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四章~ (18)

關燈
,璧返珠還,雲搖風散,五次三番的,終究沒放過他,一字一刀橫他心上去了。

步驚雲給小風戳得亂了,切齒摁定絕世,一哂,潦草下了階去。帝釋天正牽馬在山門外候他,見他還待招呼一下,奈何瞥了師兄眉上千種的恨,萬仞的愁,委實不堪敘了,倉惶一跌,爬鞍上來:“步,步公子,我們,我們快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

☆、天門之下

從徐福去後,天門中人多有逸散,餘得幾個沒處走的,拖不動一把殘骨,留與帝釋天一並歇了,閑時折花,忙時掃雪,忒地樂哉。現下帝釋天甫得了她師尊音信,把一幹老弱唬得蔫了,倉惶拾撿罷殘山剩水,好歹弄了個金頂銀邊兒轎子,替她吹吹打打,仗紅倚翠擱祭臺上去。

步驚雲冠了個青衣白笠,素袍子一罩,混在裏頭,一挪一挪戳階下立罷。帝釋天這一番迎神之式置辦得潦草,幾個心地忒實的門眾蹲得倦了,那邊拉拉扯扯與她一揖:“副,副門主,掌門他什麽時候來啊?”

帝釋天扶額,一時無話。她師尊的心思,帝釋天也拿捏不動。樓臺初建之時,仍是個三山抱水,藏風納氣的好去處。奈何現下已至秋暮,川上十裏冰封,兩旁萬刃的故崖舊雪累世不肯消,拂得一眾蕭索得甚,全斂衣團袖,實在瞧不出什麽百二關河的快哉風來。

一眾往底下戳了半晌,窺不著動靜,且罷了歌吹,摁定管弦,正在那歇著,崖畔有甚一下轟然,唬得帝釋天倉惶來望,瞥得邊上一處窄峰給誰削下百十丈的,囫圇向祭臺上砸了,嵌一徑通天之途。有轎子不叫人扶,藉勢掠將下來,驚一地狐兔紛紜遁走。

帝釋天見得此番陣仗,曉得這般大費周折,絕不會是旁人了,一下駭得大驚。後頭幾個門眾早把腿兒一軟,與他泱泱跪將下去。步驚雲一旁斂了襟,沒言語。

書生抿唇,行上去一揖:“師尊。”

轎中人隔簾瞥她:“帝釋天,你好得很啊。”

帝釋天一楞。徐福笑了:“也罷。”

完了把階下一幹朽的老的瞟了半天,甚有不喜:“我走不過旬月,天門竟已敗成這樣!帝釋天,難為你有心迎我,到時探得中州在手,定不虧待了你們!不過嘛,我還有一事交待。”

書生一拱手:“師尊吩咐!”

徐福一挑紅綃,探五指成爪,卷了簾來,往哪處隔空一拽,撈得邊上執旗的一小公子跌在轎旁,揮掌拍得他顱骨盡裂,覆摁他向輿杠上架了,並指摳他肋下,扯了半截子腸肚來嚼。

他這幾下走得極快,步驚雲亦不能攔。底下門眾見了這個,三魂去了倆,一晌寂了,叫這三山抱水其間,徒剩得徐福啃噬之聲。帝釋天一時楞罷,驀地省過神來,一跌,拽了個還且忡怔的:“跑!”

門眾瞪她,一抖:“副,副門,門——”

帝釋天急了,跺腳:“副什麽副!還論什麽門主!你們再不跑,等著成他的口糧麽!”

吼完一推她:“跑啊!他已不是門主了,他是個擇人而噬的怪物!”

她一喚,驚得一幹人等好歹向後邊挪了挪。徐福大抵食多覺厭,把小公子一拋,甩階下去。幾個姑娘給朱的白的濺得沾了衣,唬得走不動,叫骨頭往地下一軟,抱了帝釋天來嚎。書生潦草扶她,奈何她扯得緊,帝釋天一下拉沒動。

徐福那邊已下了轎來,把一雙爪子往衣上抹了抹,挑眉下一撇朱,一步一蹭,挪在臺邊,吃吃笑了:“走什麽?你們把我餵飽了,我絕不有虧於你們!”

言畢一舔唇下血:“帝釋天,我一直不曉得,讀聖賢書把自己讀得蠢了的人,心究竟得熱成什麽樣!”

她話到此處,急拍一掌,撩兩袖霜雪來攝帝釋天,奈何殺招未至,已給誰提劍一斫,生生擋下。徐福一式不成,楞了,轉來捉他一望,默半天大笑:“步驚雲!步門主!你也來了!好!好!好!”

師兄也沒甚好掩,一甩白笠,撩了衣來,幾下點足輕轉,掠至臺邊,籠一袖子冰寒水冷,與他一橫絕世:“徐福,久見了。”

徐福挑眉:“步門主,你我這許多因緣至今,終究落得個刀兵相向的終局,可惜!可惜!”

嘆罷捉下頭七歪八倒的一瞟:“你來了,聶風呢?”

師兄瞥他:“我對付你已足夠了!”

徐福聞罷嗤笑,轉與帝釋天一望:“我的好徒兒,是你把他喚來的?”

帝釋天給他一剮,縱然怎地不齒於其人行徑,但總是有些愧的,千般輾轉來去,沒了話。徐福哼一下:“也好。這二十年養育之恩,想你這般不忠不孝之徒,我也沒別的好求,拿命還我罷!”

師兄從旁聽了哂然,勾他袖底來瞟:“這不忠不孝四字,叫你說起,也真別有一番況味。你旬月匿身不見,別的沒甚長進,卻越不成人樣了。”

徐福給他風言涼語戳得一嗆,啞半天,捧了爪子左右一瞧,與他笑了:“步門主,你說得哪裏話,我本來也算不得人了。我現下化得兩顆龍元,神功大成,你還送上門來。至於殺你麽?”

徐福一斂衣,擱四字:“易如反掌。”

步驚雲望他,也笑。他一折眉,才把鬢邊的霜攢得更素,哪哪都出了鞘的,瞧著忒傷人,還提了絕世:“你盡管來試!”

帝釋天那邊瞥得兩人轉瞬撞與一處,藉著徐福為步驚雲所阻,倉惶護了徑上一幹門眾四散奔逃。師兄這處共徐福一下已過百招。徐福見快打摁他不住,化掌為爪,指上撩十成火勁,勾他頸畔去。

徐福來勢忒兇,師兄為他殺意逼得一撤三丈,沈腰站得定了,轉翻一式虛雲勁以擋其鋒。怎料徐福趁此機宜,急急揉身曲肘,斂指為拳,一下捅在他衣下。

步驚雲給他重招一迫,倉惶斂罷虛勁,撩劍一轉,挑得絕世往他拳鋒上去。徐福曾為此劍所苦,曉得其中厲害。現下他功力縱是大增,卻仍稍有忌憚,不敢怎地輕忽。索性潦草側過三寸,避了神鋒,再勾五指成刀,噬在師兄右臂。

師兄見他一爪未至,指風已是十分的灼人,忙踏雲蹤魅影,勘堪避過,卻仍為他火氣一燎,焚下半截子衣袂來。徐福一式得手,哪肯再放,此招才罷未老,拂一袖帝天狂雷,囫圇戕他肩畔去。

師兄一瞥,也是無可再避,探手連拍兩掌,擾得煙塵大起,把年成挑得一亂,惹崖畔千山萬仞的雪,哪都不去,全往他眉上素了。徐福一下給他以雲氣深鎖,當真沒逢過這個,難免一楞。省罷已叫師兄拼了一肩傷的,把三指遞在他頸下。

徐福給他一式戳命門上來,一下魂飛,急攢十成勁氣護體。步驚雲在內力一節上終歸與他有差。現下把一記雲掌劈在徐福喉畔,為他一擋,已再不得寸進。

步驚雲心下一涼,忙催麒麟火意大起,可徐福不叫他多討轉圜,潦草並指成刀,一瞬橫劈師兄肋下。步驚雲於此生死之間,大抵把甚斟酌定了,半分遲疑沒有,囫圇與他提掌相拼。

兩人連轟數十招,唬得階下幾個沒及逃的門眾一跌,聞得金石雷霆之響大起,將五內撞得亂了,低低捫一喉血來。帝釋天一旁亦被殃及。他平素裏多是吟錦裁詩,往武學一道上,較之旁人更不濟了,奄奄趴欄桿邊上一瞟。驟見步驚雲叫徐福一記寒天絕斫在肩畔,一下淩空跌過十丈,正勾了一懷兒枝梢卸力,斂衣振袍一掠轉返,覆投往徐福邊上去。

徐福瞥他,咧嘴一笑:“步驚雲!你適才每一擊都豁盡十成功力,但這樣強攻短打,更易真氣不繼!”

他話至此處一挑眉:“莫非你想耗了我的內勁,好叫後至的聶風有機可乘?哈哈哈,我告訴你!我得兩顆龍元護持,你此番舍身,不過癡!人!說!夢!”

步驚雲這廂正與徐福把生死等閑為賦為歌去了,那邊毛團戳廟外眠了一覺,給甚一懾,驚了枕來,才瞥道上,瞟他爹負了雪飲,戳下馬石旁小立半晌,不曉得瞧著哪一處的雨疏風驟。

小風大喜,躥下去招她:“聶風!”

師妹聽喚捉他一瞟。

小風楞了,見她將容色擰了死緊,也是素著愁,把一城的秋都驚得破的,損她袖底鬢邊來了,讓人一望,已怎生地擱不下了,偏偏還梅妝襯雪的,叫眉下半簇半顰一枝艷,忒地好看,卻叫他不忍再看。

小風一顫:“聶風?”

他爹一撫鬢,眼底給切切描過兩筆朱,橫那不死不滅亙古不朽了的,焚了。可她話仍溫著,衣仍素著,一寸心仍棹許多憂,還與他來笑:“風兒,我方才從義父那曉得了諸事,我需得去尋我師兄。可我也十分的牽系著皇影。”

小風撇嘴:“所以你來勞煩我了?”

聶風望他:“不錯。”

小風聽罷憤憤拽定邪王,諾也沒諾,一掠下了山去。他也是走得太急,終究忘了,忘了與他爹好好的話過一番別離。

作者有話要說:

☆、風雲絕命

步驚雲與徐福幾下對掌轟罷,好將身形鬥轉,斜劈一掌戕他肩畔。徐福見他一招一式下得極重,渾然沒了平素山崩不亂的風範,簡直拼盡一生休的,共他討一遭不死無歸來了。

徐福心下思忖此節,掌指卻沒遲了半分,一勾成爪,扣師兄臂上一剮,撓他一袖子的血,湊唇邊舔罷:“步驚雲!你這般不知好歹!今天你非死不可!”

步驚雲叫他兩爪剔得臂上森森見骨,卻沒斂半寸,仍銜衣撲將上去。他至得甚快,拽一掌烏雲蔽日驀地往徐福天靈罩下。徐福瞥他近前,見他眉啊目的一瞬給甚迫得素了,瞧著已沒一分塵間色,也是一楞。怔罷才曉得點足退過半寸,卻是太遲,終究為他一記傷在頸後。

徐福一跌,唇邊捫得半喉血下。他自命忒得不凡,現下給師兄傷了,也是怒極,擡袖一拂,翻得龍元之力大盛,拽起一式轟他肋下去。步驚雲窺他殺招抵至,倏忽一掌摁下,稍遏他淩厲拳風。怎料徐福一撩衣袂,已將師兄阻勢震散,再把五指一勾,剮他襟上來。

徐福挑他一笑:“中州強者的心,我還沒曾食過!”

步驚雲倉惶拽他,狠力一擰。但他現下傷疲交並,襟下更叫徐福一爪探了寸把來深,摳得切心抵肺,讓他再轉圜無計。徐福瞥了哼一下:“步驚雲!你功力與我相殊甚遠,你想勝我!?笑話!”

言罷甫一吐勁,震得步驚雲心脈瞬時寸斷。師兄叫此大劫迎頭劈下,傷他五內周天草草一窒,左右再是操持不住,撤掌一跌,急斂三五丈遠。他一捫了襟,咳不休的,洇一袖艷,與他青衣襯著,一梢的小紅桃杏初著枝,也忒得趣。

徐福見著一楞,轉來收了勢,歪頭瞟他:“步驚雲,你為我亂了心脈,已是活不成了。”

師兄現下懷中叫人捅兩截子刀兵,往裏頭爭鳴未止的,正痛得掉了魂。奈何他生就一鞘劍骨,千百度攢了眉,卻仍是善舞不迎人,猶倚了絕世不肯來跪。

徐福籠袖一哂,上去拽他。步驚雲狠來一抿唇,“鏘”一下握了絕世。徐福瞟了這個攤手:“你還要掙紮!?我就先叫你動彈不得!”

話畢拂一袖火,以氣勁驟轟他周天三十六穴。步驚雲一抖,把牙捫碎了和血吞罷,究竟沒吭了半句來。徐福哼一下,湊上去搭他一笑:“步驚雲,你不愧是絕世高手!就是脾氣太硬,來,與我跪下!”

他一摁步驚雲,不料扯沒扯動,轉來望他,見他死拼了膝骨斷碎,卻立而不倒,仍在他高枝向月,玉碎瓦全的殼裏,難免好生愕然。步驚雲剮他一哂:“我死則死矣!休想叫我跪下!”

徐福瞥他鬢邊一瞥素,嘖嘖扶額:“步驚雲,你這未老都先白頭了,想是愁得太多。我本想收你做了我天門護法,現下看來,不殺了你,此後必成我心腹大患!”

完了瞥崖外一梢閑雲方離了岫去,瘦得雪似,並與雨暮花朝的,怎地不堪留了,懨懨一嘆:“我也沒辦法,步驚雲,你今日非死不可!我成全你!”

徐福言盡於此,一撩五指,直轟步驚雲襟上來。帝釋天趴階下見了這個,一下躥在臺邊,卻給他師尊一掌餘勁迫得倒栽下去。

帝釋天這方昏過半晌,叫誰掠過來捉她一拎,嗤笑:“怎麽,憑你一書生,還想救他了?”

帝釋天給他師尊戳得省將過來,倉惶向後頭一瞟。見師兄往臺上戳了,正倚定絕世,立猶未倒。可他唇下折了未卷,已把霜的素的,奈何平生斂得盡了,徒得一梢兒笑,叫她半分瞧不著前時的寒來。

書生一慌,喚他:“步門主!”

師兄不曉得聽沒聽著,只無話。

書生掙紮一下,怒了,撓他師尊。徐福扯她不松,樂了:“怎麽?你又想去找聶風對付我?”

他一言語,果然有風,拂誰淄袍青衣,長劍白發,襯過隴頭雲飛,將一世的勞生百歲都翻將作了相思未就的,抵死難棄,就書在眉間袖底,與人盈睫猶遞來了。

帝釋天扯他師尊扯不動,瞪他:“你放開我!步門主!步門主!”

徐福瞥襟上給她撓了的痕,一聳肩:“你別叫了。他已給我轟得魂飛魄散,死得不能再死了。不過也真是一代強者,戰至氣絕仍屹立如山。”

完了挑眉:“帝釋天,你若誠心悔改,此事我再不追究!往後中州江湖,你我師徒同分同坐,如何!”

帝釋天聽了一默,半天慘笑:“你,你已不是,不是我師尊了!莫再與我提什麽師徒!我師尊,我師尊才不會覬覦中州江湖!你殺了我罷!”

徐福瞥她:“我看你真是讀書讀傻了,留得青山在——”

帝釋天聽了來嚎:“也是沒柴燒了的!你殺了我!殺了我啊!”

徐福啞然。師徒倆這邊一個不願活,一個不忍殺,且正糾結著,後頭有誰才盡春去春來事,大抵是這人間總還得一人叫他病之愁之,憂之瘦之的,吊著不敢死,倉惶行了覆歸,把雙目一瞪,一記吼罷,拽拳大怒,襲往徐福頸後。

徐福覺他狂劈一掌而至,潦草拋了帝釋天,轉來挺招相拼。兩人一嗆之下,徐福才把他瞧了個分明,一楞:“步驚雲!?你沒死!?”

師兄不曉得聞是未聞,只攢得霜雪扶頭,剮他一記,手上停也沒停,那處急把五指一翻,截過徐福爪風,這邊一撩絕世,攢了麒麟火勁大起,挺劍向徐福肩畔一挑急斬。

徐福瞧著無可退避,一翻龍元護體,橫臂以扛此招。怎料步驚雲劍鋒未至,已將身形一變,揉衣上去戕他一式三“雲十”掌。徐福一見抽身未及,忙並指成掌一招來拼。

帝釋天給前時一番陣仗懾得昏了,現下轉了神來,湊近一瞟,見她師尊與步驚雲一下相觸,衣後之處幾寸森白一瞬破肩飛出,嘎啦掠了十來丈,得巧砸她額上去。她撈了一瞧,唬得魂銷半截,不曉得是攀是折,掂了一晌,草草把它扔在梢頭。

徐福叫步驚雲一式斫得五內盡亂,生生為他轟得臂骨透體而出,半時疼痛難當,慘嚎半句,潦草斂衣來撤。步驚雲一瞥,碾上去攢得一掌未施,擡手之際,但覺心脈驀地賁張,有甚往五內周天一躥不休。他現下內力越轉漸強,忙來拽拳一動,急捅徐福肋下去。

師兄這一下勾雲抱雪,擾得三山破塵一動,懾得徐福再不敢拼,倉惶斂過兩寸,捂得殘臂捉他一望。但見師兄眉上的霜,唇下的素,白首萬世愁,冷對一江秋的,相襯著生了涼了。

徐福曉得他此番形容且灰且敗,委實不是人間色,但斟酌八⑨,把樁樁件件盤算盡了,也呷摸不照他一遭死地後生的千般造化究竟從何處撈的。師兄卻未與他奢與這許多閑時,也是一瞬未遲,已不死不休,提了絕世掠將上來。

徐福沒把其中關節琢磨得剔透,步驚雲心下卻已分明,這逆乾坤雖有奇效,但愈是強橫,愈難持久,他左右不好耽擱,唯籍三遭翻覆周天之力,要來與徐福添個絕筆。

步驚雲這下拽劍撲近,徐福急提內勁,拂一瞥霜涼先抑其鋒,覆勾爪探他肋下去。師兄見了一寸未挪,死扛著與他連挑絕世。徐福倉惶來避,卻仍稍遲,叫雪刃轉瞬剮過鬢角,潦草往他面上一剮。

徐福吃痛,搭袖捫半袖子血。他擱一記怒吼,翻掌轉來轟在步驚雲肩頭。師兄給他逼得一退三丈,依劍歇罷,更待掠上前去,怎料踉蹌一下,心脈且窒,撓他五內即焚。他捱不住,抿唇咬了牙,倉惶扯襟一喘。

步驚雲這廂忒不好受,徐福那邊扯衣揉三揉四的,把一雙招子搓將下來。帝釋天瞟她師尊眉下兩行血痕如泣,正囫圇摸索了甚,一時怔了。

師兄見了這個,拽劍一哂:“徐福!你現下雙目已盲,一臂已廢,你便是得兩顆龍元護持,也不過,咳——”

他此言未畢,抵不住周天一亂,往襟上捫了半截子肺來。步驚雲心下字字皆苦,澀得他倚劍不住,轉扶了欄桿一倚,顯見著不好再戰。

徐福縱然捉不著他來瞧,卻也是將有所覺,草草垂眉扯袖,遮了眉下傷處,與他咧齒一笑:“步驚雲!老子不管你怎麽個死而覆生!我便是徒剩了左臂,也能取你性命!我今日不殺你,我誓不為人!”

步驚雲聽了負劍一掠三丈,叫他衣上的素,發上的涼,染半途的雪霜。他抿唇咽罷新血,從容折了袖來,一剮徐福:“好!”

言罷握了劍,藉以一撇回光之力,踏雲影,展無極,向徐福一投而去。他此番把生死輕拋,攢了寸心成灰猶沸的,燙得天門之主禁不住也是一抖,忙來沈腰錯馬,翻十成力道以擋。

怎料這絕命一式未至跟前,卻倏忽一窒。步驚雲沒及把雪刃遞在徐福頸下,已是力盡,踉蹌一跌,終究不堪二月梢頭,十分春暮的,將一世寒骨折下枝去。帝釋天那邊瞧他眉素唇蒼,一昏難醒,當下大驚。

徐福也驚,卻省得更快,摸索著蹭上一步,大笑:“你要殺我!步驚雲!老子先殺了你!”

話畢攢一袖狂雷,循得前番音信撲將過去。可後頭有人一瞬拽刀,戳他背心上來。若在平素,這等淺淡之式,怕都難求徐福一顧的。但他現下雙目無明,慘失一臂,再把不定岳定淵渟,叫此番擾得驚弓一駭,倉惶斂罷,覆聞得哪處衣袂婆娑響過兩遭,怔了。

他一楞,驀地醒將過來,怒吼:“帝釋天!你這個逆徒!”

書生一撈步驚雲,抱他倉惶奔下臺去,幾下走得不見影。徐福平素坐轎子坐得慣了,對天門這九曲十八廊的,怎地琢磨不清。他還待碾下階來,不意足下一嗆,迎頭磕在檐柱上。

帝釋天這邊攬過師兄,潦草往山下來。好歹摸了個沒甚人跡的巖洞,把步驚雲擱罷,折了火,與他一搭了脈。她縱沒怎地很通杏林之術,也曉得此番漸弱愈無的命相,端得是病成懸絲。

書生一時大驚,忙褪袍與師兄披了,急急轉歸門中,且思量著替他弄些湯藥延了壽。怎料才至津渡邊上,瞥得有帆遠涉才至。舟頭一人白衣把槳,叫這千裏的負雪蒼山一映,襯在她鬢邊袖底,簡直今古三更月,清至如今,閑至如今的,將長川煙水入了半痕了。

姑娘見她,也不待船舫及了岸,一下抱鶴飛還,掠將過來。

帝釋天瞥她一下,倏忽把前番一遭跌宕全拐成了委屈,奔上去攬她,好是他鄉故人的,與她執手依依一嚎:“聶姑娘!聶姑娘你終於來了!嗚嗚嗚嗚。”

嚎完續一句:“你師兄快死了!”

聶風楞了,忙與她抵返巖下,一瞟步驚雲,倉惶過去攬他瞧他,與他撫了鬢來,左右染一指的涼,早往她眉上素過了。師妹一抖,縱然心下把此節千百遭的念過了,終究還是擰得七勞五傷的,有痛,見了紅:“雲師兄,即便我共你論了,你還是,還是——”

她一噎,話不下去了,轉來一握她師兄,替他轉過幾晌周天。書生從旁瞧他倆一個霜發寒衣,一個善唇笑眉的,正把十指扣著,將衣袂纏著,忒地好看,怎生合襯,真是生來已成了雙的,甚惹人傾羨,不免多望兩番。

不想聶風這廂捉她一瞟:“你師尊呢?”

帝釋天一怔,忙把步驚雲徐福前時一遭拼鬥與聶風論了。至末扶額:“我師尊他現下怕是不曉得往哪裏去了。”

聶風聽了擰眉,撤了掌來,替步驚雲掖過袍子,轉與帝釋天一揖。書生慌了,避了沒受:“聶姑娘,你有事囑咐便是,這般大禮,我收不起。”

聶風望她一嘆:“中華閣那處想必已得了我師兄音信,天劍前輩不消半個時辰便至。煩請姑娘在此之前,替我看顧我師兄一二。若是神醫來了,莫叫他給雲師兄吞服任何丹藥。”

帝釋天再怎麽倉惶,也曉得她把話頭譜在何處,一下拽她:“聶姑娘要一人去追我師尊?!”

師妹垂了眉來:“我師兄舍命與徐福一戰,才將他敗得至此。若今番不能將他徹底翦除,留得日後待你師尊傷愈重歸,那豈不糟糕。”

書生拉她沒松:“可聶姑娘,你一人——”

聶風攔她:“無妨。徐福受創不輕,我好歹也是步驚雲的師妹,絕不至於這般不濟的。”

帝釋天跺腳:“我怎麽就是這麽個意思了!?”

師妹過去攬她,潦草折了眉:“我會沒事的。你幫我守了我師兄,也不消多時,或許坐著打個盹,我就抵返了。”

她言罷,與帝釋天一拱了手來。她話得坦蕩,卻莫名一時步遲遲,總還曲終情難絕的,給甚撈著勾著,湊她師兄邊上,替他拂襟下一盞素:“雲師兄,旁人雖不明白你的選擇,但我卻曉得。我,我絕不叫你一番赤子之心有分毫辜負!”

聶風至此一嗆,怕情深緣淺,默了半晌,低低與他唇邊遞了吻來,卻仍拂不去他眉下悁悁。師妹見著楞了:“雲師兄,你這是留我麽?你不必憂擾,我去去就回,你等我便好。”

師妹這廂辭過她師兄,負刀掠上階去。帝釋天沒及攔她,但覺後頭有甚一顫,以為步驚雲轉醒,且歡喜一瞧,卻見案上絕世愴然墜下桌來。

帝釋天忙將它拾了,一下搶在洞外,四顧一望,唯得千裏關河,帆色芊芊,寂寞楚江邊,哪還有什麽人。

聶風得了帝釋天指點,一途掠往祭臺處來。她至時徐福已遁得甚遠,徒向千崖萬仞的雪峰之畔剮得一撇舊餘痕。師妹尋跡而上,投往山中去,遇十村九店,與鄉民搭了音信,奔過三十裏未休。

她一程往去,所逢殘山剩水愈見疏落。師妹不敢怠慢,仍是不眠不休掠過一宿,終至中州北鄉,向明燭天南,涼怯西窗之處,逢得一抹朱。

師妹一楞,湊上去望了半晌,一默。

徐福正戳那結跏趺坐罷,才歇半時,驀地聞得後頭有驚鴻促促一掠,轉瞬起了落的,已往梢頭且住還飛來了。他縱沒把其人瞧著,卻也很能想見她一番眉長鬢青,如開解笑的好風致,不免樂了:“聶堂主?這山遠水遠,追了我老久吧?勞煩你了。”

聶風瞥他,點足斂袖的,往枝上立了一揖:“徐門主,久見了。”

徐福向她這處歪了頭:“聶堂主,你且將就將就,我現下此番不人不鬼的樣子,都拜你師兄所賜,實在與你難來為禮了。”

師弟聽罷沒話。徐福一咳:“聶堂主,你這是殺我來了?”

聶風垂眉:“不錯。”

徐福低低一笑:“我這盲的殘的,忒不濟了,哪還勞煩聶堂主來殺我?兩千年了,我兩千年不老不死,看盡塵間車馬,現今終歸到了頭了,聶堂主,我,咳咳咳——”

他一下給甚嗆著了,卻究竟不願叫聶風瞧去,切齒憋兩下,跏趺不住,往地下趴了,奄奄捫了袖來:“聶堂主,我曉得,曉得你共我那徒兒很有些淵源,你,你替我與他囑上一句,天門是我,是我一輩子,咳咳咳——”

師妹瞧徐福伏地咳了沒休,大抵熬痛不過,言語漸熄,一時念及什麽,心下難免愴然,一嘆,掠下去湊邊上與他探了手來:“你還有甚托付要我帶與帝釋天——”

她話沒盡,叫徐福一拽袍袖。聶風一楞,瞥他把掌指一翻,才省得不好,當下撩衣急斂。奈何避之未及,已給徐福一爪捺在肋下。師妹叫他狠手一招,也是沒得半分砥礪的,傷了五內皆損,攢半喉的血。

她於後踉蹌幾步,倉惶倚刀一晃:“徐福!你!”

徐福嘻嘻樂了幾句,一挪一挪蹭將起來,把襟上雪霜一拂,哪還有半分前時的落拓:“聶堂主,你一個明眼人,卻還不及我雙目俱盲來得通透!臨陣對敵,怎好隨意親近於人!你實在是太天真了!”

他一番功成,忒歡喜摁定了心思:“聶堂主,你傷得痛不痛?這一寸寸的剮骨之仇,一樁樁的滅門之恨,我還待向你,向你師兄千百般的討還!我要把你們一個個趕盡殺絕!你們都沒死,我怎能去死!我縱然伶仃不全,仍身負一雙龍元,你要殺我?不想活的就來吧!”

聶風那邊給他一招陰得忒狠,才翻冰心決轉過半截子周天,聽了這個也是怒極,擱一字:“好!”

言罷錚然撩刀,梢上藉力一轉,提氣掠將上去。徐福聞音稍斂,一折蓄得半爪帝天狂雷,揉身一矮,迎頭避過雪飲霜鋒,再翻掌急拍兩番。師妹叫他指上驚雷懾得一麻,倉惶撤下驚寒前奏,曲肘擋他來式。

怎料徐福衣袂一抖,撩得兩撇火頸急出,咄咄幾下捅上聶風肩胛。師妹避之不及,給他撞得五內且亂,潦草跌過幾步,拽了絕世一穩。徐福此招得手,勾爪哂然:“聶風!你奔襲百裏,一宿未歇,哪裏及得我以逸待勞來得舒妥!你今番疊受重傷,已無人再可救你!”

話畢躥將上去,運指成飛,急剮聶風頸畔。師妹見了拽過雪飲,踩得桃之夭夭以扛。兩人甫一相觸,聶風淩厲腿風已叫徐福一掌轟得雲散。師妹一瞥擰身變招,曲膝扣罷徐福火爪,一振袖來,把幾截子霜刃戳他鬢旁。

徐福也是前路無明,捉不著此節好瞧,徒剩了耳畔聞得勁風一過,倉惶惻過三寸,卻已叫師妹一記冷刃冰心剮下半瓢子血。他一怔,沒待省將過來,師妹一腿早橫劈而至。

徐福給師妹十足的轟在頰畔,傷得咳牙並血的,心下兜怒兜不住了,死來勾指與她肘下一探。怎料聶風把衣一捫,幾下燈移岸轉,輕巧沿他爪勢稍掠,旋身往他肋處再戕一腿。

徐福大驚,忙斂式急退,險險避過此招。奈何師妹沒讓他好撤,一縱三兩丈,仍投往他邊上來,一個閃念已躥至徐福身前。徐福叫她迫得山底水竭,一怒急提內勁,並指與她硬拼一掌。

他且阻得師妹腿勢,心下一敞,沒見著聶風至時,早以衣發禦刀,把雪飲一瞬拐他肋邊去。徐福但覺腹下一痛,忙往後撤得兩三步。也是虧得龍元造化,沒讓他為此招橫個頭尾兩分。

徐福沒及平得五內,已一爪探在巖中,勾得雪霜千裏一晌傾動,紛紛然往天遙地遠處墜將下來。聶風叫他一下擾白霰朝飛,迫眉及袖之時去勢終究稍遏。

徐福曉得這個攔不了她許久,當下沈腰坐馬,拽掌一翻。他究竟是鳳血之身,前番對龍元難免多有忌憚,不敢多來摧持,但現今生死間關已成弓弦,再沒甚顧慮,一下提得十成勁力大盛。

他體內火氣沒了遮攔,一敞了閘來,彈指已躥遍徐福周天,叫他傷處密密匝匝竟起鱗爪,半頜獠牙且勾且綻。徐福心下一時亂成鼓擂,丹田有甚圍團合抱,愈成河川拍岸決堤之勢,幾欲爆體而出。

徐福這邊操持不住,正給龍元之力憋得無措,聶風那處瞥他也是一楞,把眉擰得一見生涼,可足下沒停,仍一拽刀,與他劈一式驚寒。

徐福叫她滔天一式迫上眉間,卻一寸未斂,擡手一爪撩火十千一鬥,勾散雪飲霜涼,更把三指深探,扣在聶風腕上。師妹為他勁氣逼得一顫,驀地動彈未得。

天門之主拽她嗤笑:“聶風!你給我拿命——”

怎料徐福話猶未畢,師妹翻掌將手中刀兵輕勾一彈,撩得雪飲宛轉一瞬,怎地行雲藉風的,盤他左臂急逞而上,往他頸邊一橫斬落。徐福還且將無所覺,末了叫刃鋒噬在脖下,才曉得事有不好,一驚之時重掌摁上師妹衣襟,直陷入她的胸膛。

他此番勁招一吐,叫體內龍元適得宣洩之處,當下奔湧而出。徐福一時手撚江川萬裏,積勢怎生重了,已傷得聶風心肺俱裂,更倉促驚起幾番碎骨之聲。

師妹叫他轟得後跌二三十丈,一下撞在雪壁之上。她至此砥礪不得,抱一盞寒燈不肯熄,來去將平生拼盡,終究把一寸千古素心成灰猶熱的,涼在如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