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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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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天才剛剛亮起來,外面的空氣還很冷,蘇童盡管已經穿著外套了,卻還是凍得直哆嗦,她在院子裏溜達了幾圈,蹦蹦跳跳的希望能夠讓身體暖起來,唐敖的車子就停在旁邊,她心裏忍不住有些後悔,這個世界上果然沒有如果的事兒,有錢難買早知道,早知道閆喜梅是那麽的怪異,她前一天晚上真的應該讓唐敖把車鑰匙留給自己,這樣的話,現在至少可以坐到車子裏面,去吹吹暖風也好。

可是現在說這些似乎就一點意義都沒有了,因為除了站在車邊上,望著車裏面給自己猛吃後悔藥之外,她也實在是沒有什麽別的辦法。

“蘇童?”

就在蘇童靠在唐敖的車邊上,一邊因為冷而用雙臂抱緊了自己的身子,一邊又忍不住瞌睡,頭一點一點的在犯迷糊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一下子醒了過來,擡頭一看,唐敖也從屋子裏面出來了。

“我剛才醒了,從窗口朝外看了看,就感覺院子裏好像有個人,看著像你,窗子上有霧氣看不清,出來確認一下,結果還真是你。”唐敖走過來,本來想先問問蘇童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的,結果走近了一看,蘇童的臉色並不好看,慘白慘白的,再伸手一摸,蘇童的兩只手都冰涼冰涼的,他趕忙也顧不得問了,拉著她就往屋裏走,“你怎麽被凍成這樣了?快進屋去,這樣會生病的。”

“不行不行,我可不回去那屋了。”蘇童生怕再回去面對閆喜梅,趕忙推脫。

唐敖皺了皺眉頭,蘇童這樣的反應,分明是有緣由的,只不過到底是什麽緣由,他還不知道,所以他也怕蘇童擔心或者抗拒,連忙改口說:“好,我明白了,那你跟著我去我那屋,現在這才五點,外面這麽冷,有什麽到我住的那個屋裏,你先暖一暖,然後再跟我說,有我在,不用擔心。”

蘇童一想到是去唐敖那邊,心裏還能踏實一點,天亮了,閆喜梅畏光,八成也不會在各個屋子之間亂跑,就算她有膽跑過去,和唐敖兩個人一起面對,也好過她自己一個人。閆喜梅的那副樣子,真的幾乎給蘇童留下心理陰影了。

唐敖拉著蘇童進到屋子裏去,讓她坐在炕沿上,又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身上幫她取暖,這才開口詢問情況,蘇童也不會瞞著唐敖,就把閆喜梅之前古怪而又嚇人的行為舉止給唐敖講了一遍,唐敖聽後也覺得十分詫異,沒有想到閆喜梅居然這麽誇張,詫異之餘他也多少覺得有點無奈,對方如果是孤魂野鬼,讓蘇童受到了驚擾,恐怕唐敖會毫不猶豫的就解決掉對方,可是現在讓蘇童受驚嚇的偏偏是個大活人,而且還是個久病初愈,不曉得精神是否正常的大活人,這可就不好辦了,畢竟這種事上,一個正常人跟一個不太健全的人計較本身就是錯。

唐敖只好安慰了蘇童一番,又幫她暖了暖手,蘇童之前跟閆喜梅大眼瞪小眼的對看了兩個小時,之後又跑出去挨凍,這會兒終於漸漸暖回來,而且有唐敖在身邊,心情也跟著放松了許多,困倦感便再次來襲,沒一會兒,她就伏在唐敖的枕頭上睡著了。唐敖看她困得厲害,悄悄的幫她蓋了一副,自己靠著墻邊坐在炕沿兒上,閉起眼睛來小睡,一直到早上快七點,李桂枝唧唧喳喳的說話聲在院子裏響了起來,才把蘇童和唐敖都給吵醒了,兩個人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便也趕忙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便一前一後的開門走出了房間。

這一出去,正好就遇到了想要過來叫他們的李桂枝,李桂枝一瞧唐敖身後的蘇童,頓時就笑了,笑得那叫一個暧。昧,而且這種暧。昧當中還透著一種早有預料的味道,她笑嘻嘻的對蘇童說:“我說怎麽剛才過去喜梅那屋叫你,結果沒看到人,還以為你都已經先起來了,沒想到在這邊呢啊。哎呀,你別覺得你表舅媽我歲數大了,不開明,年輕的小兩口,總想往一塊兒膩乎膩乎,這事兒我都理解,特別理解,所以你們兩個也甭害臊啦,大大方方的,啊。”

蘇童被她說得面紅耳赤,一肚子委屈,偏偏還沒有辦法說,這讓她說什麽呢?難道說“我之所以跑來這邊,是因為被你的神經病女兒嚇的”麽?這樣太失禮了,哪怕是事實,蘇童也說不出口,更何況到底李桂枝他們作為閆喜梅的長輩家人,是否知道閆喜梅的實際情況,這個也是讓她有些吃不準的,如果有所掌握,但是故意隱瞞沒有告訴她,那現在說了他們也不會承認。萬一人家還沒有發現呢?還一心覺得女兒恢覆的很好,那自己直接開口就說閆喜梅的精神狀態有問題,別人信不信還是兩說,最後也一定會覺得自己家的喜事被蘇童攪合了。

實在是不確定閆喜梅到底有沒有攻擊性,所以保險起見,蘇童決定李桂枝的暧。昧態度,她也只能照單全收了,但是回頭她也一定得再試探試探,看看這個遠方表舅一家對於女兒的情況到底清楚不清楚,如果真的不清楚,她也有必要給他們一點暗示,誰知道閆喜梅有沒有什麽攻擊性?萬一有的話,自己明明發現了,卻隱瞞不說,回頭閆喜梅做出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那可就什麽都晚了。

李桂枝以為蘇童的尷尬是因為被自己撞了個正著,所以害臊呢,嘻嘻哈哈的就過去了,讓他們過去吃早飯,說完一個人就先走了,說是還得準備飯菜端到老太爺的屋子裏,給老太爺吃,老太爺歲數大了,不方便過來主屋吃飯。

“這樣也好,反正既然她已經誤會了,這事兒你也沒辦法跟她去明著解釋,”唐敖等李桂枝走了之後,才對蘇童說,“幹脆就這麽將錯就錯,一會兒趁著白天,我陪你去把東西拿過來吧,不然你今晚難道還想和那個閆喜梅睡在一起麽?”

蘇童趕忙搖搖頭,她可受不了再多經歷一晚上那樣的場景了,想一想就覺得後背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似的,雖然說和唐敖住在一個房間裏,也讓她覺得挺難為情的,可是難為情好過擔驚受怕對吧,她對唐敖的人品也還是信得過的。

兩個人去了主屋,閆紅壽已經坐在那裏了,桌邊還坐著一對八十歲上下的老夫婦,看樣子應該是閆紅壽的父母了,蘇童趕忙和閆家二老打了招呼,閆家二老也都是閆紅壽一樣的性格,不大愛說話,有些靦腆,在閆紅壽幫忙介紹了一下之後,知道是遠房親戚家的孩子過來拜壽的,便和善的對著蘇童點頭笑笑,也不知道能說什麽,於是五個人坐在那裏,大眼瞪小眼,誰也找不到話題。

“你們這是幹嘛呢?怎麽都在這兒幹等著不吃啊?”李桂枝忙活完了給老太爺送飯的事情,這才回到住屋,一進門就看到五個人安安靜靜的圍坐在桌邊,趕忙開口張羅著,“來啊,吃飯啊,都是自己家人,亂客氣什麽呢。”

幸虧有李桂枝這麽一個喜歡張羅的大嗓門兒,她一來,頓時住屋裏的氣氛就顯得熱鬧多了,早餐比較簡單,米粥,饅頭,還有幾樣鹹菜和熗拌菜,看得出來,那幾樣熗拌菜應該是因為蘇童他們來了,李桂枝特意準備的,因為閆紅壽的老父親在拿起筷子吃飯的時候,咕噥了一句:“今天早上菜好多啊。”

李桂枝可能是有點礙於面子,略微有點不悅的瞥了他一眼,嫌他這麽說聽上去顯得有點寒酸了,然後堆著笑的招呼蘇童和唐敖:“你們倆多吃點,別客氣。”

“表姐呢?她不過來和咱們一起吃早飯麽?”蘇童故意開口詢問李桂枝。

“她啊,不來,她白天不太能出屋,就算是出屋也得戴上帽子什麽的,這光線她眼睛都有點受不了。”李桂枝不太在意的回答,“沒事兒,你不用擔心她,她餓不著,一餓了就喊我了,我廚房裏給她留了吃的,餓了一叫喚,我就給她端過去,她一般在屋子裏面吃就行,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連炕都不願意下。”

“那這樣對表姐恢覆身體能合適麽?表舅和表舅媽有沒有帶她到市裏面的醫院去好好的檢查一下身體?”蘇童一點一點的朝閆喜梅的狀態問題試探過去。

“我們這兒出去一趟多麻煩,你也是知道的,她又怕見光,不願意出門去,我們也沒有辦法,反正看著她比之前都好多了,能吃能喝的,我們覺得能吃能喝的估計就沒有啥大問題了,那就慢慢養著唄。”李桂枝擺擺手,一邊說,一邊端著碗,貼著碗沿兒呼嚕呼嚕地喝著稀粥,說起話來聲音聽上去含含糊糊的。

“表姐好像不太愛說話,是不是她小時候性格也是比較內向的那種啊?”蘇童一聽他們沒帶閆喜梅去檢查過,心裏就更沒底了,繼續引著李桂枝說話。

李桂枝臉上的表情似乎有點茫然,她搖了搖頭,說:“跟你們說實話吧,那孩子小時候沒多大就病了,這一病就是二十來年,最近才忽然見好,你要問我兒子小時候什麽性格,我估計能給你回憶起來他十三四歲那會兒,再小了我都未必能記得住,更別說喜梅了,喜梅在我印象裏頭,就一直是病著的,除了吃就是睡,到後來幾乎不吃,就只是睡,你說,這樣的一個人,誰知道什麽性格啊。”

蘇童還想問什麽,她忽然覺得自己背後的光線忽然暗了下去,好像被什麽東西擋住了,便本能的回頭去看,回頭這麽一瞧,正好看見閆喜梅站在住屋的窗子外面,身上穿著亂七八糟的衣服,內衣外衣套得一層又一層,頭發亂蓬蓬的,頭上扣著一頂遮陽帽,此時此刻正用帽檐頂在窗子上往屋子裏看呢,她的皮膚在白天的光線下更顯蒼白,兩只眼睛空洞洞的,沒有什麽神采,不過卻可以清楚的分辨出來,她趴在窗子上看的不是別人,正是坐在蘇童身邊正在吃早飯的唐敖。

唐敖也很快發現了窗外的閆喜梅,他放下碗筷朝窗外的閆喜梅看了過去,閆喜梅也察覺到了他的目光,立刻就貓著腰,顫顫巍巍的跑掉了。

李桂枝當然不會看不到,她似乎也意識到閆喜梅方才是在看誰,不禁有點尷尬,連忙站起身,笑呵呵的對唐敖和蘇童說:“你們先吃著啊,我去看看喜梅那丫頭,是不是餓了喊我我沒聽見啊,所以跑過來找人了,我給她先那點吃的去。”

說罷就急急忙忙的開門走出了住屋,閆家的其他三個人倒是對此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閆紅壽的老父親倒是感慨了一句:“喜梅這丫頭是看家裏來客人了吧?所以也想過來湊熱鬧,我記得她小時候好像就特別喜歡湊熱鬧。”

“我咋不記得呢,我記得喜梅小時候膽子可小了,就怕見生人。”閆紅壽的老母親在一旁表達了對孫女的不同印象。

閆紅壽就只是呵呵笑了笑,一言不發的悶頭扒飯。

得,這一家子,觀點自己都不一致,蘇童覺得自己也別想指望著能夠從他們口中打聽出閆喜梅的什麽精神狀況問題了,看樣子他們就算不知道,也不會是佯裝出來的,應該是真的不知道吧。如果是這樣,那她也只好把這件事先壓一下來,等到老太爺的壽宴辦妥了,臨走之前,自己再找機會提醒一下好了。

吃了飯之後,外面天氣還不錯,蘇童打算出去轉一轉,她和閆紅壽、李桂枝打了個招呼,就和唐敖一起拿了相機走出閆家大門,到村子裏面去隨便轉一轉。

這個小村子的人口似乎並不算太多,家家戶戶的條件看起來沒有多好,卻也沒有多壞,因為村民住家分布的比較覆雜,所以村子裏的小路雖然不算很寬,倒也是四通八達,有很多的岔路口。

蘇童趁著天色比較漂亮的時候,和唐敖在村子裏走了走,爬到半山腰去俯拍了幾組照片,又在村子裏挑選了看起來比較有感覺的小院落,還有陽光下蹲在墻垛上面曬暖兒的貓之類,拍了一些,隨後,在上午村子裏出來活動和聊天的村民漸漸多了起來之後,便去和他們攀談了一陣子,想要了解一下這個村子裏有沒有什麽比較有趣的鄉間軼事,或者特別多風土民情。

村民們聽說她是記者,倒是也覺得挺新奇,七嘴八舌的說了不少,有的說村子裏有個十裏八鄉特別有名的神醫,專治疑難雜癥,小毛病給多少錢都不給看,只看重病,而且還得挑和他有緣分的,沒緣分的死到臨頭了也不管,平時也深居簡出,除了聞風而來,想要求他給看病的人之外,幾乎誰也不見,來求他看病的人,也未必各個都有機會能見著這位神醫的尊容,總之要多神秘就有多神秘。

蘇童原本還是有點好奇的,就有多打聽了幾句,結果村民們就越說越玄,有的說那神醫能讓死鳥覆活,有的說那個神醫能夠撒豆成兵,還有的說那神醫其實跟後山裏的狐仙有什麽往來,不然哪來的起死回生的神藥。

說得這麽玄乎其玄,這事兒就反而有點不大可信了,蘇童又問了問神醫的年紀和來歷,得知神醫六十來歲,原本是村子裏的光棍兒,又饞又懶又窮,沒有誰家的閨女願意嫁給他,光棍兒到了四十來歲,忽然之間跑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前幾年再回來,說是在外面拜了高師,學了本事。

蘇童聽了這些,就笑了笑,沒有再多問什麽,這種版本一聽就知道,是江湖騙子的慣用伎倆,專門用來蒙那種病急亂投醫的人。如果這一次她來這邊的主題是揭穿鄉村裏的騙子神棍,那她或許會比較感興趣,想要深挖一下,不過這次老董的主題是展現鄉村之美,尤其有涉及到閆家老太爺的一百一十歲壽辰,所以那個吹得天花亂墜的神醫,與主題不符,這一次就姑且先不去理會了吧。

到了中午,忽然下起了大雨,大雨傾盆而下,勢頭有點嚇人,還伴隨著電閃雷鳴,蘇童和唐敖沒有辦法再繼續在村子裏轉悠,趕忙跑回閆紅壽家裏。

李桂枝和一群大閨女小媳婦兒正一起忙活著準備第二天的食材呢,見下了那麽大的雨,也有點詫異,忍不住有點擔心,不知道雨什麽時候停,精心準備了這麽久的流水席,該不會被這一場大雨給攪合了吧。

到了傍晚上,大雨終於停了,不過隨之而來的卻還有另外一個消息。

村子附近的一條河忽然發了洪水,洶湧的洪水從上游直接沖下來,把進出村子的一條必經之路給淹成了“水庫”,已經不能通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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