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家時，天上又是下起了細細的雪粒子，打在臉上生疼生疼的。

楊帆剛剛轉過一道彎兒，就看見一個纖弱的身子正依靠在自家的門口，翹首盼望著。楊帆心中一暖，腳下的步子也是加快了幾分。

“婉竹……”楊帆見林婉竹小小的鼻子被凍得通紅，心中一陣愛憐，這才知道自己已經習慣了林婉竹在身邊的感覺，習慣了她對自己的依賴。

林婉竹環過楊帆的腰道，憋了一肚子的擔憂終於可以袒露了出來：“方才有巡查院的官員來說過了，說夫君沒事，妾身就在家中等著，終於等到夫君了……”

楊帆感覺懷中的嬌軀有些微微顫抖，揉了揉了林婉竹的腦袋道：“夫君我不是好好的嘛，不哭了，哭了就不好看了，就不是我美麗漂亮的親親夫人了。”

“恩……”林婉竹被楊帆這一句親昵而又帶著點肉麻的話說得臉上微微發熱，卷起袖子，擦了擦淚痕道，“夫君能平安回來，這是好事，不能哭了……”

“夫君吃飯了嗎？”林婉竹突然仰頭看向楊帆道，“我去給夫君熱點飯菜吧。”

“不，不用了。”楊帆昨日一個人吃了半只野兔子，這肉類食物極其耐餓，雖說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天有餘，但是楊帆還是感覺不到有一絲的餓意，而且這一路奔來，身子倒也是暖洋洋的。

“夫君，你懷裏放了什麽東西，硬硬的。”林婉竹推開楊帆的懷抱，伸手在楊帆的胸口輕輕地拂了一下。

“對了，差點忘記了。”聽林婉竹這麽一提醒，楊帆倒是想了起來，自己從城門口拿的那些首飾金銀現在還在自己的懷裏，難怪她會咯得慌。

“夫君忘記什麽了？”林婉竹眨了眨眼睛，下意識地縮回了手，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楊帆。

楊帆嘿嘿笑著，從懷中掏出那些剛剛從那些富紳那裏拿來的首飾，拉起林婉竹的雙手道：“來，這些給我的夫人……”

“夫君，你這些是哪來的？”林婉竹有些吃驚地看著楊帆手中這些泛著異樣光彩的首飾，雙手緊緊地握成拳狀，吃吃地說道，“夫君，這魚肉百姓的事情，我們怎麽能做呢？難道你忘了山寨的那些兄弟就是被貪官勒索沒了活路，這才投靠上山為寇的嗎？”

楊帆身上有多少家底，林婉竹自然是清楚不過了，但是夫君剛剛消失一天就帶回了這麽多珍貴的首飾，就不得不讓林婉竹往另一條道上想。

“想什麽呢……”楊帆騰出手，刮了刮林婉竹的小鼻子，呵呵笑道，“這可是咱並州百姓給你夫君我的獎勵，再說了你夫君我是什麽人，你還不清楚嗎？我會去做這些天理難容的事情嗎？”

林婉竹詫然地擡起頭，一臉驚訝地說道：“獎勵？”

“是啊。”楊帆拉過林婉竹的手，將金銀珠寶塞到她手中，道，“夫君我趕走了蠻子，所以他們為了感謝我，就準備了一大份的禮物，可是你知道啊，我一向都是淡薄名利的，所以就取了其中的一小部分，你作為一個巡察使夫人，身上沒有一點首飾，那還不得叫別人笑話？”

“夫君待婉竹極好，就算被他人笑話那又……”

“那怎麽可以？”楊帆撫了撫林婉竹的後背道，“夫君我好歹也是堂堂巡察使大人，而你呢，就是巡察使夫人了，怎麽能叫人笑話呢。”

“恩，婉竹聽夫君的便是了……”林婉竹捏了一個發簪，小心地紮在發髻上，“夫君，好看嗎？”

“好，自然好看。”楊帆輕輕地在林婉竹的臉上啄了一下，這都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裝”還真是一點都不假，林婉竹容貌清麗，但是跟著自己，平日裏也只是粗布木簪，頭發束起，一副尋常夫人的打扮，眼下有了這根泛著熒熒之光的發簪子，倒是像得了這神來之筆一般，越發顯得嬌艷。

在山寨之時，雖說林婉竹是楊帆的夫人，但是整個山寨本就已經窮困潦倒，差點連飯都吃不上，又哪會有這樣的首飾珠寶。“女衛悅己者容”，林婉竹自然也是想給夫君留一個好面容，現在倒是有些情不自禁了……

“大……大……大哥。”一個魁梧的身材三兩步跑上臺階，一頭就撞見門中情意綿綿的大哥和嫂子，連忙背過身去，言辭旦旦地說道，“大哥，怎麽我來得又不是時候啊？”

伯符也是一臉無奈，這在山寨之時，就撞了大哥的好事，沒想到今天又一次讓自己給攪和了，這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情，而且都恰恰被自己給趕上了？

林婉竹見被人撞見，如受了驚嚇一般，急忙掙脫了楊帆的手臂，小心地拿著手中的首飾朝著後屋走跑去。楊帆搓了搓手，呵呵笑了兩聲，道：“伯符，你這說得什麽話，咱們是好兄弟，來讓大哥我也來抱抱你。”

楊帆這話倒是讓伯符聽得連雞皮疙瘩都起了出來，連忙跳出兩步遠，擺手道：“大哥，你這手臂是抱嫂子的，咱大老爺們的還是算了吧，我這次是給你送東西來的。”

“你這窮的叮當響的家夥，能送大哥我什麽東西啊？”楊帆又好笑又好氣地看著伯符道，伯符現在在軍中，有了軍隊的束縛約制，自己失蹤，他不能出來倒也是怪不得他，但是一聽他給自己送禮物來，只道是來給自己壓驚的，心中也是有些好笑。

“大哥，你都說了，我都窮得只剩下遮羞褲，哪有東西送你？不過這可不是我送你的，是我代王爺送你的。”伯符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的神色，從懷裏掏出一個精致的紅色禮盒，遞給楊帆。

“這是什麽？”楊帆細細地看著手中這個精致的小盒子，一個普普通通的木盒子周身被漆得通紅，上面還雕刻有類似猛虎的圖案，隱隱中透著肅殺霸氣。這倒是讓楊帆有些吃驚，不解地看向伯符。

“大哥，王爺說這並州城附近又有了蠻子的蹤跡，所以特地成立了一支巡查護衛軍，負責晚間城周圍的巡邏，大哥你就是這護衛軍的頭頭，例錢加倍呢。”伯符神秘兮兮地湊了上來，對著楊帆的耳朵根說道，在伯符看來，這軍隊中可是沙塵土礫子，哪裏有油水可言，自己也老大不小，這可不像大哥，早就娶了媳婦，自己現在有了這樣的職位，倒也是時候想想終身大事了。

“什麽？”楊帆可沒有伯符這樣的心思，瞪著眼睛道，“你是說著王爺成立了夜間巡邏小組，我是組長？”

“不是巡邏小組，是巡查護衛軍。”伯符更正道。

“夜間巡邏？那我的幸福生活呢？”楊帆在心裏嘀咕道，雖然沒有和林婉竹行人倫大禮，但是兩人同處一室，也別具風情，抱著一個軟軟的人睡覺，總比這大晚上地出去巡邏要強吧，更何況還是這大冷天的晚上。

“大哥，這可是王爺對大哥器重啊。”伯符見楊帆臉上有些苦澀，以為大哥剛剛回來，身子乏了，自己也不好久擾，笑笑道，“大哥，小弟軍中還有事，就先走了。”

“唉……”楊帆攔著伯符道，“你小子現在在做什麽呢？”

“大哥，小弟我昨日聽那些老兵油子說了一晚上的故事，困得緊，晚上還得跟你出去巡邏啊。”伯符打了個哈欠道，“不過說真的，能和大哥一起並肩作戰，我這身子裏又充滿了鬥志。”

“今天晚上？”

“是啊，今天晚上就要開始了，這蠻子，我非得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不可。”伯符忿忿地說道，“要是再敢騷擾我們村莊，我非得讓他們嘗嘗我鐵錘的厲害，殺的他們哭爹喊娘，看他們還敢不敢來犯我大楚。”

看著伯符一臉興致高漲的模樣，楊帆也不好擾了他的臉面，這是屬於伯符的民族自豪感，這東西楊帆可沒有。楊帆拍了拍伯符的肩膀道，“那，行，兄弟，你先去休息吧，等晚上我去你們軍營，好讓你們也少跑一趟。”

“恩，好嘞。”

送走了伯符，楊帆這才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內屋，一屁股坐在了正中的椅子上。小翠正蹲在一邊生著火爐，見楊帆進來，將火盆中的炭火稍稍撥了一些，紅熱的木炭閃著柔和的光芒，整個內屋又暖和了不少。

林婉竹轉過身子，將房門輕輕合上，乖巧地給楊帆沏了一杯水道：“夫君這是累了嗎？”

“還好吧……”楊帆雖說昨天晚上在草垛上將就了一晚上，又是想著伯符和婉竹，到了後半夜才昏昏沈沈地睡了過去，早上又是被凍醒的，但自己身子強健，一時間倒也不覺得乏困。楊帆將手中的禮盒上的木蓋子拉開，傾過盒子，手中微微用力，一個泛著銅黃色光芒的令牌就出現在了楊帆的手中。

“這是……”林婉竹盯著楊帆手中的令牌，一個大大的“調”字浮現在令牌的正中間，大字的下面還刻著兩條相互照應的斑斕猛虎。

“這是調軍令……”楊帆轉動著手中的令牌，粗粗一看就知道了這令牌的效用，但是他怎麽也不敢相信就憑借這這小小的一塊小東西能夠調動軍隊，這古人的忠誠度還真是匪夷所思。

“夫君是要去打仗了嗎？不會有什麽危險吧？”

“哪會啊，現在一片平靜哪來的仗可打。”楊帆笑笑道，“這是銅軍令，不過是一塊最多能夠調動百人去巡邏的小令罷了。”

“那，剛剛三弟來，就是為了跟夫君說這件事嗎？”

“是啊，最近又有了蠻子騷擾村子，王爺才特地組建了這麽一支巡邏隊，保障百姓生計。”楊帆嘆了口氣，這哪有像自己一樣，這剛上任一天就被派去和那些蠻子打交道的，這可是幾百年都沒有解決的大問題，這的確算的上是委以重任了，不過自己還是不希望有這個“重任”。

林婉竹知道楊帆不是去打仗，也是稍稍放心了一些，走到楊帆的背後，輕輕地捏著楊帆的肩膀道：“這也是王爺看重夫君，這才委任夫君這個職務啊，夫君切不可讓王爺失望才好……”

“是啊，是啊……”楊帆心裏暗嘆一聲，如果可以選擇，我寧可選擇晚上在家裏睡覺，也不去巡邏，這大冬天的晚上，捂著被窩，抱著老婆睡覺多好。

林婉竹手上的力度合適，楊帆舒服地呻吟了一聲，躺在椅子上，隱隱地有了些睡意。

只一會兒的功夫，天上又飄起了大雪，這剛剛開始有些消融跡象的大地，瞬間又被籠罩在了灰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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