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啪嚓...”

法慧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

陶瓷燒制的杯子，整個兩河村只有土地廟有這麽一套，破碎了一只，整套茶具就不完整了。

瓷器的碎片並不均勻，有大有小，有的如同粉末狀散在地上。

茶葉混著滾燙的水一起打濕了土地廟的地板，還散發著幾分熱氣，待會兒就會從地上蒸騰起來，水汽會散在這一間小屋子裏。

宋時看著地上的茶杯，心裏想著...待會兒，靜嫻又要多收拾一陣了。

“想我死嗎？就像這茶杯一樣？”

聲音不高，不低，不大，不小，帶著幾分沈穩，更帶著三分殺氣。

法明道人已經握緊了手中的拂塵，衣袖之中捏著一道符篆，稍有不慎立即出手，目標對準了法慧。

法慧低下頭，也看了看那茶杯。

“失手了而已。”

沈默，一陣沈默。

“我於太平道，比這茶杯更有價值嗎？”宋時並沒有這麽大的自信，他目光之中殺意已經充分暴露了這一點。

法慧很厲害，即便是站在自己的主場裏，他仍舊沒有把握。

雖然二人並未交過手，可是宋時就是有這樣一種直覺，就算是今天能夠留下法慧，恐怕自己也要付出比預想之中更大的代價。此處是兩河村，自己的主場，若是代價太大了，他可能付不起。

“自然。”

法慧緩緩的從空中落了下去，站在地上。

態度恭謹而有禮，剛剛那殺氣逼人的樣子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重新換上了他那一副憨厚的笑容。

“土地神，我不關心你是不是淫祀，也不關心你究竟是誰，為何人效力，或者說你自己就是一個體系，這都不重要。”法慧語氣之中充滿了自信。

“你，困居於此，終究是泥沙之中的河蝦，永世難見天日。歸了我太平道，就算是你是河蝦，總也可以見見大海。或許你自持有些手段，可是貧道也可以明擺著告訴你，你的那些手段，上不得臺面。惶惶天威一旦下達，你只有死。唯有我們能夠護持於你。”

“而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效忠！”

隨著他開始說話，宋時也緩緩的從自己的椅子上走了下來。

目光直視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法慧道人，態度不卑不亢，目光依舊平和：“效忠...我不適應跪在別人的腳下。”

“那就換合作好了。”

對於說法這個事情，法慧似乎並不是那麽在意。

“你我合作。你的目光無非是盯在木江縣而已，我就是現在把陽壽府拱手相讓，你吃得下嗎？”法慧冷笑一聲。

一個勢力，想要成長必須要經歷時光。

哪怕就是一個淫祀，也需要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甚至是一百年的時間才能夠緩緩的發展起來。最少要經歷一代人，一個信仰才能紮根。相比較已經纏綿了數千年的太平道來說，宋時就像是一只螞蟻一樣，伸手就可以捏死。

“我只要木江縣！”

“我們也要木江縣，可是我們的目光盯在益州，盯在天下，不會永遠盯在木江縣。”

一邊說，法慧的聲音越發的高了起來。

憨厚的臉上本就帶著兩塊兒高原紅，這下子，這高原紅似乎是越發的明顯了。

“你，土地神，和我們合作沒有壞處。我太平道不是朝廷，只要拿下了木江縣，你歸順我太平道。此處就予了你又何妨？”一甩袍袖，法慧似乎滿不在乎。

宋時似有不解：“木江縣對你們來說究竟有何意義？”

聽到他問這句話，法慧似乎有些為難，楞了一會兒方才開口：“告訴你也無妨。我太平道天公祖師以益州七府七縣布下天罡北鬥大陣。改了天時，換了天象。木江縣就是益州七府陽壽府之中的縣城。拿下木江縣，天罡北鬥大陣才能繼續生效，而不是如今這點規模。”

表面上並無任何顫動，可是宋時心中泛起驚濤駭浪。

人力在此方世界竟然已經到了這種程度嗎？

布下一尊大陣，就能夠改變一州之地的天時？

由縣及府，由府及州，當偌大一個州都陷入了旱災，百姓吃不飽穿不暖的時候。朝廷仍舊在一味的征伐徭役，大量青壯年民夫會逐漸的聚居到一起，那個時候別說有人在暗中操作，就算是沒有人在暗中操作，都容易生出嘩變。

好大的心思，好狠的手段，為了一己之私竟然不惜將一州之地拖入地獄之中......

一縣之中少說幾萬人，一府之地少說幾十萬人，一州之地少說幾百萬人...

幾百萬人就這麽淪為驅使的刀，到時候何愁大事不成？

看著宋時似乎已經呆住了，法慧笑了，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也不怕告訴你。如今益州七府翔平、安懷、陽壽、長清、興本、固宜、阜鄉之中，其餘的六府之地都已經蔓延開來了。只有陽壽府還停留在木江縣這個巴掌大小的地方。所以，持觀真人很急。無論你土地神想不想做，願不願意做，太平道的意志不容置疑。”

“我...願意歸順，則可以合作...”宋時緩緩的開口。

“你不願意歸順，無非是多費些氣力罷了。”

法慧用手拍了拍道袍上的塵土，似不在意，實則用目光盯著正在猶豫的宋時。

“我可以考慮考慮嗎？”

“可以。”

法明有些焦急，一直想要說些什麽，卻從始至終宋時都沒有給他機會讓他開口說話。至於法慧，不經意間，眉眼已經流露出了笑意。

他覺得自己已經拿準了宋時了。

此時的宋時就像是那竹簍裏的魚，已經上了簍子，想要跑怕不那麽容易了。

朝廷要殺他，太平道也得罪了，若是不向一方求和，等待宋時的就只有死亡而已。他覺得，只要是腦子沒問題的，都會選擇。

“你想要考慮可以，但是，似乎也得給我個承諾吧？”

“你想要什麽？”

“法明一個蠢貨就給你了，既然他棄太平道而出，我等也不願意收這樣的廢材。但是我警告你，若是《太平洞玄經》你透露出一絲半豪，到時候除了以死謝罪，恐怕沒有第二條出路。”

法明冷哼一聲：“不用你提醒我。”

“法元交出來吧，兢兢業業在木江縣幹了這麽多年，不該是這個下場。”

“去，把法明待會兒帶出來交給他，讓他帶回去。”宋時朝著法明一擡眼，眼中帶著幾分莫名的神色。

雖然法明的實力不行，但畢竟也是一個煉氣期的強者。

就這麽放回去了，肯定是不行的。人可以回去，丹田還是留在這兒吧。

“算上今天，我給你七日之間考慮。朝廷十日之後就來征召徭役，別到時候你再考慮好了，那就晚了。木江縣一共就十三個村子，你拿了八個，已經到頭兒。若是願意歸順，事成之後都是你的。若是不願意，你拿了也沒用，反正最後都得退回來。”

“你...”法明氣的面色漲紅，作勢欲出。

“好了。”宋時情緒似有低落，揮了揮手：“送道長出去吧，七日之後，還是此處，本神等著你。”

法慧一笑：“如此，正是合適。”

說完這句話之後，宋時的身影就緩緩的消失在了土地廟之中。

法明上前冷哼一聲：“請吧。”

“嘖嘖嘖，真是沒有人情味。就說你我師兄弟當年關系就不佳，如今也不至於一見面就如此冷言冷語。你的主子都沒這樣做，你一個當奴才的，何苦呢？”法慧一撇嘴。

“夠了...”

“好，好，好，也給帶我去看看法元師弟了吧？”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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