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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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與洛塵和南宮到了禦天閣的第四層，這兒一整樓就一個空蕩蕩的大房間，看來就是用來施法術的。
原來若是繼承了咒術的人願意，解開這咒術還是十分簡單的，只要兩人達成協定，再用他們南宮家的術法加上我這小菩提的靈力相助便成了。由此可想為了自個兒的利益而不惜用這麽狠毒的法子利用別人，這心思著實忒可怕。
解了咒術後洛塵便要帶我離開，好似南宮還會怎麽著似的。
“小靈若，是不是等我和相思成親，你就能會離恨天了？”
回到白鷺宮後，洛塵如是問我。
我點點頭：“自然是……”
可不知為何，我心中竟總覺得憋得慌。
“那三日後我便回去皇城，等我娶了相思，你便安心回去吧。”
我點點頭，心道這洛塵也忒沒心沒肺了，這麽急著趕我走，也不客套一下留留我。
而洛塵這廂說罷，就將我趕出去。
“我已經安排了人馬，他們會先送你回去，我處理好這邊的事就會趕過去。你且先走吧。”
我蹙眉：“為何我要先走？咱們一塊兒走不也一樣麽？”
洛塵卻是冷聲道：“你先走，或是你先走就自己回離恨天去。人馬就在外邊，你還有半柱香的時間考慮。”
說罷，洛塵就把門給關了。
我這心裏難過得，跟一團亂麻似的，又亂又煩又疼得慌。可想想還是決定先等他與相思成親了再回去的好，免得中途生了什麽岔子。
如此我便氣哼哼地坐上了洛塵準備的馬車，這下人動作也很是利索，我一上車就開始趕路了，而且這速度極快，不過車中倒是平穩得很。這令我不禁想到兩年前與洛塵剛從宮中出來得那些時候，我總呆在香囊裏，不是打盹就是打盹，可洛塵不時的還是會把我叫出來說說話。這會兒卻是沒人與我說話，也沒人向我問這兒問那兒。下人們總是將一切都準備妥帖放到我面前，然後就默默退開。這一路上我著實過得難受。
好不容易回了洛沅，分明一切如常，卻偏讓人有種桃花依舊人免去的物是人非的悲涼感。
約莫是洛塵早有吩咐，這番到了便有人來接我入了一宅院中。
往後我又在這宅院裏呆了四五日，簡直天天度日如年。
盼來洛塵是在這日傍晚，伊人駐馬來，我便忙跑了出去尋他。
說來最近也不知怎地的，竟這般盼著洛塵回來，他不在的這幾日，我連話都沒與人說過，下人們問起什麽，也只是點頭搖頭的，總覺沒力氣開口。
如此可好，洛塵總算回來了，我迫不及待地跑到他面前，而見著洛塵那冰冷的眸子，我就瞬間失了言語。
“洛……洛塵……”
洛塵默了許久，雖仍看著我，卻與身邊的人道：“去準備聘禮，明日我要去薛府提親。還有，明天洛府打開後立即派人去整理布置，五日後迎娶薛家小姐。”
那人楞了楞，又應了聲隨即退下安排去了。
可我說不出話來，只是怔怔地點點頭，與他道：“你終於……終於要娶相思了啊，恭喜你啊……”
洛塵微微頜首：“也是你的功勞，我還有些事要趕去處理。你在人間也留不久了，若有什麽需要的，便吩咐下人即可。”
“好……”
洛塵不言，與我擦身而去。
而我忽然想拉住他，便也真的轉身拉住了他的手。忽然又想說，洛塵，你在與我一塊兒呆幾日，過幾日我就要走了，咱們怕是再也見不到了……
可我說不出來，只能拉著他的手怔然地看著他。
“洛塵，我……”
洛塵卻蹙了眉，蹙得我心裏一疼。
接著他將我甩開，繼而道：“我與你說過，只有相思能與我執手。”
我心裏又是一酸，死命咬唇忍著眼淚。
“對不住……”
耳邊只聽得洛塵輕哼一聲，而後眼前他轉身離去的一抹白影。
回到廂房又獨自靜默著待到半夜，往日裏我最愛打盹的，現下卻是怎麽也睡不著了。想到洛塵將要迎娶相思了，我卻完全沒了那番歡喜的心思，只覺落寞不已。
輕嘆了嘆，想來既然已到了這般時候，我便是先走了也不會出什麽意外。於是我狠了狠心，隱去身形去到洛塵房中。
這會兒洛塵已經睡了，睡得很是安穩，不似我，半夜裏睡不著跑出來晃蕩。
“洛塵……洛塵？”
我輕聲喚他，見他並無反應便知他是真的睡著了，於是趴在床頭悄聲與他說起話來。
“對不住啊，我著實受不住了，我這會兒便要回去了……你莫怪我，沒呆到你與相思……唔……成婚之際，不過你放心，有我相思菩提的祝福，你們定能……定能相守一生的……”
我想我定是被自個兒或是被這有情人終成眷屬給感動的，竟一時淚流不止，可我不敢太大聲，只得趴在他床邊抽泣了會兒便慌忙又跑了出來。
此時月色正濃，夜風微涼，我嘆了嘆，心道該是時候回去了吧。
只是為何我連飛身的力氣都沒了？想想還是休息幾日，等他們成親了再走吧，總歸就這麽幾日，倒也不遲的。
可是我該以什麽身份出現在婚宴上呢？洛塵的師妹？還是他的貼身侍女？怎麽聽都覺得不大合適。乾坤教裏那麽多人，偏生就我來祝他，未免遭人懷疑。
如此倒不如變回我菩提子的身份，還能再享受一番躲在香囊裏打盹的好日子，且相思若是問起我來，洛塵也好交代。
於是我又溜回了房間，找了好一會兒，才見那香囊一直在洛塵的枕邊壓著。我看了看洛塵，而後變回菩提躲進香囊中。
不知是不是洛塵沒發覺我又回了這香囊裏，第二天醒時戴著也沒察覺一般。
這麽一直到了第五天，洛塵果然如他所言地娶了相思。相思在敬茶時與薛家兩位提及兒時將我給了洛塵的事，覆又讓洛塵將我拿出來給薛老爺和夫人看了，一家人愈發感嘆緣分的因果，更是歡喜。
而洛塵神色淡淡，並不驚訝我這幾天的消失和此刻的忽然出現。這般見著他，我心裏便如有利刃在戳刺一般的疼痛。
待得他再將我收回，我也不打算繼續留著了，便隱了身形出來，想著這會兒也是離開的時候了。
我默默往外走，卻正巧撞著一人，這人自然不是凡人，而是也跑了過來看熱鬧的憶槿。
“小菩提，你這任務都完成了，你怎地還垂頭喪氣的？”
我扯了扯嘴角：“這不是……”不知為何，竟又不自覺地嘆了聲，“這不是看有情人終成眷屬，又來了人世一趟，才知這兒匆匆二十年轉瞬即逝就忽有感觸嘛。”
憶槿微微蹙了眉，嘆道：“你這小菩提，倒也似長大了些……”
我與她笑笑，回首看去，正見著眾人簇擁這洛塵和相思入洞房呢。那般奪目又令人心醉的紅燭點亮了一整條長廊，賓客喧鬧著，一對新人面帶笑意相攜而去。原是如此動人的場景，而我獨在樹陰中，不覺淚流滿面。
“小菩提……”憶槿興許是察覺出來了，聲音裏滿是擔憂。
我摸了摸臉上的淚水，也終於知道，或者該說終於肯定了這些時間來我日日盼著洛塵、念著洛塵，還有一聽他提到相思、一見他冷了眉眼就會心疼難受的原因了。
菩提子不會落下熱淚，若是落了熱淚，那便是產生執念了。果然我對洛塵，產生執念了。
“小菩提……你……”
我看著洛塵和相思，只見他們相攜的身形越來越模糊不清，漸漸地融成了一道紅色的影子，那紅色刺得我眼眸生疼。
憶槿拉了我的手，“小菩提，我們趕緊回去吧。”
我搖搖頭：“你不用騙我了，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我難耐地哭起來，看他們漸漸被人們簇擁到了洞房前。
“憶槿，原來人世的執念與愛，是這般痛苦的麽……”
憶槿只嘆著不說話，而我仍舊看著洛塵，雖看不清他的面容了，卻仍不願移開目光。
眼看著他們即將進入洞房，而我忽察覺一陣濃烈的殺氣闖來且直往洛塵與相思那兒去。這番擡頭看去，只見一道身影自夜幕中出現，細細看去，那身影不是齊王是誰！？他這番來，肯定是向著洛塵來的！
“不好！”憶槿也察覺到齊王的殺意。
我也顧不得這麽多，飛身便要去阻止，可憶槿卻將我拉住。
“別過去！”
“你別拉著我！他會殺了洛塵的！”
憶槿卻是極為冷靜道：“以他的本事，還傷不了川弦。”
我楞了楞，再看去，才發覺齊王竟是帶著極為強大的靈力而來！
原來他也是個神仙！？可為何憶槿要阻止我？
“你放開！”眼見著洛塵要出事，我也顧不得洛塵是不是個厲害神仙，一把甩開憶槿便飛身過去。
可我始終沒有想到，齊王竟已經尋回了仙身且似乎帶了個什麽寶貝來，襲向洛塵的這一擊身為兇猛。
我用盡了全身的法術幾乎起不到什麽作用，而洛塵又一把將我推開，致使齊王的法力全落在他身上。
“洛塵！”
被他冷落、被他忽視、見他與相思成親的疼痛都不及此刻。仿若體內所有都被翻攪成一團，仿若那落在洛塵身上的光將我撕成了千萬快碎片，疼得我只來得及喚一聲他的名字。
齊王手上的光芒很快黯淡，他手執一把青色匕首，唇邊勾著嘲諷的笑意。而洛塵已經倒在血泊之中，痛苦地皺了眉。
“洛塵……”我跑上去將他抱在懷裏，整個人都止不住地打顫，“洛塵……洛塵……”
“小靈若，如今我與相思也算成婚了，你也可以安心回離恨天去了吧……”
我使勁搖頭，卻說不出話來。
“小靈若，你回家後，便會將我給忘了吧……”
他微微笑著，滿身鮮血浸染了我的白衣。
“不會的……”我已泣不成聲，“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你別出事兒，我要變成游魂了，要在這世間漂泊很久很久，我不想一個人……洛塵，這些天你不在，我就已經受不住了，你別丟下我了……”
洛塵又咳了些血出來，我忙施法，卻也只是徒勞。
“你放心，待我死去，便也化作游魂，我們做一對游魂野鬼永遠在一起，如此可好？”
我狠狠點頭，可我能察覺出，他將死去的不只是這凡身，這體內的魂魄也在見見消散……
“洛塵……”我抱著他，再也說不出話來。
“川弦！”
此時一道金光降落，我知道來者不凡，擡頭看去，來的竟是天帝！而他也正滿臉擔憂地看著洛塵，又忙來到我們面前。
“川弦……”天帝嘆著，眼中盡是傷痛。
我知道天帝法力強大，便忙抓著他：“天帝，你認得洛塵的，你救救他吧……”
天帝嘆了聲，搖搖頭：“我也想救他……”接著他又轉頭看向一邊的齊王，厲聲道：“黎宿！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私下凡間化身凡人，還盜走了青魘匕首暗殺天尊！”
齊王笑了笑，卻是哼了聲道：“那又如何！？”
天帝怒，甩袖便將齊王禁錮住，又吩咐了身後兩人將之帶走。
而後天帝又看了看一邊的相思，冷聲道：“傾顏神女，此次你私下凡間間接致使天尊受害，也是罪不可恕！”
相思也是滿面淚水，跪了下來：“傾顏知錯。”
天帝一嘆，揮手道：“朕知道你對川弦的心思，也罷，就罰你回南澤神域，萬年內不得再出來！”
傾顏看了洛塵一眼，這才頜首被人帶走。
天帝這番又看向我，接著他蹙眉：“你是佛界的人……”
我點點頭：“我是離恨天裏的血菩提，名為靈若。”
天帝嘆了嘆：“川弦他……沒想到，他這劫竟在一顆相思菩提身上……”
天帝深深看了我們一眼，接著搖搖頭轉身而去。
而我緊緊擁著洛塵的衣衫，不願相信他已經魂飛魄散的事實……
“小菩提，川弦他已經……你與我走吧，或許能找到個容身之處……”
憶槿過來拉了拉我，可我只是無力地搖頭，抱起洛塵的衣衫走入濃濃夜色。我想救他，我要救他，不論用什麽辦法……
番外：化塵無悔
這紛繁紅塵中，可有人不戀世事有人與你朝朝暮暮無聲相守？這別離生死中，可有人不懂神情為你濕了眼眶執念一生？
蘇念塵，蘇念塵。
為何會取得如此令人嘆息的名呢？惦念紅塵，執念紅塵。莫不因為他這一生，就是為了情劫而生？
初遇上她時，他正臥病在床。這病已有好些天，他只當這一世也到了盡頭，便只是默然受著那病痛之苦，心中卻念著昏昏沈沈之間那見不到身影的人。
總算這天晚上被他捉住，卻是個白色的清秀身影。他知道她就趴在他床頭，關切地看著自己。
“你是誰？”
他知道她終於現身了，便先開了口。
她似有些慌亂，他只擔心再見不到了，便又道：“我認得你。”
果然她頓了，他便又問出心中疑惑。
“我就是你香囊裏的菩提子。”她回道。
他一瞬怔然，卻又更覺親切。這才知道，原來她是那離恨天上修煉兩千年，誤入凡間與他相遇的相思豆。
她說，她來此是為成就他與那薛家小姐的一段姻緣。而他卻不知自何時開始，已難忘這守了自己多年，又在重病之時寸步不離地菩提子。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他化名洛塵，入朝堂又陷江湖，身邊的人來來去去，陪伴在身邊的唯獨這被他喚作小靈若的菩提子。
算來他這一生最歡喜的日子，約莫就輸從洛沅往臨水去的時候了吧。無需顧慮其他，每天帶著這長了兩千歲卻依舊懵懵懂懂不谙世事的小靈若游山玩水。每天逗她玩兒，與她欣賞人世各種美好。
難怪世人都道逍遙似神仙，原來是這般的幸福。
只是他們都知道，這番歡喜，終有結束的一天。他是凡人，她是菩提，一個重要離世，一個不可動情。
所以他怎麽舍得讓她獨自徘徊人間，化作游魂四處流離呢？
來到乾坤教的這天起，他便極少再見到她，真正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算是體會到了這相思之苦。卻不知那沒心沒肺的孩子是否也有如此感受。
她再來看他時，帶了些新奇東西，而他看過卻驚覺她怕已被人覬覦陷入危險。於是他關切提點，為看清那人的目的，更為保她的平安。
而然很快，他又遇上一位故人，一夜之間便改寫了一切。
乾坤教主，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卻同樣無人知道其真正身份。所以誰又會想到，那人其實是洛塵兒時的師父，也是他從未得知的叔父呢？
那天入關，他摘下金色面具，洛塵便知有了變數。
“洛塵，你要成為乾坤教主。”他說，眉宇間沒有絲毫猶豫。
洛塵蹙了眉，只喚了他一聲：“師父……”
“我不僅是你師父，還是你叔父。”他輕笑，“你父親的兄長，很驚訝吧，不必驚訝，我雖是蘇家的人，但知道我身份的也只有你父親罷了……”他說著，又輕嘆起來：“我活的這些年，卻是除了在蘇家教你的那段時間，便沒有多少快活時候。”
“師父，為何你會是乾坤教主？”
他不答反問：“你此番來是要幫朝廷查清乾坤教的目的吧？”他輕笑：“你不必查了，我的確有意與朝廷作對。塵兒，你可知，當年你父母之死就是朝中有人暗下誣蔑所致？那人便是朝中左相，說來我們原是故友，可他卻為了一己私利陷害於我，使我生不如死過了許久。好在我們還有最後一步棋，那便是南宮一族的人。我是被父親選中要成為乾坤教主的人，所以並不為他人所知，接觸的人也不多，但我依舊視他為友。沒想到他卻……不過可惜，那時候乾坤教尚未強大，我便只能在繼承教主之位後先回來養傷。”他看向洛塵，眼眸中多了幾分陰冷，“我本不想對付朝廷，可他卻為除後患陷害蘇家，如今當上左相更是被皇帝如此信任重用，那麽要除去他，也只能與朝廷為敵了。塵兒，現在你的身份特殊，只要繼承了教主之位，在入朝中除去他便不是難事……咳咳……”他捂著胸口咳起來，又將一把劍遞給洛塵，“接著，用這劍，殺了我。”
洛塵一怔，不可置信地後退兩步。
“師父？”
他笑：“要繼承掌控南宮一族中人的能力，就必須親手殺了上一個被指定者，我活不長久了，不若你現在就殺了我吧。”
洛塵搖頭：“不會的，這能力丟失了這麽多年，怎會此刻……”
“你以為是丟失了？”他冷哼，“他們都是親手殺了自己的親人才得到這能力的，不過那千年間蘇家人找尋不到此處或無意為難才沒有施咒罷了，不過我們卻始終繼承著這份能力，只等有朝一日能夠用上……沒想到，這一等就等了千年……”
“師父……”洛塵將劍扔下，“我不會殺你，也殺不了你。”
“你必須殺了我！”他盯著洛塵，“與你一道來的那女子，不是凡人吧？”
洛塵一怔，又聽他道：“若我沒看錯，應當是顆修煉至少千年的菩提子，是不是？”
“師父……”
他笑：“你自小就同我學武也學到些許玄術，你應當也知道，南宮禦天之所以會收她為徒是為了什麽……”
洛塵搖頭：“不可能的，他雖知道了靈若的身份，但並不能利用她來解除咒術。”
“當然能利用她來解除咒術，只要那小菩提動了凡心，生了執念……”
“靈若她不會的……”
“不會？她跟了你這麽多年，你早為她生了執念，便當真以為她就不會麽……還是說，你是希望她為你動凡心，再也回不去，然後等你老死之後，她就獨自化為游魂徘徊人間呢？”
“我……”
洛塵搖搖頭，原來靈若她真的動了凡心，生了執念了……他知道，自己一直期望靈若心中能有他，卻又擔心她會放不下。
“想來那小菩提還不知道此事吧，若是你出關後能令她放下或一氣之下斷了心思，興許她還能回去。可若她知道了，以這小菩提的心性，定會越發困惑，然後越陷越深……”
“師父！”洛塵第一次感到如此惶恐不安又茫然無措，他垂眸：“師父，塵兒真的不知道……”
“她現在與南宮禦天整天在一起，若是讓南宮禦天告訴她，她雖不一定會信，但不久後也必定會肯定心中的這份執念。你當知道，要讓南宮禦天說出此事於我並不難辦。此外，你當知道現在她在南宮禦天那兒有多危險。正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要是讓那菩提子知道自己能救一人走出水深火熱，怕是犧牲了自己也會去做吧。”
“我要出關。”洛塵蹙眉。
“你且放心，現在南宮禦天還不會傷她，畢竟他還不能肯定這小菩提對你的心思。不過若你能殺了我，我便不讓南宮禦天說出此事，且告訴你另一個解除咒法的法子。如此一來，那小菩提不會有性命之危。而你也還有機會讓她斷了對你念想。”
洛塵搖頭：“師父……我不能殺你……”
他輕笑：“無礙，你現在下不了手很正常，我也可以給你時間。我這身子約莫還剩下兩年的時間，你就先在這兒閉關修煉，但在我回來之時，你必須有個答案。”
說罷，他便拂袖而去。
而後便是一年半的時間，洛塵閉關練功，時常也會思慮那小菩提的事。究竟，他知道，自己終究還是會救她的。即便那代價是要殺了自己唯一的親人……
出關的這天，他第一個見到的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小靈若，可當看到那張滿懷期待與思念的面容就在眼前時，他又想起師父的話來。
他要讓她斷了這念想，要讓她回到自己的地方。
所以他冷眼待她，也拒絕了她刻意的接近，甚至不惜用威脅的法子……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痛苦與傷心，也觸到了她那溫熱的淚水。他心上更是猶如淩遲，可他不能停下，否則往後的千年萬年，他要輪回轉世了，她該如何是好？
於是他解除了蘇家人與南宮一族千年的咒術。避著自己將她送走，又獨自默然將那一直帶在身邊的一套勝雪衣裳藏於暗室之中。
那衣裳是她的，那暗室是他曾與猶如凡人一般的她呆過的。
而後他便隱沒乾坤教，回到朝中迎娶薛相思。
只是燭火搖曳，嫁衣如火的這一夜，他聽到了她黯然的哭泣，也聽到了自己心血滴落的聲音。
“小靈若，你回家後，便會將我忘了吧……”
他躺在她懷中，身上的疼痛都被遺忘，只留了她的溫暖。
他看到她搖頭，看到她滿是淚水的面容，他想伸手卻沒了力氣。
“你放心，待我死去，便也化作游魂，我們做一對游魂野鬼永遠在一起，如此可好？”
他見她狠狠點頭，心中頓時溢滿幸福，可他還未曾想起自己真正的身份，也不知道這一別並不只是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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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若是繼承了咒術的人願意，解開這咒術還是十分簡單的，只要兩人達成協定，再用他們南宮家的術法加上我這小菩提的靈力相助便成了。由此可想為了自個兒的利益而不惜用這麽狠毒的法子利用別人，這心思著實忒可怕。
解了咒術後洛塵便要帶我離開，好似南宮還會怎麽著似的。
“小靈若，是不是等我和相思成親，你就能會離恨天了？”
回到白鷺宮後，洛塵如是問我。
我點點頭：“自然是……”
可不知為何，我心中竟總覺得憋得慌。
“那三日後我便回去皇城，等我娶了相思，你便安心回去吧。”
我點點頭，心道這洛塵也忒沒心沒肺了，這麽急著趕我走，也不客套一下留留我。
而洛塵這廂說罷，就將我趕出去。
“我已經安排了人馬，他們會先送你回去，我處理好這邊的事就會趕過去。你且先走吧。”
我蹙眉：“為何我要先走？咱們一塊兒走不也一樣麽？”
洛塵卻是冷聲道：“你先走，或是你先走就自己回離恨天去。人馬就在外邊，你還有半柱香的時間考慮。”
說罷，洛塵就把門給關了。
我這心裏難過得，跟一團亂麻似的，又亂又煩又疼得慌。可想想還是決定先等他與相思成親了再回去的好，免得中途生了什麽岔子。
如此我便氣哼哼地坐上了洛塵準備的馬車，這下人動作也很是利索，我一上車就開始趕路了，而且這速度極快，不過車中倒是平穩得很。這令我不禁想到兩年前與洛塵剛從宮中出來得那些時候，我總呆在香囊裏，不是打盹就是打盹，可洛塵不時的還是會把我叫出來說說話。這會兒卻是沒人與我說話，也沒人向我問這兒問那兒。下人們總是將一切都準備妥帖放到我面前，然後就默默退開。這一路上我著實過得難受。
好不容易回了洛沅，分明一切如常，卻偏讓人有種桃花依舊人免去的物是人非的悲涼感。
約莫是洛塵早有吩咐，這番到了便有人來接我入了一宅院中。
往後我又在這宅院裏呆了四五日，簡直天天度日如年。
盼來洛塵是在這日傍晚，伊人駐馬來，我便忙跑了出去尋他。
說來最近也不知怎地的，竟這般盼著洛塵回來，他不在的這幾日，我連話都沒與人說過，下人們問起什麽，也只是點頭搖頭的，總覺沒力氣開口。
如此可好，洛塵總算回來了，我迫不及待地跑到他面前，而見著洛塵那冰冷的眸子，我就瞬間失了言語。
“洛……洛塵……”
洛塵默了許久，雖仍看著我，卻與身邊的人道：“去準備聘禮，明日我要去薛府提親。還有，明天洛府打開後立即派人去整理布置，五日後迎娶薛家小姐。”
那人楞了楞，又應了聲隨即退下安排去了。
可我說不出話來，只是怔怔地點點頭，與他道：“你終於……終於要娶相思了啊，恭喜你啊……”
洛塵微微頜首：“也是你的功勞，我還有些事要趕去處理。你在人間也留不久了，若有什麽需要的，便吩咐下人即可。”
“好……”
洛塵不言，與我擦身而去。
而我忽然想拉住他，便也真的轉身拉住了他的手。忽然又想說，洛塵，你在與我一塊兒呆幾日，過幾日我就要走了，咱們怕是再也見不到了……
可我說不出來，只能拉著他的手怔然地看著他。
“洛塵，我……”
洛塵卻蹙了眉，蹙得我心裏一疼。
接著他將我甩開，繼而道：“我與你說過，只有相思能與我執手。”
我心裏又是一酸，死命咬唇忍著眼淚。
“對不住……”
耳邊只聽得洛塵輕哼一聲，而後眼前他轉身離去的一抹白影。
回到廂房又獨自靜默著待到半夜，往日裏我最愛打盹的，現下卻是怎麽也睡不著了。想到洛塵將要迎娶相思了，我卻完全沒了那番歡喜的心思，只覺落寞不已。
輕嘆了嘆，想來既然已到了這般時候，我便是先走了也不會出什麽意外。於是我狠了狠心，隱去身形去到洛塵房中。
這會兒洛塵已經睡了，睡得很是安穩，不似我，半夜裏睡不著跑出來晃蕩。
“洛塵……洛塵？”
我輕聲喚他，見他並無反應便知他是真的睡著了，於是趴在床頭悄聲與他說起話來。
“對不住啊，我著實受不住了，我這會兒便要回去了……你莫怪我，沒呆到你與相思……唔……成婚之際，不過你放心，有我相思菩提的祝福，你們定能……定能相守一生的……”
我想我定是被自個兒或是被這有情人終成眷屬給感動的，竟一時淚流不止，可我不敢太大聲，只得趴在他床邊抽泣了會兒便慌忙又跑了出來。
此時月色正濃，夜風微涼，我嘆了嘆，心道該是時候回去了吧。
只是為何我連飛身的力氣都沒了？想想還是休息幾日，等他們成親了再走吧，總歸就這麽幾日，倒也不遲的。
可是我該以什麽身份出現在婚宴上呢？洛塵的師妹？還是他的貼身侍女？怎麽聽都覺得不大合適。乾坤教裏那麽多人，偏生就我來祝他，未免遭人懷疑。
如此倒不如變回我菩提子的身份，還能再享受一番躲在香囊裏打盹的好日子，且相思若是問起我來，洛塵也好交代。
於是我又溜回了房間，找了好一會兒，才見那香囊一直在洛塵的枕邊壓著。我看了看洛塵，而後變回菩提躲進香囊中。
不知是不是洛塵沒發覺我又回了這香囊裏，第二天醒時戴著也沒察覺一般。
這麽一直到了第五天，洛塵果然如他所言地娶了相思。相思在敬茶時與薛家兩位提及兒時將我給了洛塵的事，覆又讓洛塵將我拿出來給薛老爺和夫人看了，一家人愈發感嘆緣分的因果，更是歡喜。
而洛塵神色淡淡，並不驚訝我這幾天的消失和此刻的忽然出現。這般見著他，我心裏便如有利刃在戳刺一般的疼痛。
待得他再將我收回，我也不打算繼續留著了，便隱了身形出來，想著這會兒也是離開的時候了。
我默默往外走，卻正巧撞著一人，這人自然不是凡人，而是也跑了過來看熱鬧的憶槿。
“小菩提，你這任務都完成了，你怎地還垂頭喪氣的？”
我扯了扯嘴角：“這不是……”不知為何，竟又不自覺地嘆了聲，“這不是看有情人終成眷屬，又來了人世一趟，才知這兒匆匆二十年轉瞬即逝就忽有感觸嘛。”
憶槿微微蹙了眉，嘆道：“你這小菩提，倒也似長大了些……”
我與她笑笑，回首看去，正見著眾人簇擁這洛塵和相思入洞房呢。那般奪目又令人心醉的紅燭點亮了一整條長廊，賓客喧鬧著，一對新人面帶笑意相攜而去。原是如此動人的場景，而我獨在樹陰中，不覺淚流滿面。
“小菩提……”憶槿興許是察覺出來了，聲音裏滿是擔憂。
我摸了摸臉上的淚水，也終於知道，或者該說終於肯定了這些時間來我日日盼著洛塵、念著洛塵，還有一聽他提到相思、一見他冷了眉眼就會心疼難受的原因了。
菩提子不會落下熱淚，若是落了熱淚，那便是產生執念了。果然我對洛塵，產生執念了。
“小菩提……你……”
我看著洛塵和相思，只見他們相攜的身形越來越模糊不清，漸漸地融成了一道紅色的影子，那紅色刺得我眼眸生疼。
憶槿拉了我的手，“小菩提，我們趕緊回去吧。”
我搖搖頭：“你不用騙我了，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我難耐地哭起來，看他們漸漸被人們簇擁到了洞房前。
“憶槿，原來人世的執念與愛，是這般痛苦的麽……”
憶槿只嘆著不說話，而我仍舊看著洛塵，雖看不清他的面容了，卻仍不願移開目光。
眼看著他們即將進入洞房，而我忽察覺一陣濃烈的殺氣闖來且直往洛塵與相思那兒去。這番擡頭看去，只見一道身影自夜幕中出現，細細看去，那身影不是齊王是誰！？他這番來，肯定是向著洛塵來的！
“不好！”憶槿也察覺到齊王的殺意。
我也顧不得這麽多，飛身便要去阻止，可憶槿卻將我拉住。
“別過去！”
“你別拉著我！他會殺了洛塵的！”
憶槿卻是極為冷靜道：“以他的本事，還傷不了川弦。”
我楞了楞，再看去，才發覺齊王竟是帶著極為強大的靈力而來！
原來他也是個神仙！？可為何憶槿要阻止我？
“你放開！”眼見著洛塵要出事，我也顧不得洛塵是不是個厲害神仙，一把甩開憶槿便飛身過去。
可我始終沒有想到，齊王竟已經尋回了仙身且似乎帶了個什麽寶貝來，襲向洛塵的這一擊身為兇猛。
我用盡了全身的法術幾乎起不到什麽作用，而洛塵又一把將我推開，致使齊王的法力全落在他身上。
“洛塵！”
被他冷落、被他忽視、見他與相思成親的疼痛都不及此刻。仿若體內所有都被翻攪成一團，仿若那落在洛塵身上的光將我撕成了千萬快碎片，疼得我只來得及喚一聲他的名字。
齊王手上的光芒很快黯淡，他手執一把青色匕首，唇邊勾著嘲諷的笑意。而洛塵已經倒在血泊之中，痛苦地皺了眉。
“洛塵……”我跑上去將他抱在懷裏，整個人都止不住地打顫，“洛塵……洛塵……”
“小靈若，如今我與相思也算成婚了，你也可以安心回離恨天去了吧……”
我使勁搖頭，卻說不出話來。
“小靈若，你回家後，便會將我給忘了吧……”
他微微笑著，滿身鮮血浸染了我的白衣。
“不會的……”我已泣不成聲，“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你別出事兒，我要變成游魂了，要在這世間漂泊很久很久，我不想一個人……洛塵，這些天你不在，我就已經受不住了，你別丟下我了……”
洛塵又咳了些血出來，我忙施法，卻也只是徒勞。
“你放心，待我死去，便也化作游魂，我們做一對游魂野鬼永遠在一起，如此可好？”
我狠狠點頭，可我能察覺出，他將死去的不只是這凡身，這體內的魂魄也在見見消散……
“洛塵……”我抱著他，再也說不出話來。
“川弦！”
此時一道金光降落，我知道來者不凡，擡頭看去，來的竟是天帝！而他也正滿臉擔憂地看著洛塵，又忙來到我們面前。
“川弦……”天帝嘆著，眼中盡是傷痛。
我知道天帝法力強大，便忙抓著他：“天帝，你認得洛塵的，你救救他吧……”
天帝嘆了聲，搖搖頭：“我也想救他……”接著他又轉頭看向一邊的齊王，厲聲道：“黎宿！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私下凡間化身凡人，還盜走了青魘匕首暗殺天尊！”
齊王笑了笑，卻是哼了聲道：“那又如何！？”
天帝怒，甩袖便將齊王禁錮住，又吩咐了身後兩人將之帶走。
而後天帝又看了看一邊的相思，冷聲道：“傾顏神女，此次你私下凡間間接致使天尊受害，也是罪不可恕！”
相思也是滿面淚水，跪了下來：“傾顏知錯。”
天帝一嘆，揮手道：“朕知道你對川弦的心思，也罷，就罰你回南澤神域，萬年內不得再出來！”
傾顏看了洛塵一眼，這才頜首被人帶走。
天帝這番又看向我，接著他蹙眉：“你是佛界的人……”
我點點頭：“我是離恨天裏的血菩提，名為靈若。”
天帝嘆了嘆：“川弦他……沒想到，他這劫竟在一顆相思菩提身上……”
天帝深深看了我們一眼，接著搖搖頭轉身而去。
而我緊緊擁著洛塵的衣衫，不願相信他已經魂飛魄散的事實……
“小菩提，川弦他已經……你與我走吧，或許能找到個容身之處……”
憶槿過來拉了拉我，可我只是無力地搖頭，抱起洛塵的衣衫走入濃濃夜色。我想救他，我要救他，不論用什麽辦法……
番外：化塵無悔
這紛繁紅塵中，可有人不戀世事有人與你朝朝暮暮無聲相守？這別離生死中，可有人不懂神情為你濕了眼眶執念一生？
蘇念塵，蘇念塵。
為何會取得如此令人嘆息的名呢？惦念紅塵，執念紅塵。莫不因為他這一生，就是為了情劫而生？
初遇上她時，他正臥病在床。這病已有好些天，他只當這一世也到了盡頭，便只是默然受著那病痛之苦，心中卻念著昏昏沈沈之間那見不到身影的人。
總算這天晚上被他捉住，卻是個白色的清秀身影。他知道她就趴在他床頭，關切地看著自己。
“你是誰？”
他知道她終於現身了，便先開了口。
她似有些慌亂，他只擔心再見不到了，便又道：“我認得你。”
果然她頓了，他便又問出心中疑惑。
“我就是你香囊裏的菩提子。”她回道。
他一瞬怔然，卻又更覺親切。這才知道，原來她是那離恨天上修煉兩千年，誤入凡間與他相遇的相思豆。
她說，她來此是為成就他與那薛家小姐的一段姻緣。而他卻不知自何時開始，已難忘這守了自己多年，又在重病之時寸步不離地菩提子。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他化名洛塵，入朝堂又陷江湖，身邊的人來來去去，陪伴在身邊的唯獨這被他喚作小靈若的菩提子。
算來他這一生最歡喜的日子，約莫就輸從洛沅往臨水去的時候了吧。無需顧慮其他，每天帶著這長了兩千歲卻依舊懵懵懂懂不谙世事的小靈若游山玩水。每天逗她玩兒，與她欣賞人世各種美好。
難怪世人都道逍遙似神仙，原來是這般的幸福。
只是他們都知道，這番歡喜，終有結束的一天。他是凡人，她是菩提，一個重要離世，一個不可動情。
所以他怎麽舍得讓她獨自徘徊人間，化作游魂四處流離呢？
來到乾坤教的這天起，他便極少再見到她，真正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算是體會到了這相思之苦。卻不知那沒心沒肺的孩子是否也有如此感受。
她再來看他時，帶了些新奇東西，而他看過卻驚覺她怕已被人覬覦陷入危險。於是他關切提點，為看清那人的目的，更為保她的平安。
而然很快，他又遇上一位故人，一夜之間便改寫了一切。
乾坤教主，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卻同樣無人知道其真正身份。所以誰又會想到，那人其實是洛塵兒時的師父，也是他從未得知的叔父呢？
那天入關，他摘下金色面具，洛塵便知有了變數。
“洛塵，你要成為乾坤教主。”他說，眉宇間沒有絲毫猶豫。
洛塵蹙了眉，只喚了他一聲：“師父……”
“我不僅是你師父，還是你叔父。”他輕笑，“你父親的兄長，很驚訝吧，不必驚訝，我雖是蘇家的人，但知道我身份的也只有你父親罷了……”他說著，又輕嘆起來：“我活的這些年，卻是除了在蘇家教你的那段時間，便沒有多少快活時候。”
“師父，為何你會是乾坤教主？”
他不答反問：“你此番來是要幫朝廷查清乾坤教的目的吧？”他輕笑：“你不必查了，我的確有意與朝廷作對。塵兒，你可知，當年你父母之死就是朝中有人暗下誣蔑所致？那人便是朝中左相，說來我們原是故友，可他卻為了一己私利陷害於我，使我生不如死過了許久。好在我們還有最後一步棋，那便是南宮一族的人。我是被父親選中要成為乾坤教主的人，所以並不為他人所知，接觸的人也不多，但我依舊視他為友。沒想到他卻……不過可惜，那時候乾坤教尚未強大，我便只能在繼承教主之位後先回來養傷。”他看向洛塵，眼眸中多了幾分陰冷，“我本不想對付朝廷，可他卻為除後患陷害蘇家，如今當上左相更是被皇帝如此信任重用，那麽要除去他，也只能與朝廷為敵了。塵兒，現在你的身份特殊，只要繼承了教主之位，在入朝中除去他便不是難事……咳咳……”他捂著胸口咳起來，又將一把劍遞給洛塵，“接著，用這劍，殺了我。”
洛塵一怔，不可置信地後退兩步。
“師父？”
他笑：“要繼承掌控南宮一族中人的能力，就必須親手殺了上一個被指定者，我活不長久了，不若你現在就殺了我吧。”
洛塵搖頭：“不會的，這能力丟失了這麽多年，怎會此刻……”
“你以為是丟失了？”他冷哼，“他們都是親手殺了自己的親人才得到這能力的，不過那千年間蘇家人找尋不到此處或無意為難才沒有施咒罷了，不過我們卻始終繼承著這份能力，只等有朝一日能夠用上……沒想到，這一等就等了千年……”
“師父……”洛塵將劍扔下，“我不會殺你，也殺不了你。”
“你必須殺了我！”他盯著洛塵，“與你一道來的那女子，不是凡人吧？”
洛塵一怔，又聽他道：“若我沒看錯，應當是顆修煉至少千年的菩提子，是不是？”
“師父……”
他笑：“你自小就同我學武也學到些許玄術，你應當也知道，南宮禦天之所以會收她為徒是為了什麽……”
洛塵搖頭：“不可能的，他雖知道了靈若的身份，但並不能利用她來解除咒術。”
“當然能利用她來解除咒術，只要那小菩提動了凡心，生了執念……”
“靈若她不會的……”
“不會？她跟了你這麽多年，你早為她生了執念，便當真以為她就不會麽……還是說，你是希望她為你動凡心，再也回不去，然後等你老死之後，她就獨自化為游魂徘徊人間呢？”
“我……”
洛塵搖搖頭，原來靈若她真的動了凡心，生了執念了……他知道，自己一直期望靈若心中能有他，卻又擔心她會放不下。
“想來那小菩提還不知道此事吧，若是你出關後能令她放下或一氣之下斷了心思，興許她還能回去。可若她知道了，以這小菩提的心性，定會越發困惑，然後越陷越深……”
“師父！”洛塵第一次感到如此惶恐不安又茫然無措，他垂眸：“師父，塵兒真的不知道……”
“她現在與南宮禦天整天在一起，若是讓南宮禦天告訴她，她雖不一定會信，但不久後也必定會肯定心中的這份執念。你當知道，要讓南宮禦天說出此事於我並不難辦。此外，你當知道現在她在南宮禦天那兒有多危險。正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要是讓那菩提子知道自己能救一人走出水深火熱，怕是犧牲了自己也會去做吧。”
“我要出關。”洛塵蹙眉。
“你且放心，現在南宮禦天還不會傷她，畢竟他還不能肯定這小菩提對你的心思。不過若你能殺了我，我便不讓南宮禦天說出此事，且告訴你另一個解除咒法的法子。如此一來，那小菩提不會有性命之危。而你也還有機會讓她斷了對你念想。”
洛塵搖頭：“師父……我不能殺你……”
他輕笑：“無礙，你現在下不了手很正常，我也可以給你時間。我這身子約莫還剩下兩年的時間，你就先在這兒閉關修煉，但在我回來之時，你必須有個答案。”
說罷，他便拂袖而去。
而後便是一年半的時間，洛塵閉關練功，時常也會思慮那小菩提的事。究竟，他知道，自己終究還是會救她的。即便那代價是要殺了自己唯一的親人……
出關的這天，他第一個見到的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小靈若，可當看到那張滿懷期待與思念的面容就在眼前時，他又想起師父的話來。
他要讓她斷了這念想，要讓她回到自己的地方。
所以他冷眼待她，也拒絕了她刻意的接近，甚至不惜用威脅的法子……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痛苦與傷心，也觸到了她那溫熱的淚水。他心上更是猶如淩遲，可他不能停下，否則往後的千年萬年，他要輪回轉世了，她該如何是好？
於是他解除了蘇家人與南宮一族千年的咒術。避著自己將她送走，又獨自默然將那一直帶在身邊的一套勝雪衣裳藏於暗室之中。
那衣裳是她的，那暗室是他曾與猶如凡人一般的她呆過的。
而後他便隱沒乾坤教，回到朝中迎娶薛相思。
只是燭火搖曳，嫁衣如火的這一夜，他聽到了她黯然的哭泣，也聽到了自己心血滴落的聲音。
“小靈若，你回家後，便會將我忘了吧……”
他躺在她懷中，身上的疼痛都被遺忘，只留了她的溫暖。
他看到她搖頭，看到她滿是淚水的面容，他想伸手卻沒了力氣。
“你放心，待我死去，便也化作游魂，我們做一對游魂野鬼永遠在一起，如此可好？”
他見她狠狠點頭，心中頓時溢滿幸福，可他還未曾想起自己真正的身份，也不知道這一別並不只是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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