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麽？”梁斌的聲音傳了過來，似乎隱含著笑意，但是趙婭知道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兒。

“沒……沒什麽……”趙婭吶吶地小聲回答，神色不安。忍不住偷眼看了梁斌一眼，隨即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這家夥是來找碴的……

“你應該能感覺得到，那裏面有多少喪屍吧。”梁斌直白的問題，讓趙婭悚然一驚，不由自主地掃了一眼巴士裏的其他人，發現其他人似乎都沈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沒有註意到她和梁斌，這才略微松了口氣。

“呵呵，果然呢，無論什麽時候都小心翼翼的，你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性命，害怕暴露自己的特殊，至於其他人的命，你根本就不會關心。”梁斌輕笑了起來，“真是個自私而冷血的家夥。”

梁斌的話像根利刺，準確地紮進了趙婭目前最柔軟的部位，趙婭忍不住攥緊了手中的鐵管，忍耐著，顫抖著。

——她是自私的，所以總是在算計著自己的得失，算計著怎樣才能對自己最有利，才能讓自己更好的活下去，所以即使明知道他們是在送死，也不敢多說一句阻攔他們。

——她是冷血的，明明是這些人在一路保護她照顧她，讓她安穩的活到現在，但是她仍舊能夠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去死，不出手幫忙，不出言阻止。

自私、冷血、禽獸不如……

“如果你能夠把你的秘密說出來的話，他們大概就能活下去了吧？但是你不敢，所以他們只能去死。”

是的，如果她能將自己的能力說出來，明確地告訴他們那裏有多麽可怕，也許他們就不會去了……如果她能跟他們一起去，幫助他們躲過喪屍，也許他們的生存幾率會提高很多……

但是她不敢，無論是千種還是後者，她都不敢。她害怕任何將會把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的做法，她不願意為了任何人做出任何的犧牲——她更加不信任任何人……

她不信任這些照顧她保護她的人們能夠在得知她的異常後，仍舊能待她一如往昔，不排斥她、傷害她，她不相信這些人在知道她的能力後不會利用她，讓她面臨更危險的狀況。

——因為她是自私的，冷血的，所以在她的眼裏其他人也是這個樣子，不值得信賴，不值得坦誠。是她以己度人，懷揣著最大的惡意看待除了她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所以她明哲保身，袖手旁觀，只是躲在別人的後面，不聽、不看、不相信，任憑其他人去沖鋒去奮鬥……去死……

——自己，原來是這樣糟糕的人，她到底是天生如此呢，還是從察覺到變異後開始變得如此？

“啊……喪屍開始騷動了，他們被包圍了……真不知道……他們能夠回來幾個呢？或者——一個都回不來？看到他們因你而死，你會覺得愧疚嗎？”

——住口！

——住口住口住口！

——這不是她的錯！是他們自己要去的，她只是沒有阻止也沒有跟他們一起去罷了！

“原本以為會是一個有趣的家夥，沒想到竟然這樣自私懦弱膽小而又自欺欺人。”

——住口！不要再說了！

趙婭猛地轉過頭，盯著梁斌，一向呆滯而無神的眼睛深處醞釀著危險而狂暴的漩渦。

——為什麽要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倒她身上？！為什麽要血淋淋地撕開她費心掩藏好的腐爛部位？！為什麽要將她那已經千瘡百孔的“良心”托到光天化日之下任太陽灼燒？！為什麽要讓她無法逃避地看到自己的墮落骯臟和不堪？！

——明明你也沒有阻止不是嗎？！明明你的做法更是推波助瀾不是嗎？！明明——你比我更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不是嗎？！你有什麽資格來指責我？！有什麽資格來嘲笑我？！有什麽資格？！

“真是個愚蠢的家夥，明明膽小到什麽都不敢做，明明冷血無情地讓人發指，卻偏偏還想要保存自己身為人類的良心，幻想著自己也能變得‘真善美’……”側頭，含笑看著趙婭的雙眸，梁斌像是根本感受不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危險而暴烈的波動一般，傾身貼近她耳邊，“你這樣只會把自己弄得更慘更蠢，這些沒用的東西還是早一點丟掉比較好。”

趙婭沒有說話，只是死死攥著拳頭，細微地顫抖著，那手裏的鐵管，已經被巨大的力道扭曲地不成形狀。

“怎麽，看起來你很恨我？想要殺掉我嗎？”梁斌愉快地笑了起來，雙眼瞇成彎彎的弧線，“但是你不敢，因為你怕死。你總是害怕著太多的東西，所以什麽都不敢去做，不敢去嘗試，不敢去反抗——只能忍耐著，龜縮著。”睜開眼睛，梁斌雖然仍舊在笑著，但是眼眸裏全然是失望和厭棄。

“——沒用的東西。”

趙婭狠狠地咬緊牙關，卻仍舊沈默。

——是的，她不敢，她就是該死的不敢！她只有一條命，她想要活下去，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就算……沒有良心……就算……被所有人看不起被所有人拋棄被所有人冷嘲熱諷……

——爸爸……媽媽……

看著轉過頭去，恢覆了木然神色的趙婭，梁斌失望的神色更盛幾分，他嫌惡地皺了皺眉，站起身走開，又突然停住腳步，透過車窗看向學校的方向。

與此同時，趙婭的身體也猛然一震，擡起頭，看向窗外。

——有人……死了。

“砰——！”

刺耳的槍聲劃破寂靜，所有人都被這聲巨響驚動，不約而同地帶著驚恐的神色看向窗外。

“媽的！他們竟然開槍了！”拿槍的男子大罵了一聲，猛地跳了起來，“他們會把周圍的喪屍引來的！這裏可不是村莊，誰知道附近有多少喪屍！開車！快開車！”

“不能開車！如果我們開車了，原振他們救人出來該怎麽辦？！”馮銳也跳了起來，攔住想要沖到駕駛座的男人。

“老子不管他們怎麽樣！是他們自己要去送死的！老子才不想為他們陪葬！”成年男人發起狠來的力道，將措手不及的馮銳狠狠地推開，重重地撞到了一邊的座位扶手上。

“你幹什麽！”齊紹和宋明哲在最初的驚愕後連忙站起身，扶起馮銳幫他攔住瘋了一樣的男人。

“老子要逃命！”男人兇狠地瞪著他們，隨後高聲對著司機老張叫喊，“快開車！開車啊！！操！一會兒喪屍來了被包圍了誰也跑不掉！！”

老張的滿面的驚恐，他自然也害怕巴士被喪屍包圍，但是要踩下油門離開這裏拋下原振等人不管他卻又做不到。

“不能開走！原振他們拼死救人，你不能這樣沒有良心！”馮銳捂著剛剛被撞得生疼的腹部，低吼。

“要不……要不先開遠一點，等到看到他們出來，再開回來……留在這裏肯定會被喪屍包圍的……”那著鐵管的男人忐忑地提議，還未等他說完，他身邊的一個女人尖叫了起來，“喪屍來了！我看到它們了！開車啊！！”

“不能開！說什麽等他們出來再開回來的屁話！他們根本堅持不到我們開回來！”馮銳咬著牙，堅持不松口，“我們必須停在這裏接應他們！”

“老子懶得跟你們廢話！開車！不然老子斃了你們！”在女人們疊聲的尖叫聲中，已經急得紅了眼男人猛地將手裏的槍舉了起來，頂住了馮銳的額頭，狂吼，“開車！”

“你瘋了！”馮銳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第一次被人用槍頂住頭，他整個人完全懵掉了，根本沒有想起來自己也有槍。跟在他身後的齊紹也楞了，不過比起被槍口直接威脅的馮銳，他還有著一絲的行動力。齊紹顫抖著去摸自己身上的槍，結果剛碰到槍柄就被另一個人奪了過去。

“砰——！！！”

——又是一聲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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