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大家都以異樣的神情看著自己，鐘越意識到自己情緒有點失控了。雖說句句是理，但畢竟是鋒芒畢露。都怪自己保護張明心切了啊！

她迅速地補救道：“當然，羅源同志應該是沒有這樣的想法的。也許只是在措辭上給了我這樣的一種錯覺，是不是？羅源同志？”然後微笑著看著羅源，緩和氣氛。

羅源本來也就是這個意思，被鐘越一語道破，有點尷尬。但鐘越畢竟是書記，羅源也不敢明著沖撞她。現在鐘越給了他一個梯子，他自然順著下來了。他說：“主要是我措辭不太準確，詞不達意。我的意思是說，從理論上講，張縣長提出的稍微晚了一點。但是從實際操作的角度看，一點都不晚。不管怎麽說，我的主要意思還是在於要肯定張明同志，是要表達對他的敬意的。請鐘書記不要誤會，張縣長也不要多心。”

鐘越說：“沒事，我也是就字面意思說的。不是沖著你本人。”

張明笑著說：“羅書記從事紀委工作，說話時話中有話可能是出於職業習慣。可以理解嘛！紀委的同志說話，就應該是這樣具有春秋筆法，讓做賊者心虛膽寒。”

這句褒貶難分的話引來了大家的一片笑聲。羅源的理解是，張明在嘲諷自己含沙射影，血口噴人，但是此時也只能付之一笑了。這個張明，不大好惹啊！

接著，張明又提出了與法國司佩克汽車公司合作的事，請大家談談對這個事情的看法。這個事，他曾經在常委會上提到過一次，但沒有正式拿出來討論。

張明說：“與法國司佩克公司的這次合作如能成功，將打破我們縣沒有外資公司投資的格局，並且為我們縣帶來豐厚的回報。屆時，我們縣每年的財政收入有可能增加一個億。也就是說，這個公司給我們的回報將超過春來集團。我看過報告，春來集團每年上繳的稅收也不過是七千萬元。”

萬家樂因為對花定國有意見，也因為與張明結成了鬥爭花定國的聯盟，就插話道：“春來集團表面上是上繳的七千萬，實際上才六千萬。每年他都要以各種手段要縣裏返還他一千萬。”

鐘越興奮地說：“這個合作的前景那是相當誘人啊！張明同志的確是個能人啊，上任才一個月，就捷報頻傳”

其他的人也興奮地小聲議論著。

賈嘉華開腔說話了：“這的確是一個好事情啊！不過，不是我喜歡潑冷水，也不是我想掃張縣長的興，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幾年前，我們恒陽縣委也出現過同樣的興奮場面。那時大家都是那麽興高采烈，都是那麽熱血沸騰！但是結果是怎樣呢？結果是被騙了幾千萬。幾年前的幾千萬，相當於現在的上億了。結果是我們明白了一個真理，沖動是魔鬼。”

他的話讓大家想起了那件至今還讓恒陽縣委蒙羞也至今還讓恒陽財政瀕臨崩潰的合資被騙案。熱烈的氣氛隨即降了溫。

張千裏是賈嘉華的應聲蟲。他說：“張縣長的開拓精神和開拓能力的確是令人嘉許。上任以來，也的確辦了兩件大事。教師工資的籌措，化肥廠地產項目的初步落實，都證明了這一點。成績有目共睹，能力也得到了大家的公認。不過，這個汽車公司的合作，似乎來的太容易。說句實話，化肥廠那個項目，已經給我們一種天上掉餡餅的感覺了。但是那畢竟是一個不大的餡餅。我的意思是說，天上偶爾是會掉餡餅，，但不會老掉餡餅，尤其不會掉大餡餅！”

賈嘉華聽後哈哈大笑。

白松華說：“和外國人打交道，我們是有教訓的。洋鬼子啊大大地狡猾，我們啊總是大大地上當。”

羅源說：“張縣長，在這個事情上，我們要慎重啊！謹小慎微固然不對，但盲目冒進也是要吃大虧的。關鍵是我們恒陽縣啊，猶如一個大病未愈的病人一樣，只能吃補藥，不能吃瀉藥了。一句話，我們輸不起了！大家說是不是？“這幾個人一唱一和，倒並不一定是因為想和張明作對。這一方面是因為他們不相信張明有這樣的一個能力，能引進這麽大的一個外國公司來這個落後的恒陽，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恒陽在這方面吃過大虧，至今還沒有恢覆元氣。教訓慘痛，記憶猶新啊！

所以他們這麽一說，還真的引起了其他常委的共鳴。

縣委副書記周繼民說：“張縣長，剛才幾位領導說得對啊！我覺得這個事情還真有點玄。需要對他的真實性打上一個問號。不是我貶低我們恒陽，客觀地說，我們的優勢不多。他們那麽大一公司，憑什麽要在我麽恒陽落戶？好比一個美女，當她主動要嫁給一個窮漢時，這個窮漢會相信嗎？肯定是不相信的，天上哪會有這樣的好事啊！”

周繼民年輕的時候，曾經被一個漂亮的女生“愛”上過，但後來那女生很快就離開了他。原來她只不過是為了利用他來氣自己真正的男朋友。周繼民美女沒泡上，還挨了一頓打，受到了大家的嘲笑，所以他從此以後就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好事”降臨到沒有實力的人身上。

失敗的經驗常常會扼殺人們的想象力。

鐘越一邊聽他們發言，一邊權衡著力量的對比。十個常委，就有五個排名靠前的常委不大支持張明的這個計劃，情況不大妙啊！必須加以引導啊！

她環顧了所有的常委，用美麗和暖的笑容營造了一下和平的氛圍。她說：“幾位領導的發言我也深有同感啊！大家疑字當頭，我覺得很可取。這反映出我們的這個班子是一個成熟的班子，反映出我們這個班子已經告別了那種冒進主義和機會主義，作風更紮實了，考慮問題更周密了，思考問題更理性了。這說明，我們已經從過去的失敗中汲取了足夠的教訓。”

說到這裏，她看了看大家。賈嘉華等人微笑著點了點頭，看來這番話穩住了他們。而馬小軍、劉信則不滿地看著他。唯有張明，很溫柔地看著她，那眼神中的理解是可以感受得到的。看來，張明是知道她采取的是欲擬先揚的手法的。

她接著說：“不過，我又在思考問題的另一方面。我在想，我們會不會又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了？太冒進是錯，太保守也是一種錯啊！”

馬小軍接過話頭說：“鐘書記，我讚成你的觀點。太保守也是一種錯！保守會讓我們裹足不前，保守會讓我們喪失機遇。我們不能因為以前失敗過，就不做新的嘗試了。如果是這樣，那我們以前的虧就是白吃了！”

劉信說：“疑字當頭是對的。但是不能一棍子打死，不能閉關鎖國。張縣長提的這個項目，我覺得我們可以懷疑，可以認真審查，但是不能放棄。周書記剛才說，沒有美女會愛上窮小子，這是一般情況，特殊情況也是有的，比如，七仙女就喜歡上了董永嘛！”

大家都笑了起來。

賈嘉華說：“還是年輕人想象豐富一些，都想到七仙女那裏去了！我告訴你，那是傳說，不是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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