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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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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會,是朝廷議事的一種制度,一般並非每天都有朝會,而是規定時間,一個月內有幾次朝會,若是沒有規定好,也會以皇城的鐘聲為準,鐘聲傳遍內城,內城中的各處宅邸,各處衙門就都會聽到。

若是勤勉的皇帝,一個月十幾天朝會也屬正常。若是懶惰一點的皇帝,一個月也會有四五次朝會。

所以官員與皇帝,並非真的需要每日三更天就起床準備朝會。所謂“從此君王不早朝”,也就是說這個皇帝一個月連四五次早朝都不去參與了,可見這般的皇帝是懶惰到何等地步了。

今日朝會,文武百官列班站好,所謂朝堂之禮,古時候多是跪坐而拜,如春秋戰國秦漢,都是以跪為坐,俯身拜下就是行禮,雖然不是跪拜之禮,但是形勢上卻也是跪拜,因為跪就是坐。

到得唐,也就慢慢有了變化,因為唐朝開始流行胡床胡椅。特別是到了唐後期,中國人慢慢開始坐椅子了,桌子也高起來了,那個時候椅子造型還比較簡單,最初如馬紮凳子一般。在唐後期,朝堂上有一段時間,大臣可以坐在椅子上議事。連帶“萬歲”這種口號也是從唐朝開始有的。

從唐以後,朝堂議事,基本就是站著,行禮就是深拜作揖。但並非沒有跪拜之禮,而是只在正式場合才需要跪拜,比如祭祀,比如各類典禮。

古語有言:國家大事,在祀在戎。就是說國家大事,在於祭祀與戰爭,在於祭祀之禮與戰爭之禮。祭祀代表文化傳承,戰爭勇武就是國家安危的根本。

到得大華朝,禮節與唐相似,卻又比唐要嚴苛一些,跪拜之禮並不多用,卻也有這個義務,這禮節之事,就在於皇帝與臣子的一種默契,皇帝要表達對於大臣的一種尊重,一般並不會真讓大臣跪拜而下,臣子為了表達對皇帝的尊重,往往也要做個姿態,但也不會真的跪拜而下。其中默契,就在於皇帝常說的一句“免禮”。

所謂文武百官,正式的朝會,大多時候往往不止百官。

今日朝堂之上氣氛有些壓抑,少了往日那些閑談,所有官員都是緘默再三,低頭等候。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今日有事情要發生,有爭奪要開始。

列班在場,第一排有三省仆射與樞密院使,還有一些資歷極老的老臣,這些老臣大多已經沒有實際管轄的官職,但是都會參政議政。第二排有六部尚書,禦史中丞,大理寺卿,三省侍郎,文淵閣、觀文殿或者翰林院等大學士,簽書樞密院事等。

之後,自然就是那些三省舍人,六部侍郎,樞密院軍將,殿、閣、院學士博士,大理寺少卿,禦史大夫、諫議大夫之類。這些人是最多的。

如此往後,再就是各個衙門的官員,外地入京辦差的官員,有事稟報的官員等等。

這就形成了基本的國家治理體系,有管事的,有議事的,有監察的,有做事的,有智囊,有務實……

歐陽正與謝昉,都列班在第二排。頭前有尚書省左仆射朱廷長,有尚書省右仆射吳仲書,有中書省左仆射劉汜,有中書省右仆射張德錦,有門下省左仆射袁維鈞。門下省右仆射空缺。重要的是頭前還有樞密院副使李啟明。只要站在第一排之人,文官皆為相公,就是皆為宰相。其中以尚書省權柄最大,直接領導六部,乃行政主要衙門所在。

自從歐陽正回京之後,到如今也不過一個多月,這朝堂的氣氛再也不如以往和諧,歐陽正在朝堂上依舊還是往日那個歐陽正,雖然歐陽正不過是從二品的官職,卻是在這朝會之上,事事都要發表意見,不論誰稟誰奏,歐陽正即便不發表意見,也要開口多詢多問,歐陽正自然就是替皇帝多詢多問,讓皇帝更好的了解每一件事情。

歐陽正的出現,似乎打破了許多心照不宣的平衡,打破了許多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諧。

李啟明不時回頭看得一眼歐陽正,似乎依舊還記得這個匹夫在朝堂上久跪不起,口中疾呼要懲治李啟明的話語。那時候的李啟明,內心是何等的慌亂,十幾年後再見歐陽正,李啟明依舊有一種心有餘悸。

一個尖銳的太監之音:“陛下駕到!”

山呼萬歲,眾人先作揖,已然聽得一句:“眾卿免禮!”

老皇帝夏乾,越發的幹瘦,越發的佝僂,一身黃金龍袍,也撐不起這個老皇帝的氣質。

老皇帝落座之後,沒有那麽多虛禮虛言,直接開口:“叛將方興已收押,宣府總兵李通也入京。誰能給朕把這件事情說個清楚明白?”

李啟明回頭又看了一眼歐陽正,似乎在考慮是自己先說,還是讓歐陽正先說。

歐陽正並沒有絲毫動作,反倒是謝昉先開口:“啟奏陛下,此事禦史臺已然調查完畢,其中細節,臣可為諸位同僚細細說明。”

“講!”夏乾擡手,語調有些低沈。

其實謝昉的卷宗與奏折早已呈到了皇帝面前,此番再講,不過是講個滿朝文武去聽的。

眾人微微擡頭,聽得謝昉娓娓道來,也聽得眾人有些驚訝驚嘆。若是事情真如謝昉所言,如此蓋棺論定,那宣府總兵李通,當真是萬惡不赦,下場也可想而知。

謝昉說了許久,終於說完了。

夏乾消瘦的身形,唯有一雙眼睛還精光熠熠,掃視一番眾人,開口又問:“眾卿可有異議?”

李啟明又回頭看了一眼歐陽正,方才開口說道:“啟稟陛下,李通乃邊鎮良將,為國舍命幾番,向來愛兵如子,豈能做下這般的事情?謝中丞之言,不過是有心人傳言之道聽途說,當不得真。李通既然已經趕到京城,不若讓李通進殿,讓其自己來說,如此才是公允。”

“宣!”夏乾依舊惜字如金,手臂也只是微微一擡。

“宣宣府總兵李通覲見!”

李通從大殿之外躬身而入,到得頭前,一個頭顱就磕在地上,身形戰戰兢兢,口中痛哭流涕:“陛下,臣有罪,死罪啊!麾下軍將貪墨軍餉十數年,致使麾下士卒個個面黃肌瘦,天怒人怨。十幾年來,臣竟然不曾察覺分毫,臣死罪啊!不敢奢望陛下恩德,唯有一死以報陛下……”

這一通話語,聽得夏乾眉頭一皺:“起來,好好說話。”

李通慢慢爬起身來,又是一通痛哭流涕的訴說,說的不過就是方興方達兄弟二人是如何貪墨軍餉,如何暴力抗法,如何以刀兵抗拒緝拿,如何如何罪大惡極,如何嘩變的過程。

夏乾並不接話,歐陽正已然上前:“啟稟陛下,方興就在刑部大牢之中,既然李通入朝來說,當傳方興來當面對質。”

“準奏!”夏乾答道。

一個太監飛奔出得皇城,便有幾匹快馬疾馳往刑部。

押解方興的事情,自然是徐傑與徐仲親自來做,即便是在這內城之中,方興也不能有任何閃失。

一路直入皇城之內,徐傑與徐仲頂著刑部衙差捕頭的身份,一直把方興送到垂拱大殿之外,左右還有金吾衛數十,金殿衛幾人。

方興擡頭看得這垂拱大殿,已然涕淚俱下,終於到了面聖的時候了,萬般的冤屈都在等今日。

徐傑站在大殿之外,不得片刻,就聽到了殿內激烈的爭吵。

爭吵的話語,徐傑聽得一清二楚,樞密院七八個人輪番開口,謝昉與歐陽正頻頻回擊,還有李通的怒斥,也有方興的申訴。到得之後,更有許多人也在開口,開口幫助李啟明說話。其餘之人,如吳仲書之輩,多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即便是吳仲書在一定程度上需要與謝昉交好,卻也不會在朝堂之上直接與李啟明撕破臉。

爭吵的焦點不過就是在分辨李通與方興之言,誰真誰假。遠在邊鎮宣府發生的事情,到得這裏,哪裏真的那麽簡單分辨真假。

有人心裏有數,有人將信將疑,皇帝難做,不論皇帝如何想,真要定奪的時候,也要有一個以理服人,盡量能服眾,能公正。

皇帝並非真的就是所有事情能夠以自己一言而決,大臣與皇帝,其實也有個相互制約的關系,皇帝若真的能夠所有事情一言而決,國家必然要出問題。

自古中國,皇權的合法性,就來自皇帝的聖明。因為古今中外的封建社會之中,只有中國有一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只有中國的皇帝是能被揭竿而起所推翻的。西方的貴族,世世代代都是貴族,西方的國王,來來去去都是那幾家人。所以西方的皇權,就需要宗教來加持,所以宗教在許多時候,也能劫持皇權,甚至大於皇權,因為宗教代表神,君權乃神授。宗教在許多時候,往往也發揮了幫助貴族以愚民的作用。

大殿之內爭吵不斷,聽得殿外的徐傑也在為歐陽正與謝昉著急,在這朝堂之上,歐陽正與謝昉,當真顯得勢單力薄。

徐傑左思右想,忍了幾番,有想了幾番,忽然大聲開口喊得一語:“陛下,學生有事稟奏!”

徐傑之語,內力而出,大殿隨廣,卻是清晰傳入所有人的耳中。甚至老皇帝夏乾身邊,也忽然出現了幾個持劍之人。

徐仲被徐傑忽然一語,驚得兩眼一張。徐仲這輩子第一次進皇城,第一次真正聽到皇帝說話,一直恭恭敬敬站在囚車之旁。卻是沒有想到自己這個侄子竟然這般大膽,竟然敢在文武百官與皇帝的金殿之外大聲喧嘩。

這般喧嘩,若是追究起來,也是大罪,脊仗百十也不為過。徐仲以往只以為自己這個侄子聰慧,卻從來不知道自己這個侄子還有這麽大的膽子。這般的膽子,在這個時代的人心中,實在是不可想象的。興許上一個敢在這皇城裏大聲喧嘩的人,還是十幾年前久跪不起的歐陽正。

便聽大殿之內已然有人怒問:“何人敢在殿前喧嘩?”

徐仲一臉的擔憂,徐傑卻是擡擡手安慰了一下徐仲,隨即又開口道:“學生徐文遠,有事稟奏陛下。”

殿內無數聲音:“大膽!”

“來人,把這喧嘩者速速拿下!”

左右的金吾衛與金殿衛都對徐傑怒目而視,手也不由自主握在了刀柄之上。只等殿內傳來真正的命令,便一擁而上把這個開口喧嘩者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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