傷。

平心而論，赫爾墨斯一開始也希望對方選擇與自己並肩而立，一同走向最終的終點。

但是當達拿都斯真的如自己所願說出這番話之後，赫爾墨斯心裏所湧現出來的情感卻並非是高興。

他並不希望對方因為自己而做的這種程度，赫爾墨斯並不想看見達拿都斯露出如此卑微的一面。

哪怕說之前兩人的相處模式中，大多也都是由他來拍板決定一件事情到底是做，還是不做，但是赫爾墨斯在那個時候所承擔的壓力其實遠沒有現在來得強烈。

“這不就是你想要看見的嗎？”

面對略有些痛苦的赫爾墨斯，一旁的達拿都斯忽然露出了一個笑容，“我原本以為對你應該算是極為了解，可是沒想到，動了感情就是不一樣啊，向來冷血無情的白蓮花，如今也有了化為繞指柔的一面，可真是讓人感到……可笑之極！”

口中的笑聲變得尖利，而頂著達拿都斯的表情說出這番話之後，伴隨著蜂擁而至的魔氣，站在赫爾墨斯面前的這個“達拿都斯”也是隨即露出了自己的爪牙。

“你，究竟是誰？”

眼睛驟然睜大，感受到腦後傳來的惡風，赫爾墨斯一步錯開，然後就看著自己原本站著的位置憑空多出了一只手。

是的，那是真的憑空多出的。

手的一端連接著虛空，而那只手的樣子卻也保持著五指曲張成爪的模樣。

想來要不是赫爾墨斯剛才亦有所料到，而突然選擇閃避，那麽這只手原本所想要命中的目的地其實是赫爾墨斯的心口。

心乃藏神之所，雖然赫爾墨斯遠非尋常神明。

但是如果貿然被人在心臟重創的話，也足以令他陷入虛弱的境地。

毫不誇張的說，那一擊如果打實了，那麽如今的赫爾墨斯估計就陷入沈眠。

“我究竟是誰？”

緩緩轉過頭，用僵硬的動作完成這一套行為之後，那個幻化成達拿都斯的不速之客口中的尖利笑聲更是愈發淒厲了幾分，“我原以為你應該已經察覺到了！”

“羅睺！你居然還敢化身來到這裏？”

看著頂著自己戀人的樣子卻顯得面目可憎的神秘人在熊熊燃燒的黑焰中幻化成原本的模樣，赫爾墨斯隨即瞪大的眼睛。

“終於知道了？”

笑著點了點頭，羅睺這會兒嘴角的笑意忽然又變得正常了許多，“光靠那兩個老東西，你就以為可以徹底鎮壓我嗎？呵呵，要不是之前為了跟蹤那艘船，你還有機會重新回到這個境界嗎？可別說笑了呢。”

嘴裏如此說著，羅睺反手一招，右手隨即多了一柄繚繞黑色氣息的大刀。

“當初要不是有玉鼎和準提護著你，早在那一刻，你我之間的恩怨就已經徹底畫上句號了。”

一手持刀，在說完這句話的同時，羅睺屈指輕彈。

“嗡嗡嗡——”

大刀刀刃輕輕一顫，發出一聲強烈的轟鳴。

這如同金玉交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同時也讓赫爾墨斯神魂為之一蕩。

“不過，放心好了，很快就可以徹底結束了。”

身影忽然化虛，而後再度出現在赫爾墨斯背後，羅睺動作幹凈利落，這會兒說完就直接將刀打向了對方。

說實在的，羅睺只要憑著這一擊就能夠傷到對方。

一開始之所以那麽行動，無非是想要封住赫爾墨斯的退路。

可是沒想到赫爾墨斯不閃不避，居然就這麽直面承受了這一擊。

沒有意料之中的聲響，黑色大刀直接穿透了對方的身體，期間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只不過隨後並沒有羅睺意料之中的血流成河，反而對方還是保持著淡笑的模樣，看著神聖凜然而又不可侵犯。

如果放在以往，羅睺或許還不會有那麽多想法。

但是在這個時候，赫爾墨斯臉上露出的笑容，在魔族之主看來就仿佛是對於自己的嘲笑。

“你真的以為我會那麽好騙？”

而正好就在這個時候，赫爾墨斯的輕笑聲也是隨之響起：“你說我現在才意識到，其實不然，那是因為你根本沒有看穿我內心的真正想法，早在你剛才開口的時候，我就已經發現了有人正在偽裝達拿都斯，之所以不點破，無非是想要看看究竟誰在故弄玄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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