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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養父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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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讓蘇童也有些驚訝,她原本以為這個紙人李可能只是因為紮紙手藝比較精湛,在現在這個越來越少人從事這一門手藝的年代,才會顯得格外別具一格,因此被自己的那位前同事註意到,與剪紙、折紙的另外兩位民間手藝人一並寫在了專題報道當中,卻不曾想,這個紮紙李還有這種“烏鴉嘴”的特別之處。

唐敖和谷滿倉聽到村婦甲說的這番話,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兩個人對這樣的說法似乎感到十分滿意,好像聽了村婦甲的話,反而讓他們更加確定,紙人李就是他們想要尋找的那種紮紙手藝人。

不過他們也並沒有只聽了這麽一件事,就盲目的過去,既然這兩個中年婦女的話匣子已經打開了,索性再多聊幾句,看看能不能問出更多關於紙人李的情況來,這樣一會兒去找上門的時候,也比較不容易顯得被動。

“這也可能就是巧合吧,怎麽會有那麽邪門兒的事情!”唐敖一副並不太相信這種說法的態度,搖搖頭,用並不大,但是足夠讓兩個女人聽見的音量嘟囔說。

村婦乙一看他不信,趕忙好像為了證實什麽似的,又給他們舉出一個例子來,說:“這怎麽能是巧合呢!原來我們就是這麽想,不相信這會有這樣的事兒,所以最開始就把那個紙人李不對勁兒的地方都給當成是巧合了,結果怎麽樣!應驗到了老張家男人的身上了吧!我跟你們講啊,紙人李不是被我們村一個做紮紙手藝的老光棍兒撿回來養的麽,老光棍兒的身體一直還是挺硬實的,而且比紙人李有腦袋,他不光給人家紮紙人紙馬,有時候誰家辦白事,他還去給人家打下手,幫忙什麽的,你想啊,他是做那種手藝的,多少也比一般人多懂了不少白事上的講究,所以一般他幫忙幫的好,東家都不少給他錢,本來吧,一直都挺好的,結果也是,這邊老光棍兒還在外面幫人家辦白事呢,被人看到紙人李跑去壽衣店,要給他誰知道算是師父啊,還養父的,反正就是要給老光棍兒買一身裝老衣服!壽衣店的人認識老光棍兒,所以挺生氣的,也沒賣給紙人李,直接去找老光棍兒,老光棍兒一聽這個,二話沒說,就把那套衣服給買了,壽衣店的人也沒多想,就權當他是被自己的養子給丟了人,抹不來面子了,一個勁兒的說沒關系,不用買不用買,老光棍兒還是堅持買了,說反正早晚都能用上,備著也沒啥不好。賣壽衣的覺得這話聽著別扭,但是也不好說什麽,就賣給他了一套裝老衣服,然後本來以為這事兒就過去了唄,結果隔了一天,到了第三天,老光棍兒就死了!當初的村長什麽的還過去幫著打點了一下後事,因為紙人李什麽也不會,還是個半瞎子,聽說,老光棍兒是前一天晚上睡下去,第二天早上就再沒起來。你要說老張家男人那個是巧合,那老光棍兒這事兒怎麽算?沒道理兩次都是巧合吧?”

“哎喲,大姐,你可別講這個了!聽著可真瘆的慌!”蘇童故意裝作很害怕的樣子,一面撫著自己的胳膊,像是要拂去上面的雞皮疙瘩似的,一面說。

“你也知道嚇人呀?我可不是故意說這些來嚇唬你們的,”村婦乙擺擺手,“你們還是別去他那兒找晦氣了,萬一被他說了什麽難聽的話,那可怎麽辦!”

“對,大姐你提醒的太對了,我們要不是正好遇到你們,還真不知道這些個事兒呢,那就多謝你們給我們提醒兒了!”唐敖點點頭,一臉誠懇的樣子,當即就一副打了退堂鼓的態度,向兩個女人道了謝。

村婦甲也說:“你們不用謝我們,我們也是不想看著你們幾個年紀輕輕的,跑去找紙人李觸黴頭,所以趕緊回去吧,別找那個掃把星了!”

唐敖連連答應著,谷滿倉也點頭稱是,蘇童不知道他們倆是什麽打算,也沒多做聲,三個人向兩名村婦道了謝,就走開了。

“咱們是打算換個人再問問麽?”蘇童知道唐敖和谷滿倉肯定是不會因為那兩個村婦的一番話就打消找紙人李的念頭的,恰恰相反,如果那兩個村婦說的話都屬實,那麽這個紙人李就更加是他們想要找的人了。

唐敖搖搖頭:“不用問了,剛才那兩個人不是說到了麽,紙人李住村西頭,一個人獨居,很少與其他村民來往走動,本身又是做紮紙生意的,想一想就能猜得出來,他住處的方位是在村西邊,並且一定是在一個沒有什麽鄰居,相對比較偏僻的位置,孤零零的那麽一間房子之類的,平時很少出現在村民的視線當中,而且眼睛還有點問題,既然她們倆已經給了咱們這麽多線索,咱們估計就不用再問別人了吧,自己找八成也能找得到。一般來說,像是紙人李這種類型的人,個性都會比較奇怪一點,不會喜歡鬧得人盡皆知,所以咱們如果一路走一路問,驚動了很多村民,搞不好紙人李還會躲著不肯見咱們呢。”

蘇童覺得唐敖說的很有道理,並且也有些驚訝他的心思居然如此縝密。

三個人沿著村子裏的一條鄉路一直朝西邊走,走了大概十幾分鐘之後,路兩邊的民房開始變得越來越少,越來越稀疏,他們一直走到了一座小山丘旁,唐敖站了下來,半瞇著眼朝小山丘的半山腰位置看了過去,蘇童順著他的目光往那兒瞧,看見那裏有一個小院子,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孤零零的建在半山腰。

“你也看到了,是吧?”谷滿倉用手肘拐了拐唐敖,開口問。

唐敖點點頭:“我看到了,估計那就是咱們要找的地方,走吧,咱們上去。”

“你們是說……那兒……有很多……那個東西?”蘇童有些緊張的吞了一口唾沫,雖說現在是大白天,又有唐敖和谷滿倉兩個人在身邊,照理來說應該不會有什麽太需要擔心的,但是一看他們倆的那個狀態,感覺應該不是一個兩個鬼魂在那間房子附近活動,她就還是忍不住覺得有點兒嗓子眼兒發幹。

“不用怕,”唐敖把手伸向蘇童,“有我在呢。”

有谷滿倉在一旁看著,這樣的話讓蘇童一不小心就紅了臉頰,但是對鬼的畏懼還是戰勝了內心當中小小的羞澀,她只遲疑了一兩秒鐘,就把手也伸了過去,讓唐敖拉住,握在手心裏,唐敖的手大而有力,溫暖而又幹燥,蘇童被他這樣牽著手,心裏面除了小小的悸動之外,還有一種莫名的安心。

小山丘不高,走上去的路雖然嚴格上來講,並不能真的稱其為路,但是至少還算平坦好走,沒有特別崎嶇不平,蘇童知道需要跑來找紙人李,所以出門的時候也還是穿著運動服和運動鞋這種便於行走的風格,上山走路完全沒有困難,谷滿倉知道她會害怕,也識趣的沒有故意逗她,還選擇了走在她的身後,這讓蘇童心裏就更加踏實了幾分,順便也在自己的內心裏默默的檢討了一下,自己這兩天對谷滿倉的態度一直不算是特別好,總有點賭氣他的突然出現打亂了自己和唐敖之間原本的相處和感覺,但是現在轉念一想,這也不失為一件好事,正好有一個緩沖,讓自己可以保持著一個適當的距離,對唐敖多一些進一步的認識,更重要的是,有了谷滿倉這麽一個幫手在,唐敖去荒宅自然危險也就小了很多。

以後還是對谷滿倉好一點吧,畢竟他人還是不錯的,雖然性格有點不靠譜。蘇童在心裏面默默的提醒自己。

房子在小山丘的半山腰,走上去也就五六分鐘而已,走到小院子的近前,蘇童冷不防的看到一米多高的矮墻裏面,有一排腦袋從墻那頭探出來,一動一動的,就好像是你擠一擠我,我擠一擠你,都想要從裏面先探出頭來觀望院子外面的情況使得,她趕忙定睛一看,那裏哪有什麽一排腦袋,分明是一排紮好的紙人,估計是被擺放在院墻裏面了,高度正好可以把頭頂從墻裏面露出來,風一吹,紙人顫顫巍巍的動,被蘇童那麽一掃而過的時候,還以為是真的人站在墻那頭呢。

蘇童呼出一口氣,撫了撫胸口,她這段時間真是神經太過於緊張了,結果已經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居然假人也被看成了真人。

“怎麽了?”唐敖註意到了蘇童的小動作,立刻關心的詢問。

“沒事兒,就是剛才看走了眼,還以為墻裏頭那一排紙人活了呢,還在動,後來仔細一看,是風吹的,虛驚一場。”蘇童趕忙解釋說,怕唐敖擔心。

“咳咳,其實那個……”谷滿倉剛一開口,還沒等把話說出來,就收到了唐敖遞過來的一個眼神,他立刻話鋒一轉,“沒想到這麽矮的山,風還挺大。”

蘇童沒看到唐敖給谷滿倉遞過去的那個眼神,所以不疑有他,對谷滿倉點點頭:“是啊,我也覺得挺納悶兒呢,剛才在下面看著也沒覺得上面起風,結果走上來之後覺得風還不小,涼颼颼的。”

說話間,三個人就來到了小院子的門前,這個院落看起來也有些年頭了,院門是兩扇刷著藍油漆的大鐵門,不過門上面的油漆已經斑斑駁駁,掉了漆的地方總沒有人修補,早已經生了銹,門上還有似乎許久之前貼過的對聯和福字的痕跡,經過了風吹日曬雨淋,原本的紅紙早就 褪色成了泛白發黃的顏色,看起來了無生氣的樣子。蘇童幾乎不敢想想,這裏面還有人在住著。

唐敖走到大鐵門邊上,伸手輕輕的推了推,大鐵門並沒有落鎖,被他才輕輕的那麽一推,就吱吱呀呀的自己打開了,唐敖站在門口朝裏面看了看,開口大聲問:“請問有人在家嗎?紙人李是不是住在這兒?我們可以進去嗎?”

這番話喊過了三遍,院子裏面一點聲音都沒有,其實從門口到屋裏的距離,站在院墻外面看,感覺也就很自由那麽四五米遠,這麽短的距離根本不可能聽不到門口有人在高聲詢問,除非屋子裏面根本沒有人,或者對方不想應答。

蘇童也踮著腳朝裏面看了看,問唐敖:“是不是沒人在啊?”

“正常來說不應該,剛才村民不是已經說過了麽,紙人李平時除了購買生活必需品,幾乎是不會離開家到村子裏面去的。”唐敖搖搖頭。

谷滿倉看他們倆猶猶豫豫的那個樣子,搖搖頭,繞過他們,推開鐵門就走了進去,蘇童連忙小聲叫他:“你別進去呀,萬一人家不在家,或者不想見人呢?”

“你們倆呀,真是……”谷滿倉站住腳,回過頭來看著還站在大門外面沒有往前走一步的蘇童和唐敖,“他要真是不在家,或者不想見人,還會把大門這麽敞開著不落鎖麽?你們倆怎麽那麽多顧慮啊,他只是個紮紙的,又不是吃人的。”

說完,就大搖大擺的朝裏面走了進去,蘇童和唐敖對視了一眼,也都不知道該對他的這種態度作何反應,谷滿倉的說法倒是有道理的,就是或多或少的有一點不太合慣常的禮節,不過這種事發生在谷滿倉的身上,就沒有人覺得有什麽好奇怪的了,畢竟從他的講述來看,他過去似乎也確實和尋常人過的並不是同一種生活,所以別說是日常生活的一些禮節和約定俗成了,就連很多平日裏大家都習以為常的東西和家電,對他而言都十分的新鮮有趣,所以不管他的做法和反應有多異於常人,蘇童和唐敖也就都見怪不怪了。

三個人穿過小院子,裏面是一座兩間的磚瓦房,其中一間從窗口朝裏看一眼,裏面堆滿了各種作紮紙用的原料和工具,而另外一間比較小的,應該是一間臥室,裏頭出了一張鐵架子床和一個樣式老舊的大衣櫃之外,就什麽都沒有了。

最重要的是,這兩間屋子裏面,都沒有人。

正當他們以為來得不巧,紙人李不在家的時候,一個聽起來略微有點低沈沙啞的聲音忽然從屋後面傳了過來:“人在後院,有事兒過來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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