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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接受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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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合的哨聲響徹戈壁,烏雲端著盤子過來,胡亂塞了兩個到我嘴裏,起初我還不願意,到後來,眼淚差點掉下來;不是因為風沙大,而是完完全全的因為感動,太好吃了!原來水餃真的不像是人間之物。

猛的轉身又跑了回來,“再來倆,你怎麽下的餃子?快點告訴我!”

正要走開的烏雲頓時一楞,“啊?你個饞貓!大火啊,然後加涼水,兩個開就行了;哎呀,我跟你說這些幹嘛……”說完就急急忙忙的收拾東西去了。

王參謀長他們根本忙不過來,把山田、藤原,全給叫走了;如罕老爹負責安排牧民和婦孺的事兒,大概要留下一個連的騎兵裝備,隨後車運到水草更豐美的地方,耐心等我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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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雞飛狗跳的忙碌之後,漸漸恢覆了秩序,寒風中一排排的官兵在車前列隊完畢,個個站的筆直,我騎著那匹白點灰馬註視著他們,也努力挺直了腰板。

怎麽有點兒不對勁呢?不停的有人竊竊私語,安靜下來的同樣神情不定,哈達和色勒莫在盡力維持秩序,但是不安也寫在了他們自己的臉上。

看來,都知道要去漠南送死了,這裏也不安定啊!家怎麽辦?死了傷了怎麽弄?臨陣慌亂,軍心不穩,練的再好也沒用。

“都安靜一下!”參謀長徒勞的吼著,情緒最容易互相感染,連藤原他們都開始交頭接耳了。

“沒事兒,過去在部隊上,唱首歌就好了。”王參謀長見狀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回身安慰著我,實際上最沒底氣的恰恰是他。

“嗯,跟我想的一樣,”活佛咧了咧嘴,“大汗,全看你了,我負責把人抓來,你把他們變成勇士。”

這就是撒手不管了?活佛的話,我和靜子聽的清清楚楚,還沒上戰場,絕望已在心中彌漫。唱歌?絕望中的靜子突然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那晚的篝火旁,她的怨氣更重,有一首歌卻讓她……

心中氣血翻湧,她拿起擴音器打馬向前,一個人佇立在了風中;她不是去蠱惑大家,而是去分享情懷,善良會讓人勇氣徒增。

請為我唱一首出塞曲

用那遺忘了的古老言語

請用美麗的顫音輕輕呼喚

我心中的大好河山

那只有長城外才有的清香

誰說出塞歌的調子太悲涼

如果你不愛聽

那是因為歌中沒有你的渴望

而我們總是要一唱再唱

想著草原千裏閃著金光

想著風沙呼嘯過大漠

想著黃河岸啊陰山旁

英雄騎馬壯

騎馬榮歸故鄉

靜子用漢語蒙語一遍遍唱著,只有戈壁灘的野風為她伴奏;那是毫無修飾的女聲,氣息也不強,有些地方還有些五音不全,帶給人的,卻都是最最真切的感受。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無助的對你傾訴,這場景讓每個人終生難忘,至柔就是至剛,原來天下沒人比她剛強。

一遍遍聽著,不由得熱血激蕩,才知道這就是世界上最高階的洗腦;她什麽都沒要你去做,只是講了一個小故事,展示了她自己的情懷,激發出你的渴望。

“英雄騎馬壯,騎馬榮歸故鄉,”這才是英雄;立功異域,榮歸故裏,這才是男人;原來這就是每個人心中,深藏不變的夢想。

現場終於安靜了下來,那些音符同樣傳進了我的耳朵,接管了我的靈魂。

活佛很正式的遞上了擴音筒,“該你了大汗,大家有事就聚集在大汗身邊,是因為你能給他們帶來希望。”

“活佛,現在沒希望,只有命運。”

策馬向前,四下只剩獵獵北風,眼望赤壁荒沙,風把這裏的一切都吹跑了,包括臉上的表情;此時你又發現,最讓人感到震撼的神情,恰恰就是淡定,那種難以名狀的冷漠、淡定。我能喚醒他們嗎?除非有股力量比狂風還猛烈,除非……能把千百年的風揉在一起。

和十年前相似的場景,看著眼前的士兵們,感覺時代又變了,已經不知道該用哪種語言講話;烏雲和靜子一左一右的看著我,哦,這是要當翻譯了,那就用漢語吧!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漠北也沒幾個人了,幹嘛要去南邊送死。”

說到這裏,色勒莫和吉達都低下了頭。

“我告訴你們為什麽,這是宿命!風起漠北,花落漠南,中原大地吞噬我們的一切,千百年來一批又一批的蒙古人葬身在那裏,為什麽!因為最偉大的文明,呼喚最偉大的熱血!

這是勇士的宿命!草原的風呼嘯千年,從來沒有停歇,蒙古人熱血依舊,我們還是英雄!現在漠南有難,現在就跟著我,踏著祖先的足跡,從漠北出擊!再一次血灑他鄉!再一次蕩平天下!”

“萬歲!”最先喊出來的恰恰是藤原那幫人,等烏雲翻譯完之後,蒙古人爆發出震天的怒吼,“大汗!大汗!”;色勒莫和吉達眼含熱淚,他們終於明白了,既然逃不過命運,還是隨風而起算了,原來整天在草原裏晃來晃去的,就是在等待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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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敏異常平靜的回身看了看如罕,“爹,別等我回來了。”

“真想跟你換換!”如罕老爹擦了擦眼淚,“突然覺著你是一家之主了,有什麽要吩咐的嗎?”

“照顧好我的老婆孩子,”阿敏笑了笑,打馬離開。

“是,我的大汗。”人已遠去,如罕仍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的背影。

“大汗!”靜子不管不顧的趴在身上大哭起來,“嗚……真有人還能回來嗎?”

她的舉動似乎更有殺傷力,高昂與悲壯交織,又摻雜了脈脈溫情,很多人已經泣不成聲。這是靈魂的一次洗禮,我們再次和過去揮手告別,無論將來遇到什麽,都會把自己努力描繪成現在心中想象的樣子;從此我們都成了同路人,生死相依,誓死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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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被任命為副司令,部隊代號一開始要叫雄鷹,覺著實在太俗,就叫北方吧。

汗旗飄揚,青木發動了汽車,先頭部隊幾十輛重載車魚貫離開營地。隔著玻璃窗看到了靜子,她正拿著一個寫字板,圍著沙地圍巾,面罩取下來了一半,在認真的布置著工作;風不停的打在身上,讓她更顯秀麗,這是晚秋戈壁最後盛開的花朵。

“別看了,脖子都落枕了。”後排的烏雲推了一下肩膀。

“活佛呢?”

“隨後就到,先安置一下牧民,有他在就不會亂。”

“嗯,”這下終於回過了頭,躺在了靠背上,“烏雲,有時候你會覺著什麽都沒有了,有時候又覺著擁有一切,其實每天還跟原來一樣。”

“大汗,你還和十年前一樣多愁善感,”烏雲的手扶在肩膀上,輕輕的幫我按著,“這次我們有可能成功嗎?”

“還是沒可能。”

烏雲撲哧一笑,“那更說明我們在做重要的事兒。”

“哈哈哈……”這次兩人笑的非常忘情。

青木的嘴角也露出一絲笑容,還偷偷的看了我們一眼,隨後穩穩的握住了方形盤。光線越來越暗,越野車所有的大燈開啟,晚霞由黃變紅,怎麽有些像來時的樣子?沒法停下來了,幾公裏長的車隊轟鳴著,向著戈壁深處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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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興全忙活了一上午,沖垮了蔣華的主力,立了大功,卻沒撈著什麽東西;那些燃燒的汽車和裝甲車輛就是堆廢鐵,滿地的武器也沒太大吸引力,他的部隊本來就是裝備優良的精銳。

“旅長,戰果主要在追擊時產生,現在對我們來講才是開始啊!西面才是他們的後勤倉庫,還有數不清的家眷。”

說話的名叫張全,本來是當地的一個教員,大亂之後跟了馬興全;馬旅長對這位謀士還是很倚重的,張全今天立了功,向成連甲請求火力支援,進攻白山子,都是他的主意。

“我說忙了半天屁也沒撈著呢,走了走了,全旅西進,去烏蘭花!”

這個旅一動,另外一個張福來旅也坐不住了,他跟著成連甲在白音淖死拼了半天,同樣沒啥油水;一看馬興全瘋了似的去搶烏蘭花,跟在後面沒什麽意思,你去西面,我就去東北吧,以追擊唐格斯為名,奔著錫林浩特的方向開進。

這次大家終於想到了一塊兒,絕不能給對方喘息之機,趁亂要盡可能的擴大戰果;成師長等參謀長算好了補給和油料,拿定了主意,組織兩個裝甲戰鬥群跟在兩個旅的後面,準備窮追猛打。

正在布置著,電話鈴又響了。

是塞薩爾親自打來的,首先祝賀了戰役的勝利,但是話裏話外,把這次勝利看做了他個人的榮譽,隨後要成師長帶部隊圍困白音查幹。

“我如果留下來打白音查幹,蔣華的這招臭棋就會變成好棋,現在他就怕沒人理,他……”

成師長正洋洋灑灑說在興頭上,有人猛搖他的肩膀,一看又是巴裏;巴裏一個勁的朝他擺手,後來是搖頭,最後整個身子都跟著搖了起來。

成師長就算再不開竅也看明白了,“嗯……哎,我被勝利沖昏了頭腦,塞薩爾提醒的非常及時,我這就嚴密封鎖白音查幹,並盡快部署攻城。”

“啊?先不攻?好,先不攻,這樣更好,這叫引而不發,留有餘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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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師長撂下電話已是一腦袋汗,“巴兄弟,上面到底是什麽意思?白音查幹周圍三條高速公路和一條鐵路大動脈,既然圍了,怎麽又不打呢?”

“神諭!成師長!”巴裏語速一快,胡子都吹了起來,“你再這樣下去真危險了,上次就質疑來質疑去的,現在偉大的塞薩爾每次都能點中要害,照他說的做準贏,換做是你,你現在能聽進別人的意見嗎?”

“這倒是啊……問題是張福來去錫林浩特,馬興全去四子王旗,我不去支援也就罷了,還不讓打白音查幹,這……”

“塞薩爾比你考慮的周全,那兩個旅跟你的裝甲兵總是起沖突,搶東西的時候能相安無事嗎?”

“這……”這問題成師長確實沒考慮到,楞在了那裏。

“什麽好棋臭棋?你說這話是在影射誰?”巴裏越說越激動,“你的意思是蔣華和塞薩爾臭到一塊兒去了?就你會下好棋?你知道為什麽不讓打白音查幹嗎?因為那是你提議的!塞薩爾生氣了!你說打就偏不讓你打!”

他是真生氣了,這位成師長怎麽教都上不了道,動不動就給他捅婁子。勝利帶來的喜悅瞬間已飛到了九霄雲外,接下來呢?坐下來想了想,接下來問題可大了;那兩個旅臨走都沒跟他打聲招呼,這說明……說明他的命運是和成師長綁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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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事兒都過去了,誰知道這個蔣華不知道怎麽想的,突然讓城內的部隊向西面突了一下;毫無準備的城外部隊,被僅有的幾輛坦克沖的七零八落,然後一個蒙古騎兵連跟在後面到處騷擾,擊毀了幾十輛汽車,把成師長弄的有點兒狼狽。

直到下午兩三點鐘局勢才重新穩定下來,這下把成師長嚇的不輕,虧了自己老老實實的沒動地方,看來這“神諭”一定要不折不扣的執行,否則真像巴裏所說的,要懸了。

圍城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西面陰山裏本來就是人家的地盤,還要防止蔣華東竄,不對……北上也得防啊?越弄人越不夠用;後來還是巴裏出面,利用個人關系,強留了兩個旅的一些後衛部隊,現在怎麽說也是有功之人,別再犯錯就行了。

終於坐了下來,成師長仔細的想了想,塞薩爾其實對自己不薄,人家關鍵時刻還幫了大忙,也沒要求去做些難以做到的事情,何必跟人家頂呢?這麽一想又走入了另一個極端,哪兒都不願意去了,只等塞薩爾的下一步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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