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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饕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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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風慘慘,東西大陸之間隔著的是一道不見底的深淵,像裂開的一道巨口,遠遠觀望著就讓人雙腿發軟。深淵附近是沼澤、懸崖和腐朽的樹木,空氣裏彌漫著毒霧。

如果你有幸走出深淵附近茂密的原始森林(東稱北雁林,西稱嘆息之林),就能看到這道深淵。西深淵邊上有一塊半身高的石碑,密密麻麻地刻滿了關於深淵的背景故事,被伊澤西亞的玩家拍下共享到了論壇上:

“很久很久以前,東大陸和西大陸之間是連接的一整塊大陸。巫妖作亂,黑暗下臨將大陸中間侵蝕出了一條大裂縫,大陸上的生物面臨滅頂之災。

此時出現了一個勇士,他能吞吃一切東西,包括滿溢的黑暗之氣。

於是他只身前往裂縫,英雄一去不回,也因為吞食了太多的黑暗之氣而丟失了自我,像一個巨大的怪物,盤踞在東西大陸的中央。昔日的親朋好友被迫分割在深淵兩岸,夫妻生別離死不能同穴。

勇士啊,你是否能成為下一個英雄?你是否能拯救上一位英雄失落的英靈?”

這裏的天氣和風晴雨雪不同,只分紫黃綠三種毒霧天,怪物閉眼是紫霧,讓玩家持續掉血;睜眼是黃霧,此時整個深淵都是昏黃一片,沒有視野;綠霧則是削減玩家的精力和體力,讓人虛弱。

除此之外,深淵附近還會發生意想不到的天災:怪物打哈欠或者咀嚼時,隨機發生地震、泥石流、海水倒灌等災難。

能走到深淵邊上,本身就是一種實力的證明。

顧知念在北雁林跌跌撞撞摸索了三天三夜,終於到達了深淵邊上。鉆出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呼吸了一口濃郁的紫色毒霧,她喉嚨頓時火燒一樣的疼。拉開面板看到自己開始不斷下跌的血條,她心情反而雀躍起來,往嘴裏塞了顆清涼的回春丸。

咯吱嚼碎了回春丸,她順手把手裏用來照明的北海寒龍珠往背囊一丟,高高興興地想:嗯,這次只花了三天就找到了深淵,果然沒有白費之前幾十次探索的功夫,我真牛逼!

北雁林林木茂密,枝枝杈杈把日光月光擋得嚴嚴實實,裏面全是一片漆黑,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關於裏面的路線問題論壇上吵得不可開交,每個有幸走出森林看見饕餮的玩家畫出來的地圖都不一樣,最後官方發了一則公告:古老的北雁林/嘆息之林神秘莫測,地形即時變動,還請玩家自行探索規律。

這不是坑人嗎!

來之前顧知念已經收集了已知的所有路線圖,疊著圖畫出了交叉點、標出了重覆次數,認真得像個高三學生。可是就算這樣,她第一次進來的時候,還是迷路了小半個月。

並且剛剛找到出口就被饕餮一個哈欠震死了,當時顧知念那個氣別提了。

十多次挑戰饕餮的慘痛經歷在她心中化成了濃厚的怨氣,現在她憋著一股氣,站在北雁林外沿,深淵邊緣摩拳擦掌。

她先拋起紅綾,踩著紅綾輕盈躍起,繞著深淵邊緣的五方布下五朵新鮮的桃花。隨後並指一馭,貼著五行符咒的五柄小桃木劍各自穿過一朵桃花,將它們牢牢釘在地上。

她心念一動收回紅綾,立在當空屏息待了片刻,身形往下沈的時候,一道淡粉色的結界驟然升起。

很好,布好了結界,就不會像上次那樣,磨掉了饕餮半管血,卻被突然闖入的一群人引發了地形崩塌,直接全軍覆沒被饕餮吃掉。

顧知念踮腳輕輕落地,拍了拍手,往黑得發紫的深淵裏頭丟了一塊還滴著血的豬肉。

黑幽幽的地底下頓時浮現出一層層水波樣漾開的紫色波紋,隨後紫色的波紋中心出現了一點血紅,然後那血紅立刻擴散開來,上下出現了白森森的巨齒,幾乎占據了整個深淵!

那塊幾乎有顧知念四分之一大的豬肉,落在那口裏,像一粒灰塵落在了河馬的舌頭上。

顧知念屏住呼吸,她知道這是饕餮被驚動,發動了唯一的技能——吞天。隨後那張口微微縮小了一些,上方又冒出兩只紅通通的眼睛來,饕餮睜眼了!

四周紫色的毒霧瞬間變黃,顧知念眼前昏黃一片,灰蒙蒙什麽也看不清,她索性將眼睛一閉,嫻熟地望空甩出章天紅綾,縱躍幾下憑風聲避開咬來的大口。

此時饕餮已經完全從深淵中冒出頭來,顧知念右手食指上一股紅綾纏住了堅硬的東西,她心知是饕餮的巨角,雙足往後一蹬借力,在空中幾個翻滾牽著食指紅綾跳上了饕餮的鮮紅巨角,左手摸到腰間,將蝕骨金鈴鈴鐺口塞著的棉花彈掉,拿在手裏搖了一搖,頓時叮叮當細碎鈴音在深淵響起!

據她觀戰和十多次實戰的經驗來看,饕餮睜眼時,出現黃霧,玩家視野受限相應的饕餮本身法術抗性會下降,恰好她的金鈴魔音是全圖aoe傷害,並不受視野影響。

而且經過多次深淵外觀戰她還發現了一個規律:饕餮的強度是由人數的多寡決定的。若是只有單獨她一個人踏入深淵邊緣,那麽饕餮身上的三重被動增壓buff也會相應削弱90%,更何況饕餮沒有身體,行動受到深淵本身限制,它唯一的技能吞天施展出來的時候,玩家只要身法夠好,完全可以聽聲辯位,無傷躲過。

但是大家普遍都是組夠了十個人,達到深淵所能容納的上限,有t有奶有dps才敢去挑戰饕餮。饕餮兇名在外,沒人敢掉以輕心。而那些膽子大的獨行俠,身法又沒有顧知念好,多半一開始就被饕餮吞吃了,這才漸漸傳出來這怪獸不可戰勝的神話。

羽嘉第一舞姬的身法當然也是第一,一把紅綾由十指連心,身隨心動。漆黑的深淵裏昏黃霧氣氤氳,當中道道紅綾劈啪甩出虛影,一個輕紅紗衣的頎長身影踩在紅綾上似踏浪而行,漫天桃花紅雨在這柔軟綾綢舞動間紛紛地落下來。細碎岑岑鈴音四周作響,時而快如驟雨擊地,時而又清脆如珠落玉盤,直擾得饕餮更加焦躁地搖頭擺尾,連連張口咬去,可是莫說人了,連一片紅綾角都擦不到。

顧知念跳了半天,漸漸體力不支,微微喘起來,趕緊摸出一顆回元丹含住。

就在她摸丹藥的電光石火之間——她甚至都沒有停下甩紅綾的動作,玲瓏身影還在飛快地在深淵陡峭崖壁和饕餮的角上來回跳躍躲閃,只是鈴音稍稍凝滯了一下。就在這一瞬間,饕餮終於鎖定了她的位置,張開山脈一樣大的口咬了過來!

顧知念聽到風聲心道不好,一邊驚疑好像前幾次饕餮的速度沒有今日這麽快,一邊收紅綾向後連連幾個翻滾想要躲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她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想起來之前慘敗十多次被饕餮吞入腹中的感覺,那光滑的喉嚨,尖銳的牙齒,還有腐蝕的酸液……很多人挑戰過這怪物一次就再也不去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這死亡方式也太過驚悚和惡心了。

奇怪了,今天饕餮的掉血速度慢了很多,而且攻擊速度快了,不然我也不會這麽快就開始磕丹藥回藍……顧知念想,結界沒動,沒有生物闖進來。難道是這個以虐人為樂的破游戲公司又悄咪咪加強了他的親兒子?

就在她走神的一剎那,一根長長的箭矢擦過她的臉頰,避開那許許多多紅綾,箭尾破空拖出長長星光,流星一樣的直紮進饕餮血紅的口腔!

饕餮吃痛,狂吼一聲,往深淵坑裏栽去。顧知念抓準了這個時機,紅綾一翻輕巧落在峭壁一塊稍突的石頭上,與此同時一道銀白的身影與她擦肩而過,卻是直直沖向了饕餮!

顧知念一驚,她的五方桃花陣怎麽會被人這樣無聲無息地破掉?!這人又是誰?

下一個念頭是,怪不得饕餮今天強了這麽多,原來這地方根本不止她一個人!

那個銀白的身影在深淵下晃了幾個來回,背後三對翼薄如透明,只有邊緣散發著一圈淡淡的熒光。他的速度快得連顧知念都看不清,騰飛之間拉滿懷中彎弓向饕餮喉口疾射,一箭未到一箭又離弦,剎那深淵裏猶如落了一場璀璨流星雨。

一箭正中紮進饕餮左眼,饕餮吃痛,慘號一聲閉上了雙眼,山谷霧氣又由黃變紫,視野稍稍清晰。

顧知念心知這是饕餮已經被漫長的鏖戰磨去了三分之一血,其間有五分鐘的無敵狀態,饕餮無法被選中,也無法發動技能,五分鐘過後饕餮會回覆少量生命。

那個人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收回長弓,長靴踩在饕餮紅角面一蹬,落在了那座搖搖晃晃的破鐵索橋上。

顧知念定眼看去,這人身形高瘦修長,一頭鉑金色長發垂在兩肩,發間支棱出尖尖的耳朵,額上戴一頂銀質的發冠。冠在額前各翹起兩條藤蔓樣的銀枝,枝頭垂下兩條海藍的寶石串,兩條枝之間挑著一塊雪白的紗,朦朦朧朧地,將這人鼻梁往上的臉都遮了起來,只露出淡血色的唇和弧度優美的下巴。

他落在橋上的時候,肩上瞬間蓋了一塊大披風,銀流蘇閃閃地綴在披風邊,兩個角在胸前打結,遮住了他上半部分的身形,只露出一雙長腿,蹬著銀邊白面的長靴。顧知念猜這大概也是某種隱匿身份性別的道具,就像羽嘉的蓑衣和鬥笠一樣。

顧知念想,這人的實力絕對不弱,而且從鏖戰饕餮嫻熟的技巧來看,他對饕餮的了解不遜於她!

這是個勁敵。怎麽之前從來沒有在羽嘉大陸聽過這號人?這是什麽,螢火蟲妖修還是蟬妖?

顧知念暫且將心中的驚疑按捺下去,將紅綾掛在雪白的胳膊上,也輕巧躍上了鐵索橋。金鈴叮當作響,美人赤足踩在斑駁鐵索上,巧笑倩兮:

“好身手!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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