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作品相關 (10)

關燈
的一句話——沒有一種愛,沒有一種情,可以在自由之上。

愛與自由,許多女子都會被迫或是自願的選擇前者,困居後院,甚至還有許多人連其一都不能得到。可是,沈采薇卻希望能夠遇上可以將這兩者都給予她的人。或許這在古代會很艱難,但事在人為。她已然見過天地的廣闊與美麗,又怎麽能夠願意用布綁住眼睛不去看?

沈采薇心中思緒一掠而過,稍稍怔神,隨即便低頭打趣道,“或許,以後我還會去松江書院教書呢。”

沈采蘅面上梨渦淺淺,實在忍不住湊上去扯扯沈采薇的袖子:“二姐姐,你的志向還真大......”她笑聲歡快,忍不住吐了吐舌頭,“哈哈,說不準以後還要叫你‘沈先生’呢。”

沈采薇佯怒道:“說不準以後我還做了松江女學的院長呢,到時候啊,你可別來求我......”

“誰要求你?就算你做了院長,我都早就結業了......”沈采蘅瞪了她一眼,隨即又像是明白了沈采薇話中之意,紅了紅臉,不再理她。

古代女子大多早熟,沈采薇和沈采蘅如今都已十歲,即便是從來不太管事的裴氏都要抽空教她們一些家事,傳授一些管家、看賬和禦下的法子。

畢竟,對於大部分的古代女子來說,相夫教子才是第一事業。

☆、入學考(三)

松江女學公布成績的時候,柳家早早就派了人去看。

柳於藍早上和老太太以及母親請安,因她一貫嘴甜受寵,陪著說了好些話才按照慣例回房看書去了。一貫疼她的柳夫人和柳老夫人打趣道:“要我說啊,還是我們家的藍姐兒最是刻苦,怪道幾個女兒裏面老爺最疼她。眼瞧著成績都要出來了,還一點也不松懈。”

柳老太太瞇著眼,點了點頭:“她確是懂事。咱們這樣的人家,女孩課業上要是學得不好,才是叫人笑話。”她摸了摸自己手上的玉扳指,滿是皺紋的臉上顯出一絲淡淡笑痕來,冷淡得毫無人氣,“等上了女學,藍姐兒的婚事就可以提起來了。女孩家的,模樣好,有了才有了名,找起來人家也容易,還能幫襯著家裏的兄弟。去年病了一場,已經耽擱了一年了。”

柳夫人深以為然,連忙點頭稱是。

柳於藍自然是不知道柳老夫人和柳夫人的對話,可她卻猜得到她們會說什麽。她一出院子,面上的笑容就沒了,只是沈著一張臉往自己那個院子走,身後跟著的丫頭也都噤聲跟著。

柳家人多,女兒也多,索性也就不分院子,幾個女兒都住在一個院子裏。柳夫人倒頗有些賢惠的名氣,無論庶女嫡女皆是一樣的教養,都請了先生來教琴棋書畫,日日考校。只盼著把幾個女兒好好的都嫁出去了,即能幫襯自己兒子又能撈個夠本。

柳於藍邊上住著的便是柳於藍的庶妹柳湘君,湊巧就撞見了。

柳湘君生的模樣嬌艷,笑起來便和朵花似的,見了她便笑道:“哎呦,七姐姐回來了啊?”她掩唇一笑,“我還以為你要在老太太哪兒等著成績出來呢。剛剛還和香草說了,咱們七姐姐這回兒必能得個魁首回來,這運氣便是大姐姐都及不上呢。”

柳於藍拿眼輕飄飄的上下瞥了她一眼,就和沒看見人似的,擡步徑直就進了自己的屋子。可是即便關了房門,她還是聽到了柳湘君在外邊對著丫頭指桑罵槐的叫罵聲:“我剛剛不是叫你去給我摘花嗎,怎麽還站在這兒?你是聾了還是瞎了,我待你稍好一些,你就真拿自己當回事了......”

柳於藍恨得咬牙卻還是強自咽下氣,坐在琴案前用力撫了撫琴,琴聲幽幽響起,掩去了柳湘君的叫罵聲。

柳家幾個老爺都講究風流名士的做派,女人一個一個的往裏邊擡,庶子庶女一個一個的往外生,還偏要擺些排場,再豐厚的家業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柳於藍她娘指望不上丈夫,一門心思只往兒子身上用,因為兒子、丈夫進學應酬皆是要錢,她便也只好撥弄著算盤使勁的想著生錢的法子。所以,柳家養女兒便和養物件一樣,一個個學文識字,走出去時也穿戴整齊,只等著賣個好價錢。

柳於藍和大姐柳生香還算好,至少是嫡女,她娘為了面子也會尋個面上好看的人家。可底下的庶女,眼下瞧著還算得意,哪裏又能得到好親事?前年有個庶姐就是被嫁去一個外地了,對外只說是書香人家,不求富貴,只求女兒過得好。可柳於藍卻從上房那裏聽過一耳朵——那人家確實是書香人家人家,家中也算得上是豪富,只是那人年過五十,膝下早有兒女,尋的乃是續弦,背地裏的汙糟事就更不要說了,哪天兒聽到庶姐的死訊怕是都不意外。可柳夫人收彩禮卻收的極高興,興頭上還送了柳於藍紅玉鐲子。柳於藍瞧著那鐲子,跟染了血似的紅,轉頭還要裝作不知道的模樣去哄那不知情的庶姐。

所以柳於藍少時便憋著一口氣,與她那大姐姐自小便狠了心去念書,只盼著能改變命運,只盼著能早些離了柳家這個火坑。哪裏知道柳生香運氣不好遇上了沈采蘩,生生叫壓下去了,心裏越是不甘心背後就越是狠了心去念書,結果到了後面竟是得了頭疼癥,一見著書本就頭疼。柳夫人初時還要尋個醫問個藥,後來見不管用便沈了臉,一邊說晦氣一邊尋了個人家隨隨便便的把長女給嫁了出去。

柳於藍去年見了長姐一面,見她神色憔悴,顯然是過得很不好。所以,她心裏憋了口氣,也狠了心想要踩著沈家女兒的名頭揚名,等到時候還怕尋不到好親事?怕是整個柳家都要奇貨可居的供著她。

柳於藍彈了一會琴,好一會兒才把眼睛擡起去看那立在外邊似有話說的丫頭,問道:“成績出來了?”

那丫頭叫柳於藍調/教的有些膽小卻還是認真的回話道:“回小姐的話,已經出來了,老太太那邊打發了人來和您說一聲。”

柳於藍伸手撫了撫琴弦,漫不經心的道:“我得了第幾名?”她這次答得好,心裏很有信心能得個前三。

丫頭面上有些喜氣:“第三呢,老夫人那邊叫小姐多休息幾日,好好備考。”這成績聽上去還好,可卻也比不上柳生香,畢竟柳生香還得了個第二。想來沈老夫人也不滿意,這才叫她“好好備考”。

柳於藍面色微沈,想了片刻,才緩緩問道:“那沈二小姐第幾?”

丫頭低了頭,小聲應道:“第二。”

柳於藍手指一用力,手下琴弦被撥動,琴聲淒厲的響了一下,就如鳳凰泣鳴一般。

柳於藍眉目冷然,似乎笑了一下,一點也不在意被琴弦勒紅的手指:“倒是好演技。”她咬著牙說了這話,心中卻飛快的下了一個決定。

她本是想要好好的和沈采薇比上一場琴,但現在這般情況,這筆試已經叫人壓下了,再不動手,怕是也要走大姐的舊路了。這也是沈采薇逼她的。

柳家這裏得了消息,沈家自然也是得了。

裴氏忍不住在房裏和沈三爺偷笑:“二娘得了第二我這心裏頭倒也有些準備,只是沒想到咱們家的三娘竟也得了個三十二名,真真是佛祖保佑,過些日子必是要去添些香油錢才好。”裴氏以前還只當自己女兒腦子不好使,沒成想竟然也多少算是個小才女,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

沈三爺倒還真不太看重這些名次,只是叮囑裴氏:“二娘一貫心氣高,這回兒忽然叫京裏來的人壓了一頭,你要多開導開導。三娘那裏,也別叫她太得意,需得要好好的壓一壓她,叫她繼續用功才是。”

“我知道,我知道。”裴氏說著說著便想笑,眉眼彎彎,還理直氣壯的指使起沈三爺來,“你今日也無事,幹脆去給三娘教教畫,叫她臨考前練練筆。她筆試上運氣就好,說不準還作畫那一門裏運氣好還能拿個名兒,叫谷先生看中收了做學生呢呢。”

谷先生乃是畫壇大師,若沈采蘅能拜到她的名下,日後真真是前程可期了。

美得你!沈三爺真是不忍心打擊自家妻子的信心,只得起了身:“那行,我去尋三娘說會兒話。她自小就對顏色敏感,這方面倒真有幾分天賦。”

裴氏用帕子掩著嘴笑,眼睛亮亮的看著沈三爺,真心實意的接口道:“我也是這麽想的......”

呵呵呵,真是高興傻了。沈三爺一時接不上話,只好裝作沒聽到,端著一張風輕雲淡的面去尋女兒開小竈。

裴氏一個人笑了一會兒,總算是想起正事,叫了身邊的丫頭夏蓮過來:“二娘得了第二,很該好好鼓勵鼓勵。你替我送些東西去,就說叫她放寬心好好休息,不必太緊張比琴的事,勝負都是常事,不必看得太重。”

裴氏心情好,拿出的東西也都是好東西。其中最珍貴的卻是她特意從箱底下拿出了一只碧玉簪,簪子的上面順著紋理雕出花萼的模樣,裏頭鑲嵌著一塊極大的紅寶,珠光灼灼,當真是價值連/城的好寶貝。即使是裴氏這般的身家,這樣的東西也是少有的。只是她養了沈采薇許多年,心裏邊早把她當做女兒看,想著這侄女馬上就要上女學、論婚事了,很需要些好東西傍身。再者,沈采薇孤苦無依的,看著也很是可憐——沈二爺做爹的遠在京裏一貫都是不怎麽管女兒的事,便是林氏那些嫁妝早年大半都已經被沈二爺用在官場應酬交際上了,餘下的還要分一半給三郎,實在是算不得什麽。如此一來,沈采薇手頭上也只得了些沈老夫人暗地裏塞的珍寶,雖然平日裏看著沒什麽,但和沈采蘅以及沈采蘩比起來還是不如。

裴氏的心意,沈采薇自然是領會的。她接了東西,壓了眼中的酸澀,叫人給夏蓮賞錢,含笑道:“我適才叫人做了些燕窩粥,親自在邊上看得火兒。夏蓮姐姐不如替我帶些給嬸嬸,也算是我的孝心了。”

夏蓮連忙笑著應了:“還是二小姐有心呢。太太指不定要如何高興呢。”

沈采薇把事情吩咐了,又叫人把裴氏送的東西登記入冊。一個人坐到琴案邊上,發了會兒呆,眼眶微紅卻是露出一絲笑來。

她想:她的運氣一貫是好的。總是可以遇上好人。

☆、入學考(四)

琴技考試的上臺順序都是抽簽的,沈采薇運氣不知道是算好還是不好,抽了個最後的位置,柳於藍就在她前面。

因為有個傳說中被周大家稱讚的柳於藍和和據說連柳於藍都自嘆不如的沈采薇,這一門琴藝上沒有多少人報名——會參加加考的都是自負才華或是有野心奪魁的人,要是只求進女學何必再來?所以,她們索性就報了其他幾門,也算是避開風頭,由著柳於藍和沈采薇兩強相爭。

於是,現在的沈采薇就站在臺下聽著柳於藍的彈奏。

柳於藍的琴聲的確非常的美,彈琴的姿態也妙曼迷人。只見她撥彈抑按間指法變動嫻熟,一曲之間連換好幾個指法,那些圍在邊上的外行人看著都覺得她技藝高超。只是沈采薇倒覺得她過於註重技藝,反倒忽略了情感。

忽然有微風拂過,栽在臺邊的梨花樹那最後一點花瓣被吹落下來,漫天花雨隨風灑落下來,將臺上的柳於藍襯得宛若花海之中的姑射仙人一般的動人。一曲終了,掌聲如雷,只有上首的周大家神色淡淡。

沈采薇不由笑了笑,也沒理會身邊那些人的話語,徑直起身去後臺準備。

柳於藍正好從臺上下來,輕輕頷首對著沈采薇一笑:“靜候佳音。”語聲不緊不慢,姿態端得極好。

沈采薇看了她一眼,爭鋒相對的回了一句:“柳小姐在梨樹下面搖樹撒花的丫頭還沒回來?”她才不相信這麽巧——風一吹就有花瓣下來呢,柳於藍放在現代,那還真是個造勢宣傳的好手。

柳於藍看了沈采薇一眼,眼中有異樣神色一掠而過,很快便勾起唇輕描淡寫的道:“我不知道沈小姐在說什麽。”她抿抿唇垂頭掩了面上的神色,領了丫頭直接便走了。

沈采薇也不想和人胡攪蠻纏,馬上就要輪到她了,她是進去取自己的琴的——這次的比琴都是自備古琴。一般為了方便起見都是把琴和看琴的丫頭留在後臺等著,參考的學生可以比較從容的在臺下聽其他學生的彈奏。

沈采薇一進後臺,卻見看琴的綠菊幾乎要哭出來的模樣,哆嗦著聲音道:“小姐,琴,琴壞了......”

即便是沈采薇都忍不住面色一變,她擡眼看著綠菊,冷靜的問道:“怎麽回事?”

綠菊面色發白,一下子就跪了下來,極力想要維持平穩的聲音聽上去也有些顫顫的:“適才臺下有幾個丫頭起了爭執,亂成一團。奴婢被人擠了一下,回頭去看的時候有根琴弦斷了。”

這時候責備綠菊的不小心已經是來不及了,沈采薇甚至也沒功夫去想這是不是柳於藍下的手。她現在要想的是如何去弄一架琴來。難不成是向別的考生去借?別說琴藝這一門的人本就少,因為她是最後一個,其他學生早就走的差不多了。就算還有學生帶著琴留下,她這跑出去借琴肯定又要浪費一段時間,遲遲不上臺必是要給臺上的周大家和臺下的人留下壞印象的。

沈采薇的念頭一掠而過,就聽到外邊沈采蘅的聲音傳來:“二姐姐......”

沈采薇轉頭去看,只見沈采蘅抱著一架琴快步跑了過來,差點要被下面的裙擺給絆倒:“二姐姐,給。”她仰頭一笑,頰邊酒窩淺淺,把琴塞過來,“裴表哥專程送過來的。”

沈采薇不禁詫異,隨即便脫口問道:“他怎麽知道我的琴壞了?”

“你的琴真壞了?”沈采蘅也有些訝然,無辜的眨了眨眼小聲道,“我聽說是他那師弟掐指一算,算出你今日有難,特地送了琴來救急的。”

這種掐指一算的本事,沈采薇滿頭霧水的同時也情不自禁的想起當初青山寺遇上的那個容貌過人的小騙子。

不過這時候自然是來不及計較這個,沈采薇擡手接過琴,摸了摸琴弦——琴弦貼在指尖,她本就有些急亂的心一下子就靜了下來。

既然有琴,她自不必去怕其他的。

沈采薇也來不及和沈采蘅細說,只是接口道:“我先上臺,等會兒再說。”她抱著琴往臺上走,天水碧的裙裾拖曳在地上,仿佛是夏日裏原野上草尖滑落的露水,清透至極,正應了那一句“色染女真黃,露凝天水碧”。

沈采蘅只好咽下話,往臺下去——她還要去聽二姐姐彈琴呢。

沈采薇報上去的曲目乃是落雁平沙,當初祁先生在她面前彈了這一曲,叫她知道了什麽是琴為心聲,這一琴藝考試上,她亦是想要用這一曲來證明自己。

沈采薇抱著琴在臺上坐下,手指貼在琴弦上,輕輕的闔了闔眼——這琴並不是她一貫用的,本該試一試音,可她卻有自信只要有琴在必能彈出她想要的琴曲。

琴為心聲,本不該受限於古琴或是琴譜。

沈采薇慢條斯理的撥動琴弦,那妙曼的琴聲隨著她指尖流瀉而出,既清且漣,猶如清風一般的拂面而來。此時,地上還有剛剛未來得及掃去的梨花,臺上還有樹木投下的綠蔭,沈采薇心裏想著的卻是秋日那澄澈如水的高空和成群結隊往南遷徙的大雁。

落雁平沙本就是既簡單、流傳較廣的琴曲,不僅曲調別致,許多外行人也都能聽得懂。如今叫沈采薇徐徐彈來,仿佛巨大的畫卷在聽眾面前展開,秋高氣爽,雲空萬丈,鴻雁來賓。

那琴曲三起三落,眾人也仿佛跟著琴曲看鴻雁起起落落,一曲落時,眾人竟然一時不能回轉。

臺上的周大家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她第一次起身撫掌,含笑著開了口:“越是簡單的曲子越是能見指間技藝。《古音正宗》上對落雁平沙這一曲的點評是‘初彈似鴻雁來賓,極雲霄之縹緲,序雁行以和鳴,倏隱倏顯,若往巖來。其欲落也,回環顧盼,空際盤旋;其將落也,息聲斜掠,繞洲三匝;其既落也,此呼彼應,三五成群,飛鳴宿食,得所適情,子母隨而雌雄讓,亦能品焉’你已然深得其中三味。如此琴藝,堪為第一。”

沈采薇起身雙手擡起,對著周大家鄭重的行了一禮,以示恭敬。

周大家既是和藹的受了這一禮,溫聲問道:“你可願入我門下?”她已經多年不曾收徒,此時得見如此良才美玉,卻是起了愛才之心。

即便是沈采薇此時也忍不住心中喜悅,連忙對著周大家行了個學生對師長的大禮:“先生在上,學生有禮了。”

周大家扶了她一把,清瘦娟秀的面上笑容可親,只是淡淡道:“不必太著急,等你入學時候再來尋我便是。”

沈采薇面上笑容不減,趕忙點頭應下:“學生知道了。”

能夠拜入周大家門下,顯然是沈采薇都有些激動到不知所措的好事。她差點同手同腳的下了臺,立刻便被下面等著的沈采蘅拉住了。

沈采蘅剛才在臺下也見了這一幕,忍不住上前抱住沈采薇,道喜道:“二姐姐,你運氣真好。”她激動的和自己贏了似的,嘰嘰喳喳的道,“我聽說周大家最是挑剔了,許多年都沒收過弟子了。”

沈采薇心情也激動的很只是面上不顯,她用力回握了一下沈采蘅的手,好一會兒才平緩了聲氣,問道:“剛剛忘記問了,你的畫比的怎麽樣了?”

沈采蘅一下子洩了氣:“我就那水平,肯定是得不了第一的.......”她嘆了口氣,“是鄭家那個鄭午娘得了第一。哎呀,這次松江女學的魁首竟是被京城來的人得去了,真是有些丟臉。”

松江女學取才素來都不是困於書本的,筆試不過入門考罷了。所謂的魁首乃是從加考四門的四個第一之中選的。鄭午娘既然得了畫藝一門的第一又是筆試的第一,自然是當之無愧的魁首。沈采薇又被她壓到了第二的位置。

沈采薇此時心情極好,反倒不在意這個名次,擺擺手道:“怕什麽,這只是入學考試,不是還有結業考試嗎?這回比不上人,又不是一輩子比不上人。”

她這會兒心中充滿了難以言說的喜悅,對著未來女學生活亦是十分的期盼。

沈采蘅也緩過氣來了,想了想後認真道:“也是,你能被周大家收為弟子,怕是鄭午娘都要羨慕你的。”

沈采薇拉了拉沈采蘅的手:“好啦,不說這些了。咱們先去把琴換了吧,還要謝謝裴表哥和他那師弟呢。”她為人一向穩妥,雖然這時候高興的很但還記得別人的送琴之恩,“若不是他送了琴,我必然是要耽誤了考試的,還要好好謝謝人家才是。”

沈采蘅也連忙點頭稱是。

此時,柳於藍坐在馬車上,聽到丫頭來報的消息,指頭緊緊的拉著琴弦,幾乎要勒出血來。

“好,真好。”柳於藍垂下眼,咬著牙說道。

人心真是奇怪的東西,柳於藍對沈采薇本沒有特別的惡意,只不過是想要踩著她揚名罷了。此時卻真是恨到了骨頭裏。

☆、遠客來

很久以後,李景行問沈采薇再見之時是什麽感覺。

沈采薇很是體貼上意的和他說好話:“風姿特秀,巖巖若孤松之獨立。”

李景行對這個答案自然是非常的滿意,但沈采薇背著他還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她當時再見李景行,第一個念頭:臥槽,騙子神棍都追到這裏來了嗎?

倒不是沈采薇被糊弄了一次就念念不忘,而是李景行模樣生的太好了,叫人一時間忘不了。沈采薇回憶起舊事總有一種“卿本佳人,奈何做賊”的感慨。

比起青山寺上的初遇,如今十三歲的李景行已經漸漸長開,身姿挺拔如孤松,本就出眾的五官也逐漸顯出幾分少年的朝氣和英俊。

他穿著一襲藍色的直裰,如同烏檀似得烏黑的長發用玉簪束起,走到沈采薇一行人面前拱手禮了禮,即使衣著樸素看上去也依舊有一種荊釵布裙難掩絕色的風姿:“裴師兄被先生叫去見客了,特意交代我在這裏等幾位。”

沈采薇不易察覺的看了看他,見他氣定神閑的樣子,顯然是不太記得當初青山寺的事或是不想再提了。沈采薇倒也不是抓著事情不放的人,索性也當不知道,十分客氣的對他一笑。

因為是在外人面前,沈采蘅倒是沒發什麽小姐脾氣,很是得體的依著沈采薇的意思還了琴,還道:“請世兄代我們和表哥道聲謝。”

李景行微微一笑,點頭接了琴,和氣的應聲道:“自然。”

一邊的沈采薇猶豫片刻,還是擡頭向李景行問道:“聽說是世兄讓表哥來送琴的?”她微微一笑,雙手交合,很是鄭重的對李景行禮了禮,“贈琴之恩,銘記在心。只是還想問一句,世兄是如何知道我的琴壞了。”

李景行那糊弄人的話就被沈采薇那鄭重一禮給堵了回去,他蹙蹙眉看著帶著帷帽的沈采薇,目光最後禮貌的落在那帷帽底下繡著的玉蘭花上,只得端正了態度認真回答道:“為了鍛煉身子,我每日都是要在山間漫步的。今日湊巧遇上了柳家小姐和周大家身邊的下人。柳小姐似乎是在拜托對方在抽簽的時候動一下手腳,讓沈小姐最後出場。我當時就想,柳小姐那樣的人做了這樣的準備,肯定還是要在其他地方動手的。思來想去,琴藝考試上也只有琴會叫人動手腳。所以,我便叫裴越送琴過以防萬一。”其實是他散步時迷路正好拐到那地方才會遇上人的。

沈采蘅從來都不知道這裏面的事情,聽到這裏忍不住開口道:“她怎麽可以這樣?二姐姐,我們得去把柳於藍的事告訴周大家。”

沈采薇卻拉了拉她,半點也不驚訝的道:“別沖動。就算叫那個在抽簽上動手腳的下人開口承認了這事,那也不能證明是柳於藍把我的琴給弄壞了。建立在猜測上面的指認對柳於藍來說是起不來作用的。”她自己也有幾分把握這事出自柳於藍之手,只是柳於藍做事不著痕跡,她們一時間的確不能拿她怎麽樣。

不過,既然她們都進了女學,日後必是能夠叫柳於藍還回來的。

李景行看著沈采薇的目光裏面帶了幾分欣賞的意味。他笑了笑,倒是沒有多嘴插話,只是秉持著“非禮勿聽,非禮勿視”的守則在旁看著沈采薇以及沈采蘅。

既然還了琴又從李景行這裏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沈采薇也沒什麽理由在呆下去,便帶著沈采蘅和李景行告辭道:“家中長輩還在等著,我們就不多留了。”

李景行客氣的回了一禮,等著沈家的馬車在視線裏消失了才往回走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掐著時間,裏頭正好也有馬車順著院子裏的山路行使出來。李景行看了眼那石青色的車簾和拉車的白色駿馬,低頭一笑。

他自小心思縝密,當初在青山寺只遠遠看幾眼就猜出沈采薇的出身,如今看了馬車上的家徽聯系裴家父子的態度,大概就能猜到來客是誰了。大約,是最近在松江聲名鵲起的鄭家小姐。

他一進門,果然看見面色難看的裴越正站在窗邊怔怔出神。裴越聽到腳步聲,擡頭看了看李景行和他手裏捧著的琴,恍然回神的問道:“我那兩個表妹都走了?”

李景行點點頭,直接問道:“適才是鄭家小姐來了?”

“嗯。”裴越的心情不太好,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好似也不想多言,只是神色淡淡的道,“京中長輩托鄭小姐捎了些話來。”

有什麽話需要叫鄭午娘這樣的閨閣小姐來傳?不過是借個名頭叫鄭午娘和裴越見上一面。鄭午娘會千裏迢迢的來松江女學上課本身便是京中一部分人態度的表示。

李景行其實也十分明白裴越的為難之處——對於裴越來說,那至高無上的皇權就是一把刀,時時刻刻的懸在他的頭上,逼著他照著握刀人的心意去活。雷霆雨露具是君恩,無論好壞,裴越確是只能咬牙接下。

李景行心裏頭暗暗嘆了口氣,上前拍了拍裴越的肩頭:“行了,今晚我陪你喝幾杯酒。”

裴越勉強露出一絲笑容,遲疑的點了點頭。

沈采薇自然是不知道裴越這些事的。她這次回府見到了本是在外游歷的兄長,一時間興頭起了,早就興奮得忘了其他。

沈懷德比沈采薇大三歲,按理是明年就要從書院畢業了。但因為書院有個先生看重他,收了他做弟子,帶著他出門游歷,也是機會難得,課業上倒是暫時停了。這一此他也是為了自家妹妹的事,特意趕回來的。

沈采薇只有一個同胞兄長,許久不見想得很,眼下見了面卻有些近人情怯似的,很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三哥哥,你回來了?”

沈懷德在外游歷奔波,顯是吃了不少苦頭。他本就是少年抽條長高的時候,不僅整個人曬黑了許多,就連本來有些豐潤的面頰也漸漸瘦削下去。遠遠看去,他就像是根黑瘦的竹竿,可笑起來的時候卻依舊如同過去一樣,溫柔又可親。他看著沈采薇,語氣和過去一樣的溫和:“三哥給你帶了些東西,正好當做你這次入學考的禮物。”他看著沈采薇,語氣十分欣慰和感慨,“我們家三娘也長大了,倒是叫哥哥有些後悔這時候出門。”

沈采薇心中酸軟,難得顯出幾分小女兒姿態:“三哥哥一貫都是嘴上說的好聽。”

沈懷德微微一笑卻並不解釋什麽,只是把手上的木匣子遞過去。

沈采薇接過匣子打開看了看——是一個的泥娃娃,十分精致,栩栩如生。最難得的是眉目間竟然有幾分沈采薇的影子。

沈懷德垂首摸了摸沈采薇的頭發:“我路上遇見了個會捏泥人的老人,特意請他捏的,只是不太像。也不是什麽貴重東西,給你解解悶。”

沈采薇心裏十分受用,用力點點頭,然後上前握住兄長的手,安慰似的捏了捏卻也沒再說些什麽。

沒有父母在身邊的孩子總是格外敏感、自尊心也格外強一些。沈采薇還好,穿越來的時候心智已經完善加上還有裴氏以及沈三爺這樣一對好心負責的監護人,倒也沒什麽特別的感覺,至多不過是想起來的時候感傷一下或是心裏頭罵一罵渣爹出氣。

可是沈懷德卻不一樣。他和母親一起長大,稍微懂事的時候就見著母親為父親難過,後來甚至因此難產過世。然後他又跟著面冷的沈大爺在書院裏頭學習。他必是想要早些功成名就,叫地下的母親安心,令漠視他們兄妹的父親後悔,也讓妹妹有個依靠。

命運逼著他低頭,他卻偏要活出自己的人生。少年人的自尊和志向,大約便是如此。

沈采薇心裏各種思緒起伏,對著沈懷德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輕聲道:“路上辛苦了這麽久,三哥哥這次可要好好在家休息。”

沈懷德淡淡的“嗯”了一聲。他一回府就已經和長輩請過安,這會兒是專程在門口等妹妹,眼下自然是順勢跟著沈采薇往她的院子去。

☆、慕少艾

沈懷德回來加上周先生收沈采薇為徒,沈府中又有好一番熱鬧。

沈采薇被催著請好幾次客,不僅袁敏柔、林慧蘭這一類的親友要請,還有些見過幾次面熟了的閨秀比如杜若惜等人。這還算好的,大家都是興頭上,想著馬上就要入女學都激動地很,加上女孩子講究文雅,卻也鬧不出什麽。

而且袁敏柔等人還特意來和她通氣說些有關柳家和柳於藍的消息:“聽說柳於藍這次回去就被家裏說了一頓,然後就病了。好些日子都沒起來。說起來,柳家這上邊管得嚴,她又是被寄了厚望的,倒是可憐。”

沈采薇對此並無什麽想說的,只是淡淡點了點頭,若有所指的道:“我和她沒怎麽說過話。”

這話嚼著就能聽出意思,說話的都是心思玲瓏的,當下就明白了沈采薇不喜歡柳於藍。於是笑一笑轉開話題不再多說。

唯一叫沈采薇覺得頭疼的是裴氏開的各種宴會。這次沈采薇和沈采蘅都出了一次風頭,裴氏開宴的時候就時不時的要把她和沈采蘅拉出去炫耀一番。就好像前世圈內一個明星收到了個大鉆戒,連上洗手間都要說一句“哎呀,洗手要不要先脫戒指啊”,叫邊上的人看了簡直恨不得拖出去打一頓。沈采薇被那麽一群塗脂抹粉的婦人圍著摸摸捏捏,差點淹沒在脂粉堆裏,真真是宛如酷刑。

這一日,沈采薇難得從裴氏的宴上開了溜,換了身衣服跑去沈三爺書房後面的空地上練箭。

她少時偷偷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