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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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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百無一用是書生。”

聶風還待勸她,聞了什麽一驚,倉惶叫她噤了,把神獸往帝釋天懷裏一塞,擠巴擠巴將兩人推榻下趴了匿罷。易風也省起甚事,一捫衣,化了貓兒掛檐上去。剩了師妹一個踞案添水,才抿了半盞,有人叩了門:“聶堂主。”

聶風引他入了室。來人寬袍大袖的,額上一筆朱,窈窕扭將進來,後頭銜了誰,一掠兩步上前握她:“風姑娘!你醒了,可有何處不妥?吃了飯麽?餓不餓?”

她一句問得多,切切殷殷提了這那的,簡直心在君畔仍未休的,十足的一日三秋來了,惹聶風不得不歡喜,一笑:“皇影,我沒事啦。不餓,半點不餓,現下,咳。”

師弟捉了徐福一瞥:“千萬不好吃飯的。”

皇影扯她一旁背燈匿了:“風姑娘,徐福給你吞了藥,誰曉得——”

徐福那頭聽得真切,也委屈:“沒別的了,真的。”

聶風握了刀客:“我沒事,皇影姑娘,徐福有沒有難為你?”

皇影望她無話。徐福扶額:“這人半天摳不出一句話來,做個左護法都不見笑的,我怎麽難為她了?”

聶風訝然:“皇影姑娘,你成了他的左護法了?”

皇影瞧她眉下一晌交了冬,以為聶風對這個忒芥蒂了,一時話得遲。那邊師妹心底念了左右,上輩子徐福共皇影沒甚淵源,倒與一狂甚有牽扯。不曉得現今怎地把此番機緣結往皇影命裏去了。聶風忖度得深,未及著意旁的,好叫兩人神思別懷,一瞬差將過了。

皇影一嘆:“風姑娘,我——”

聶風攔她,與她拍了肩來:“皇影,徐福這人活了兩千餘年,你若與他討教一二,對你的刀技定然大有裨益。況且我相信你,你定然有你自己的考量。”

皇影一楞,半寸言語擱心上撈不著的,給什麽簇了火來,一把焚了。徐福籠袖子樂了:“聶堂主果然比我左護法識貨多了。不過堂主多心,她決計不肯為了什麽討教一二與我這般牽順。”

徐福言至此處,拿手往杯兒沿上繞兩遭,一笑:“她可是為了你。”

笑完酸一句:“一番情誼真是叫我動容。可誰曉得是情義呢,還是情意呢,這個情生情死的,真是苦解啊。”

聶風沒把他話裏深深幾筆嗔怨呷出味兒來,擰眉反與皇影急了:“皇影,你!你便就不做這個什麽左護法,他也不敢拿我怎麽樣了!”

徐福聽了大奇:“聶堂主怎麽曉得我不敢拿你怎麽樣了?”

師妹冷哂:“你要拿我怎麽樣,還與我千方百計送人頭來?七武屠龍,徐大門主,你可已把人備得齊全了?”

徐福給她一言鏗鏘剁七寸上去,半晌沒話,望她良久,終究一嘆:“江湖上都說天下會三堂主,唯聶風最是溫厚純和,與人無害無怨。卻沒提姑娘你心思縝密,尚未及笄,已把江湖事忖度得很通了,佩服佩服。”

聶風瞟他一笑。徐福擰眉:“聶堂主笑什麽?”

聶風籠袖子:“我笑我自己。我並不是什麽心思縝密,只因為人狠狠誆過一次,敗得怎地慘烈,害了無辜,損盡親朋,不好再傻下去罷了。”

皇影一聽默了,驀地攬她:“風姑娘一點不傻。”

聶風瞧刀客正了襟的來勸,給她一番體貼三兩下熨得舒妥,曉得此情何其珍重,怎地難逢了,哈哈一笑握她沒松。

徐福對這個怕也聽而未懂,半天“哦”一下:“是了。我現今來,想邀兩位與我同往渡口候一位舊友。”

至此一瞥聶風:“其實是風堂主的舊友。”

他就不提,師妹也算得她師兄將至,是以沒甚驚動的,與他一禮:“勞煩門主了。”

這廂徐福一行三人往津渡來,那頭步驚雲懷空他們掌一葉快舟,已抵天門地界。懷空艙裏坐了,瞥師兄,瞥椅上給誰剮盡了鬢發的破軍,一抿唇,憋了沒笑。念及昨夜事,縱然山崩不驚如他,也好生得駭了一遭。

彼時步驚雲給破軍撩得掩不了怒,拽罷絕世哂然。懷空倉惶往兩位座前戳了,欲給破軍討一番轉圜。奈何師兄眉上一梢的火,哪哪都傷人的,憑誰也莫想攔了。懷空勸他不住,心下大急:“慢,慢著!步門主!你殺了她,萬一她主人遷怒聶姑娘,又該怎地?”

師兄聽了一怔:“她敢!?”

破軍哈哈大笑:“投鼠忌器!步驚雲,你在江湖上為人稱做不哭死神,竟也有這般優柔時候,當真枉負聲名!”

她一番言語簡直視死如歸的,給自己多鑿了半截子棺材板兒。懷空叫這個火上澆油唬得楞了,跺腳:“破軍姑娘,你若要命——”

步驚雲哪還容她再多言語,起落一掠,已撇了懷空,把絕世抵破軍頸下去:“她不要命,怪不得我!”

懷空跌一下:“等,等等,步門主!你真下了手,聶姑娘怎麽辦!”

破軍接了茬:“不錯,我沒了,你師妹怎麽辦?”

師兄一默沒了話。破軍添一句:“步驚雲,你傷我一寸筋骨,我家主人必定與聶風千倍奉還!”

步驚雲剮她,半天一笑。他一折眉,驚得簾下兩鴛鴦啼了半句,嗖嗖擰一處暖了。破軍叫他一瞧,衣上雪,襟下月,都素成了刀了,戳她疼得慌,奈何沒得悔的,還且撐著瞪他:“幹,幹嘛!”

步驚雲把絕世歸了鞘,一旁喚了漁家公子來:“小公子,煩勞你把她的鬢發給我全剔了,一根不剩。”

完了瞥破軍:“一寸筋骨?好,我今日不與你傷筋動骨。”

破軍那邊戳椅子上叫人為刀俎,嗷嗷的嚎,步驚雲案畔抿茶,撫一鐵壺蓋子與她閉了嘴,撇地下一攤的烏發,哂然:“破軍,今番一事全由你自找,怪不得我。你猜,我若殺了你,你主人果真會把我師妹怎麽樣了?你主人上下折騰著許多事,不就是想引我就範麽?動我師妹?她!不!敢!”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我給你們說件事

徐福攜了聶風皇影戳渡津邊等著。他也甚講究,遣兩霜襖公子從旁提燈侍水。來時月上人衣,一候半晌。待得倆公子把壺裏的茶再換了一遭新的,聶風才見川那頭崢嶸半撇帆,有快舟一往,沒及岸的,已叫誰負了劍碾將過來。

他一至,叫一番水天月遲,江川色改的,都素得與他合襯去了。師妹瞧他瞧得真切,簡直千裏人還,抵的眉間心上一喜:“師兄!”

師兄隔老遠瞥著了他師妹,沒暇顧了旁的,一縱搶她邊上,囫圇撈了往懷裏摟罷:“風!你可受什麽委屈?”

師妹叫他上下拿手搭何處去,一握他師兄,笑了:“沒有。雲師兄,你去救懷公子他師姐,還順利?”

雖則聶風估摸著徐福少不得再往其中作梗,但問仍問了。她師兄攬了師妹才摸過一遭,大抵沒哪裏有差的,心下把方寸摁得落定,一嘆:“我沒見著他師姐,想必已給人擄走了。”

徐福瞥兩人甫一見著,好把別的丟屏山曲水外頭去,雙雙對對黏黏膩膩的,推與鴛鴦一處生來了。他瞧不得這個,咳一下:“步門主。”

步驚雲聽未著聽的,絮絮與聶風撫了鬢,斂罷小素襖子,抱她往袍子裏一塞護了:“風,此地偏寒,你冷不冷?”

徐福那頭給步驚雲一整個掠了過去,半時掛不住,扣了杯:“步門主!”

師兄一擰眉,與皇影禮罷,方轉與他一瞥。徐福矜持一句,望他:“步門主來的好快。”

步驚雲瞟他無話。徐福給他一默默得眉上掛了青,沒得強壓他一頭的,叫千字萬言稀稀落落煙飛了去,“嗯啊”老半天:“我,我是天門之主。”

師兄哂然:“好說,我是天下會之主。”

彼此瞪良久。究竟徐福看盡兩千年世途,轉得忒快,不好給師兄懾了,一笑籠袖:“你師妹是我請來的。”

師兄瞥他:“客氣,你門下那誰是我傷的。”

他言沒盡的,懷空已負了天罪下得舟來,後邊銜了一人,以布捫了帽兒扣頭上去,忒倉惶的挪徐福座前一禮。徐福瞟他怔了:“破軍!?你,你的頭發?”

步驚雲“哦”一下:“她說若我傷她一寸筋骨,你必千百倍與我師妹討還。我沒傷她筋骨,只請了船上一公子,與她修了發。”

徐福啞了,瞪他:“步驚雲!我何曾虧待過你師妹了!”

聶風給他師兄往懷裏攢了,聽了這個一笑:“不錯,徐先生對我好得很,這個待客之道嘛,不過拿人軟肋,逼人就範而已,徐先生一向很通。”

皇影正捫袖撫刀,聞了此節“噗”一下。徐福捉聶風剮了兩遭,默得燈燼火消的,他擡袖拂了衣上素,一憑幾,輾轉良久樂了:“聶堂主說的是,我不過與你吞了一丸三日醉,誰曉得裏頭還有什麽呢?”

步驚雲給他閑散一句戳得怒了,沒待掌了絕世,皇影一旁早撩刀兵。上頭倆白衣公子瞧了不好,於前拔劍交綻,掩了徐福,一叱:“不得對主人無禮!”

皇影眉上一剮三秋霜,惻惻鑿一句:“你說了,若我聽命與你,你不會傷她!”

徐福後頭“嘖”一下:“是嘛,反正你也非真心,我又何必苦苦相逼。不過無妨,待得你們與我成了事來,我便把解藥與她。至於你——”

他轉與懷空一瞥:“懷公子,你師姐也是,你就是找步驚雲與她祛了毒,她也沈屙久病,此後再不能習武,廢人而已。你師姐若曉得此節,少不得尋死覓活的。你忍心看她痛苦一世?我有聖心一決,與你師姐往覆周天,非但能讓她恢覆內力,更可修得無上功體。”

懷空一默,半天垂眉問了:“你要什麽?”

徐福籠袖子:“哈哈哈,我要的,你給得起。候著便是。”

完了轉與聶風哂然:“如何啊?聶堂主,我徐福的待客之道,你還滿意否?”

師妹也樂。她平素溫軟慣了,少得這般與人著怒的,眉上乍晴乍雨,多愁多怨的,當是舊畫裏為誰著錯了詞筆,衣下弄了素,給什麽添了恨來了。徐福瞥她,“哦”一下:“聶堂主不高興了?”

聶風瞟他,一字一呵,都結了霜的,與他笑了:“徐福,你猜,你這輩子會怎麽死?”

徐福聽了不怒,捫袖子平了兩平,哈哈搭了手來,給倆霜衣公子扶階上去,破軍一瞥步驚雲,剮師妹兩下,隨他主人走罷。徐福那廂行得老遠,仍與聶風置了氣的,沒忘甩一句與她:“我得鳳元所持,修不老之身,你能奈我何!?”

師妹輕來挑眉:“你,必將死於,身!首!異!處!”

徐福沒聽沒著聽,聶風不曉得,倒是皇影見她把話擱得這樣重,一旁默半天:“風姑娘,我近時曾聽他提起,他說他兩千年前得始皇相托,往中州海外尋不死之法。他輾轉各地,終究探得了鳳凰棲身之所,在三神山中遇了神獸,以鳳血煉丹,得了神藥。但他憂著始皇暴戾,不願與他長生,才把金丹自個兒吞了。從此共天同壽。”

話至此節,皇影怕師妹不信,捉她一瞧。哪料得聶風並了她師兄,正巴巴挪一塊兒望她候她。步驚雲見她沒了言語,恨不得與她一劍戳下半截來,忍半天擰眉問了:“然後呢?”

皇影一嘆:“他修得不老不死,攢兩千年功業,更有聖心一決,生死人,肉白骨,天下已沒甚能傷他。聶姑娘方才提及身首異處之事,果真,果真能取他性命了?”

聶風苦笑:“兩千年功業不假,聖心決亦不假,至於身首異處麽,再怎麽厲害的人,頭沒了,都得死吧哈哈哈。”

步驚雲瞥他師妹話得潦草,曉得個中因由怕不興論了的,搭一句:“不錯,頭沒了,都得死。”

皇影啞半晌,末了咳一下:“是我問得古怪了。”

懷空一旁默了無話。聶風轉與他勸了:“懷公子,徐福雖則可惡,但你師姐一事,他倒是沒得誆你的。論起淵源,他與無名前輩,也有親緣所牽。”

懷空聽了一楞。皇影驀地省起一樁大事:“聶姑娘,我前時在廂中聽你說起,什麽七武屠龍的——。”

皇影話至此節一遲,大抵憂了這個與聶風也不好提的。刀客不願與她有半分為難,耽擱良久,囫圇籠袖一笑:“算了。”

聶風望她:“這個要緊,不能草草算了的。皇影你不說,我也要講。”

完了扯她師兄。幾人折燈湊了湊,一一正襟斂裳的,灼灼瞧了聶風。師妹“噗”一下,以為這一圈兒點算過去,個個提了眉上三尺劍,往江湖上惹盡傾動的,現下蹲了候她與話,倒是別有況味。

聶風籠了袖子,瞥她師兄:“咳,雖然重要,但也並不是什麽好大事情。七武屠龍麽,說來話長。但凡一人活了兩千年,想必把命理術數的,連天地都卦得很通。徐福曉得龍元與鳳凰血一樣,有長生之效。他才蔔定了龍現之日,一心屠龍。”

懷空擰眉:“他既得鳳血,又何需再去屠龍?”

聶風一笑:“他做慣了這世上唯一長生之輩,以為能憑一幾之力主宰世間諸般起落,自然不願再讓旁人得此機緣。至於七武器,現下看來,大抵便是絕世,驚寂,天罪,火麟,貪狼,天刃,還有雪飲了。徐福需得找齊了這七柄屠龍神兵,方能成事。”

步驚雲“唔”一下:“火麟?神鋒也來了?”

聶風聽他話裏深深如削,問得料峭,扶額:“不錯。我方才還見著麒麟了。不過,咳,這個,其實我與諸位提及此節,實有一事相求。”

她話沒完的,斂了衣,同三人一揖。懷空叫她莫名為了禮,一怔。步驚雲避了未受,還惱聶風共他生分,抵不起兩人經年情誼,扯他師妹懷裏扣了,並袖成雙的,替她盈了暖來,“哼”一句:“你我何必談什麽‘求’了。”

皇影掠得也急,一撇三丈遠,叫火映她分明往雪裏素了,眉上一弦月,勾半斛思量,默半天,與師妹無端愁多的,一笑:“聶姑娘不可再提這個。”

聶風樂了:“好,不提。怪我唐突,你別跑這麽遠。我是說,到時龍元一現——”

她言猶未盡的,已瞥了階上有誰提燈下來。聶風驀地沒了話。其人碾得近了,師妹瞟了朱發紅衣的這個,一楞:“神將?”

神將捉他們一一瞧過,挑眉:“幾位敘舊敘得可還盡興?主人請你們往殿裏去。隨我走罷。”

師兄妹並了皇影懷空向堂上來,一入了室,裏頭已立了兩人。聶風與那個負劍的朱衣公子招了一笑。神鋒瞧她大喜:“聶姑娘,你怎地也在此處,你義父憂心你憂心得緊,我師父遣——”

徐福上邊瞥了這個,連茶都抿不下去了,哽了噎一句:“咳!聶堂主真是知交滿天下啊。”

神鋒剮他一記,轉與聶風續了話:“我師父遣我和鳳舞去天下會瞧瞧,誰曉得被什麽不知所謂的誆了攜到這裏。”

徐福兩千年摸爬滾打的,神鋒這點子九曲十八總還描得來,一下憑幾笑了:“小公子此言差矣,你不是尋聶堂主麽,這下見到了,怎麽不知所謂了。”

師兄後邊哂然:“如此說來,徐門主倒也真體貼入微,待客有道,佩服,佩服得緊。”

徐福拱手:“受之有愧,有愧。”

皇影一旁訝了:“什麽,門主你也曉得‘愧’字怎地起筆麽?”

徐福給她一句戳得額上青了。破軍往階下挪了半天,撫刀捫劍,沒得師兄施舍半瞥,心底老大不快。神將瞧她衣下一把火,行立難安的,嗤笑:“怎麽,你看上他了?嘖,你還真是盯上了個了不得的啊。不過——”

破軍再鈍,也琢磨出裏邊一番不懷好意來,剮他:“不過什麽”

神將攤手:“不過人家早名,咳,名劍有主啦,你沒瞧著他師妹麽?”

破軍擰眉:“我不及他師妹麽!?”

神將平了平袖子:“他師妹生得極好看。”

破軍呲牙:“女人再好看頂什麽用?”

神將大樂:“他與他師妹青梅竹馬,你可比嗎?”

破軍也笑:“什麽青梅竹馬,嘿,待我把他師妹殺了,看她還怎地青梅竹馬。”

神將瞟她:“你前番拿這個戳他痛處,他已這般折磨於你,你殺他師妹?哈哈哈,且不論步驚雲,就說聶風,她以一招破了我的不滅魔身,如何?你殺得了她?”

破軍一怔。她與神將兩相處得雖不很對付了,卻把彼此去留幾分探得很通。破軍曉得這個不滅魔身怎麽個深淺,是以默了半晌,添一問:“當真?”

神將閑閑掩了倦:“你若不信,大可一試。”

兩人下邊絮絮論了破軍一途忒得坎坷,徐福上頭一拂袖,不與皇影計較這那的,抿唇:“我請諸位來,是想與你們知會一事。”

徐福言至此處,咳一句,罄得堂下一寂。他倚案一笑:“七武屠龍。”

作者有話要說:

☆、這貓?

下頭兩兩聽了這個,楞半天。徐福遣眾人摁了座,一籠袖:“這個七武屠龍嘛——”

他話至此節,還得矜持幾下,心上怎地得意了,不肯錦衣夜行的,捉底下一瞟,十足的驚了。這堂裏一眾點算罷了,個個中州翹楚,肯把神思別懷的,琢磨自兒事去,沒給他存半分餘地。師兄哪管甚七武八武的,提一壺子,與聶風添茶來哉。皇影倒是正了襟的,捫袖兒撫刀。懷空那邊未曉得給誰牽了神,虛虛一瞥楞了。徒得師妹挑眉共他一笑。有貓不知何處至,趴聶風腿上咕嚕咕嚕盹了。

徐福心下磕得青,扶額:“咳!”

驚得破軍一晃。她人往案旁戳了,可魂沒在,眉上郁郁不曾休的,叫什麽折得惱亂,蔫了。

聶風瞥徐福一記,撫鬢:“徐先生請說,我聽著呢。”

徐福左右不好辭,絮絮談了四大瑞獸,千年鳳血,終歸推到屠龍一節上去。各依情勢,提了船舫隨侍之便,島上水族之患。他斟酌此節甚久,早樁樁件件探了分明的。聶風把他所言一一囫圇掠過兩遭,怎地慨嘆已不必提。她縱然對這個怎地不齒了,也不好不佩服他十年深心。末了見徐福撚個栻盤往案上一拍:“我卦得半旬後天有異象,神龍將出,驚瑞之日需得借諸位神兵一用。”

他堂皇論了許多,下邊一行深深淺淺聽了,也是機巧之輩,大抵琢磨了幾遭計較來,相與望了把款曲暗通一通,沒話。唯得懷空一默,望他鑿三字:“我師姐。”

徐福莫名一嘆:“懷小公子是怕我不守承諾?也好,請懷小公子隨我來罷。餘下的麽,神將,步門主一途辛苦,你引他往廂中歇去。諸位請了。”

步驚雲瞥神將下來,籠袖沒動:“徐門主勞心,我與我師妹住一處便好。”

徐福一哽,瞪他:“步門主真是,真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得很。”

步驚雲哂然:“客氣。”

徐福見師兄坦蕩,共俗情無染的,承得忒淡定。倒是他心思怎地寒峭了,一時掛不住,瞥皇影。刀客侍弄完了驚寂,斂了衣,往袖底摸倆魚幹與聶風懷裏那撇子素的耍將起來。神鋒一旁同師妹禮了辭過,給神判引下階行了。究竟這一幹人見多不怪,未得半點傾動,把前番一遭驚世言語聽了沒聞,叫雲過月的,掠了去了。

破軍抿唇扯了刀劍,鏗鏘哼一句,不言語。神將瞟她:“幹嘛?”

破軍懶來搭這個茬,仍捉貪狼天刃,仍沒話,只虛虛瞟了步驚雲攬他師妹,與皇影一並去的遠了。剩了懷空下頭捱了一晌,一拱手:“徐門主?徐門主!我師姐呢?”

徐福“哦”一下,瞧風雲三人走得沒影,半天笑了:“他們倒也有趣。”

這頭懷空給徐福攜了尋他師姐,那邊三人拐過幾廊,閣下兩分。聶風抱了貓,與他師兄入得屋來,一撩榻下帳子,裏頭塞一人,抱個小童哼哼唧唧望她,慘嚎:“聶姑娘,你快把我拽出來,我腰都折了。”

師妹一瞥案上一枝燭,燒得燈清火冷的,少說也得個把時辰,不免大驚:“你一直趴著沒動?”

帝釋天比她委屈:“我,嗯,我,姑娘你前時塞得太狠,我卡住了,出不來!”

師妹跌一步,探手拽她衣冠,帝釋天掙了掙,撕了一截袖子下地。聶風摁她掰扯老半天,護了書生抽了身來。兩人對望一嘆,沒話。折騰得麒麟再難成了眠,趴榻邊一抖,化了兩角獸,餅大眼兒捉師妹一瞟:“餓。”

步驚雲“嘖”一下,桌上撈了糕餅推與它。帝釋天好不容易把筋骨捋得直了,一望師兄,大喜:“這位便是江湖上人稱‘不哭死神’的步驚雲?有幸有幸,我——”

師兄懶來與她熱鬧,案旁一坐:“很晚了。”

帝釋天瞟了梢下月,將墜未墜的,素往十二樓臺上去,一楞:“是很晚了。怎麽了?”

步驚雲一句戳她不透,不肯再多言語,當下戛然斂了話。聶風瞧帝釋天還且懵懂,沒省得她師兄怎麽個請去不留的意思,一咳:“帝釋天,現下夜遲,你早些回屋將歇吧。你師尊之事,我已稍有眉目,時候到了,我會來尋你。”

帝釋天給她提點一下,也恍然,捉師兄一瞧,不好再論什麽,諾諾拱手自去。剩倆人相與對坐,默了半晌。聶風瞥廊下新梧舊雁,雲裏月,川外山的,垂眉一笑:“師兄,你去鐵心島,一途可還好吧?”

步驚雲挪椅子湊她一旁摁得定了,拎聶風懷裏那一袖的雪,甩榻下去。貓兒盹得正好,黃粱枕下他爹正撚了個小笏子,與他梳尾上毛。他臥了趴了,瞧聶風瞧的語澀,不曾想一生夢似,千載別意,全成說在今時了。正喜不休的,給師兄一晌驚了,少不得且惱且怨,喵呀一句,森森亮了爪。

聶風忙替它撓了下巴,餵倆魚幹哄了。步驚雲本待一撈師妹,哪料了此節。他瞧聶風與一貓付幾番妥帖去了,心上老大不快,吞兩杯水。師妹勸下那頭,轉與師兄樂了:“雲師兄。”

師兄背燈瞞人抿茶。聶風於後探了身來,抱他。步驚雲遭不住這個,心事叫天也攔不下了,把方寸崢嶸一亂,深淺不與人知的,撩半盞往袖上傾。

誠然步驚雲這一途行得潦草,什麽朽骨衣塵,煙蕪千程的,他欣然就命,從沒捱過一分,奈何撞他師妹手裏,究竟春遲春來春無多的,岌岌一晃,仍是月半明,榻半醒,仍是相思入懷人不見,仍是十八沒及冠的公子少年。

聶風不曉得她師兄一瞬多少念的,橫橫豎豎眉上插了,正獨個兒摘不清了,一怔,挪一句:“雲師兄,你可還好?方才沒得問你,破軍她一刀一劍不弱的,你是否有哪處傷了?”

步驚雲由她摟了沒話,哼一下。聶風急了:“真有哪處傷了?”

言語不休的已把手與他摸袖裏去,搭脈一捫,半天擰眉:“雲師兄,你氣運蓬勃。前番無名前輩同你授了七氣歸一之法,果然對你大有裨益了。莫非是皮肉傷?”

師兄且抿了眉上橫秋一寸素,話沒半句,聽憑他師妹拽他摁榻上去。師妹扶他躺罷,與步驚雲一撩衫,才勾了襟,桌畔麒麟拿眼兒瞅她,一眨。毛團丟了魚幹不要,斂爪往檐柱上一扒拉,一剮三撇痕。

聶風扶額:“那個,我看看我師兄傷了沒,破軍的刑兇罡氣不是鬧著玩的。”

末了一撤簾鉤,不叫底下兩人把後事捉了好瞧。貓兒瞥那截子素帳垂將下來,一怒,喵呀幾句躥桌上趴了。麒麟叼一碟桂花糕與它。裏頭步驚雲默了默,望他師妹,及燈襯月的,眉目最是好看,禁不住心底弄五十弦麽,撥得忒蹉跎。聶風才與他師兄褪了外袍,三指扣他關節上去,摸了兩遭,一嘆:“雲師兄,你是真有什麽不妥?你和我說。”

師兄也嘆,怨她只識解了衣冠的,驀地攬她,摟了師妹往懷裏一送:“風,我沒事。”

師妹再怎地鈍,也曉得他前番怎麽個意思,聽嗔一低頭,笑了,湊他唇邊去:“雲師兄,你——”

怎奈兩人沒及把一遭此生此念情種情癡再折幾枝花來,帳下蹭巴蹭巴探一小蹄子,拽師妹,砸一句:“風,易——”

師兄扯了師妹不松:“不需理——”

他言沒盡,已覺有甚奔至簾外,挑一寸刀鋒赤紅。師兄一撩袍子,護下聶風,翻掌渡半式雲萊仙境,逼得其人斂身一退。兩人倉惶翻落榻來,合衣的合衣,撫鬢的撫鬢,往堂下一瞧,楞了。

外邊一室夜闌更深,新月向黃昏的,哪得半分熱鬧了。毛團趴案上捉了尾巴啃得忘情。步驚雲擰了眉,提劍往廊下瞧了瞧,沒得甚事。再瞟師妹,忒閑淡了,桌旁一坐抿茶。他轉返屋內,與她師妹添了水,相與一望沒話。步驚雲給人壞了一番此情的,心下不是不惱。彼此默了半晌,師兄收了絕世,哂然:“跑得好快!”

貓兒嗚一句,躥聶風膝上臥了。師妹摸了個笏子與它梳尾巴毛兒,咳一下:“那個,大抵是天門中人。”

步驚雲聽了這個,擰眉:“天門中有這等高手?”

完了一瞥毛團:“風,這貓一直跟著你? ”

聶風給他問得虛了,囫圇摸杯子一捫:“是,是的。”

師兄剮它一晌,轉與師妹嘆了:“它甫一見我,已同我處得忒不對付了。我曾胡亂想過一事,既然你的雪飲可化人形,貓或許也成。”

毛團不曉得著沒著聽的,搭拉一下勾桌上來,剮半截痕。聶風倉惶把它倆小爪子籠了揣著。步驚雲一默良久,抿茶:“想必是我多心。山川縱有靈,哪能隨意叫一貓把造化窺盡了。不過它若真能成了人了,怕要與我不共戴天的。”

聶風挑眉,語塞半天,把毛團哄了勸好,往麒麟邊上擱了,與她師兄一笑:“師兄,夜深了,歇著吧。”

兩人此番共枕枕得坦蕩,褥子一卷憑肩成了眠了,一夜無事。如此閑了三朝,第四日將晨,徐福遣了公子來請,引師兄妹向津渡去。師妹曉得此行兇險,已遣了麒麟易風回天下會候著。神獸不費事,叫聶風拿幾碟子糕餅哄得走了。毛團沒得麒麟那般天真的,死來銜她,黏了纏了不肯松,聶風沒法奈他何了,攜了同往。至時皇影幾人早在船舫下頭戳了。

師兄妹與他們一一禮過,攢一處談了近時諸事。剩得破軍往那邊一瞥步驚雲,抱劍無話。好難待得徐福抵至。他貴為天門之主,當與旁人不相妨的,提刀跨劍,著人拿軟轎擡了,一途吹吹打打,掛紅倚綠的摁下階來,一拂袖,才有十幾兵卒把四五只鐵籠扛舫上去。

聶風等人不問不聞的,川邊立了,談刀談劍,談詩酒新茶,閑閑等他事畢。神將大奇,戳破軍一笑:“這幾個也心寬的。”

破軍早把半截子都剮與師兄,正向他處瞧,給神將弄得一駭:“什麽?”

神將扶額:“糟糕。主人這七武屠龍的,聶風,步驚雲,懷空,神鋒,皇影都處得好親近,剩你一人,白占了一雙刀劍,偏偏瞧上了嶺頭雲,崖畔花,咳,人家怎麽瞧著也不是花,你摘得下來麽?”

破軍“哼”一下:“你以為到時候我會手軟?”

神將樂了:“你不會手軟?”

破軍呲牙一笑:“傳說吞服龍元,非但能增強功力,更可長生不老,得龍元者得天下,你不動心?”

神將望他默了,半天續兩字:“動心。”

破軍抱臂一哼:“我也動心。到時各憑本事便是。”

徐福這廂操持事畢,引眾人登船。神判往艙中挑了旗來,叫數百鐵槳一橫,推得巨舫離岸南去。

作者有話要說:

☆、皇影,我有一事相求

眾人舫上盤桓幾日,各安其位,處得倒也順遂。縱有誰並了誰一望兩相厭,廂裏不過方寸大小,掩沒處掩的,各踞南北坐了。聶風瞥了那頭一趴半晌不挪地的破軍,抿茶一嘆:“雲師兄。”

步驚雲擱了卷:“風,怎麽了?”

師妹籠袖子:“雲師兄,最近破軍老是隨著你呀?”

師兄挑眉:“哦,有麽?”

聶風怔了,曉得她師兄怎麽個性情。一問此節,往步驚雲袖上鑿兩把雪霜,川下一融,連響都沒得聽的。師妹依了這個輾轉一晌,還待言語。步驚雲提壺與她添過了水,推一疊糕餅給她:“風,吃。”

師妹撚了一枚桃酥邊嚼邊瞟,一瞥兩瞥擱破軍衣下去。破軍給她捉了一望,抱臂哼了,扭頭摸個碧玉杯子猛瞧。神鋒那邊負劍入了艙來,共兩人禮了一笑:“聶姑娘,步門主。”

聶風瞧他一楞,省得什麽:“神鋒,你可見著了皇影?”

小公子念了半天:“皇影姑娘應該仍在廂中。”

聶風停了茶:“好,我去尋她,師兄,你在這等我,我馬上就回。”

步驚雲無話,把絕世往膝上橫了。聶風得他允下,斂衫自去。一途拐在左廊下邊,數過兩廂,一叩:“皇影姑娘?”

裏頭有人扣了杯,敞了門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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