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空場上站滿了人。

戲臺的周圍，擠得人山人海，滿坑滿谷。

老百姓們個個喜氣洋洋，在大家的印象裏，好幾年沒有這麽開心熱鬧過了。

就連人家的房頂上、墻頭上，甚至樹杈上，都爬滿了人。小孩子們穿來穿去，連跑帶叫，整個後水峪村，歡聲笑語。

戲臺旁擺了幾面鑼鼓，村裏的民兵小夥子們，使勁地擂鼓，“咚咚咚——”把氣氛攪得更加熱鬧。

村裏的婦救會主任田翠娥，和民兵隊長魯大壯，成了最忙的人，維持秩序，布置崗哨，疏導觀眾，給臺前留出軍屬列屬的位置……一片吵吵嚷嚷。

“啾啾啾——”

一片絢爛的煙花，飛上高空，這是雷震天制造的彩色煙花，只見幾道紅色、黃色、黑色的火溜子，竄起十餘丈高，在空中爆響，一片五彩紛呈的碎屑，紛紛飄落。

秋雪走到臺上，她是聯歡會的“報幕員”，站在臺上朝觀眾鞠了一躬，高聲說道：“軍民聯歡會，現在開始了，請縣大隊長南宮仕講話。”

南宮仕站在臺下的人群裏，正在跟何碧瑤說笑，猛地楞了一下。

本來，會上是有安排他講話的。

但是，他陪著何碧瑤看熱鬧，一粗心，把這事就給忘了。

“糟糕，有我講話，我講什麽啊？”他拍了拍腦袋。

“你快去呀，人家都等你呢。”何碧瑤笑著推了他一把。

“嘩——”臺下的老百姓，都鼓起掌來。

南宮仕咧嘴一笑，一邊撓著頭，一邊走上戲臺。

他在縣大隊裏，也經常給戰士們講話，但是，在這樣一個幾千老百姓的大會上，說什麽呢？事先也沒跟政委商量一下，總不能象作戰鬥動員那樣吧？

“同志們……”他習慣性地象在縣大隊裏講話那樣開口說道。

臺下，逐漸安靜下來。

老百姓們對這個年輕的縣大隊長，都充滿著尊敬，是他，帶領著八路軍戰士們，出生入死，打出了這麽一個安全而熱鬧的節日。

“……我沒有準備，隨便講兩句吧，”南宮仕邊想邊說：“今年這個春節，我覺得挺不一般，日本鬼子被咱們打痛了，不敢象以前那麽猖獗了，所以大夥兒才能過個安穩年，所以說，咱們抗日的信心，更強了，只要大夥擰成一股繩，就不愁打不敗宮崎……”

南宮仕腦子快，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

“這一年裏，咱們八路軍，打了好多勝仗，也經受了好多教訓，但是咱們的隊伍越打越強，宮崎那老鬼子，卻象是秋天裏的螞蚱，越來越蹦不起來了……”

臺下，一陣開心的哄堂大笑。

南宮仕也笑，用手朝下壓了壓，“我說的，都是實話，我記得去年的時候，年關頭上，宮崎還帶著兵馬出來掃蕩，咱們都東躲西藏，冰天雪地裏不得安生，今年不同了，宮崎幾回都讓咱們揍得頭破血流，還讓咱們逮住了一回，可惜，一不小心，讓他給跑了……”

他說得沒邊沒沿，臺下又是一陣大笑。

南宮仕也笑，他朝臺下看看，人山人海，成了一片歡樂海洋。

忽然他明白過來，心道：“咳，我只做個開場白就行了，老羅裏羅嗦說什麽啊？”於是，朝臺下點了點頭：“好了，我不白話了，咱們快點開始節目吧。”然後便走下臺去。

老百姓一陣大笑鼓掌。

南宮仕一邊笑一邊搖頭。等他走到臺下吧，何碧瑤笑哈哈地指著他說道：“你怎麽說了半截子話啊，倒是說完了啊……哈哈……”

“嘿嘿，大夥是來看節目的，老聽我白話有什麽意思。”

“你啊……”

節目開始了。

戰士和民兵們臨時編排的節目，倒是挺有意思，花嫂和翠娥、席有仁等人的評戲演唱，姚遠和潘和尚合說的快板書，都博得臺下陣陣掌聲。

霍陰陽演的“文明戲”，把觀眾逗得前仰後合。

他扮演一個日本鬼子兵，頭戴鋼盔，手持三八槍，一出場，瞪著眼睛鬼頭鬼腦，演得活靈活現，觀眾便是一陣大笑。

當霍陰陽和臺上的演員們，演到鬼子被八路軍打得節節敗退，不得已逃到豬圈裏，被豬給咬掉耳朵的時候，臺下的觀眾，一個個捧腹大笑，歡聲一片。

這個由宮崎“姜塘逃命”改編而來的戲劇，獲得了滿場群眾經久不息的熱烈掌聲。

接下來，臘月和戰士們表演陌刀刀術，一陣精神抖擻的小夥子，在臘月的率領下，在臺上竄蹦跳躍，手裏的陌刀耍得呼呼生風，威武而熱鬧，臺下又是一陣叫好。

“陌刀隊，陌刀隊，”小孩子們興奮地亂嚷亂叫。

管波也親自上臺，表演了一套魔術，內容是老一套，“呢帽裏邊提兔子”，管波表演手法並不熟練，也是“現炒現賣”，但還是惹得觀眾一片遲疑，掌聲不斷。

管波表演完了，觀眾看得不過癮，紛紛要求“再來一個”，管波笑道：“那好吧，我給大家表演一個‘刀槍不入’，這是大佛教常演的‘神功’，也曾經騙了不少人，下面，我就表演給大家看，他們是怎麽騙老百姓的。”

所謂“刀槍不入”，其實火槍裏噴出來的是染了色的面粉，自然傷不了人，管波一邊表演，一邊給大家揭露大佛教的騙局，惹得臺下觀眾，亂紛紛的咒罵“大佛教”。

何碧瑤看得興高采烈，對南宮仕說：“我也想上臺唱個歌。”

“不行，”南宮仕說：“你不能露面，政委說了，你身上的任務太特殊，不能引起人們的註意。”

“嗯。”何碧瑤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又感慨地說：“南宮，今年，是我過得最高興的一個春節。”

“我也是。”

…………

聯歡會結束了，秋霜留下來，和姐姐秋雪一起過年。

南宮仕負責送何碧瑤回家。

管波特意交待他說：“你必須把碧瑤一直送進家門口，她的安全，是涉及全局的大事，絕不許出一絲一毫的閃失。”

“好的。”

南宮仕和何碧瑤各騎了一匹快馬，走出後水峪。

野外，寒風陣陣，冷氣刺骨，兩人兩騎，並行在山路上，心裏都是一團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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