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匹快馬，一雙人。

一路上，是相攜而去的。

這一路，經過山川，經過城鎮，她跟著他從金陵城離開，居然沒有一點遲疑，因為只有露晞自己知道，這個決定下的有多難。可是往往越難下的決定一旦下了之後就越堅定。

雲間月帶著露晞到了蘇州之後，是直奔神兵閣而去的。

當神兵閣門口的看門人看見是雲間月都很高興，但是也很驚訝。

高興，自然高興，雲間月這樣的人只要不是來找你麻煩的，去哪個朋友的家裏做客，朋友都會高興的。

驚訝——因為他們第一次看到雲間月帶了一個姑娘來神兵閣。

程思文更是驚訝，他聽見下人說雲間月到了蘇州之後，便老早就候著這位好友了，只是從未想過雲間月竟然會帶著一個姑娘來自己的神兵閣。

人遇見不尋常的特例，自然要驚訝的，對於自己了解的人更會驚訝。

夏日裏的柳樹在風中輕輕蕩起的時候很柔美，卻不如雲間月旁邊站著的露晞柔美多情。

那樣清新養眼的綠色，在這樣燥熱的夏日見到這樣清新脫俗的姑娘真是讓人眼前一亮。

程思文看著露晞嘿嘿笑道：“啊，雲間月！你這個好小子，這應該是露晞姑娘吧？”

程思文繞著露晞走了一圈，又笑道：“你們說說，這青紗下面的這張臉是醜是美都被人爭論了那麽多次了——今日我也是有幸見到，原來是個這麽標致的美人兒。難怪要青紗遮面呢，這美貌怕是璇璣府主不舍得讓別人看吧。”

之前苗疆一行，露晞一直帶著青紗鬥笠，故而程思文也未曾看到過她長什麽樣子。

現在露晞聽見程思文這麽說，臉上不由一紅，腳步微微退後了一小步，低聲說道：“是我自己要帶著的，跟公子無關。”

其實露晞也不知道為了什麽，她只是覺得帶著那個青紗會比較安全，然而事實上這是一件多餘的事情。

可是人在為了尋求心安的時候，會做出許多多餘的事情。

雲間月素來體貼女子心意，對於自己心愛之人更是關懷備至，又怎麽會不知露晞此時的心情，只是他沒說什麽，只是伸手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

露晞微微垂頭，她看著雲間月握著自己的手，低眉淺笑。

雲間月拉著她朝神兵閣裏面走去：“別再大門口說話了，看看你說的這些話也不怕閃到舌頭！快快先去拜別你的長姐，然後帶我去你說的那個好地方。”

程思文見到兩人如此神態，自知自己像是說錯了話，便說起了別的話題。

露晞跟在雲間月後面，看著雲間月和程思文吵嘴，不由莞爾一笑。

三個人有說有笑的，一路到了程白玶住的仙劍臺。

程白玶在正仙劍臺的正廳裏看書，鄭思文從門口蹦了兩下蹦到了程白玶的面前，蹦的時候還不忘喊道：“姐——姐——你看誰來了？”

程白玶不必擡頭，聽著程思文高興的聲音，一準兒是雲間月來了。

其實雲間月來這裏，她也很高興，所以程白玶笑了笑，她從書中擡起頭，只是擡起頭的那一個瞬間看到了雲間月的旁邊跟著一個如花似玉的青衣少女。

這個時候，程白玶卻有些笑不出來了。

青衣雖不鮮艷，可是那顏色那樣的嫩，像是春天剛從土地之中冒出來的小草的顏色，讓人眼前一亮又覺得清新無比。

這個女孩子也是那樣的嫩，那樣的年輕，那樣的美麗。

程白玶楞了一瞬，她才緩緩站起身合上了書，上下打量了一下露晞，又跟雲間月笑道：“不知這是哪一家的姑娘啊？看著好生文靜啊。”

露晞的手中還提著凰羽劍，她拱手笑道：“程大小姐，小女露晞，之前和你比過劍的那一個。”

程白玶笑了笑，點頭道：“哦……原來是青衣雙俠裏的露晞姑娘啊，真是久仰。姑娘生的這樣好看，又那樣有本事，璇璣府主怎麽舍得讓你和這樣的混賬男人一起出來？”

露晞一時被問住了，她看著程白玶一時沒有話說。

雲間月又怎麽會不知道程白玶口中的“混賬男人”就是自己，他無奈的笑了笑，便說道：“啊，原來我的名聲在閨閣之中那般不好，都是程姐姐這樣在人背後一口一個‘混賬男人’罵出來的。如此說來，我真應該向程姐姐討個公道了。”

雲間月又回頭看了露晞笑道：“你說，你是不是之前聽了什麽我的壞話，才那樣對我的。”

露晞看著雲間月含笑的雙眼只笑了笑，她明白雲間月對自己的溫柔體貼，但是卻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所以只能報以一個誠懇的微笑。

程思文聽得不耐煩了，他拉這雲間月的胳膊往門外走：“走走走，跟我一起看看都帶些什麽去虎丘那邊，先不要和我姐姐鬥嘴了。”

說完，程思文拉著雲間月已經走出了門兒。

雲間月卻回頭跟露晞笑了，柔聲道：“你在這兒跟程姐姐說說話，一會兒我便來找你。”

露晞看著他點點頭，看著雲間月和程思文從院門中走出，一拐彎，不見了身影。

後面的程白玶已經坐了下來，面上隱隱透露著一絲失落。

程白玶坐在那裏有些沈默，露晞便不敢上前去打擾這個女子。

程白玶擡頭，看見露晞還站在那裏，才自覺不妥，便起身到旁邊的桌子上倒了杯茶，引著露晞到裏面坐了下來：“露晞姑娘，這是白茶，今年夏天剛剛下來的，夏天喝這個茶最是防暑的了。不知道露晞姑娘能不能喝得習慣。”

露晞接過了程白玶的茶，微微笑道：“程大小姐客氣了，我什麽茶都喝的。”

程白玶也坐下來笑道：“我聽程思文說了璇璣府主處理的青陽教的那件事情，倒是覺得還算妥當，青陽教的人昨天剛剛來過，是最先來的我們神兵閣，很直接的給了兩萬兩銀子，說是多出來的一萬兩全當是賠禮了。說來，還是府主好手段啊。”

露晞看著程白玶，只點了點頭。

程白玶的手指摩挲的著茶杯，又微笑了一下：“我看姑娘是個聰慧的人，也聽程思文說璇璣府主為人是最溫和有禮的了，想來……待姑娘又極好，怎麽……怎麽會和他一起從璇璣府中出來呢？”

露晞看著程白玶，楞了半晌，就如同當時看著祝紅綃楞了一樣：“程大小姐……”

程白玶笑道：“你可以像雲間月一樣叫我程姐姐。”

露晞垂眸，一時之間竟是不知該說些什麽。

程白玶喝了一口茶，笑道：“雲間月是個那樣聰明的人，他來神兵閣的時候從未帶著姑娘來過……呵，露晞姑娘不必理我之前的話，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露晞的雙手捧著茶杯，沒有說話，是啊，雲間月那樣聰明的一個人，怎麽可能察覺不到這個還待字閨中的姑娘的心思呢。既然察覺了，雖然沒有做出回應，應該也沒有做過什麽讓她傷心的事情。

程白玶低頭笑了一下：“其實，打從剛認識雲間月的時候，我就知道他這樣的人是很難定下心來的，他實在很難像普通的男人一樣娶一個女人成家立業，安安生生的過一輩子。雲間月又是一個不太喜歡安生的人……只是我卻糊塗到一直沒有嫁人……”

露晞低頭：“其實我也知道這世上喜歡他的不只有我一個，可是我知道他對我有心就夠了。”

程白玶放下了茶杯，慢慢的站起了身：“是啊，很少有女孩子見了這樣好的人會不動心的，如果他在對那個女孩子有心，那這個女孩子一定很幸福。”

一身白衣白裙的程白玶緩緩的走到了房門口，她的手輕輕的扶著門框，她看著外面的風景好像笑了一下，她輕聲道：“只是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的歲數已經到了不會有人再給我說親的年紀了……我比這個男人還大了三歲，他已經逐漸步入到了一個男認生命中最好的年紀，可是我卻已經開始人老珠黃，我很早就知道會有很多年輕貌美的女孩子前赴後繼的喜歡他……”

年輕的少女站在程白玶的身後，她看著程白玶，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樣的話。

露晞想了很長時間，才慢悠悠的說道：“其實程姐姐很厲害，許多女兒都不能像程姐姐這樣的有本事。”

程白玶回頭，看著露晞笑了笑，那樣的笑容有些苦澀：“厲害？我守著神兵閣，又有個長不大的弟弟，我如何能不讓自己厲害一些？”

這一次，露晞實在是不知道該跟程白玶說些什麽了，她站起身看著程白玶的背影，沈默了很久。

這時，程思文和雲間月已經回到了仙劍臺。

程思文簡直是竄到了程白玶的面前，他笑道：“姐——我和雲間月都安排妥當了，我們現在就去了啊！你什麽也不必擔心！”

程白玶笑著點點頭，又看著雲間月道：“家弟年幼愛闖禍，還得勞煩雲公子多多照拂。”

雲間月在後面笑著走了過來，笑道：“程姐姐也不要太擔心，其實程思文自有他聰明的地方，有的時候我都不一定比得過他。他這一次跟著我們出去，我倒沒見程思文比那些走了大半輩子江湖的人差到什麽地方。”

露晞聽見了雲間月和程思文的聲音，便從屋中走了出來。

雲間月見了露晞，很自然的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露晞一時間又是感動又是害羞，她看向了程白玶。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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