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念坐在那裏, 背靠著門, 門一開, 身體因為慣性往後一倒。她下意思閉上了眼睛, 卻沒有倒在地上，謝瑾搶先一步蹲下來扶住了她。

四目相覷, 相對無言。顧知念眼眶還是又紅又腫的，哭過的樣子, 底下還有沒休息好的黑眼圈, 一臉疲憊, 看起來可憐極了；謝瑾沈默，抵住她背的手收回去, 又伸出來, 顧知念會意，搭著她的手臂站起來。

一夜未睡，她站起來的時候視線模糊, 天旋地轉，踉蹌了兩下。謝瑾要去接, 然而顧知念已經自行站穩了, 她就默默收回了手。

“你在這幹什麽？怎麽不回宿舍。”

謝瑾面色覆雜, 心裏不知道是個什麽滋味，覺得心酸，卻好像還有見到她沒走的慶幸。顧知念勉強笑了笑，避開這個問題，道：“昨晚四點的時候有流星雨, 我本來想約你一起看的。”

然後某件事就這麽猝不及防地爆發了。

謝瑾啞然，顧知念也沒有說什麽，兩個人站在門口，一時安靜極了。這種過去的美好規劃，在這樣的場景下顯得很諷刺。良久，謝瑾低聲道：“你先回宿舍吧，我去上課了。”

顧知念搖搖頭，素面朝天的臉上遮擋不住的憔悴，眼神卻很堅定：“不。我想跟你在一起，如果你不願讓我進門的話，我就在這裏等到你願意為止。”

謝瑾將視線偏移開，看著走廊裏走來走去的人，甚至還有些人專程從底下樓層跑上來看這裏的景象，看系花究竟是為誰堅守在這裏一個晚上一動不動，甚至白天也還在；人都是八卦的。然而顧知念面不改色，仿佛感覺不到背後各色的目光和竊竊私語，只是直直看著面前的謝瑾，仿佛世界上只有這麽一個人值得關註。

謝瑾輕輕說：“快走吧，你朋友都來了，到時候不好解釋吧？”

然而顧知念還是搖頭。她低著頭，眼眶又泛紅了，努力眨著眼睛將眼淚憋回去：“我不要面子了，”她小聲而堅定地說：“我只想要你。”

面對此等死纏爛打，謝瑾沒有什麽好的解決辦法，只好夾著書，繞過門口的顧知念，徑直前往教學樓。找到位置坐下來之後，她掏習慣出手機看了一眼，卻看到好幾條未讀消息。劃過去一看，果然備註是“徒弟”，謝瑾眉心一蹙，先選取聯系人，改掉了備註，改成全名顧知念後才開始讀消息。

顧知念發了很多，謝瑾從上往下劃，劃了好幾大屏幕的字。她不由想起來門口顧知念蒼白的臉和沒什麽神采的眼睛，想著漆黑的樓道裏姑娘靠在門背後敲打手機鍵盤的樣子，心裏又是一酸。那漫長的幾個小時，也不知道她是怎麽過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將心軟的念頭壓下去，才從頭開始慢慢看起來。

“師父，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生氣，想要趕我走，但是有些事情可能沒有那麽糟糕，別馬上否定我好不好？”

“我可能騙過你很多東西，但是我愛你，這一點我絕對沒有騙你。”

看到“我愛你”的那一刻，謝瑾指尖痙攣一下，下意識扣緊了冰冷的手機。手機邊框嵌進掌心，她定了定心神，才繼續往下看去。99+的消息記錄裏，顧知念絮絮叨叨解釋了很多東西，從她們認識開始到現在，她心境的變化，有時候看得出來意識不太清醒邏輯有點顛三倒四，可是卻真摯得很動人。

她說，我一開始真的很討厭你，很不喜歡你，很想報覆你。

但是後來我改變主意了，我發現你特別好，真的特別好，你保護我，你對我那麽溫柔，溫柔到我滿心歡喜又惶恐，害怕我哪一天曝光了，你就不喜歡我了。

我是抱著想要全服第一的目的接近你的，但是我現在不想了，我只想要你，你真好，我喜歡你，你說得對，游戲哪有人重要。

你知不知道你長得很好看？就算是第一眼見到你，當時我還特別生氣的時候，你一撩開面紗，我心裏還是震了一下。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人啊，鋒銳又精致，我後來想，可能當時已經有一點點喜歡了。

我還想和你用同一對戒指，想跟你一起玩游戲，想光明正大用大號，還想和你牽手在一起，我好喜歡你。

……

謝瑾一條一條看下去，終於拉到底的時候，課已經上完了一大半。消息裏三句不離“我喜歡你”，姑娘一遍一遍執著地表白，謝瑾仿佛從顧知念視角又回顧了一遍她們的過往。她將手機倒扣在桌面上，心裏不知道塞滿了什麽，酸酸漲漲的，咬著下唇，眼眶酸澀。

她猶豫了很久，方才慢慢敲著鍵盤回覆，作最後的掙紮：

“早知如此，你又何必當初呢？”

那邊幾乎是秒回。

顧知念：當初錯了就是錯了，我沒有時光倒流術，沒有辦法，我也不求你現在就原諒我，我只能求你給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我真的很喜歡你。真的。

弄清楚顧知念其實並不完全是為了全服第一這個名頭來和她假惺惺地相處，謝瑾心裏其實已經軟了一半。現在她認錯的態度又相當誠懇，謝瑾態度也軟化下來，想了半天，覺得這個建議很溫和，在她的容忍限度之內，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顧知念一夜沒睡，本來就精神不濟，謝瑾走了之後，更是要面對一哄而上來詢問的熟人：“哎她和你是什麽關系啊？”“怎麽了念念？”“啊念念你怎麽哭得這麽傷心？”“念念要不要先來我們這邊洗下臉……”她一邊強笑著回應，敷衍著說“沒什麽”“小事”“不用啦”，好不容易打發走了大半，正想靠著門休息一下，不料手機突然亮了。

現在手機的消息提示簡直像她的救命源泉一樣。她精神頓時為之一震，果然是謝瑾的消息，很簡短，只有一個字：

師父：好。

顧知念楞了。半晌才把這個單字的意思琢磨過來，狂喜慢半拍卷席上心頭，手抖著確認了好幾遍沒看錯，整個人宛如重獲新生一般。她忍不住得寸進尺：

顧知念：那今晚可以繼續一起睡嘛quq我一晚上沒睡好困嗚嗚嗚超可憐

這次回覆過了很久，顧知念捧著手機，緊張得呼吸都輕了。過了一會兒，新消息提示終於刷新，顧知念看完後忍不住又傻笑了起來：

師父：……可以。

顧知念忍不住將手機貼在心口，覺得熬了一晚上值了，特別心滿意足，幾乎能想象到那邊謝瑾一臉無可奈何又心軟的表情。她傻笑了起來，繼續敲打鍵盤：

顧知念：那下次還可不可以一起熬夜看流星呀！

這次謝瑾回覆得快了一點，還是一串省略號帶著兩個字的格式，可以。顧知念笑得有點兒停不下來，只覺得天堂到地獄就這麽一瞬間，她還對著門傻樂的時候，肩膀被人拍了拍。

她保持著傻笑回頭，看見一臉無奈的謝瑾，手裏還提著之前被她親手丟出去的兩大袋東西。她掏鑰匙開了601的門，將東西提進去，才回頭道：“楞著幹什麽？一晚上沒睡了，現在不進來補覺？”

混血姑娘蹙著眉，一臉不耐煩的樣子，顧知念卻覺得格外歡喜，不耐煩的表情看起來也特別順眼。她歡呼一聲撲進去抱住謝瑾的腰，頗有種打出完滿happying ending的感覺：“我就知道師父對我最好啦——”

謝瑾把她從身上拎了下來，覺得面子上掛不住，口不對心道：“我好像還沒完全原諒你吧？”

……

在保石派陣營兩大陣營之主一齊失蹤好幾天後，在論壇上因為爛尾的雙強賽炸開鍋之後，她們終於再次上線了。

群龍無首的玩家們聚集在議事大廳門口，遠遠地看見新晉全服第一強行挽著新晉全服第二的手。紅衣舞姬面上笑得陽光燦爛，而一邊精靈臉色卻是冰封千裏，兩人就這麽一路走過來，精靈背後漫天流螢，舞姬行步間落下紛紛海棠花瓣，兩人偶一對視，彼此之間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氛，和之前任一時刻都不同。

“你看，那就是全服第一和全服第二！”

“真正的高玩啊，佩服，以兩人之力打開陣營戰更新新版本……”

“看見那邊那兩個人沒有？那就是我們的領袖！”

“哇哇哇她們終於上線了，快急死我了這幾天……”

“她們好像關系很好的樣子……”

“那當然！她們很久之前就一起做任務了，之前那個精靈是全服第一，結果這次可能為了她朋友高興直接把這個名號拱手相讓！她倆各自還有好多傳奇故事，我跟你講講啊……”

游戲外，陽光落進室內，落在兩人牽在一起的手上，虛擬手環疊在一起，一切都正好。

-END-

作者有話要說： 一些絮絮叨叨。

首先感謝可愛的讀者小天使們給我的支持！每一條評論我都有認真看，你們的支持就是我的動力，屢屢讓我在卡文卡到要死的時候咬牙堅持下來！

第一次寫這麽長的文，很多東西都沒把握好，也沒有明確大綱，只是憑著腦內一個模糊的場景就大膽開寫了，於是往後經常野馬脫韁……不過好在最後圓回來了。完結了再回顧一下，挺感慨的，初出茅廬的寫手真的非常感謝大家不離不棄的支持和點評。

我們下一本見！

新文《狙神是只小奶狗》，電競文，電競未來帶領電競夕陽喜提金鍋的故事，也是一個百折不撓追逐夢想的故事。如果有興趣的話戳專欄直通車，感謝各位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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