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體已經安置在保存箱。”

潔白的空間，堆棧的紙張，女助理小心將數據遞給辦公桌後的男人。

男人帶著金邊眼鏡，身上是整潔的實驗白袍，除卻眼下淡淡的黑眼圈，整個人看起來一絲不茍。

女助理偷偷看了他一眼，見對方還是專註在數據上，不禁再度失望。

她替他工作已經整整二十年，即便在眼下這種時候，她亦是對他不離不棄；長久以來她一直以為等待能換來所謂的日久生情，直到那個散漫任性的女人出現後，一切的希望和幻想通通碎成一地。

在末世後，他抱著深深的愧疚沒日沒夜拼命工作，也就只有在面對那個女人時才恢覆了一些人性和活力，說不嫉妒是騙人，但又覺得自己可笑，他們的孩子都多大了………

“滾開！”

外面一陣吵鬧，厚實的玻璃門刷的一聲打開，顯然來人握有權限極高的鑰匙卡，但能自由進出夏虞侯辦公室的應該只有夫人，來人的聲音卻是年輕的男性………

“夏虞侯！她在哪裏？”

只見一個少年氣沖沖到了夏虞侯的辦公桌前，兩只襯衫袖子卷起看起來像要打架，更令女助理驚恐的是他身後竟跟了兩只變異犬，血眸大嘴，奇形異狀。

相比旁人的態度，夏虞侯異常冷靜道：“她身上有抗體，我需要她加快疫苗的研究。還有，我是你父親不是仇人，好好看看自己的態度。”

少年冷笑一聲，夏虞侯控制力極好，他聽不到任何能用的訊息，於是他轉頭對還在處於驚嚇狀態的女助理問了一句：“剛送來的實驗體在哪？”

女助理一楞，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夏虞侯，自然是立刻調整了表情，板起臉緊抿著嘴，一副威武不屈的模樣。

僅僅一個念頭閃過就夠了，少年對她點點頭：“謝了。”轉頭就要離開。

“夏檀青，給我站住！”走出辦公桌的夏虞侯臉色鐵青。

大概是弄得聲響太大，本來要跟著離開的兩只變異犬立刻轉過來對夏虞侯怒吼，夏檀青也不耐煩的轉過來，突然自嘲一笑：“對了！忘了跟你拿鑰匙。”

夏虞侯冷冷看著他，仿佛在賭他敢不敢。

夏檀青也不客氣：“要我用心靈控制還是自己交出來？父親？”

說完，他又不解地搖了搖頭：“那麽多異能者，隨便找一個都有抗體，那種東西我也有，為什麽非要選她………”

夏虞侯皺著眉頭，語氣稍稍示弱了：“能將l2ms從病毒抑制成普通藥劑的抗體只有她有。”

夏檀青抓了抓頭發，越來越不耐煩道：“所以又是要拯救世界的屁話？當初你們把那種東西做出來時可沒有想到那麽偉大，自找麻煩的一直都是你們，憑甚麽要其他人承擔…….”

夏虞侯微微睜大眼，似乎註意到兒子的非比尋常。

夏檀青越說越焦躁，抓著頭發的手越抓越緊，眸中似有紅光乍隱乍現，像是在喃喃自語：“母親明明說只抽她一管血作研究，你這副陣杖又是幹麽？你把她當什麽？實驗用的貓貓狗狗？……….”

“檀青，克制你自己。”夏虞侯一邊說，一邊把手往口袋伸去。

“算了！快把鑰匙卡交出來，我要帶她離開，剩下你自己看著辦！”

他伸出手就要去取，夏虞侯自然是不肯，捉住他的手，從口袋抽出針頭就要往夏檀青的手上紮下去。

電光火時之間，夏檀青另一只手已經反捉住針筒，頭一歪，對夏虞侯輕蔑一笑：“忘記我“聽”得到？”

被壓制住的夏虞侯冷冷盯著他劇烈縮張的瞳孔：“瞳孔都紅了一半，你忘了在博世基地那一次？”

夏檀青瞳孔一縮，回憶如潮水般快速掠過眼底，他低聲恨恨道：“怎麽可能忘記？你騙了我！還整整關了我一個月！一個月都把我當實驗用的畜生關起來！”

面對親生兒子憎恨的目光，夏虞侯忍不住加大音量：“我如果不那麽作，你現在還能在這裏威嚇自己的父親？你以為你現在的狀況比起外面那些感染者又好到哪裏去！”

夏檀青沖上去捉起他衣領，差點就要一拳揍過去，但到了關頭點還是忍住了，現在他只是需要鑰匙。

夏虞侯看到夏檀青的失控，不禁覺得好笑：“你真以為自己是天才嗎？改良過的病毒依舊是病毒！到頭來你根本沒有成功！還要父母替你收拾善後！”

夏檀青陰沈著臉，但聽到後頭的狗吠聲，他很快回過神，捉住夏虞侯的領子，鮮紅的目光無比壓迫道：“給.我.鑰.匙.卡。”

夏虞侯擡起下巴：“不然呢？放狗咬死我？”

看對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欠扁樣，夏檀青挑眉，突然靈光一閃。

他露出淺淺的微笑，語氣是滿滿的惡意：“不然你就要一輩子單身了～你知道我做得到，我甚至可以讓媽媽以為她是二十歲的大學新鮮人。何況媽媽現在還那麽漂亮，照鏡子都看不出是三十歲，還是帶著丈夫和兒子的已婚婦女。喔！也許我還可以讓她以為你是她親哥哥。”

夏虞侯本來自信滿滿的臉立刻沈了下來。

他的目光捉摸不定，但對上兒子挑釁的笑容時，理智線瞬間崩裂，眉眼一陣扭曲，竟是一拳往夏檀青臉上揮過去。

無意中踩到夏虞侯的地雷，夏檀青覺得這一拳挨得挺值，但也不能讓他幹打。

他低下身閃過夏虞侯的第二拳，然後一拳往他腹部招呼過去，兩人頓時扭打成一團。

他們身高相近，此刻是互不相讓，打到旁邊桌椅都歪七扭八，其他兩只狗也圍在旁邊叫囂助陣；女助理瑟縮在角落，只希望沒被變異犬註意到旁邊還有免費的熱狗，可以一邊吃一邊看武打片過癮。

柳卿玉好不容易拿了備用卡，一進去就看到父子相殘的畫面，趕忙上前阻止：“幹甚麽！快住手！猴子，你怎麽打起小青來了！”

兩人不理她，繼續扭打成一團，仿佛要打殘對方才肯罷休。

柳卿玉氣急敗壞，急忙從桌上抽了一片桌墊，隨便就往兩人身上胡亂打：“不準打！不準打！不要再打了！”

被柳卿玉那麽一攪和，夏虞侯勉強停下手，眼睛卻是狠狠挨了夏檀青一拳，痛得睜不開眼，只能齜牙咧嘴把卡片丟出去：“帶著你的小女友滾出基地！”

柳卿玉一聽，本來焦慮不安的臉立刻冷下來，對夏虞侯質問道：“你真把菲凡當實驗體關起來？”

夏虞侯楞了一兩秒，不懂妻子什麽時候和那個少女變得那麽親密，但還是點了點頭。

柳卿玉臉色一變，桌墊卷起來就當棍子往他頭上猛敲：“他都那樣了！你還給他拖後腿！兩個白癡！”

夏虞侯不吭聲，默默挨打，

夏檀青看到這一幕只是拾起卡片，對夏虞侯揮了揮手道：“謝拉！父親。”

他帶著兩只尋主心切的變異犬，前腳才剛跨出去，卻又突然回頭：“對了，父親，好好清清自己身邊的下屬吧！北方那裏的人就要有行動了，而我們這裏可不只一個接應的間諜。”

說完也不管身後兩人的反應，急切地往助理腦中浮出的位置過去。

門口有傳感器，夏檀青一刷，門就開了。

他帶著兩只狗走進去，一陳不變的白色空間，裏頭設有好幾個人形大小的保存箱，像是手術臺上放著的白色棺木，一個個平立在白色的地板上。

兩只狗聞聞嗅嗅，努力要找主人的蹤跡；夏檀青也靠近每個白色保存箱，查看上頭的玻璃罩。

一連找了七個保存箱都沒人，夏檀青將目光放在最後一個保存箱，面色陰沈：夏虞侯那混蛋最好不要耍他，不然就等著忘記怎麽上廁所吧！

他慢慢靠近最後一個保存箱，箱上的玻璃窗有蒙蒙的霧氣，應該是有人待過。

他皺眉，準備打開箱子，卻突然聽到後面一聲狗吠，

他轉過去，正好對上了心心念念的那雙眼睛，依舊沒有焦距，仿佛淺薄見底，卻又更似深不見底的星辰大海。

不同於任何人的靈魂之窗，上頭從來不會倒影任何波動，光看她的眼神絕對無法知道她在想什麽。但此刻夏檀青卻知道，因為少女手上的刀已經朝他揮過來。

她想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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