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妹妹”兩個字, 崔浩終於不再固執，眼神也逐漸溫和, 對姜成說：“你說得對, 我不能倒下！我要養好身體，我不能讓我的仇敵傷害小敏。”

“這樣想就對了。”

姜成下意識要拍崔浩的肩膀，猛然想起對方的身份, 舉著的手尷尬地抓了抓頭皮, 說：“崔哥, 傷口縫合了沒有？要不要去醫院？”

“不需要。”

崔浩擺擺手。

姜成：“那你晚上——”

“我……”

崔浩眼中劃過一縷迷茫。

姜成察言觀色，意識到崔浩可能是在住處遇襲, 目前沒有落腳的地方, 於是大膽邀請：“浩哥, 不嫌棄的話來我房間躺一晚上吧！我定的是酒店豪華套房, 二十四小時不間斷提供熱水, 床也是又大又軟, 酒店還有私人醫生服務, 萬一發燒感染什麽的, 可以喊他過來處理。”

“那就……勞煩你……”

崔浩很勉強地說著。

姜成此時已調亮包廂的燈光。

他發現崔浩的情況遠比他想象中更嚴重, 臉色慘白不說, 背上的傷口也在不斷地往外滲血。

姜成於是把自己的外套給崔浩披上，遮住傷處, 並將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出酒吧的時候，欲蓋彌彰地和保安說：“我這朋友真是差勁, 兩杯就醉了！”

“這酒量確實不咋樣！”

保安們一起大笑。

姜成架著“醉酒”的崔浩回到酒店。

……

進屋後，姜成把崔浩放在客廳沙發上，關門，上保險栓。

然後，他回到沙發前，撩下蓋崔浩的背的外套，發現深色外套也被血色浸染，蹙眉，說：“崔哥，你到底——”

“房間裏有酒嗎？要白酒！伏特加也行！五十度以上的那種！”

崔浩咬著慘白的嘴唇發號施令。

姜成不敢怠慢，趕緊打內線電話讓服務員給自己送了一瓶七十多度的烈酒。

“酒來了！”

“嗯。”

崔浩的額頭此時已滿是冷汗。

他讓姜成把酒放在茶幾上，用剪刀或匕首撕開染血的襯衫，再接一盆溫水，把被鮮血黏合在傷口上的襯衫布料弄下來。

姜成平日雖說喜歡看血漿片恐怖片，真遇上血淋淋的場面的時候卻也是渾身發抖，手足無措。

尤其是幫崔浩把黏在翻出的皮肉上的布料纖維弄下來的時候——

手抖得像帕金森晚期。

“……我……我好怕！”

姜成實話實說：“我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

“沒關系，我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也怕，次數多了就麻木了。”

崔浩安慰姜成。

姜成下意識問了個作死的問題：“崔哥，你第一次見到這種事情是——”

“七歲。”

崔浩不耐煩地回答著：“快點！別磨蹭！”

“哦哦！”

姜成忍著嘔吐，一路手抖給崔浩清理黏在傷口上的布料纖維，然後又在崔浩的指揮下用烈酒給傷口做初級消毒。

“……啊！”

烈酒噴上去的時候，即使是崔浩也忍不住發出哀嚎。

姜成嚇得含在口中的酒精差點咽下去。

……

簡單的清理結束後，姜成問崔浩要不要洗個澡——他全身都是血的味道，躺在床上肯定很不舒服。

“沒事，不講究。”

崔浩滿不在乎地說著。

姜成聞言，卻莫名擰巴起來，說：“不行！你必須洗澡，哪怕只是用毛巾擦身體也要擦一遍！”

“你覺得我現在這樣子還能擦澡嗎？”

崔浩伸手，指著從左肩劃到右腰差點串通整個後背的血肉疤痕。

“……好像確實是有點難度。”

姜成想了一下，終於有了辦法：“要不我幫你擦澡吧！”

“你？為什麽？”

剛剛經歷了自家兄弟的背叛的崔浩看著這個名門出身的傻白甜大少爺。

“因為……因為你死了，崔敏會很難過……我雖然不喜歡她，不過她確實是個好女孩，她那麽爽朗活潑，我不想她哭……”

姜成努力憋出一條自己都不信的理由。

崔浩聞言，唇角卻是一抹微笑：“你是個爛人，但不是個爛到底的人渣。”

“我不是爛人，我是在感情問題上很博愛！”

姜成嚴肅更正。

崔浩微笑著，接受姜成的好意。

十分鐘後——

“哇！你和我差不多高，居然比我壯那麽多！帥哥，能把你的健身教練介紹給我嗎！”

“好厲害！肌肉跟鐵一樣硬！到底怎麽做到的！”

“崔哥崔哥，你是我的理想！脫衣有肉穿衣顯瘦！簡直是完美！”

“崔哥，我決定永遠不出現在你一米範圍內！你的好身材會讓我泡不到妹子！”

……

姜成一邊幫崔浩沖洗身上的血腥，一邊發出讓人耳鳴的噪音。

崔浩卻沒有如往常那般教訓這家夥。

他安靜地接受姜成的服務，還會在姜成抱怨他的強壯讓自己自慚形穢時露出寬容的笑容。

……

……

歷經兩小時的搓澡圓滿完成。

趁著崔浩穿衣服的時候，姜成去臥室拿吹風機，這時，外間傳來“砰砰砰”的敲門聲。

姜成去開門：“誰啊！這麽晚了！”

“你好，客房服務！”

“客房服務？”

隔著安全鏈，姜成看到服務員的臉上掛著生硬的笑容，頓時心生警惕：“我沒叫客房服務。”

“可是您之前……”

“大洋馬已經走了！今晚沒戲！不用送套了！”

姜成一臉遺憾。

服務員：“那您今天晚上還要不要……”

“我這個人向來寧缺毋濫，普通素質的看不上眼。”

姜成假裝老色鬼，因為他已經看到服務員身後還有其他人，並且，神秘人的身上有和崔浩類似的陰森氣。

“姜先生，您這就——”

“你既然知道我姓姜，就該知道姜家是個什麽樣的存在！”

姜成驟然翻臉：“我來這邊是為了找妹子快樂，不是為了找不痛快！明白嗎！”

“——對、對不起！”

服務員趕緊給姜成道歉，從他額頭滴落的冷汗可以判斷，他身後的人還沒有離開。

姜成心頭大急，對服務員說：“要不這樣，你給我幾個聯系方式，等我有需要的時候再找你們！”

“姜先生……”

“你再浪費我的時間，我在網上好不容易泡到的妹子就跑了！”

說完，姜成關門。

門外的服務員戰戰兢兢地轉身，對明顯不是良善之輩的兩個刀疤臉臉說：“……剛才的話你們也都聽到了，姜先生他真是個普通的客人！另外，他爸爸是姜俊年。”

“什麽！”

聽說姜成的父親是姜俊年，兩個刀疤臉面都色大變，但是縱虎歸山同樣後患無窮。

“不行！我們必須——”

“但是就算屋裏有崔浩，得罪姜家的代價，二爺都承擔不起，何況我們！”

“那怎麽辦？”

“先回去，再想辦法！”

……

……

姜成並不知道自己與死神擦肩而過，關門後，還一臉興奮地把剛剛的事情說給神色疲憊的崔浩聽。

崔浩：“你看到那兩個人的模樣沒有？”

“沒有。”

姜成舉起吹風機：“不過不要緊，諒他們也不敢得罪我爺爺還有我爸！”

“也對，你是姜家的兒子。”

崔浩一聲嘆息。

姜成聞言莫名得意，說：“現在是不是覺得過去那個張口就要打死我的自己很囂張？”

“不覺得。”

崔浩搖搖頭。

姜成：“你這人還真是——”

話雖如此，他還是認真地給崔浩吹頭發了。

被無數前任誇獎溫柔的手指劃過崔浩的發梢，細膩的感覺讓崔浩也不覺瞇起眼睛，懷戀地說：“我媽活著的時候，也喜歡給我吹頭發。”

“我是男的，不是你媽！”

這輩子都不可能成為你媽！

姜成在心裏補充一句。

崔浩卻很認真的說：“我知道。”

“那你……”

姜成想了一下，說：“你到底遇上什麽人？為什麽會搞得……”

“沒什麽，上輩子傳下來的江湖恩怨罷了。”

崔浩微微一笑：“你呢？為什麽幫我？因為我是小敏的哥哥？”

“……難道你覺得我喜歡你？”

姜成脫口而出。

話說出來，他就後悔了。

他想起他在不久前曾用這個蹩腳的理由在崔浩手中逃生。

“那個……這個……我……”

“沒關系，我知道你那時是撒謊。”

崔浩滿不在乎地說著：“我還沒傻到別人說什麽都會相信的地步。”

“那你當初為什麽……”

“你為了逃生都這麽努力編謊話了，我怎麽也要配合著信一信，不是嗎？”

“……”

姜成額頭掉下一斤黑線。

他懷疑自己在崔浩兄妹眼中從始至終都是個笑話。

崔浩卻說：“其實，我很羨慕你。”

“你？羨慕我？”

“嗯。”

崔浩點頭，過早成熟的眼睛看著姜成，說：“我羨慕你的天真無邪，羨慕你可以輕輕松松就擁有我夢寐以求的一切。”

“你夢寐以求的東西是什麽？”

姜成不解。

“安定的生活，”崔浩說，“別看我的位置很高很高，其實我的夢想很小很小。我想要一間小木屋，塗成白色，和我愛的人生活在一起，再買個小農場，養一群牛羊，每天，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放牛鋤田，逢年過節找一大群人圍著爐子吃吃喝喝……”

說著說著，崔浩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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