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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黑貓和白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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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蔓編織的囚籠邊緣,每一根刺藤都布滿了尖銳的長刺。被囚困的天使只能抱著膝蓋蜷縮起來, 連羽翼都收攏進肩胛骨下。

外面傳來滴水聲, 周圍滑膩、冰冷、黑暗, 與光明之主的神殿截然不同。

阿爾茲被報死鳥用技能投放到了這裏——巫師的聖地, 黑暗之都。

這裏是黑暗之都的地下宮殿, 與殷閻所在的神殿只有一墻之隔。

盤旋的石階、肆意生長的苔蘚和雜草, 不斷蔓延的陰影。逐漸地損害摧折著阿爾茲的精神, 就在他即將在這種壓抑的環境下,被迫陷入自我保護性的沈眠時,樓梯上陡然傳來一聲很輕的腳步。

他睜開眼,看到漆黑的袍角。

一個人拿著一架小燭臺從層層石階上走了下來,手中的燭臺上有三根細小的蠟燭, 燃燒著溫暖又微弱的光。

來者停在他面前, 光芒映出一半柔和的面龐,露出那雙煙灰色的、如霧的雙眼。

阿爾茲驟覺諷刺, 低頭埋進了雙膝間。

“不歡迎我麽。”崔無命毫無芥蒂地坐在藤蔓牢籠的對面,漆黑的巫師長袍沾到了濕漉漉的青苔上。

阿爾茲沈默了片刻, 聲音悶而冰冷:“我該給你鼓掌?”

“哈哈。”崔無命幹笑了兩聲,“那就不用了。你別紮到自己。”

他擡眼看了看籠中的刺, 感嘆報死鳥真是下手狠,不體貼。不過看在他這次幫了閻哥大忙的份兒上, 也就不跟他計較這些小問題啦。

阿爾茲沒有說話,而是擡起手觸了一下藤蔓內的尖刺,指尖冒出一串殷紅泛金的血珠。

他身上的白袍已經有些臟了, 看起來蒙塵已久,灰撲撲的。

“哎,你別碰啊。”崔無命阻攔道,“我是奉命來說服你的。”

“沒有用的。”阿爾茲看了看冒血的指尖,收回手指,蜷縮成一團,略長的銀色碎發垂落下來。

“閻哥說,如果你願意協助我們,他可以幫你擺脫修的定位。”

崔無命完全沒意識到這對於久困樊籠裏的人來說,是一個多麽巨大的誘惑,而是繼續說道:“把你留在黑暗之都的這個地方,也是為了在一定程度上隔絕定位技能。不過按照光明之主的實力,大概不久就會過來撈你吧……”

他語句一頓,看到阿爾茲驀地擡眼,金眸中從一片冷淡裏表現出短暫的怔然。

“……幫我擺脫定位。”

崔無命看著他似乎在尋求確認的神情,點了點頭:“對。”

“我為什麽要相信你。”阿爾茲思路清晰地問道。

這個問題是繞不過去的。崔無命組織了一下語言,對他講:“那你覺得,你的命,在光明之主眼裏,能值多少?”

阿爾茲緩慢地攥緊手指,低聲道:“神主可以有許多地上天使,我……不值一提。”

“那你的自由,和對他的忠誠裏,到底是哪個比較重要?”

“忠誠。”阿爾茲想都不想,脫口而出。

話音落下,接下來進入一段漫長的安靜。

崔崔:“……”等等,這和我想的不一樣。

崔無命擡手捂住了臉,在手心裏輕輕地嘆了口氣,對系統道:“這麽忠,接下來怎麽勸,明明說到解除定位時,他還很激動來著?”

【這兩者之間沒有什麽必然的沖突吧。智天使拿光明之主當信仰,修可沒有這麽單純。所以……】

崔無命聽到這裏,忽然楞了楞,繼續問系統:“他就是那個……那個那個……”

【對……】

只聽一半也能領會對方意思的系統,非常誠實地給了宿主一個肯定的答覆。

於是在等待下一句話回覆的阿爾茲,看到面前尚且還算穩重的判官倏忽靠近,那雙煙霧般的眼眸近在咫尺,用一種看人物的眼神凝視著他。

阿爾茲:“……?”

崔無命探出手,小心翼翼地伸進藤蔓牢籠裏,扯了扯阿爾茲的白袍一角,非常具有正義感地道:“光明之主太不是個東西了!”

“……”你這樣在天使面前罵神主真的好嗎?

“人渣!怎麽能對你玩那麽多亂七八糟的py,還要新歡舊愛始亂終棄,茲茲,你真是太可憐了。”

阿爾茲的目光從那拉扯自己白袍的指尖一路上移,停到對方的臉龐上,無語凝噎,最後只能無力地道:“……別拿東方位面的叫法叫我。”

“可光明之主是這麽叫你的啊?”

阿爾茲忍了又忍,反覆跟自己說這是在人家酆都的地盤兒,對面那個人是酆都崔判,要識時務……這幾句話一直在腦海裏反覆,可就是沒壓住沖到腦仁裏的火。

他隔著一道聖光的手扣上藤蔓囚籠,目光冰冷表情肅殺地問道:“我主從未這麽叫過。你到底看了多少追獵者論壇的匿名貼?!”

崔無命的聲音啞然頓住。

“也就……”他試圖挽回一下形象,總不能說你倆的嬰兒車自行車火車汽車高鐵我全都看過了吧,最近追的那本連載應該快寫到追妻火葬場的部分了。

“也就……一百多帖。”這是崔無命極力壓低剔除下的結果,差不多也就是一百多貼的實際車輛的樣子……

阿爾茲:“……我們還是來談談擺脫定位的事吧。”

一直在旁邊旁聽的系統暗暗松了口氣,主動向崔無命腦海中傳送話語。

【搞別人的cp,小心自己會彎。】

“怎麽可能。”崔無命想也不想地在心裏回應道,然後在這個瞬間突然想到了閻哥的面容和神情,以及那雙幽邃無光的雙眼。

“……我。”想到這裏,連話語都停頓了一下。崔無命看了一眼阿爾茲,倔強地小聲確認,“我才不會彎。”

過了一回兒,又聽到崔無命更小聲的吐槽:“我筆直的就像電線桿子。”

那又如何。以閻哥的武力值……別說電線桿子,性向都給你打彎。

·

藤蔓環繞的神座上,渡鴉依傍的神殿中。報死鳥手中玩弄著一截長長的煙桿,長煙管的另一端冒出悠然的霧氣。

他原本的那個被殷閻的深淵之舌吃掉了,只好拔出一截骨頭再做一個。

荊棘與災厄之神。報死鳥無聲地念了一遍這個神名,露出一個懶散又譏誚的笑容。

“我還是非常盡職盡責的呀。”他的聲音嘶啞帶笑,猩紅的長袍如同鮮血交織而成,從襟袖上開出一朵又一朵的嬌艷玫瑰,盛放到接近頹敗的程度,彌散出那種逼近枯萎的濃郁甜香。

他的面前是一片平整的光鏡,裏面有模糊的影子,是一道女聲。

“你盡職盡責的快要把修氣死了。”聖者道,“我即將神格降臨。收手吧,不然惹惱了修,他會先對付你也說不定。”

“啊呀,你這人說話真有意思。”報死鳥徒手翻出一朵玫瑰花,抵到下唇上。“是什麽勇氣讓你覺得你們占優勢?閻羅最低谷的那段時間,你們都讓他活了下來,而我——”

他的聲音逐漸放輕,帶著一點兒散漫的笑。

“你們殺不掉我。”

他說的是事實。他就像一個游戲漏洞一樣,連追獵者主系統都無法以積分不夠抹殺掉他。

只有少數人知道,報死鳥這種狀態,是因為當年的前任判官受其所托,在生死簿上勾掉了他的名字。

永生不死,原本是最好的饋贈,卻在反覆的覆活之中折磨他的精神和心智,形同詛咒。

“生死簿這種東西在殷閻手裏,不怪連主系統都想殺的。可是……那東西除了判官沒有人能用,主神是不是太急了一點?”

聖者的聲音平緩溫柔,但語句卻是最刺激報死鳥神經的話語。

嬌艷的玫瑰花瓣在下唇摩挲片刻,散發出馥郁的香氣。報死鳥唇色淺淡,與花朵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已經有判官了。”他的語句平緩,看起來腦子還算正常。“資質很好,有些像……”

“像當年那個人?”聖者猜測道。

“只是感覺。”報死鳥笑了一下,“閻羅這一手棋玩得太大了。他費了這麽大力氣,這麽想把對方摘出去,可一切還是在向原本的軌跡接近。”

“我倒是覺得,崔判也許真的能翻盤。”

“怎麽,你看到什麽未來了嗎?”報死鳥伸手戳戳面前的光鏡。

聖者靜默了片刻,聲音很低地傳遞過來。

“不,我什麽也沒看到。”

但什麽都沒看到這件事本身,就是最大的預知。

報死鳥偏偏在這個時候腦子回不過彎兒來,沒有多想就帶過了話題。

“酆都雖然沒什麽好的,可李靈涯在那兒呢。你就算要幫光明之主,也不許對他怎麽樣。”

光鏡裏傳過來的女聲顯得非常無奈:“你們這些老朋友,對我的要求怎麽一個比一個高。還有,你去哄哄楚江王很難麽?非要這麽僵著?”

報死鳥瞇著眼聽,隨即張口吃掉了一半花朵,唇上染出鮮紅的色澤。

“不哄。”玫瑰只剩下單薄的莖葉,在他手中卻再度盛開,隨後又被吃掉了花朵。“我喜歡看他生氣。”

“……惡趣味。”

就是惡趣味。報死鳥得意地想,他松開手,光禿禿的玫瑰莖葉掉落到藤蔓纏繞的神座周圍,在莖葉掉落的地方,撕開一條裂縫,從地底伸出一只手來,整個人爬了出來。

是傀儡,是和李靈涯一模一樣的傀儡。

報死鳥空餘的那只手上布滿了無形的絲線,牽引著與楚江王面容相同的傀儡軀體爬向前方,隨後溫順地坐到了這位災厄之神的膝上。

那截曾手持玫瑰的手指,輕輕地抵住了傀儡的下頷。正在此時,報死鳥忽然轉過眼看了一下光鏡:“還看?”

“咳……咳咳,你繼續你繼續。”

光鏡驟然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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