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退回到羊砬子山。

六十多人的隊伍，雖然比大掃蕩以前，規模與戰鬥力還有差距，但大家經歷了血與火的考驗，信心更加充足。

南宮仕和大家都樂得合不攏嘴。

這時候，大家就更加想念管波，想念焦順……一小隊的人馬，到底去哪兒了呢？

部隊在山上宿營了。

幾個幹部沒有休息，圍坐在一處石窩裏，開會。

霍陰陽意氣風發地說：“大隊長，參謀長，現在咱們又兵強馬壯，彈藥充足，我看，跟敵人再大幹一場。”

“不，”姜水生說：“當務之急，先把內奸給揪出來。”

說起內奸的事，幾個人的意見，各有分歧，南宮仕皺著頭，心裏格外別扭，他多希望大家的猜測，是子虛烏有啊。

“是不是，因為我粗心……”他猶猶豫豫地說。

“你別一廂情願了，”姜水生打斷他，“把董二楞找來，核實一下。”

董二楞被叫過來。

“二楞，昨天下午，你給大隊長吃的蘋果，是哪裏來的？”

董二楞直通通地說：“采的啊，從野狼谷裏。”

“你采的？”

“不是，是馮光采的，他舍不得吃，說：‘大隊長正在養病，給大隊長吃了吧。’這麽著……”

原來是這樣！

董二楞還說了另一件事。

在千戶鎮，當敵人的巡邏隊走過來，戰士們忙著隱蔽的時候，馮光躲在一個柴堆後面，別人都屏氣凝神，生怕暴露形跡，唯獨他，突然嗓子裏發出咳嗽聲。

幸虧董二楞離著他近，伸出大手，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後來馮光說，他是嗓子發癢，實在忍不住了。

董二楞是個大大咧咧的人，便沒往心裏去。

一切都明白了。

牛半山罵起來，“奶奶的，點子混進來了，按照江湖零亂，這種人應該挖了兩只眼睛……”

馮光！

這個混進隊伍的敵人，就是他。

南宮仕“嘿”了一聲，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怪我，怪我。”

大家商議了幾句，決定馬上逮捕審訊。

董二楞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火冒三丈，立刻怒罵起來，提起大槍，起身去抓，不過，等他趕到的時候，馮江已經被包小樂等人給綁起來了。

原來，馮光也挺機靈，見到董二楞被單獨叫走，心下犯嘀咕，悄悄起身，說是去“解手”，脫離了隊伍，越走越遠，想偷偷溜走。

包小樂正在放哨，見情況不對，立刻追了上去，其他同志也馬上被驚動了，七手八腳，把他捆綁起來。

馮光被押過來。

這小子嚇得臉色灰白，“咕咚”一下，跪倒在南宮仕面前，“大隊長，饒命啊，我也是被逼著的啊——”

“馮光，”南宮仕緊盯著他，抑制著心裏的憤怒，“把你的任務，上級是誰，怎麽聯系，凡是知道的，都交待出來。”

牛半山沖他哼了一聲，“要是說瞎話，我請你看報紙，然後欣賞鴨子浮水。”

他說的這些，是土匪裏殘酷的刑罰，所謂“看報紙”，是把蠍子、蜈蚣等毒物，安置在紙板上，然後將紙板捂在人臉上，憑毒蟲隨意啃噬。

看鴨子浮水，更加殘酷。

這些奇怪的手段，讓人想起來，便不寒而栗。

馮光是土匪出身，自然懂得這些。

“是，是，”馮光瘦小的身子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據馮光交待，他和另一個棋盤山的土匪“胖六”窩裏內訌，被趕出來，便投靠了日本鬼子，靠著機靈鉆營，進入了一個做“野狼組”的秘密敵特組織。

“野狼組？”

姜水生問：“這個組織歸誰管？與郎秀有關系嗎？”

“不，與郎秀的便衣隊，井水不犯河水，都歸憲兵隊長西村管轄。”

“頭目是誰？”

“這個……我們這個組織，是秘密的，互不發生聯系，我的頂頭上司，是個……大有本事的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外號叫做‘二號’。”

“二號？”姜水生疑惑地問：“他長什麽樣？”

“嗯……中等身材，挺瘦，小眼睛……”

姜水生沈著臉，對馮光說：“你甘當漢奸，出賣縣大隊，暗害縣大隊長，是死罪。”

“饒命啊……參謀長，我願意立功贖罪……”

“那就給你一個機會，如果能帶我們抓住你的上司，就拿他的命，換你的命。”

“是，是，謝謝參謀長。”

姜水生和南宮仕等人，很快制定了一個“殲滅野狼組”的計劃。

…………

霍陰陽帶著一個“捕狼小組”，五六個人，押著馮光，直奔縣城的方向。

據馮光說，他的上司“二號”，在城關鎮的修車鋪，有個窩點。

“野狼組”的秘密特務們，常常從這個窩點裏，被派出去，四處嗅著八路軍的行蹤，貼靠上去，張開獠牙利齒。

當初馮光就是這樣，化裝成逃難的小土匪，四處游蕩，碰巧遇到了一個熟識的戰士，花言巧語，騙取了信任，參加了縣大隊。

但是，馮光也說不清，野狼組裏到底有多少人，總頭目是誰。

“小隊長，得晚上去，那裏白天不會有人。”馮光說。

霍陰陽罵道：“奶奶的，你們就是一群不敢見光的小鬼兒。”

五六個名戰士組成的小隊，隱藏在城外，那個埋槍的樹林裏。

假墳裏埋藏的武器彈藥，霍陰陽等人已經秘密轉移走了，但是那個假墳，還堆在樹林裏。

戰士們藏身在茂密的枯草墳頭間，向外觀察。

大半天的時間，看見好多敵人的隊伍，拉著大隊，進進出出，還有一支騎兵部隊，二百餘匹戰馬，從樹林邊跑過，馳進城裏。

“滿蒙騎兵。”戰士們一看，便認了出來。

大家看了這群騎兵，眼睛裏都冒出火光來。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就是他們，這群耀武揚威的滿蒙騎兵，在牛頭疃，把縣大隊的隊伍，給打散了。

想起那天晚上的混戰，每個人都心裏窩火。

這段“仇恨”，成了縣大隊戰士心裏的“心結”。

毛機靈氣哼哼地罵道：“威風吧，早晚把你們都收拾幹凈，人殺了餵狗，馬殺了吃肉。”

“別啊，”包小樂反駁道：“馬可不能殺，咱們繳獲過來，組建自己的騎兵隊。”

“嗯……那就這樣吧。”

天，漸漸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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