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她看著扶遠道，然後看了一眼雲間月，忽然就真的什麽話也說不出。

露晞看著扶遠道，內心百感交集。

雲間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道：“璇璣府主身側長伴如斯美人，美人又對府主有意，真是府主的好運氣啊。”

扶遠道微笑了一下，很是禮貌，無多餘的情緒：“雲公子，莫要說這樣的玩笑話，我是沒有什麽，可是露晞她生性內斂……”

“是真的！”露晞向前走了一步，她離著扶遠道又近了一些。

她直直的看著扶遠道，抿了一下嘴唇接著說道：“雲公子說的是真的……”

坐在輪椅上的青衣公子手指尖輕輕的敲了兩下輪椅上的扶手，他看了一眼露晞，低聲說道：“露晞，你先回去吧，有什麽事情我們改天再說。”

“我知道的，不要說改日……就是明日，公子更是沒有心思在聽我說話的！可是我……”

“阿晞——”扶遠道叫了她一聲，“莫要忘了自己是什麽身份！”

扶遠道說這句話的時候面無表情，不，不能說是沒有表情的——這一次的扶遠道臉上沒有了笑，這還是露晞頭一次看見臉上沒有微笑的扶遠道。沒有微笑跟人說話的扶遠道一定是動怒了的。動怒了，這個人對她動怒了。

她垂在身側的手慢慢的握緊了：“既然是這樣，那露晞就先告退了。”

露晞轉身而去，雲間月看著這青衣女子的背影尷尬的轉了轉眼睛：嗯，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

而露晞剛剛離開，一個粉裳少女蹦跳著就進到了這間屋中，她背著手臉上帶著明媚的笑容。她一進來就看見了雲間月，拱手朝雲間月行了個禮：“想必這位就是盜中之聖雲間月了，我是宮盈盈，是扶遠道的表妹。雲公子應該也聽過我的。”

雲間月笑著回了一句：“自然聽過，盈盈姑娘果然當得起‘春風一笑’四個字。”

宮盈盈聽了以後非常開心。無論是誰聽到讚美之言都會開心，更不要說是雲間月這樣一個人的讚美。

宮盈盈笑道：“多謝盜中之聖的肯定。”說完她轉身跟扶遠道說道：“表哥，皇甫世家的公子皇甫儀剛剛到了璇璣府。我讓管茶點茶具的何伯把他帶到了千花千葉陣那裏。不知道表哥要不要現在去見皇甫公子？”

扶遠道擡頭看著活潑機靈的表妹，了然的笑了笑。扶遠道給自己和雲間月都倒了一杯茶：“盈盈，你既然有了主意就不要再來問我了。璇璣府中你是唯一的小姐，你去接待皇甫世家的公子也不能說不合適。現在這個時候，千花千葉陣那邊的花都已經開的差不多了，那裏的景色在春天十分的漂亮，誰在那裏都會開心的。盈盈，你去吧。”

宮盈盈抿住嘴忍住了笑，眼睛咕嚕嚕的轉了一圈：“嗯……那我就替表哥和露晞姐姐去接待皇甫公子。”

“嗯。”扶遠道溫和的點了點頭。

畢竟是個藏不住心事的天真少女，得到了表哥的同意之後，宮盈盈低頭笑出了聲，面上緋紅一片。也顧不上再和扶遠道雲間月打聲招呼，自己早就跑了出去。

待到宮盈盈走了以後，雲間月吐了口氣，平靜的說道：“扶公子，在下該說的都已經說了，還是勸扶公子小心一些——小心些青陽教的人暗算才好。若是扶公子現在沒有別的事情，在下就告退了。”

扶遠道並未多說旁的話：“嗯，還是多謝雲公子了，無論是救命之恩還是提示之恩。請雲公子飲了這杯茶再走吧。”

雲間月微楞了一下，扶遠道卻繼續說道：“在下想雲公子大概今日就要離開金陵的。這喜酒喝不上，那就喝了這杯茶吧，也算是在下謝過雲公子。”

謝，謝的是救命之恩。救命之恩是代祝紅綃謝的，祝紅綃明日便是璇璣府的人了……

雲間月從桌子上端起了茶，慢慢的喝了：“茶畢竟不是酒，不能夠一飲而盡。”

“其實很多時候酒也是需要一口一口的喝的，看來平時雲公子喝酒還是急了些。”

對於璇璣府主的話雲間月並不認同但是他並未反駁。雲間月將茶杯放到了桌子上，然後起身抱拳道：“告辭了，府主。”

坐在輪椅上的扶遠道面上還是一如往日的微笑，他微微頷首。

雲間月也微微頷首才轉身走出了玄機閣。

******

當宮盈盈再回到千花千葉陣中的那個涼亭的時候，那個本該坐在千花千葉亭的黑衣少年竟然已經不見了。

宮盈盈皺著眉毛在想著皇甫儀這個不懂機關陣如何走的小子會迷失在哪裏的時候，千花千葉陣中的梨樹林和桃樹林已經開始發生變化了。

站在亭中的少女看著不遠處陣型的變化不由的笑出了聲：皇甫儀這個笨蛋，一定是迷在裏面了。她想著這個黑衣英俊的少年的時候，人已經背著手從亭子裏走了出來。宮盈盈輕松自在的踏入了陣中。

左三步，右三步，左七步，右七步……

雖然在迷霧之中，但是宮盈盈還是能夠走的很快很準。這個少女很快的走到了皇甫儀的面前，走到了今日剛剛才見過面的少年的面前。

皇甫儀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粉裳少女，楞住了：桃樹下的粉裳少女，面如三月桃花笑得那樣好看，活生生像是從桃樹裏面鉆出來的桃花精。

宮盈盈揚聲道：“皇甫儀！不是讓你待在亭子裏面不要亂走的嗎！”

皇甫儀回了神，他別扭的轉過身：這個今天第一次見面的姑娘很不好相處，總是趾高氣揚的跟自己說話。

宮盈盈見皇甫儀並沒有要理自己的意思，她便又蹦到了皇甫儀的前面，伸手戳了一下皇甫儀的肩膀：“你說話啊！”

“我著急見我表妹！”

皇甫儀的表妹——祝紅綃，要嫁到璇璣府的祝紅綃。

宮盈盈道：“你表妹你表妹你表妹——你這種想不清楚事情的呆瓜！你表妹明天就要嫁人了，你今天非要跟一個要出嫁的新娘子見面，你就不怕一些愛傳閑話的人敗壞你表妹的名節嗎？你這個樣子也算是為你表妹著想嗎？”

皇甫儀道:“可是我……可是我不過是想在她嫁給別人之前再見她一面，送她最後一程！”

宮盈盈吸了口氣，說道：“你表妹說她不想見你！不要見你！還有啊，什麽最後一程！我們璇璣府辦的是喜事，不是喪事！”

對面的少年顯然受到了打擊，他震驚的擡頭，看著桃花落英下的宮盈盈竟忽然又忘了一切。皇甫儀有些尷尬又懊惱的轉過了身，沒有再看宮盈盈。

宮盈盈卻伸手拉住了皇甫儀的手臂：“走，我先把你送出陣去再說別的事情吧。”

******

雲間月還是頭一次來金陵這個地方，早就聽聞金陵秦淮河無論煙雨還是晴天都各有各的美好之處。既早就聽聞了秦淮河的美麗就沒有雲間月不去看一看的道理。

於是雲間月從璇璣府出來之後便走到了秦淮河岸。

秦淮河邊一身白衣的雲間月緩緩的走著，他看著岸邊還沒有完全盛開的花、還有已經長出新葉的樹以及地上剛冒出的小草，心裏格外的輕松自在。這樣子微微起霧的春日，來秦淮河游玩的人並不是很多，雲間月此時卻很是享受這樣安靜空曠又美好的環境。因為享受，所以格外的迷戀，迷戀於此的雲間月走得很慢，慢的有些過分。

有些隱約，有些迷人心智的美感：一個青衣女子站在秦淮河邊。微微的有絲兒風吹了過來，青衣女子的衣角和發絲隨著風的方向輕輕的漾著，跟秦淮河的河面一樣。

雲間月看見這樣的一幕後站定在那裏，有些呆，呆過之後才走向了那名青衣女子。他希望是他的錯覺，不知道為什麽剛剛有那麽一瞬間他忽然想著這個女子像是已經準備好了從岸邊跳下去，跳到秦淮河裏面，以此來結束自己的一生。

“姑娘……姑娘一個人在這裏做些什麽呢？”雲間月走到了這名青衣女子的旁邊，青衣女子聞聲擡起頭看向了雲間月。

她的臉上掛著兩行淚水，雙眼淒苦哀怨，她看向雲間月的時候還在哭，這個人是今日在璇璣府剛剛見過的露晞。

雲間月在看到是露晞之後有那麽片刻的尷尬，他抿著嘴笑了一下，說道：“露晞姑娘，剛剛我還以為你會從這裏跳下去呢。”

露晞看著他，眼睛像是一泓沒有波瀾的水，她擦了擦自己的眼淚：“不會的，能活著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我不會輕易赴死的，無論是為了誰。”

她的目光平靜致遠，眼睛望向了這被薄霧迷蒙了遠方，可惜的是遠方連對面的河岸都不能看得十分真切。

站在她旁邊的雲間月沒有說話，只是同她靜靜的站在這裏，看著她。

露晞好像笑了一下，她繼續說道：“秦淮河裏面不知道有多少癡情女子的屍骨了，不需要也不要再多我一個。”

雲間月聽到之後忽然想起多年前在京城風雪館中的陌紅樓，以及陌紅樓說過的話。雲間月負手而立，他也如同露晞一樣看向了遠方，感嘆道：“或許杭州西湖裏面的更多一些吧。”

她擡眼看了一下旁邊的這個男人，問道：“盜中之聖足跡那樣的廣，你一定去過西湖吧？”

雲間月笑著回頭說道：“真是可惜了，那麽美麗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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