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曹南縣城，夜幕下一片安靜。大街上基本沒有行人。

在敵占區，這是共同特征。即使是沒有戒嚴，天一黑，街上便沒有行人了，偶爾出來的，多是敵人的巡邏隊或是便衣特務。

賈虎和包小樂一前一後，走在大街上。他們要到那個荒宅裏，看看有沒有何碧瑤送出來的情報。

夜色朦朧中，包小樂似乎覺得背後有些不對勁，他對賈虎說：“老賈，不對勁，後面好象有狗。”

“啊？是嗎？有鬼子特務？”

“不清楚，過了這個胡同，咱們倆悄悄埋伏下來，看看到底是哪路貨，小心讓狗咬了屁股。”

“行。”

賈虎答應一聲。

在偵察、潛行、跟蹤這些方面，賈虎可差遠了，比起偵察班長包小樂來，連學徒都算不上。

出了胡同口，有一片爛磚堆，包小樂和賈虎飛身一竄，躲在磚堆的後面，藏了起來。

月光下，兩道黑影，拉成長長的一條，從胡同裏慢慢走出來。

兩個鬼鬼祟祟影子，閃出胡同，朝四外張望了兩眼，這才輕手輕腳地向前走去。從這動作上看，便不是正常行人。

忽然其中一個瘦削的影子，扭過頭來，借著月光看去，賈虎忽然覺得眼熟，腦子裏迅速一回憶，猛然想了起來。

這不是……那個曾經被自己抓住的小偷，大眼猴兒嗎？

正是他。

這小子鬼頭鬼腦，又去做什麽？咳，還用問麽？肯定是去偷東西。這個賊性不改的王八蛋。

賈虎捅了捅包小樂，“餵，我認識他。”

“噓——小聲點，他是誰？”

“小偷，叫大眼猴兒。”賈虎說著，站起身來，“我去逮住他。”

“別，”包小樂趕緊拉住他，“老先生你別亂來，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如果……要逮住問問，也不是不行，先看看他們去哪兒，再逮不遲。”

賈虎一眼，也對，捉賊要贓，現在上去冒冒失失一抓，他不承認，你有什麽辦法？

於是，包小樂和賈虎跟在這倆小偷身後，躡手躡腳，跟蹤前進。夜色昏暗，倆人貼著墻角，利用暗夜隱住身形，一直跟著大眼猴兒，往城邊走去。

怪了。

大眼猴兒和他的同伴，一直走向那座荒宅的方向。

賈虎和包小樂越往前跟蹤，越是心頭疑惑，眼看著這倆賊，直奔荒宅，倆人對望一眼，都是大惑不解。

大眼猴徑直走到荒宅前面，站住，左右打量。

賈虎和包小樂躲在墻角後面。

大眼猴看看四下無人，伸手推開了荒宅的院門，和同伴一起，輕輕走進院內。

賈虎問包小樂：“怎麽辦？”

“進去抓人。”

賈虎就等著這句話呢，他噌噌幾個大步，奔到荒宅門前，輕輕一推門，向裏張望一眼，這座長滿荒草的院裏，安安靜靜，大眼猴他們的身影，已經走進了正房裏。

正屋裏，亮光一閃，有人點著了燭火。

賈虎閃身走進院裏，朝著正房走去，院子裏滿是枯草爛磚，走起來絆腳，很不好走，賈虎高擡腿，輕撂步，避開障礙，來到正屋前面，他想：“你們倆小子進屋了，那正好，老子給你來個甕中捉鱉。”

忽然他心裏一動，我為什麽不先看看，這倆賊到底在做什麽？

對，不急，反正他們跑不了，我先看準了再說。別人總是說我冒失，這回，我來個不冒失的。

他把身子湊進窗戶，老式木格子窗戶，早已經破敗不堪，結滿塵垢蛛網，賈虎透過窗戶的縫隙朝裏望去。

屋裏燭光明亮。

只見大眼猴兒和另一個同伴，手持蠟燭，正從屋裏一個破墻洞內，掏出一個花布包袱來。

“咦？”

賈虎差點吃驚得叫出聲來，怎麽這破房子裏還有東西？這個花布包袱，是他們偷來的贓物嗎？那……可別怪老子不客氣，贓物一律是要沒收的。

“大哥，這就是寶圖嗎？”大眼猴兒問道。

“對，”

“給我看看，給我看看。”

那“大哥”瞪了大眼猴一眼，“你小子就是屬猴兒的，幹什麽事都是猴兒急……好吧，先給你開開眼，往後站點兒。”

一邊說，一邊解開花布包袱，裏面是一幅卷起來的畫軸。色澤淡黃，看上去古香古色。那“大哥”小心翼翼地把畫軸打開，跟大眼猴兒兩個人把腦袋湊過去觀看。

“哎喲，大哥，這畫……有山有水，畫得挺好看呀。”

“哼，笨蛋，這畫，好看不好看，有什麽用？這是寶貝，好多人望穿了兩眼的寶貝，它價值連城，不可估量，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在千軍萬馬面前，施巧計，冒著殺頭分屍的風險，把它給弄到手裏。”

“大哥，您是大英雄，大豪傑，水陸通吃。”

“哼……英雄豪傑不敢說，就你大哥這份膽子，也夠吹幾年牛逼的了。大眼猴，咱們哥們兒，這回可真要發財了，你跟著我，就等著吃香的，喝辣的吧。”

“謝謝大哥。”

“哈哈哈。”

他們倆在屋裏洋洋得意地看圖，說笑，門外的賈虎卻是著急了，他看不見圖，搞不明白子午卯酉，實在忍不住，“咣”的一腳踢開屋門，晃著膀子便闖進去。

這一下，把屋裏的兩個賊，都給嚇壞了。

大眼猴和“大哥”扭頭一看，一個身高體壯的漢子，風風火火地闖進來，虎虎生威，

大眼猴和“大哥”同時驚一聲。那“大哥”也不顧自己是“英雄豪傑”了，撒腿就跑。

賈虎大喝一聲：“站住。”

飛起一腳，先把大眼猴踢了個跟頭。

但是，那個“大哥”動作很利索，見賈虎來勢兇猛，朝旁邊躲閃了一下，然後迅疾轉身，朝著門口飛竄。

賈虎縱身往上一撲，朝他的後背抓去。

賈虎抓得快，那人躲得也快，賈虎一下沒抓住他的身子，倒是抓住了他手裏那幅畫軸，只聽“哢嚓”一聲輕響，畫軸被一扯兩半，賈虎手裏抓了大半，剩下另一小半，仍在“大哥”手裏拿著。

賈虎有些著急，這樣“甕中捉鱉”的局面，如果再讓賊人跑了，那可顯得自己太廢物了，他虎吼一聲，一步跳出屋門口，飛步朝前竄去。

誰知道，有句話叫“欲速則不達”，賈虎光顧著急抓人了，一馬虎，沒提防腳下，這院裏處處都是碎磚爛石，荒草坑窪，賈虎的右腳在幾塊亂磚上絆了一下，猛地跌倒在地。

“哎喲，”他的腰硌在爛石頭上，疼得直叫。

顧不得疼痛，一骨碌，賈虎爬起來。

可是，這時候大眼猴和那個“大哥”腳下飛快，連竄帶跑，已經跑出了這座荒宅的院子。

賈虎又氣又急，跳起來朝外面追過去。

“站住——你奶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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