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的進攻又開始了。

山炮、六零炮、擲彈筒，還是乒乒乓乓一通轟炸，把本來就已經亂七八糟的柳林崗陣地，又炸得大坑連著大坑，一片硝煙把陣地籠罩在蒙蒙黑霧下，讓人嗆得喘不過氣來。

戰士們對這些已經不在乎了，包括新戰士在內，都沈著地躲在戰壕裏、防炮掩體裏，靜靜地握著槍等待。

炮聲一稀疏，大家馬上從掩體裏爬出來，抖掉身上的沙土，向前觀察，果然，一群密密麻麻的人影，正貓著腰往上沖。

“叭叭叭，”槍聲響起來。

趴在機槍手小龍身邊的馬寶，已經初步摸著了規律，他把三八槍緊緊抵在肩窩上，揀著沖得快，沖得猛的敵人射擊，這樣的敵人，往往不註意隱蔽姿勢，好打。但是他槍法很差，打了兩槍，一個沒中。

旁邊的老金，卻象是揀豆子一般，一槍一個，他手裏的三八槍，幾乎槍槍不落空，每一聲槍響，都會有一個敵人慘叫著倒下去。

老金面色沈靜，射擊起來輕松自如，就象是個熟練的農民，輕輕松松地在田裏鋤地，一鋤下去，草苗連根鏟起。

馬寶簡直看呆了，沖著老金豎大姆指，“老金，你真行，怪不得小龍說你百步穿楊。”

老金憨厚地一笑，“你這樣……瞄準了不要慌，屏住氣，輕輕扣……對對，你也行。”

“叭，叭，”馬寶學著老金的樣子，把心情沈靜下來，向前瞄準射擊。

……

霍陰陽發現，這回，在頭裏進攻的敵人，全是偽軍。

雖然這夥偽軍在督戰隊的監督下，攻得也甚猛烈，但是比起日本鬼子來，畢竟戰鬥力差了很多，他們象一群黃色的害蟲一樣向前慢慢蠕動，戰術速度，比鬼子明顯差了很多。

奇怪！

鬼子哪裏去了？

難道，他們想靠著這幫偽軍，把陣地給攻下來麽？顯然沒有這種可能，霍陰陽心裏說道：“不對不對，日本鬼子大大的有陰謀。”

他伏在一匹打死的戰馬肚子後面，把眼睛露出來，仔細觀察。

找到了，找到了……

原來，鬼子兵迂回到的陣地的側翼，他們象一群偷偷摸摸的小賊，彎著腰，繞了個大彎，想從側面突擊。

奶奶的，要包圍老子啊。

但是霍陰陽一點也不著急，他知道，姜水生一定會有應對策略。

果然，從側翼響起一陣喊殺聲，只見一支隊伍，從柳林裏沖出來，迅速占領了一線預備陣地，向著迂回的鬼子隊伍，射出了一排子彈。

“叭叭叭，”隨著槍聲響起，鬼子撲通撲通一個接一個栽倒。

從鬼子的傷亡率上來看，不用問，這一定是焦順的神槍隊出山了。

鬼子陡然遇到側翼阻擊，而且隊伍裏象被點名一樣連續傷亡，嚇了一跳，趕緊趴下來。

“叭叭叭，嘎嘎嘎——”雙方開始火力對射。

其實，側翼並不利於進攻，那裏地形坡度大，屬於仰頭向上攻擊，地形極劣，鬼子只是想搞個偷襲，從側面打擊阻擊部隊，沒想到，偷襲不成，反而又陷入被動。

戰鬥，又處於了膠著狀態。

……

鬼子增援了。

他們往側翼攻擊方向，又派來援兵，一兩百敵人，端著槍，貓著腰，從遠處往焦順一中隊防守的方向包圍。

焦順的一中隊，本來就是縣大隊的預備隊，他們再沒別的預備隊，去對付鬼子的增援部隊，因此只能分兵防守，面對鬼子的包圍。

靠著地形有利，戰士們槍法準，一中隊和進攻的鬼子展開了攻守較量，戰鬥打得很苦，陣地上槍彈縱橫交錯，鬼子集中了十餘挺機槍，瘋狂射擊，把前沿陣地上的沙土戰壕，一會便削去一層。

戰士們趴在戰壕裏，都擡不起頭來。

有戰士起身扔手榴彈，很快便給鬼子的槍彈打傷。

……

這時候，牛半山中隊開始沖擊了。

他們從柳林崗陣地的另一側，也繞了一個大彎，朝著進攻二中隊的偽軍後尾，包抄過去。

這是“釜底抽薪”之計。

偽軍打仗有個特點，只要側後有襲擊，立刻便亂，姜水生深知這一點，因此在戰鬥緊張膠著的時刻，派出牛半山中隊，去打偽軍的屁股。

牛半山親自提了一挺輕機槍，跑在隊伍最前面，他們利用一段柳林崗側面的沙土坡作掩護，拐過一段起伏松軟的沙坑，迂回到敵人的側翼。

這片沙土地，全是柔軟的沙土，象是沙漠一樣，走一步便陷進去，搞得兩只鞋裏全是沙土，運動起來極慢，牛半山和戰士們一邊咒罵著，一邊慢慢跋涉。

當他們從這段沙土崗走出來時，牛半山忽然發現前面是敵人的指揮所。

一群持槍的日本兵，守衛著幾株野柳樹，柳樹下幾個穿著黃呢子軍服，披著黃呢子大衣的日本軍官，正在朝著正面陣地指指點點。

哈哈，老子撞到敵人心臟裏來了。

牛半山毫不猶豫，提著機槍的手柄，朝著前面“嘎嘎嘎”便是一通射擊。

“叭叭叭，怦怦怦——”戰士們也都跟他一起開槍。

突如其來的火力，登時把敵人給打亂了，那些守衛在四周的士兵，被打倒了好幾個，幾個站著的軍官，趕緊都趴倒在地上，嘴裏哇啦哇啦亂叫。

敵人正在進攻的隊伍，聽到側身響起槍聲，立刻停止了進攻。

牛半山提著機槍，嘴裏怒吼著，機槍也怒吼著，向前沖了幾步，掃射出一串子彈。他身後的戰士們吶喊著，射擊著，象是一股突然爆發的山洪，把敵人的側後沖了個稀巴爛。

日軍指揮所裏那幾個軍官，連滾帶爬，倉皇逃竄，一大群士兵保護著他們的長官，邊射擊邊後退。

一個又一個鬼子，倉皇中，倒在地上。

有一個鬼子軍官被打傷了，好幾個鬼子一起過來攙扶著他，向後撤退，牛半山想：這準是條大魚，我得追上去。

“嘎嘎嘎——”他提著機槍幾個點射，邁大步往前猛追。

“啾啾啾——”

一串子彈飛過來，從牛半山頭頂飛過去。差點削掉他的天靈蓋。

鬼子的隊伍反擊過來了。

他們的指揮部被牛半山突然襲擊，大部隊豈能坐視不管，很快，四面的鬼子、偽軍隊伍，全都包抄過來，一幫幫的敵人，象潮水似的朝著牛半山席卷而至。

“乖乖，”牛半山吐了吐舌頭，“撤退，趕緊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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