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顧知念嘗試了很多方法，終究沒有破解下一個任務步驟。她切出游戲找客服，客服的回應是，《玄機》任務模式高度自由，觸發自由，進展自由，全憑玩家自行摸索。

什麽嘛！相當於沒說啊。

游戲客服氣人也不是一兩天了，顧知念上論壇打關鍵詞“任務中斷線索 npc 狐妖”搜了一下，發現和她同病相憐的仁兄不少，大多數都是把任務給中途做死了，還不知道是哪句話出了問題。

顧知念敲了敲腦袋，覺得自己應當也是把任務給砸手裏了。她頗不甘，但是也沒有辦法，只好先研究修習到手的兩個技能去了。

還有一個意外的驚喜:由於跳摘星樓的坎坷經歷，她達成了一個成就，獲得了敏基礎數值的額外加點。

她很快轉職了舞姬，然後摸索著覺得綢帶比傘順手，就自己開發了一個暴力輸出流的舞姬玩法。金鈴是自己煉出來的，也是覺得用得順手，就繼續精煉下去了。

她忙著精煉武器、升級、刷日常任務，後來更是開始了全羽嘉的擂臺賽，她沖榜上分，就更忙了。

這個做了一半的隱藏任務像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像個咬了一口發現裏面是塑料泡沫的紙蛋糕。顧知念偶爾有空的時候回去看看那只坐在摘星樓頂的美麗狐妖，但是最後都是在幾番嘗試無果後，悻悻離去。

這次想到回來看看她，也是一時興起又恰好有空。空的時間不夠做其他任務，下午也沒有課，顧知念就打算嘗試著再啃一啃這塊雞肋。

萬一呢，萬一這次恰好就誤打誤撞開了呢？顧知念相當樂觀地想。在此之前，她已經很多次抱著這樣的想法來擺弄這只狐妖了，均無果。

她一向都是執拗又樂觀的人，不知道是樂觀給了她堅持執拗的動力，還是執拗逼得她不得不樂觀一些。

她騎著馬，從下線的北雁林穿了大半個地圖來到古牧野新手村。

開服三個多月，新手村比起之前的熱鬧，冷清了許多。荒草還是萋萋，人一少，滿地斷壁殘垣，顯得更加衰敗。

顧知念騎著馬從這邊過，一直到摘星樓下才勒起馬韁，站在摘星樓前，找準幾處落點拋起紅綾。

現在她跳摘星樓已經不再是像之前那樣笨拙了，輕車熟路劈裏啪啦地翻了好幾層，感受著熟悉的加點帶來連貫的操作體驗，覺得重回大號的感覺真是暢快無比。

從蘿莉體型乍然切成成女，視野高了不少，她也更加適應這具加高敏點的身體移動的方式和速度，騰躍間感覺身輕如燕。

不像之前在蘿莉小號上，點數低，等級低，束手束腳，像穿了一件不合身的鐵衣服。

等她翻到樓頂，就看見粉紅衣衫的狐妖依舊坐在原地，孤零零的，身後是藍天白雲，像永遠不會移動一樣。火紅的披帛拖在斷磚爛瓦間，長長地在焦黑裏鋪了兩條。

她赤腳踩在焦黑的磚瓦裏，見到翻上來的顧知念，原本面無表情的臉笑了一下:“你來啦。”

她笑起來，也是敷衍的，無端透出一股疲倦潦倒來。就像連“開心”這一情緒，都消耗了她太多的力氣。

她之前不會說這句話。這是在第一環任務結束之後，她第一次對顧知念說除了“嗯”以外的話，還說了三個字。

顧知念看著頂著黃名的npc，覺得莫名有點愧疚。似乎真的有很長一段時間沒來了……自從她開始研究怎麽拿饕餮的首殺之後。

青丘遺孤大美人，就孤零零地在這斷壁殘垣裏，又等候了一年多。

她的建模太好看，表情太真，顧知念時常會忘記她只是一個游戲裏的npc。按下心裏沒來由的愧疚之情，她低著頭走到了蘇姒跟前，道:“抱歉，蘇姐姐，很久沒來看您了。”

她做好了蘇姒只是繼續說“嗯”的打算，沒想到蘇姒的反應卻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你身上有那個人的氣息。”

她湊過來，輕輕在顧知念頸項間嗅聞，顧知念好一陣不自在。壓住躲開的念頭，顧知念專心狂喜了:這是這只狐妖第一次有主動跟她延續對話的打算！

“你去找她了嗎？你碰見她了嗎？她……還活著嗎？”

蘇姒一開始只是克制著距離，輕輕地嗅；漸漸難抑激動，將食、中指松松地搭在顧知念頸間，橙紅的指甲尖都在微微發顫。

……他是誰？

顧知念艱難地回憶著大號都接觸過什麽東西，最後問:“……饕餮？”

蘇姒搖搖頭，收回手，交叉地絞起來。她美麗的眼睛垂下去，細細、細細地看自己的指尖，再擡起來看顧知念的時候，顧知念幾乎看不見她臉上原本的那種疲憊懶倦之色。

“是移花接木之術……你的狐尾化身上的氣息，你身上也有。”

她眼裏隱隱約約像有一簇火星，燃盡餘生一般地，閃爍著最後的希冀。

顧知念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狐尾化身，這npc不會說的是她的小號吧？這也太智能了……

好像公告裏的確有說部分特殊任務小號大號信息可以互通。顧知念想想這個化身的稱呼好像比開小號聽起來酷炫，於是也很愉快地接受了這個設定。

她大號之前混在深淵邊上，接觸過的人數不勝數；但如果用小號來看，排查範圍就小得多了。顧知念不知道可以試幾次，試探著說:“您要找的是一個凡人劍修嗎？一身白袍，背著竹劍……”

她形容的是言修遠。

“不是！”蘇姒幾乎是急切地打斷了，她否認:“不是，不是我們這邊的人，也不是妖。……我也不知道她從哪裏來……是白袍！”

她語氣起伏陡然升了，很不同往日冷淡憊怠的平板語調，雙手比比劃劃，極力描摹著記憶裏的什麽東西:“銀冠！這樣子的，兩邊長藤蔓，中間有一顆湛藍石……有一把刀，弦月樣……”

“……”顧知念想，這不就是她那個便宜師父阿爾彌斯的打扮嗎？

“是不是還蒙著白紗？”

“……沒有。”狐妖暫停了手忙腳亂的迫切比劃，殷切的眼神裏出現一點茫然:“沒有……我記得她的臉，很冷也很美，像一整塊冰雕出來的。……有一種傷人的寒氣。”

她攥緊了披帛帶子，指尖又避無可避地開始發顫:“我不知道她來自哪裏……她長得根本不像羽嘉的人，也不像妖，也不像鬼。”

“我忘記問了，”她語調近乎哭泣，透著一種徹骨的悲傷:“我忘記問了。一直到她死了，我都沒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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