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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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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點失落,但轉念一想,他們上次見面的時候他才四歲,一個四歲的孩子能記住什麽,還是不要要求太高了。

遠方又傳來那些小混混的吵鬧聲,季聽意識到現在不是相認的時候,抓住申屠川的手急道:“他們可能要回來,你快出來,我們走。”

十四歲還很瘦小的申屠川頓了一下,掙紮著從垃圾箱裏爬出來,還沒等站穩就被季聽拉著往前跑去,而那些回來找人的小混混們,也在他們身後爆喝一聲:“站住!”

……這個時候能站住才有鬼,季聽一顆心撲通撲通狂跳,拉著申屠川拼命往前跑,在擁擠狹窄的街道胡同裏來回穿梭,七扭八拐的專挑小路跑。

身後的咒罵怒吼聲越來越遠,季聽十四歲的身體也即將脫力,最後拉著申屠川拐進一座老舊居民樓裏,一口氣跑到了頂樓,上了天臺後直接把門反鎖了。

季聽一停下來就開始扶著墻喘氣,好一會兒才算歇過來,再一擡頭看向旁邊的申屠川,發現他除了臉色發白,氣息倒還算穩。

“你不累嗎?”季聽稀奇的看著他,不是說他體弱多病嗎?還以為跑這麽長一段距離肯定會累壞了。

申屠川掃了她一眼,微微搖了搖頭:“不累。”

“……不累也歇歇吧,他們估計還得再找一會兒。”季聽說著,便直接坐在了地上,有一下沒一下的給自己扇風。

申屠川安靜的站在那裏,低眉順目的模樣不見任何喜怒。十四五歲的年紀本該是抽條長高的時候,可他或許是因為身體不好,身量還是瘦瘦小小的,倒是跟她差不多高。

他穿著校服,背上背著書包,近視得似乎有點嚴重,此刻鼻梁上架著一個黑框眼鏡,眼鏡片厚厚的,擋住了他如星河般浩瀚的眼睛,也擋住了他一大半的美貌。

這樣的他,看起來還真是平平無奇,加上總是逆來順受的性格和過分優異的成績,會引來那些中二病的紅眼似乎也很正常。

申屠川被她毫不掩飾的打量著,不知為何生出一分窘迫,他低下頭避開她的視線,卻沒有開口讓她看向別處。

季聽看完了,突然假裝驚奇的開口:“咦,我們是不是認識?”

申屠川指尖動了一下,臉上表情沒有改變:“什麽?”

“幼兒園的時候,我們見過面吧?你還記得嗎?當時有個小胖子帶人欺負你,我一腦袋把他頂哭了,後來咱倆還一起回教室。”季聽朝他露出笑容。

申屠川沈默片刻,聲音淡了一分:“我不記得了。”

“……也是正常的,那個時候我們才四歲,也就是我記事比較早,所以才一直記得。”季聽不見一絲失望。

申屠川應了一聲,到離她遠遠的地方坐下,安靜得仿佛一個假人。季聽眼眸微動,忍不住又跟他搭訕:“剛才那些人欺負你,你有告訴老師嗎?”

“沒有。”申屠川回答。

季聽不讚同的看著他:“我那時候就告訴你,一定要想盡辦法欺負回去,別管是告狀還是別的什麽,你不能一直忍著他們,這樣只會換來他們的變本加厲知道嗎?”

申屠川定定的看著她,用黑曜石一般的眼眸盯著她:“不記得了。”

“……”

也是,連她這個人都不記得了,又怎麽會記得她說過的話。可惜了,如果幼兒園的情節再多一點,她肯定會教會申屠川反擊,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麽多窮兇極惡的人,只要他反擊了,那些人多少會收斂點,或者幹脆放棄霸淩他。

季聽嘆了聲氣,心想這幾年他肯定沒少挨欺負,十四五歲的年紀,說不定性格已經形成,也不知道現在再教育還有沒有用。

但不管有沒有用,總得教一下才行啊。

“你以後如果再被他們欺負,一定要告訴老師知道嗎?每次都要說,你學習好性格又乖,老師肯定會幫你的。”季聽叮囑。

申屠川看向她,厚厚的鏡片下眼眸頓了一下:“你怎麽知道我學習好?”

“……你長了一張學霸臉。”季聽沒想到他會這麽問自己,勉強把話圓了過去。

申屠川不說話了,仿佛對她的答案沒有了異議。

兩個人沈默片刻,季聽咳了一聲看了眼天色:“天都快黑了,他們總不能還在下面找人吧?”

申屠川不語,只是平靜的站起來走到天臺旁,往下看了一眼後轉身回來:“應該已經走了。”

“……你下次要查看的話,就蹲著往前走,不然萬一他們還沒走的話,你不就暴露了?”季聽無語的看著他。

申屠川沈默一瞬,隨後點了點頭。

季聽見他這麽好說話,不由得松了口氣,剛要到他身邊去,他就猛地往後退了兩步。季聽莫名其妙的看著他,沒等她問他就主動解釋了:“我身上臭。”

……原來不是因為排斥她啊。季聽呼了口氣,笑瞇瞇的看著他:“我身上也臭,剛才為了在那些人面前裝樣子,收拾了半天的垃圾。”

“抱歉。”申屠川抿唇。

季聽大方的走到他身邊,在他拒絕之前和他並肩:“所以我不嫌棄你,你也別嫌棄我了,說起來你還是我第一個朋友呢,雖然你把我忘了,但我可一直都記得你。”

“第一個朋友?”他擡眼看向她。

季聽認真的點了點頭:“對呀,第一個朋友,雖然相處的時間很短,但是我特別喜歡你呢。”

申屠川眼神空白一瞬,很快收斂起情緒:“哦。”

季聽知道他是個不善言辭的性子,對他這種近乎敷衍的態度也就沒什麽意見,和他肩並肩一起往門口走,但在看到門上的鎖後,兩個人都沈默了。

半晌,季聽試探:“是我鎖的?”

“嗯。”申屠川堅定回答。

鎖門的記憶迅速湧了出來,季聽嘴角抽了抽:“我當時是怕他們追過來,所以下意識的鎖門了,現在該怎麽辦?”

“不知道。”申屠川再次回答。

季聽憂愁的看一眼天空,覺得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今天還不算冷,而且沒有要下雨的意思,所以在天臺上困一會兒也沒什麽,但是——

“這門想開的話,得讓人從樓道裏往這邊門縫塞鑰匙,我看這邊還晾著衣服,今晚或者明天,肯定會有人過來收衣服,這樣吧,我們先等一下,說不定很快就有人來了。”季聽提議。

申屠川頓了一下,半晌悶不做聲的答應了,又回到自己剛才坐過的地方等著。他安靜過頭,季聽總想活躍氣氛,但在說了幾句話都沒得到回應後,只好閉上嘴不說話了。

天臺上一時之間只有輕輕的風聲,吹過晾曬的衣服時也發出簌簌聲,作為靜謐中唯一的響動,只叫人漸漸放松。

季聽坐著坐著竟然有些困了,找了一個角落倚著,抱著胳膊腦袋一頓一頓的打瞌睡。在她快要睡著的時候,不遠處的小少年突然擡起頭,安靜的盯著她的臉,從頭到尾都沒將視線移開。

天臺是水泥建的,哪哪都硌得不舒服,季聽只小小的瞇了一會兒就被迫醒來,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申屠川。而那位不知何時已經從書包裏掏出了練習冊,正就著天臺自動亮起的小燈泡做題。

“……”如果當初申屠寺有這麽認真的話,估計也就不需要她這個家教了。

不太清晰的照明下,他一臉認真的沈浸在知識的海洋裏,似乎完全沒註意到季聽醒了,但她稍微咳了一聲,他的筆就在練習冊上劃了一道。

“你別寫了,對眼睛不好。”如果他已經刻苦到鑿壁偷光的地步了,那她可算知道他為什麽會近視了。

申屠川順從的放下筆,把東西都收進書包裏。季聽看著他收拾東西,突然發現從這次見面開始,好像自己說什麽他都不反對。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季聽試探道:“天一黑怎麽有點涼了呢,你校服外套能給我嗎?”

“好。”

申屠川說完,就要脫身上的校服,季聽趕緊拒絕:“算了,你身體看起來比我要差,還是你穿吧。”

申屠川正在拉拉鏈的手一頓,半晌還是放下了。

季聽坐在角落假裝發呆,其實餘光一直在註意他,等他坐好後突然提議:“你剛才跑兩步臉就開始發白,肯定是因為缺乏運動,要不你現在做幾個俯臥撐?”

“……”

季聽說完許久都沒看到他有什麽反應,正當要松一口氣時,他突然要趴在地上,嚇得她三步並兩步跑到他跟前拉住,好氣又好笑的看著他:“叫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啊?難怪那些人會欺負你,你這樣誰會不想欺負?”

“不是你讓做的?”申屠川反問。

季聽頓了一下,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不管是誰,你不想做的話就該拒絕。”

“沒有不想。”

“?”

申屠川只說了那幾個字,之後就不再說話了。季聽嘆氣:“我這平白無故的叫你做俯臥撐,你怎麽可能不想拒絕,不懂拒絕就不懂拒絕,別洗腦自己是因為不想了。”

申屠川唇角微微抿起,但沒有解釋什麽。

季聽心疼的看一眼這個小矮子,他父母是科研狂魔,向來忽略這個兒子,他又從小就被欺淩,從來沒有人對他好過,所以他才會因為女主的一點點好,就要為了她去殺人。

“以後一定要學會拒絕,知道嗎?”

“嗯。”

季聽見他這麽爽快的答應,欣慰之後突然覺得不對:他答應得這麽快,到底是因為把她的話聽進去了,還是因為不懂拒絕?

季聽覺得自己要把自己繞暈了,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再糾結這件事,趁他不會拒絕,特意又囑咐了幾句話:“你這麽矮,肯定是因為營養和運動量都沒跟上,今天開始要多吃好的,還要勤加鍛煉,最好是學個散打什麽的,練成之後就沒人敢欺負你了,就算有,你也不至於毫無反擊之力。”

“嗯。”

“還有啊,武力不行就靠智力,別什麽事都自己扛著,該告訴老師就告訴老師,該跟家長說就跟家長說,他們肯定會幫你,實在不行就轉學,總之不能坐以待斃。”

“嗯。”

季聽一邊想一邊又說了一堆,他都無一例外的答應下來,竟然搞得她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你別把我話當耳旁風,一定要好好做知道嗎?我跟那些欺負你的人不一樣,他們逼你做的都是壞事,但我是為你好的。”季聽不放心的說。

申屠川這回沒有立刻點頭,而是問了一句:“為什麽要為我好?”

“因為我拿你當朋友呀。”季聽想也不想的拿出這個理由搪塞。

申屠川沈默了,半晌見她再無話說,便轉身回到剛才的位置坐下。

“……”她怎麽覺得,他好像不怎麽高興的樣子?

兩個人之間再次安靜下來,由於沒有手機,季聽只能通過隔壁樓傳出的電視聲判斷幾點了。在某個綜藝節目的片尾曲響起時,她輕輕嘆了聲氣:“十點多了,估計今晚不會有人來了,先隨便休息吧。”

她說完就等著申屠川回應,結果等了半天都沒等到,再就著不夠亮的燈光看向他,發現他坐得不如之前直了……或許是睡著了吧。

季聽微微放松,枕著身後堅硬的墻壁閉上眼睛。她最初的困勁過去後,已經不覺得瞌睡了,閉著眼睛也只是在養神,無聊了一會兒後,她又忍不住睜開,看向那邊小小的身影。

盯著看了片刻,她忍不住躡手躡腳的起來,小步到他跟前蹲下,盯著他看了半晌後,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臉。

嘖,太瘦了,手感一點都不好。季聽嫌棄著,忍不住又戳了一下。她在他四歲的時候就想這麽幹了,可卻因為時間太緊來不及這麽做,現在有了機會,她可算是能好好看看他了。

由於發育遲緩,十四了還一副沒長開的樣子,可因為天生過硬的五官,到底還是好看的。她突然想看看沒戴眼鏡的他是什麽模樣,猶豫一下後朝他伸出了手,輕輕的抓住了他的眼鏡腿想摘下來。

做這個動作時不可控制的觸碰到了他的臉,季聽頓了一下,皺眉叫醒了他:“你發燒了。”

“……是嗎?”申屠川的眼底透出些許疲憊。

季聽擔憂的看著他:“低燒,現在還算可以,但你不能吹風了,否則會更嚴重的。”

“這裏沒地方可以躲。”申屠川平靜開口。

季聽掃一眼四四方方沒什麽遮擋的天臺,最後起身朝他伸出了手,申屠川看著她的手不說話,仿佛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我拉你起來。”季聽提醒。

他這才抓住她的手腕,借著她的力量站了起來,她沒有開口讓他松開,他就一直抓著。

兩個人一起走到剛才季聽待過的角落,季聽讓他坐下後,自己則坐在了他身前,替他擋住了風。

“你往下縮一縮,不要讓風吹到頭,我在這裏給你擋住。”季聽背對著他道。

申屠川安靜的坐在她身後,看著她白皙的後脖頸一句話都沒有說。不知過了多久,他閉上了眼睛。

季聽擋了一會兒回頭看,就看到他沈靜的睡顏,也忍不住跟著犯起了困,漸漸的倚在他的膝蓋也跟著睡著了。在她睡著後不久,申屠川安靜的睜開眼睛,沈默一瞬後把校服脫了下來,蓋在了她的身上。

坐在水泥地面上睡覺,比在火車上坐超過二十四小時的硬座還難受,天剛剛蒙蒙亮季聽就難以忍受的睜開了眼睛,看一眼自己還穿著短袖、此刻暴露在空氣裏的胳膊,不由得抖了一下。

她回頭看向申屠川,只見他的校服拉鏈拉到了最上方,顯然也是有點冷的,但被她這麽擋了一晚,估計會比她好一點。

季聽疲憊的伸手撫上他的腦袋,熱度從他額頭傳向自己手心時,她明顯的怔楞一瞬。

申屠川睜開眼睛,聲音微微沙啞:“怎麽了?”

“……你怎麽嚴重了,難道是我沒給你擋嚴實?”季聽眉頭皺起。

申屠川垂眸:“冷。”

“……你現在發燒,肯定會覺得冷,不行了,我們不能等了,得想辦法出去看醫生。”季聽說著站起了身,四下尋找一圈後找了塊板磚,拿著就去門口開始砸。

門鎖是老式的那種,砸幾下都不帶有反應的,季聽的手都磨疼了,正陷入絕望時動靜引來了樓下住戶,詢問過前因後果後幫他們把門開了。

兩個人並肩走向小診所時,季聽還一臉無語:“早知道天臺鑰匙每家都有,就早點叫他們了。”

“天臺是共用的。”申屠川在旁邊說。

季聽頓了一下:“所以你知道每家都有鑰匙?”

“嗯,”申屠川回答完,停頓片刻補充一句,“猜到的。”

“……怎麽不早說?”還讓他們在上面待了一夜,累都要累死了。

申屠川看向她:“你不是怕打擾別人,所以選擇等待嗎?”

“……”那您可真是夠高估她的善良程度了。

季聽無奈的跟他對視,片刻之後申屠川懂了,吶吶說了一句:“對不起。”

“……算了,不是你的錯,”看著小孩還很幹凈的眼眸,季聽怎麽舍得欺負他,一邊往前走一邊跟他閑聊,“看昨天那陣勢,你肯定沒少被欺負,這樣吧,你叫我一聲姐,我以後罩著你。”

“我們不是同樣大嗎?”申屠川問。

季聽掃他一眼:“月份又不一樣,我肯定比你大。”

“我三月份的生日。”

剛好是四月份的季聽:“……”

“你幾月的?”申屠川問。

季聽咳了一聲:“比你大一點,你叫個姐就行了。”

申屠川定定的看著她,半晌叫了一聲:“姐。”

季聽瞬間心都要化了,但為了繃著人設,最終只是輕描淡寫的應了一聲。

兩個人轉眼到了診所,醫生讓申屠川量體溫的時候,季聽就坐在旁邊閑置的病床上,一個不留神就歪了下去,躺在病床上睡著了。

申屠川一回頭,就看到她睡得昏天黑地的樣子,停了片刻後拉過被子,輕輕幫她蓋上了。

量完體溫拿了藥,醫生就叫他們離開了,他看一眼還在睡的季聽,最終停在了醫生面前:“我們借用一下你這裏的床。”

“那不行,雖然現在沒病人,但保不齊之後會有。”醫生拒絕。

申屠川從書包裏掏出錢包,給了他兩張紅票:“如果有人來,我們會讓開。”

醫生沈默片刻,不太情願的接過錢去裏間了。申屠川靜靜的盯著季聽看了片刻,自己到旁邊的病床上去睡了。

兩個人一夜都沒怎麽睡,此刻一沾了床,就睡得又香又沈,等醒來已經是下午,診所裏依然沒什麽人。

季聽打著哈欠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摸一下申屠川的額頭,確定不燒了之後松了口氣。

申屠川跟著醒來,沒戴眼鏡的眼睛清俊冷矜,盯著季聽看了半晌發現看不清後,便把他的黑框給戴上了。

“醒啦,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回家吧。”季聽笑瞇瞇道。

申屠川沒想到她第一句話就是讓他走,坐起來後沒有應聲。

“還不舒服嗎?”季聽見他不理自己,有些擔憂的看著他。

申屠川沈默片刻:“嗯。”

“……你身體太差了,一定要好好鍛煉才行,”季聽話音剛落,腦海中就提示這段劇情的時間線即將結束,當即不敢拖延,“你要是不舒服的話,就跟醫生說,我得先回去了。”

“現在走?”申屠川跟著下床。

季聽點了點頭後,笑笑:“下次再見,估計就是幾年後了。”

申屠川穿鞋的身體猛地一僵,隨後一臉平靜的起身:“你要去哪?”

季聽沒註意到他的不正常,想了想隨口找了個理由:“我要跟爸媽出國幾年,估計再回來,就是轉回來讀高三了。”

一個世界正常來說是穿越一次,但她為了教育申屠川學會保護自己,已經挑他小時候穿了兩次,作為代價,第三次長久穿越要由讀者怨念決定,差不多就是在他高三最受欺負的時候。

申屠川聽了她的話久久不語,只是在她出門後也跟著出去了。季聽正打算找個沒人的角落等消失,結果一回頭就看到他平靜的臉……臉雖然是平靜的,可在厚厚的眼鏡片後那雙眼睛,真是怎麽看怎麽像即將被拋棄的小狗。

季聽心頭一動:“叫我一聲季聽姐,我轉學的時候去你學校。”

“你怎麽會知道我考哪裏?”申屠川問。

季聽笑了起來:“你學習成績這麽好,肯定會去最好的學校吧?我到時候直接過去就是了。”

申屠川不語。

“我不在的時間,一定要好好調養身體努力健身,遇到事也要及時跟老師家長溝通,不能悶不做聲的被欺負知道嗎?”隨著時間線縮短,季聽語速越來越快。

申屠川看向她:“你真的會來找我嗎?”

“你叫我一聲姐,我就回來。”季聽朝他眨了一下眼睛。

申屠川沈默一瞬,半晌突然道:“你當初答應我放學後一起學習,但你沒來。”

季聽楞了一下,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對他說的這件事毫無印象。申屠川眼底的光破碎:“你說話不算話,我不信任你。”

季聽張了張嘴,電光火石之間突然清醒一瞬:“你一直記得我?”

申屠川不語,算是默認了答案。

……所以之前一直都是在裝不認識?季聽無語的同時又有點氣:“你竟然一直裝不認識我,你可真是……”

申屠川垂眸,半晌輕輕道:“對不起。”

“……算了,先不提這件事,你剛才說邀請我去學習?是我要走的時候嗎?當時我太著急了,可能沒有聽清就胡亂應下了,絕對不是故意爽約的,你相信我。”季聽一臉誠懇的看著他。

申屠川和她對視半晌,乖乖的點了點頭:“嗯。”

“嗯是什麽意思?”季聽揚眉。

“相信你。”

……這信得也太快了點吧。季聽看著這好說話的男配,再一次感到頭疼,覺得他性子單純太過,以後肯定是要吃虧的。

季聽本來還想再叮囑兩句,但時間條已經閃紅光了,再拖延下去她就要在申屠川面前憑空消失了。

季聽心裏著急,幹脆朝他擺擺手:“我走了啊朋友,過幾年我們再見。”

說完就朝著前方跑去,剛跑了沒多遠,就清楚的聽到身後人叫了一聲‘姐’。她猛地剎車,不可思議的回頭看去:“你叫我什麽?”

“姐,”申屠川又叫了一聲後,臉上微微泛紅,“你說的,我叫了,你就會回來。”

……這到底是什麽絕世小可愛啊,如果時間充足,她肯定要回去好好捏捏他的臉。

但現在時間顯然是來不及了,季聽嘆了聲氣,轉身朝遠處跑去,在躲過申屠川的視線後,周圍的場景瞬間變了。

看著隔著一條馬路的學校,季聽站在精品店門口,看向鏡子裏的自己。十八歲跟二十三,雖然只差了五歲,可卻是完全的兩種風格。

鏡中的自己穿著日式校服,貼身的襯衣塞進百褶裙裏,外面穿的是灰色針織外套,衣領上還綴著蝴蝶結,百褶裙下面是一雙過膝襪,非常的脫離現實的一套衣服,十分不符合國情。

……小說嘛,可以理解。

季聽的長發被束成高高的馬尾,前面還留著碎發和劉海,奶白的臉蛋膠原蛋白滿滿,一雙眼睛又大又有神,唇色不染就一片殷紅。

雖然是自己的臉,但真的覺得很好看啊。

季聽心裏感慨一句,拿著剛買的文具書包就往學校走去。

這所高中算是貴族學校,配備了最頂尖的教師團隊,同時也如國外高中一樣崇尚快樂教育,因此學習氛圍算不上有多好。

這裏的學生家境很好的大多不愛學習,學習成績好的大多是被學校免費招來的優等生,都有各自的小圈子,而申屠川就被排斥在這些圈子之外,經常是被欺負的對象。

想到那些不務正業的學生是怎麽欺負人的,季聽就心裏一緊,很怕他在受了這些磋磨之後,心性已經完全變樣。

雖然前兩次穿越一直在對他灌輸反抗的思想,但羅馬並非一日建成,季聽也知道就那麽兩次教育,成功率可能微乎其微,所以也沒有多報希望。

這回穿越就要進行主任務了,她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幫助申屠川擺脫那些欺負人的家夥。對於校園暴力,雖然聽起來有些三觀不正,可她真的覺得只有以暴制暴,才能讓那些人得到教訓,所以她決定如果那些人還屢教不改,她就找人給他們一點教訓。

季聽深吸一口氣,算是做了決定。

十八歲時的她青春無敵,只在路上平靜的走,就有一堆人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只不過她一直沒有在意。

上課鈴響起,她跟著班主任進入教室,原本還在打鬧的教室裏立刻安靜下來,一半是懾於班主任的威力,一半是因為看到了季聽。

而在看了一圈教室後,她突然頓了一下,申屠川本該在的位置上,此刻空無一人,而教室後排那些平時最欺負他的人,也沒有在座位上……難道就這一會兒的功夫,他們還在堵申屠川?

季聽隱隱覺得不安,只想立刻扭頭出去找人,但一扭頭就看到班主任的臉,只好生生忍了下來。她要留下的時間可能還很長,不能把班主任給得罪了。

“跟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新轉學來的同學季聽,以後大家就是一個班裏的人了,季聽,你簡單介紹一下自己吧。”班主任微笑。

季聽點了點頭,簡單的做了一個自我介紹,立刻引來男生們的一陣歡呼,相比較之下,剛才班主任收到的回應也是太過寒磣。

好在班主任不計較,看一眼前排已經坐滿的位置,扭頭對季聽道:“季聽,你如果不介意的話,不如先去後排坐吧。”

季聽的目光落在後排,沈默一瞬後開口:“那邊看起來有人坐了。”她其實更想跟申屠川坐,但前排明顯已經沒有空位了,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跟那些欺負人的家夥坐在一起。

“沒事,張恒之前摔斷了腿,至少得兩三個月不來,你先坐在那邊,等他回來了,我再給你們調位置。”班主任說道。

摔斷了腿?季聽怔了一下,張恒是那群混混裏的一個,也是最喜歡說臟話罵申屠川的,原文裏這人可沒有摔斷腿的事,她不明白這會兒怎麽會突然多出一個原文中沒有的劇情點。

難道是她前兩天穿越造就的蝴蝶效應?

季聽在眾人的目光下沒敢遲疑,規規矩矩的到後排坐下了,在後面坐著的時候,目光時不時往外看,想立刻出去找人。

好在一堂課還剩下不到三十分鐘的時間,她又熬了一會兒後,一聽到下課鈴聲就沖了出去,挑著那些人最喜歡的地方去找。

可是她找了一圈,哪哪都沒見到人,正當她思索要不要尋求老師幫忙時,身邊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接著就是往一個方向跑去,她還看到了幾個剛才在班裏見過的人——

“聽說李文他們被狗咬了,現在訓導主任他們剛把狗攆走,正叫救護車呢。”

“真的假的,哪來的狗啊?”

“學校後面小吃街的流浪狗唄,不知道怎麽進了學校,聽說進來的時候還流著哈喇子,說不定攜帶狂犬病。”

“那不是會傳染嗎?我們現在去看熱鬧,那幾個人會不會咬咱們?”

“那麽多人呢,應該沒事吧……”

季聽眉頭皺了起來,懷疑他們把狗牽了進來,就是為了整申屠川,結果自己被反噬了……不知道申屠川有沒有被咬,一想到這件事,她立刻也跟著人群往那邊湧。

正是下課時間,操場上圍了裏三層外三層,季聽還沒鉆進人堆,就聽到訓導主任怒斥讓回班裏、以及男生慘叫的聲音,她眉頭皺了皺,撥開人群試圖往裏面擠,看看申屠川有沒有在裏面。

前方不知是誰踩到了誰的腳,正看熱鬧的兩個人突然破口大罵,接著就是雙方混戰,看熱鬧的人連連後退,波及到她這裏,她被擠得仰面往下倒去。

在即將被摔在地上時,她的後衣領被揪住,下一秒被拖出了包圍圈。呼吸到新鮮空氣的那一刻,她放松的扭頭看過去,剛要道謝就看到了對方的臉,頓時驚訝起來:“申屠川?”

“嗯。”面前的男孩子白白凈凈,書卷氣息很濃的樣子,在回答完她後扶了一下眼鏡,乖乖的點了點頭。

季聽打量他一眼,發現除了還是瘦弱些,但身高好歹沒耽誤,還是長到了原先的水平,他身上幹幹凈凈的,不像是剛被欺負過。季聽松了口氣,笑意盈盈的看著他:“你怎麽找到我的呀?”

申屠川面色不改:“路過這裏,就看到了。”

“那你眼神還挺好,”季聽看著他的黑框眼鏡打趣,說完‘啊’了一聲,“剛才在班裏沒看到你,你去哪了?”

“班裏?”申屠川看向她。

季聽點了點頭:“嗯,不是跟你說過了麽,你叫我一聲姐,我等高三就轉學回來找你,今天開始,咱們兩個就是同學了。”

申屠川沈默片刻,輕輕點了點頭:“嗯。”

“你還沒回答我呢,剛才上課的時候怎麽沒在班裏?”季聽歪頭看向他。

太陽下申屠川沈默許久,將一直背在身後的手伸到她面前,露出上面磕出來的指甲蓋大小的傷口:“我去校醫那兒消毒了,結果沒來得及回來就上課了,怕打擾老師,幹脆在校醫那裏做題。”

“那你還挺懂事。”季聽失笑,如果這人不是超級學霸,恐怕光是說出這些話,就要被老師訓個不停。

申屠川看到她笑,唇角也勾起一個小小的弧度:“嗯,我很懂事。”

作者有話要說:串兒:我懂事起來,自己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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