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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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著的周曉華不知道的是在他嘟囔完後， 隔壁床上的周煜翻個身也說了句：“還真是個蠢貨。”
真蠢貨周曉華這天早晨硬氣了一回，楞是沒叫周煜起床， 等周煜睡到自然醒起來的時候外面太陽都老高了， 想著今天周五了， 心情有些好，看看時間估計也上課了， 也不著急了， 於是便不慌不忙的洗刷完又從百貨超市裏買了兩斤白面和兩斤大米出來。
等他出門的時候也到了中午放學的時間了，周煜慢悠悠在縣城裏逛游，路過百貨大樓想起他的褲衩， 便擡腿進去了。
說是百貨大樓， 實際上只有兩層樓高，就這都是他們縣裏最高的建築了。進去之後裏面倒是寬敞， 售貨員百無聊賴的湊在一處聊著天，見有人來也是愛搭不理。
周煜倒是可以從超時空百貨超市買些，質量好價格又便宜，可惜後世的布料與這年代的總是有些出入，雖說只是內褲， 可晾曬的時候被人瞅見也是麻煩事。
百貨大樓裏賣東西的不多，周煜一眼便看見在正中間的位置有個賣布的攤位， 售貨員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此時倒是沒和其他人一樣聊著天，而是坐在角落裏安靜的織著毛衣。
“你好，我要買些棉布。”周煜到了跟前問了一聲。
韓春芳擡頭看她一眼， 覺得有些眼熟，“只有老粗布沒有的確良和棉布”
周煜點點頭，在他看來老粗布比的確良好多了，的確良耐穿，但是穿著不舒服，尤其做成內褲更是磨的慌，老粗布雖然粗糙不如棉布舒服，可也比的確良好些，“有多少？”
韓春芳狐疑的看他一眼，但還是回答了，“還有十尺，布票和錢都要。”
“都要了。”周煜想也不想，買些回去做條褲衩，剩下的給老太太做件衣裳穿。
韓春芳終於放下手裏的毛線站起來，低頭從櫃子裏拿出棉布然後遞給他，“十張布票，二十塊錢。”
周煜掏錢付錢拿上布料瀟灑走人。
等人走遠了，韓春芳點了點頭，不錯，她那侄女眼光不錯，這孩子不光長的好，家裏條件應該也不錯，出手也大方。
韓春芳下班就迫不及待回了娘家，然後跟她大嫂許小芳說：“嫂子，今天那個小夥子去買布了。”
許小芳奇怪，“哪個小夥子啊。”
韓春芳奇怪的看她一眼，“就是梅梅喜歡的那個小夥子，今天去買布了，出手可大方了，唯一的不好就是農村戶口，不過等他們高中畢了業咱們幫著找份工作那戶口也就過來了。你是沒看見，小夥子身強體壯精神著呢，看著和咱梅梅就相配。”
聽小姑子這麽一說許小芳終於想起來之前閨女跟她說喜歡上他們學校一個男同學，當時她還想著找機會看看，只是一直忙著也沒見過，倒是小姑子被閨女拉著偷偷看過一回，只是那回小姑子回來時候的表情一言難盡，她還想著那男同學是不是長的很磕磣，不想這才過了沒多久態度就翻了個兒。
許小芳狐疑的掃視一眼韓春芳，嘖了一聲，“我咋記得上回你那表情挺那啥的，我還以為這小夥子長的很寒磣呢。”
韓春芳聽了大笑，一拍大腿道，“嗨，那時候不是沒瞅仔細嗎，這回我仔細打量了一下，還真別說，咱梅梅眼光就是好，那小夥子長的，反正我長這麽大就沒見過比這更好看的小夥子了。”
許小芳眼睛一亮，“真的有那麽好看？”
“可不，要不說咱梅梅眼光好呢。除了是農村戶口哪哪都好，不過咱家使使勁兒也就能安排個好工作了也行了。”
韓春芳笑的見牙不見眼，可見對周煜是滿意極了，兩人正說著韓梅梅推門進來，姑嫂倆捂嘴笑了笑住了聲。
而只說那邊，周煜買了布走了幾步又瞅見賣成衣的，問了問汗衫只要八毛錢，於是買了兩件一件打算睡覺的時候穿的，另外一件給周老太穿。
買完東西出了門特意瞅了眼賣肉的地方，見還有一點肉便過去割了一斤。只是豬肉太油膩，周煜怕弄臟書包便將衣服拿出來將肉用布的袋子裝好塞了進去。
到了學校周曉華已經吃了午飯回到教室了，見他進來，臉不自然的扭了過去。
周煜嗤笑一聲過去坐下，慢吞吞的拿出書來，這時候他才記起來自己之前想著買書到現在都沒買回來。算了，等周一回來再說。
周曉華正等著周煜罵他呢，可等了一會兒也沒等來罵，心裏不由忐忑了，偷偷擡頭瞅了眼周煜，見對方正拿著本書看著，還沒等他收回目光就被周煜抓個正著。周曉華心虛，訕笑一聲，“小叔，你咋才來啊。”
早上他自己也不知道哪裏來的狗膽，不但自己不去叫周煜還拖著周曉星和周曉雲她們也不許叫。可出了家門到學校的時候有擔心，若是他小叔當真睡過頭罵他咋辦。
可惜當時到學校的時候時候已經不早，周曉華狠了狠心便沒回去。
而此刻偷看被抓包，周曉華心裏只有一個想法：完了。
周煜微微瞇了瞇眼，薄唇勾起一抹好看的微笑，“那得問你啊。”
蹭。周曉華的臉紅透了，可反應過來後又急忙辯解，“我、我.....”
唉，他本來就是故意的啊，解釋也解釋不清楚。
“我錯了小叔，以後不敢了。”周曉華垂頭喪氣低著頭不敢去看周煜，只盼著周煜能放他一馬。
周煜哼了一聲，為侄子的膽小而不恥，如果是他就該放心大膽的說：“對，我就是故意的！”
因為內疚，一整個下午周曉華都非常的忐忑，放學後主動給周煜提著書包，雖然路上覺得書包有些重，可到底沒敢去問。
第二天一早周曉軍也從宿舍過來了，幾人一起回家。
這段時間周曉軍都是吃住在礦區，小日子過的不要太好，眼瞅著人都胖了一圈，那個頭如今都躥了一截兒。
“叔，想我沒？”周曉軍咧著一嘴大白牙往周煜跟前湊。
周煜被他那大白牙晃了眼擡了擡眼皮道：“你是紅燒肉？”
周曉軍楞了楞，摸著腦袋，“不是啊。”
於是周煜賞他一個鄙夷的目光，好像再說，你不是紅燒肉我為什麽喜歡你。
周曉軍莫名的讀懂了周煜的意思，頓時有些委屈，他作為小輩客氣的問一回，咋就不能給他個好臉色呢。
周曉華在旁邊居然暗搓搓的笑了笑，總算有人跟他同病相憐了。冷不丁擡頭對上周煜的眼睛一楞，因為周煜的眼中寫著倆字：蠢貨。
回去的路上大包小包，周曉雲驚訝的看著周煜提出來的白面和大米瞪大了眼睛，“小叔，你可真厲害。”她都好久沒嘗過大米飯的味道了，此時看著細滑的白面還有瑩白的大米，周曉雲只想迫切的回去求求她奶做頓純大米白飯。
周煜淡淡的輕哼一聲，又把豬肉拿出來直接將東西扔給了周曉軍背著。而他自己則背著他的書包一身輕松。
對於周煜傲嬌的模樣，周曉雲幾個最近早就習慣了，而之前被荼毒過的周曉軍卻如遭雷劈，花了好半天才說服自己他小叔真的改邪歸正了。
到了車站，一行人上去，搖搖晃晃，下了車又走土路，一直到日頭老高了，才到了村裏。
周老太早知道周煜今日回來，早早的就準備飯菜。田鳳英一邊被指使著幹活，一邊兒嘀咕，“老太太就是偏心，曉軍好歹是長孫呢。”
趙海燕頭都沒擡，將周老太讓洗的菜清洗幹凈就拿去了竈房。
以前趙海燕對周煜的印象也不好，但二房出事後周煜做的事卻讓他們兩口子感激，若是以前趙海燕都不敢想能分一個名額給她的孩子，就是憑著老太太重男輕女的勁兒也不可能給他們。
雖然周煜沒說，可他們夫妻都知道這個家裏能勸動老太太的也就老太太的心肝寶貝周煜了。
不管周煜目的如何，他們反正是得了好處的。
他們不是田鳳英兩口子那一對白眼狼，得了好處就該記著人家的好，本來周煜就是老小，跟他們幾家的老大都差不多大年紀，老太太心疼她也是應該的，他們做哥哥嫂嫂的讓著點也是應該的。
而田鳳英嘀咕的話沒人回應，心裏也憋了一股子氣，炒菜的時候將竈房弄的梆梆作響。
周老太從屋裏蹭蹭的出來，吼道：“田鳳英你不願意幹活就給我滾回田家去，別在這給我礙眼。”
周老太就是霸氣，田鳳英頓時慫了，話也不敢說也不敢偷懶了，揮舞著勺子就做起了菜。
聞著香味周老太總算消了氣，田鳳英蠢是蠢了點，做菜卻是一等一的好吃，老三家的雖然勤快，做的飯菜卻不如田鳳英這個懶貨。
飯菜上桌，周曉強含著手指流著哈喇子站在桌前眼巴巴的瞅著。
周老太從裏屋出來就瞅見他這臭德行，當即罵道：“滾出去洗幹凈，流個口水鼻涕的要埋汰你奶還是埋汰你叔啊。”
周曉強被罵也不敢生氣，笑嘻嘻道：“奶，讓我先吃一口唄。”瞧那菜葉子底下有一片肉呢。
“去去去，別在這惹我心煩。”周老太頭都不擡就將周曉強攆了出去，“不洗幹凈等你小叔回來你也別上桌。”
周曉強見先吃沒戲，哧溜就跑去井臺了，“大姐，趕緊給我打盆水洗臉。”
周曉鳳因為沒得到礦上的職位最近心氣兒一直不順，擺都不擺他，“去去去，找你二姐去。”
“哼，我去找媽告狀。”周曉強氣哼哼的拿手在腦袋兩側扮個鬼臉跑到周曉蘭跟前，“二姐，我要洗臉。”
“哎。”周曉蘭應了聲麻利的將水桶扔下井裏晃了晃然後拽著繩子將水提上來，將有些涼的水倒入盆裏，又跑去竈房舀了點熱水兌上，“洗吧。”
周曉強蹲下，“你給我洗。”
“你自己洗成不，媽讓我洗菜呢。”周曉蘭看看眼前一盆菜跟周曉強打商量。
周曉強不幹了，站直身體，“不行，你得給我洗臉，媽說了，丫頭片子就是要照顧我們爺們兒。”
一旁的周曉鳳切了一聲氣呼呼的端起盆子走了，周曉蘭抿了抿唇嘆了口氣認命的蹲下給周曉強洗臉。
洗了臉又洗了手，周曉強滿意了，臨走前還得意道，“二姐你可別學大姐，就大姐那樣的連男人都不會伺候以後鐵定嫁不出去。”
看他人不大道理倒是一大堆，周曉蘭氣笑了，“趕緊玩去吧，什麽都有你的事兒。”
周曉強昂著腦袋又回了堂屋，搬個小馬紮就坐在桌子跟前瞅著桌上的那盆菜。
周老太見他沒偷吃也就不管了，後面跟屁蟲周曉朵奶聲奶氣道：“奶，哥姐今天回來不？”
“回。”周老太沒好氣的回答，這小丫頭片子一天問一遍都快煩死她了，偏生又是老周家最小的孩子，長的也好，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瞅著他就是想罵都罵不出來，可把她憋個夠嗆。
周曉朵失望了好些天總算聽到一個回字，當即笑瞇了眼。
周老太看著她無憂無慮的模樣嘆了口氣，這麽小的孩子就沒了爹媽，以後的日子可咋過。
“那我爸和媽呢，他們回來看曉朵不？”周曉朵剛開心完突然又想起了爸媽，哥哥姐姐上學上班去了，那爸媽呢？
周老太一滯，心口疼的厲害，“你爸媽、你爸媽去了很遠的地方還沒回來。”
“奧。”周曉朵明顯的失落，眼睛都沒了神采。
她想爸媽了。
周老太瞅著小孫女的模樣有些不忍心，嘆了口氣出去了，周曉朵吧嗒吧嗒跑出去蹲在胡同口等著哥哥姐姐們回來。
周煜等人大包小包剛拐進胡同就瞅見周曉朵了，周曉朵眼睛一亮蹦起來就往他們這邊兒跑，“哥哥，姐姐，曉朵來了。”
小女娃粉嘟嘟的可愛極了，周曉雲飛快的將手裏的東西塞給周曉華然後蹲下身子張開懷抱接住周曉朵，然後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快告訴姐，想姐了沒？”
周曉朵乖乖趴在她懷裏點點頭，“想了。”然後擡頭一本正經道，“哥哥姐姐們想曉朵了嗎？”
周曉雲等人連忙說想了。
這下周曉朵高興了，窩在周曉雲懷裏有些害羞。
周曉雲抱著她往回走，突然聽周曉朵問，“姐，爸爸和媽媽什麽時候回來呀，他們怎麽不來看曉朵，曉朵想他們了。”
原本因為回家歡喜的眾人一滯，卻無人知道如何回答。
周曉朵不明白哥哥姐姐們的情緒，兀自絮絮叨叨，“奶說爸媽去了很遠的地方還沒回來，可是他們什麽時候回來呀。”說到最後語氣裏委屈噠噠的，趴在周曉雲懷裏乖乖的，看著都可憐。
“曉朵只要乖乖吃飯快點長大爸爸媽媽就回來了。”周煜撒謊不打草稿，可面對這麽小的孩子他還真不忍心說出真相。
周曉雲反應過來扯著嘴角道，“小叔說的對，爸媽去了很遠的地方打工去了，那裏沒有火車沒有汽車，來回一趟太費勁了，爸媽還寫信回來說等曉朵長大了坐車去看他們呢。”
一聽這話周曉朵果然開心了，嗯了一聲道：“曉朵一定乖乖吃飯快點長大。”
小孩子不懂死亡，說個謊話就圓了過去，等曉朵慢慢長大，恐怕爸媽的印象就更淡了，到時候再解釋應該更容易接受吧。
幾人心情都有些壓抑，不想還沒進院子就聽見周老太中氣十足的叫罵聲，頓時壓抑全無，換上無奈和了然。
“田鳳英你個死娘們兒，你是不是手欠！”周老太好容易給寶貝兒子弄了幾片肉，居然被田鳳英偷了一塊塞給了周曉強，給周曉強也就罷了好歹是她的孫子，可田鳳英居然又偷一塊往自己嘴裏塞，塞的時候被她抓個正著。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想她一輩子當家作主臨老居然被田鳳英這蠢貨接二連三的氣個好歹。
田鳳英快速嚼了幾下來不及回味肉的滋味就快速咽了下去，還嘴硬反駁，“媽，我真沒有。”
“我呸。”周老太指著她鼻子罵道，“你當我眼瞎啊，你當著我的面偷吃滿嘴的油還敢說沒偷吃，你咋不上天呢。”
田鳳英被她說的訕訕的，一轉頭瞅見周曉軍進來眼前一亮忙往門口跑，“曉軍啊，你回來了啊。”
“我打死你個偷吃的死娘們兒。”周老太哪肯這麽容易放過他，隨手脫下鞋就扔了過去。
帶著濃郁味道的鞋子吧嗒一聲直中田鳳英後腦勺。
饒是周煜見的次數不少，現在還是驚呆了，周老太若是年輕個幾十歲可以參加奧運會投籃了，華國指定能得冠軍。
田鳳英搭上兒子也沒躲過一劫，啊的一聲接著求饒，“媽，媽，我錯了，我錯了。”說著蹭的躥到周曉軍身後去了。
“你倒是說說你錯哪了？”周老太不依不饒，指著她鼻子罵道，“別以為你躲曉軍後頭我就打不著你，老娘想揍你你就是跑到天邊兒我也得拽著你的腿兒拽出來。”
當著一眾小輩兒的面說自己偷吃被抓？也太丟臉了吧，田鳳英苦著臉看著周老太，企圖讓她給她留點兒顏面，“媽，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今後再也不了。”
自己這大兒媳婦什麽德性周老太一清二楚，可以說田鳳英撅個腚她就知道她要放什麽屁，若是其他兒媳婦她肯定給留面子，不過就田鳳英這臭德行的給面子還不如不留，當即道：“下次再讓我抓住偷吃，我把你填糞的嘴給你縫上。”
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田鳳英也覺得難堪，臉上紅一陣青一陣的，可前段時間老二兩口子剛沒了，她和周衛東又上竄下跳的讓周老太一口氣憋著沒處發，這次得了機會可不能輕易放過她。
“給小的準備點吃的，你一個快做奶奶的人了還偷吃，也不嫌丟人。”周老太說的大義凜然，將田鳳英罵的擡不起頭來。
周曉軍也覺得臊的慌，尤其是上班這段時間見了不少人不少事越發覺得以前目光短淺，也越發覺得他媽上不得臺面。
可田鳳英再如何都是他親媽，只能懇求的看著周老太，“奶，我媽知道錯了，下次肯定不敢了。”
周老太除了周煜最疼的就是大孫子周曉軍，聽他開口求情了便用眼斜楞了田鳳英一眼不再罵了，轉頭又笑瞇瞇道，“都回來了，快屋裏去，外面還冷著呢。”
周煜笑瞇瞇的上前扶她，“媽，做好飯沒，我餓了。”
周老太笑瞇瞇拍拍他手道，“做好了，進屋咱就吃飯。”說著又打量他，唉聲嘆氣道，“瞧瞧，上學就是費腦子，媽瞧著都瘦了，回來媽給你好好補補。”
瘦了.....
周煜摸摸自己圓潤不少的臉哭笑不得，“媽，你仔細瞅瞅我胖了呢。”
一旁默不作聲的周曉華聽到周老太的話也瞅了眼周煜，可他怎麽瞅都覺得他小叔胖了，他奶到底年紀大了，眼神都不好使了了，不過這話他是不敢說的，還是老老實實當隱形人比較好。
註意到周曉華的目光，周煜也沒管，跟周老太母慈子孝的進了屋。
田鳳英跟在周曉軍身後見周老太進屋了，嘴裏嘟囔著，“偏心。”
“媽！”周曉軍皺眉看著田鳳英，對她的行為非常不讚同。雖然他覺得他是長孫他奶應該更疼他才對，可現在他也想明白了，他小叔以後可是要做大事的人，今後還得跟著他小叔吃肉呢。
田鳳英縮縮脖子又覺得不對，在自己兒子跟前有什麽好怕的當即站直身體瞪眼道，“怎麽，連你也來教訓你媽？”
周曉軍不想在外面跟田鳳英吵，拉著她便回了屋，二房幾個孩子對大伯娘的德性也了解見怪不怪。
進了屋，田鳳英伸手就去翻周曉軍口袋。
周曉軍捂住口袋，看著他媽，“媽，你做啥。”
田鳳英理直氣壯道，“你工資呢？別以為我不知道前幾天是發工資的日子，趕緊把錢給我，你拿著錢像什麽話。”
一聽這話周曉軍直接黑了臉，“我現在一個月工資三十四塊八毛，這個月我才上了半個月的班，之前半個月還是二叔的呢，這次發下來上交給奶三分之二，我剩下十一塊六，吃飯要花四五塊，剩下幾塊就不能讓我自己拿著？”
田鳳英一聽三十多塊錢的工資眼睛都亮了，“你奶當初就是隨口一說，哪能真的要你的錢，這工資本來就是咱們大房的，你奶就是補貼咱們大房呢，你快給媽，媽給你攢著娶媳婦。”
一聽娶媳婦周曉軍都想笑了，當初的時候他媽倒是從姥姥家找了個姑娘，可那姑娘竟然看上了他小叔，這都什麽姑娘啊，虧得那天他還費勁巴力的對那姑娘好。
結果私下裏他媽還替給他張羅的舅媽說好話，說什麽不關人家姑娘的事，都怪他五叔。
可當日他也想的明白，他五叔壓根就沒瞧見過人家姑娘，就匆匆出現那一次還是急著上茅房。
“媽，我現在是工人了，所以我更得攢錢了，到時候我處個對象手裏一毛錢都沒有，怎麽跟人處對象。”周曉軍打定主意不能把錢給他媽。他太了解他媽了，寵曉強寵的沒脾氣，還有周曉鳳，這倆要是知道他媽那裏有錢肯定不出一天就給要個幹凈。
他養父母是應該的，但是卻沒有義務養兄弟姐妹，他還沒那麽高大。
“媽，這樣，我一個月給你兩塊，我得自己留點錢。”周曉軍提出解決方案，給兩塊他媽愛給誰花就給誰花，他只當不知道就是了。
田鳳英有些不滿意，皺眉道，“處什麽樣的對象還得一個月花好幾塊錢？你聽媽的把錢都給媽，我趕明兒就給你找個長的漂亮屁股也大的姑娘回來給你暖被窩，可別找些城裏的小妖精，咱家可養不起。”
周曉軍聽見這話差點吐血，低頭從兜裏掏出兩塊錢，遞給田鳳英，“以後一個月就給兩塊，對象的事不用您操心。”他可真是怕了，若是再給找個他媽這樣的他後半輩子可咋活呀。
說實話兩塊錢已經不少了，就現在每家每戶都下地幹活掙工分，過年發點錢一家不多幾十塊，而周曉軍一個月給兩塊，一年就是二十四塊，都快頂上一年的收入了。
可惜田鳳英卻不這麽覺得，她覺得二十四塊還不到周曉軍一個月的工資呢，一年發十二個月的工資，她只能拿不到一個月的，想想都虧。
“不行，我是你媽你得聽我的。”田鳳英盯著他的褲兜分好不讓。
周曉軍氣急敗壞，“那你想怎麽著。”
田鳳英眼前一亮，手一伸，“兜裏的都給我。”
“那我奶找我要咋辦？”周曉軍覺得他媽簡直不講理。
“你就說下月再還唄，就說你花了，”田鳳英覺得這主意不錯，她這大兒子唯一的毛病就是貪吃，小時候家裏有點好吃的不是給周煜吃了就是給周曉軍吃了，而周曉軍也饞，經常問她要幾分錢買點東西吃。
而周曉軍卻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媽，喃喃道，“媽，你是想讓我奶揍死我啊。”他奶可不是好糊弄的，估計他話一說出口他奶接著就能一鞋底子把他糊南墻上。
他媽腦袋到底咋想的，怪不得他奶經常罵她呢，就她這腦子她不挨罵誰挨罵。
他媽傻他可不傻，周曉軍冷笑兩身轉身就往外走，“我找我奶去。”
要了半天沒要出來一分錢，甚至那兩塊錢都被收回去了，田鳳英氣壞了，掐腰罵道：“你個兔崽子，老娘養你還錯了？你就傻吧你真以為你奶疼你呢，你奶只會拿了錢補貼你五叔，就你娘疼你還不當個好人心。”
田鳳英倒是想將人追回來，可又怕周曉軍鬧大，被周老太知道了少不得又得賞她一頓鞋底子。
想到周老太的鞋底子田鳳英不禁摸摸有些發疼的後腦勺，嘟囔道：“老太太咋練出來的，準頭也太好了些。”
周曉軍聽見他媽嘟嘟囔囔的話，腳下踉蹌，果斷的去了正屋找他奶去了。
不過周老太如今可沒空搭理他，此刻周老太正拉著周煜的手心啊肝兒的喚著不時嘖嘖兩聲說兩句可憐的孩子都餓瘦了。
每次周老太說這話周曉華都不由自主去看周煜，而周曉雲卻撇撇嘴，顯然覺得他們奶睜眼說瞎話。
不說周老太可能眼瞎看不出來，其他人卻都看出來周煜比半個月前胖了些許的。
田鳳英最終怕周曉軍說什麽不該說的話也匆匆跟出來了，於是也終於將目光落在周煜身上，“喲，五弟這胖了不少啊。”她目光在周煜身上來回掃視，嘖嘖有聲，“看來城裏吃的就是比鄉下好啊。”
於是周家眾人皆聞到一股濃郁的酸味。
尤其是周老太目光都要將田鳳英斬首了，她還不自知，猶自抱著胳膊道，“嘖嘖，五弟啊，不是大嫂說你，你不當家是不知道柴米油鹽貴，娘給你點錢就該省著花，你瞧瞧把自己吃的，這往遠了說就是腦滿腸肥，再深究可是要割資本主義尾巴的。”
周煜雖然對周老太的熱情和疼愛覺得招架不住，可到底是為了他好，田鳳英說這話時眼中的嘲笑裝都裝不下，那麽他也沒有給她面子的必要了。
“大嫂這話說的，我不過是長胖一些就涉及到割資本主義尾巴了？”周煜瞧不上田鳳英，卻不代表讓田鳳英胡說八道，“而且我想問問大嫂，這個家到底是娘當家還是大嫂當家，或者是大嫂想當家卻又嫌棄媽礙了眼？”
田鳳英眉頭跳了跳，直覺的不好，果然不等她反駁就聽見周老太怒吼傳來，“田鳳英你反天了！”
當然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只鞋。
田鳳英嚇得連連求饒，再也不敢多說話了。
看著田鳳英閉了嘴躲到角落裏去了，周煜滿意了，繼續和周老太話離別情誼。
周曉軍趁機拿出錢來，“奶，我工資一個月三十四塊八毛，這是二十三塊兩毛，您點點。”
角落裏的田鳳英看著二十多塊錢錢眼睛都紅了，可是她也真怕了老太太的鞋底子了一打一個準兒，而且自從老二兩口子沒了後她每天挨打的次數都多了不少。
周老太滿意的點頭，然後將錢接過來，周曉蝶也麻利的將她那一份拿出來交給周老太。
轉眼周老太手裏就有了四十多塊錢，旁人只能有眼紅的份兒，周老太心情總算好了，然後對二房幾個孩子道，“這錢奶先替你們收著，等你們幾個結婚的時候拿出來用，你們上學的要好好上學，上班的好好上班。”
四個孩子忙點頭。
周曉雲想了想也從口袋裏將工資拿出來數了一半，遞給周老太，“奶，那我也交一半，剩下一半我們兄妹四個花，”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還有我小叔，我們五個花。”
本來周老太對她交一半有些不滿，但聽到後面就滿意了，笑瞇瞇的接過來錢，誇道，“好孩子，奶都給你攢著，以後做嫁妝的。”
“這錢不也有大家的份？”田鳳英看著那麽多錢眼睛都紅了。
周老太一急眼刀子掃過去，“花不花你說了算？能耐的你，家裏少你吃少你穿了？他們住城裏花銷可不比鄉下大？我瞧著你一天不挨揍就難受。”
田鳳英孤立無援，拿眼去瞧周衛東，周衛東蹲在門口，聞言擡頭看了眼周老太，老氣沈沈道，“媽，鳳英說的也不假，咱們在家雖然有吃有喝，可都是掙公分掙的，就每年分的錢不也都交給您作為一家的花銷了嗎。曉軍和曉蝶就不說了，有我們長輩在家掙公分，可二房的一點都不交就說不過去了吧？”
周老太定定的看著周衛東一言不發，一雙看透一切的眼睛將周衛東看的直發毛。
一旁周煜冷笑道：“這話一個做大伯的說出來，還真是句句在理呢。”他譏笑的看了周衛東一眼，“二哥兩口子沒了，四個孩子最大的十七，目前只有曉雲一個掙工資，還有一個小的要養，兩個上學的要供，大哥倒是說說，該讓曉雲交多少合適。”
周衛東張了張嘴沒吭聲。
可周煜卻不想這麽放過他，田鳳英是鬧騰，可若說沒有周衛東的縱容打死他都不信，而且他發現比起田鳳英的傻，他這個大哥才是真的冷血，老二兩口子剛沒了，他先是惦記他們的職位，等周曉軍職位拿到手了又惦記周曉雲的工資。
呵，真是個好大伯啊。
過了會兒周衛東道，“曉華好歹上了高中了堅持一下明年也就畢業了，曉星也上小學認字了，下學也可以了。”
躲在周曉華身邊的周曉星一聽這話，頓時緊張起來。
周煜諷刺笑道，“剛才說的什麽來著，看來不光大嫂想當家，連大哥也不滿媽當家啊。”
周衛東瞳孔一縮，覺得似乎哪裏不對。
周老太嘆了口氣，直視周衛東道，“以前媽只以為你老實，沒想到竟是個悶著的黑心肝。”她拍著胸口，痛心疾首，“媽到底做了什麽孽啊，怎麽養出你這麽個沒有人情味的東西！”
周衛東被周老太說的滿臉通紅，再看看周曉軍一臉不讚同，看看他媽一臉的失望，再瞅瞅老實的老三兩口子也是一臉的不讚同，他一時間不知道哪是對哪是錯了。
“那，曉雲的錢跟我們沒關系，曉軍的工資該給我這個做媽的管著吧？”田鳳英似乎沒察覺到氣氛的怪異，開口提了出來。
周老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嗤笑，“田鳳英啊，曉軍一個月還剩十一塊六毛，吃飯要花錢吧？剩下幾塊錢他一個大小夥子就不能裝著？”
田鳳英吶吶道，“他是我兒子......”她後面的話沒敢出口就被周老太瞪了回去。
“曉軍今後是城裏戶口了，你還想在鄉下給他說個對象？到時候他一個人掙一家子的吃喝？有你這麽當娘的嗎？我瞅著錢就該他自己拿著，到了你的手裏指不定揣姓田的去了。”周老太不客氣的懟田鳳英，絲毫沒打算給她留面子。
田鳳英有些心虛，她的確想給曉軍說個鄉下的對象，鄉下對象是沒有供應糧吃，可鄉下姑娘彩禮要的少啊，幾十斤糧食甚至就可以了，那些個城裏姑娘，彩禮又是啥三轉一響又是啥三十六條腿，把錢省下來握手裏多好呀，這樣她娘家嫂子哥的還能求著她高看她一眼呢。
這麽想著田鳳英就覺得她的想法對，鄉下姑娘在家有地能掙工分年底分糧食，怎麽也比城裏的強呀。老太太是老糊塗了，才想著給曉軍找個城裏媳婦呢。
田鳳英的不以為然和不讚同就差寫在臉上了，周老太雙眼陰沈的看了田鳳英一眼再瞪向周衛東，“曉軍的婚事你倆可別犯糊塗胡亂定下，這事兒沒我點頭誰要敢私下給定了，我打斷他的狗腿！”說話的時候拐杖敲的梆梆作響，嚇的田鳳英和周衛東又是一哆嗦。
甭管服氣不服氣，他們如今還得聽老太太的，就算周曉軍是他們的兒子，他們也做不得主。
田鳳英心裏懊惱，早知道周曉軍給兩塊錢的時候就接著了，這下可好被老太太發了話，今後想要周曉軍肯定跑來找他奶告狀。
周曉軍剛才看著他爸媽的神情心都有些涼了，想他在家的時候也吃苦能幹，和爸媽一個心眼兒，可爸媽竟然打他婚事的主意，他媽的想法他不難猜到，可越是猜到了才越是心寒。
好在他還有個偏心眼的奶，有他奶保護著他今後可得好好攢錢，娶個城裏媳婦回來。
飯後各回各屋休息了，周老太拉著周煜到了裏屋從櫃子裏取出點心，“快吃點，剛才吃那麽少，沒吃飽吧？”
周煜哭笑不得的摸摸肚子，“媽，我肚子都吃撐了，您快躺會兒歇著，我出去消消食。”
“這孩子。”周老太笑著順著他的攙扶躺下了，見他往外走囑咐道，“早點回來。”
周煜點頭，“知道了。”
出了門，周煜直奔知青點而去。有幾天沒見陸雲洲，還挺想他的。不知道陸雲洲想他沒有。
好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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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蠢貨周曉華這天早晨硬氣了一回，楞是沒叫周煜起床， 等周煜睡到自然醒起來的時候外面太陽都老高了， 想著今天周五了， 心情有些好，看看時間估計也上課了， 也不著急了， 於是便不慌不忙的洗刷完又從百貨超市裏買了兩斤白面和兩斤大米出來。
等他出門的時候也到了中午放學的時間了，周煜慢悠悠在縣城裏逛游，路過百貨大樓想起他的褲衩， 便擡腿進去了。
說是百貨大樓， 實際上只有兩層樓高，就這都是他們縣裏最高的建築了。進去之後裏面倒是寬敞， 售貨員百無聊賴的湊在一處聊著天，見有人來也是愛搭不理。
周煜倒是可以從超時空百貨超市買些，質量好價格又便宜，可惜後世的布料與這年代的總是有些出入，雖說只是內褲， 可晾曬的時候被人瞅見也是麻煩事。
百貨大樓裏賣東西的不多，周煜一眼便看見在正中間的位置有個賣布的攤位， 售貨員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此時倒是沒和其他人一樣聊著天，而是坐在角落裏安靜的織著毛衣。
“你好，我要買些棉布。”周煜到了跟前問了一聲。
韓春芳擡頭看她一眼， 覺得有些眼熟，“只有老粗布沒有的確良和棉布”
周煜點點頭，在他看來老粗布比的確良好多了，的確良耐穿，但是穿著不舒服，尤其做成內褲更是磨的慌，老粗布雖然粗糙不如棉布舒服，可也比的確良好些，“有多少？”
韓春芳狐疑的看他一眼，但還是回答了，“還有十尺，布票和錢都要。”
“都要了。”周煜想也不想，買些回去做條褲衩，剩下的給老太太做件衣裳穿。
韓春芳終於放下手裏的毛線站起來，低頭從櫃子裏拿出棉布然後遞給他，“十張布票，二十塊錢。”
周煜掏錢付錢拿上布料瀟灑走人。
等人走遠了，韓春芳點了點頭，不錯，她那侄女眼光不錯，這孩子不光長的好，家裏條件應該也不錯，出手也大方。
韓春芳下班就迫不及待回了娘家，然後跟她大嫂許小芳說：“嫂子，今天那個小夥子去買布了。”
許小芳奇怪，“哪個小夥子啊。”
韓春芳奇怪的看她一眼，“就是梅梅喜歡的那個小夥子，今天去買布了，出手可大方了，唯一的不好就是農村戶口，不過等他們高中畢了業咱們幫著找份工作那戶口也就過來了。你是沒看見，小夥子身強體壯精神著呢，看著和咱梅梅就相配。”
聽小姑子這麽一說許小芳終於想起來之前閨女跟她說喜歡上他們學校一個男同學，當時她還想著找機會看看，只是一直忙著也沒見過，倒是小姑子被閨女拉著偷偷看過一回，只是那回小姑子回來時候的表情一言難盡，她還想著那男同學是不是長的很磕磣，不想這才過了沒多久態度就翻了個兒。
許小芳狐疑的掃視一眼韓春芳，嘖了一聲，“我咋記得上回你那表情挺那啥的，我還以為這小夥子長的很寒磣呢。”
韓春芳聽了大笑，一拍大腿道，“嗨，那時候不是沒瞅仔細嗎，這回我仔細打量了一下，還真別說，咱梅梅眼光就是好，那小夥子長的，反正我長這麽大就沒見過比這更好看的小夥子了。”
許小芳眼睛一亮，“真的有那麽好看？”
“可不，要不說咱梅梅眼光好呢。除了是農村戶口哪哪都好，不過咱家使使勁兒也就能安排個好工作了也行了。”
韓春芳笑的見牙不見眼，可見對周煜是滿意極了，兩人正說著韓梅梅推門進來，姑嫂倆捂嘴笑了笑住了聲。
而只說那邊，周煜買了布走了幾步又瞅見賣成衣的，問了問汗衫只要八毛錢，於是買了兩件一件打算睡覺的時候穿的，另外一件給周老太穿。
買完東西出了門特意瞅了眼賣肉的地方，見還有一點肉便過去割了一斤。只是豬肉太油膩，周煜怕弄臟書包便將衣服拿出來將肉用布的袋子裝好塞了進去。
到了學校周曉華已經吃了午飯回到教室了，見他進來，臉不自然的扭了過去。
周煜嗤笑一聲過去坐下，慢吞吞的拿出書來，這時候他才記起來自己之前想著買書到現在都沒買回來。算了，等周一回來再說。
周曉華正等著周煜罵他呢，可等了一會兒也沒等來罵，心裏不由忐忑了，偷偷擡頭瞅了眼周煜，見對方正拿著本書看著，還沒等他收回目光就被周煜抓個正著。周曉華心虛，訕笑一聲，“小叔，你咋才來啊。”
早上他自己也不知道哪裏來的狗膽，不但自己不去叫周煜還拖著周曉星和周曉雲她們也不許叫。可出了家門到學校的時候有擔心，若是他小叔當真睡過頭罵他咋辦。
可惜當時到學校的時候時候已經不早，周曉華狠了狠心便沒回去。
而此刻偷看被抓包，周曉華心裏只有一個想法：完了。
周煜微微瞇了瞇眼，薄唇勾起一抹好看的微笑，“那得問你啊。”
蹭。周曉華的臉紅透了，可反應過來後又急忙辯解，“我、我.....”
唉，他本來就是故意的啊，解釋也解釋不清楚。
“我錯了小叔，以後不敢了。”周曉華垂頭喪氣低著頭不敢去看周煜，只盼著周煜能放他一馬。
周煜哼了一聲，為侄子的膽小而不恥，如果是他就該放心大膽的說：“對，我就是故意的！”
因為內疚，一整個下午周曉華都非常的忐忑，放學後主動給周煜提著書包，雖然路上覺得書包有些重，可到底沒敢去問。
第二天一早周曉軍也從宿舍過來了，幾人一起回家。
這段時間周曉軍都是吃住在礦區，小日子過的不要太好，眼瞅著人都胖了一圈，那個頭如今都躥了一截兒。
“叔，想我沒？”周曉軍咧著一嘴大白牙往周煜跟前湊。
周煜被他那大白牙晃了眼擡了擡眼皮道：“你是紅燒肉？”
周曉軍楞了楞，摸著腦袋，“不是啊。”
於是周煜賞他一個鄙夷的目光，好像再說，你不是紅燒肉我為什麽喜歡你。
周曉軍莫名的讀懂了周煜的意思，頓時有些委屈，他作為小輩客氣的問一回，咋就不能給他個好臉色呢。
周曉華在旁邊居然暗搓搓的笑了笑，總算有人跟他同病相憐了。冷不丁擡頭對上周煜的眼睛一楞，因為周煜的眼中寫著倆字：蠢貨。
回去的路上大包小包，周曉雲驚訝的看著周煜提出來的白面和大米瞪大了眼睛，“小叔，你可真厲害。”她都好久沒嘗過大米飯的味道了，此時看著細滑的白面還有瑩白的大米，周曉雲只想迫切的回去求求她奶做頓純大米白飯。
周煜淡淡的輕哼一聲，又把豬肉拿出來直接將東西扔給了周曉軍背著。而他自己則背著他的書包一身輕松。
對於周煜傲嬌的模樣，周曉雲幾個最近早就習慣了，而之前被荼毒過的周曉軍卻如遭雷劈，花了好半天才說服自己他小叔真的改邪歸正了。
到了車站，一行人上去，搖搖晃晃，下了車又走土路，一直到日頭老高了，才到了村裏。
周老太早知道周煜今日回來，早早的就準備飯菜。田鳳英一邊被指使著幹活，一邊兒嘀咕，“老太太就是偏心，曉軍好歹是長孫呢。”
趙海燕頭都沒擡，將周老太讓洗的菜清洗幹凈就拿去了竈房。
以前趙海燕對周煜的印象也不好，但二房出事後周煜做的事卻讓他們兩口子感激，若是以前趙海燕都不敢想能分一個名額給她的孩子，就是憑著老太太重男輕女的勁兒也不可能給他們。
雖然周煜沒說，可他們夫妻都知道這個家裏能勸動老太太的也就老太太的心肝寶貝周煜了。
不管周煜目的如何，他們反正是得了好處的。
他們不是田鳳英兩口子那一對白眼狼，得了好處就該記著人家的好，本來周煜就是老小，跟他們幾家的老大都差不多大年紀，老太太心疼她也是應該的，他們做哥哥嫂嫂的讓著點也是應該的。
而田鳳英嘀咕的話沒人回應，心裏也憋了一股子氣，炒菜的時候將竈房弄的梆梆作響。
周老太從屋裏蹭蹭的出來，吼道：“田鳳英你不願意幹活就給我滾回田家去，別在這給我礙眼。”
周老太就是霸氣，田鳳英頓時慫了，話也不敢說也不敢偷懶了，揮舞著勺子就做起了菜。
聞著香味周老太總算消了氣，田鳳英蠢是蠢了點，做菜卻是一等一的好吃，老三家的雖然勤快，做的飯菜卻不如田鳳英這個懶貨。
飯菜上桌，周曉強含著手指流著哈喇子站在桌前眼巴巴的瞅著。
周老太從裏屋出來就瞅見他這臭德行，當即罵道：“滾出去洗幹凈，流個口水鼻涕的要埋汰你奶還是埋汰你叔啊。”
周曉強被罵也不敢生氣，笑嘻嘻道：“奶，讓我先吃一口唄。”瞧那菜葉子底下有一片肉呢。
“去去去，別在這惹我心煩。”周老太頭都不擡就將周曉強攆了出去，“不洗幹凈等你小叔回來你也別上桌。”
周曉強見先吃沒戲，哧溜就跑去井臺了，“大姐，趕緊給我打盆水洗臉。”
周曉鳳因為沒得到礦上的職位最近心氣兒一直不順，擺都不擺他，“去去去，找你二姐去。”
“哼，我去找媽告狀。”周曉強氣哼哼的拿手在腦袋兩側扮個鬼臉跑到周曉蘭跟前，“二姐，我要洗臉。”
“哎。”周曉蘭應了聲麻利的將水桶扔下井裏晃了晃然後拽著繩子將水提上來，將有些涼的水倒入盆裏，又跑去竈房舀了點熱水兌上，“洗吧。”
周曉強蹲下，“你給我洗。”
“你自己洗成不，媽讓我洗菜呢。”周曉蘭看看眼前一盆菜跟周曉強打商量。
周曉強不幹了，站直身體，“不行，你得給我洗臉，媽說了，丫頭片子就是要照顧我們爺們兒。”
一旁的周曉鳳切了一聲氣呼呼的端起盆子走了，周曉蘭抿了抿唇嘆了口氣認命的蹲下給周曉強洗臉。
洗了臉又洗了手，周曉強滿意了，臨走前還得意道，“二姐你可別學大姐，就大姐那樣的連男人都不會伺候以後鐵定嫁不出去。”
看他人不大道理倒是一大堆，周曉蘭氣笑了，“趕緊玩去吧，什麽都有你的事兒。”
周曉強昂著腦袋又回了堂屋，搬個小馬紮就坐在桌子跟前瞅著桌上的那盆菜。
周老太見他沒偷吃也就不管了，後面跟屁蟲周曉朵奶聲奶氣道：“奶，哥姐今天回來不？”
“回。”周老太沒好氣的回答，這小丫頭片子一天問一遍都快煩死她了，偏生又是老周家最小的孩子，長的也好，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瞅著他就是想罵都罵不出來，可把她憋個夠嗆。
周曉朵失望了好些天總算聽到一個回字，當即笑瞇了眼。
周老太看著她無憂無慮的模樣嘆了口氣，這麽小的孩子就沒了爹媽，以後的日子可咋過。
“那我爸和媽呢，他們回來看曉朵不？”周曉朵剛開心完突然又想起了爸媽，哥哥姐姐上學上班去了，那爸媽呢？
周老太一滯，心口疼的厲害，“你爸媽、你爸媽去了很遠的地方還沒回來。”
“奧。”周曉朵明顯的失落，眼睛都沒了神采。
她想爸媽了。
周老太瞅著小孫女的模樣有些不忍心，嘆了口氣出去了，周曉朵吧嗒吧嗒跑出去蹲在胡同口等著哥哥姐姐們回來。
周煜等人大包小包剛拐進胡同就瞅見周曉朵了，周曉朵眼睛一亮蹦起來就往他們這邊兒跑，“哥哥，姐姐，曉朵來了。”
小女娃粉嘟嘟的可愛極了，周曉雲飛快的將手裏的東西塞給周曉華然後蹲下身子張開懷抱接住周曉朵，然後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快告訴姐，想姐了沒？”
周曉朵乖乖趴在她懷裏點點頭，“想了。”然後擡頭一本正經道，“哥哥姐姐們想曉朵了嗎？”
周曉雲等人連忙說想了。
這下周曉朵高興了，窩在周曉雲懷裏有些害羞。
周曉雲抱著她往回走，突然聽周曉朵問，“姐，爸爸和媽媽什麽時候回來呀，他們怎麽不來看曉朵，曉朵想他們了。”
原本因為回家歡喜的眾人一滯，卻無人知道如何回答。
周曉朵不明白哥哥姐姐們的情緒，兀自絮絮叨叨，“奶說爸媽去了很遠的地方還沒回來，可是他們什麽時候回來呀。”說到最後語氣裏委屈噠噠的，趴在周曉雲懷裏乖乖的，看著都可憐。
“曉朵只要乖乖吃飯快點長大爸爸媽媽就回來了。”周煜撒謊不打草稿，可面對這麽小的孩子他還真不忍心說出真相。
周曉雲反應過來扯著嘴角道，“小叔說的對，爸媽去了很遠的地方打工去了，那裏沒有火車沒有汽車，來回一趟太費勁了，爸媽還寫信回來說等曉朵長大了坐車去看他們呢。”
一聽這話周曉朵果然開心了，嗯了一聲道：“曉朵一定乖乖吃飯快點長大。”
小孩子不懂死亡，說個謊話就圓了過去，等曉朵慢慢長大，恐怕爸媽的印象就更淡了，到時候再解釋應該更容易接受吧。
幾人心情都有些壓抑，不想還沒進院子就聽見周老太中氣十足的叫罵聲，頓時壓抑全無，換上無奈和了然。
“田鳳英你個死娘們兒，你是不是手欠！”周老太好容易給寶貝兒子弄了幾片肉，居然被田鳳英偷了一塊塞給了周曉強，給周曉強也就罷了好歹是她的孫子，可田鳳英居然又偷一塊往自己嘴裏塞，塞的時候被她抓個正著。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想她一輩子當家作主臨老居然被田鳳英這蠢貨接二連三的氣個好歹。
田鳳英快速嚼了幾下來不及回味肉的滋味就快速咽了下去，還嘴硬反駁，“媽，我真沒有。”
“我呸。”周老太指著她鼻子罵道，“你當我眼瞎啊，你當著我的面偷吃滿嘴的油還敢說沒偷吃，你咋不上天呢。”
田鳳英被她說的訕訕的，一轉頭瞅見周曉軍進來眼前一亮忙往門口跑，“曉軍啊，你回來了啊。”
“我打死你個偷吃的死娘們兒。”周老太哪肯這麽容易放過他，隨手脫下鞋就扔了過去。
帶著濃郁味道的鞋子吧嗒一聲直中田鳳英後腦勺。
饒是周煜見的次數不少，現在還是驚呆了，周老太若是年輕個幾十歲可以參加奧運會投籃了，華國指定能得冠軍。
田鳳英搭上兒子也沒躲過一劫，啊的一聲接著求饒，“媽，媽，我錯了，我錯了。”說著蹭的躥到周曉軍身後去了。
“你倒是說說你錯哪了？”周老太不依不饒，指著她鼻子罵道，“別以為你躲曉軍後頭我就打不著你，老娘想揍你你就是跑到天邊兒我也得拽著你的腿兒拽出來。”
當著一眾小輩兒的面說自己偷吃被抓？也太丟臉了吧，田鳳英苦著臉看著周老太，企圖讓她給她留點兒顏面，“媽，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今後再也不了。”
自己這大兒媳婦什麽德性周老太一清二楚，可以說田鳳英撅個腚她就知道她要放什麽屁，若是其他兒媳婦她肯定給留面子，不過就田鳳英這臭德行的給面子還不如不留，當即道：“下次再讓我抓住偷吃，我把你填糞的嘴給你縫上。”
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田鳳英也覺得難堪，臉上紅一陣青一陣的，可前段時間老二兩口子剛沒了，她和周衛東又上竄下跳的讓周老太一口氣憋著沒處發，這次得了機會可不能輕易放過她。
“給小的準備點吃的，你一個快做奶奶的人了還偷吃，也不嫌丟人。”周老太說的大義凜然，將田鳳英罵的擡不起頭來。
周曉軍也覺得臊的慌，尤其是上班這段時間見了不少人不少事越發覺得以前目光短淺，也越發覺得他媽上不得臺面。
可田鳳英再如何都是他親媽，只能懇求的看著周老太，“奶，我媽知道錯了，下次肯定不敢了。”
周老太除了周煜最疼的就是大孫子周曉軍，聽他開口求情了便用眼斜楞了田鳳英一眼不再罵了，轉頭又笑瞇瞇道，“都回來了，快屋裏去，外面還冷著呢。”
周煜笑瞇瞇的上前扶她，“媽，做好飯沒，我餓了。”
周老太笑瞇瞇拍拍他手道，“做好了，進屋咱就吃飯。”說著又打量他，唉聲嘆氣道，“瞧瞧，上學就是費腦子，媽瞧著都瘦了，回來媽給你好好補補。”
瘦了.....
周煜摸摸自己圓潤不少的臉哭笑不得，“媽，你仔細瞅瞅我胖了呢。”
一旁默不作聲的周曉華聽到周老太的話也瞅了眼周煜，可他怎麽瞅都覺得他小叔胖了，他奶到底年紀大了，眼神都不好使了了，不過這話他是不敢說的，還是老老實實當隱形人比較好。
註意到周曉華的目光，周煜也沒管，跟周老太母慈子孝的進了屋。
田鳳英跟在周曉軍身後見周老太進屋了，嘴裏嘟囔著，“偏心。”
“媽！”周曉軍皺眉看著田鳳英，對她的行為非常不讚同。雖然他覺得他是長孫他奶應該更疼他才對，可現在他也想明白了，他小叔以後可是要做大事的人，今後還得跟著他小叔吃肉呢。
田鳳英縮縮脖子又覺得不對，在自己兒子跟前有什麽好怕的當即站直身體瞪眼道，“怎麽，連你也來教訓你媽？”
周曉軍不想在外面跟田鳳英吵，拉著她便回了屋，二房幾個孩子對大伯娘的德性也了解見怪不怪。
進了屋，田鳳英伸手就去翻周曉軍口袋。
周曉軍捂住口袋，看著他媽，“媽，你做啥。”
田鳳英理直氣壯道，“你工資呢？別以為我不知道前幾天是發工資的日子，趕緊把錢給我，你拿著錢像什麽話。”
一聽這話周曉軍直接黑了臉，“我現在一個月工資三十四塊八毛，這個月我才上了半個月的班，之前半個月還是二叔的呢，這次發下來上交給奶三分之二，我剩下十一塊六，吃飯要花四五塊，剩下幾塊就不能讓我自己拿著？”
田鳳英一聽三十多塊錢的工資眼睛都亮了，“你奶當初就是隨口一說，哪能真的要你的錢，這工資本來就是咱們大房的，你奶就是補貼咱們大房呢，你快給媽，媽給你攢著娶媳婦。”
一聽娶媳婦周曉軍都想笑了，當初的時候他媽倒是從姥姥家找了個姑娘，可那姑娘竟然看上了他小叔，這都什麽姑娘啊，虧得那天他還費勁巴力的對那姑娘好。
結果私下裏他媽還替給他張羅的舅媽說好話，說什麽不關人家姑娘的事，都怪他五叔。
可當日他也想的明白，他五叔壓根就沒瞧見過人家姑娘，就匆匆出現那一次還是急著上茅房。
“媽，我現在是工人了，所以我更得攢錢了，到時候我處個對象手裏一毛錢都沒有，怎麽跟人處對象。”周曉軍打定主意不能把錢給他媽。他太了解他媽了，寵曉強寵的沒脾氣，還有周曉鳳，這倆要是知道他媽那裏有錢肯定不出一天就給要個幹凈。
他養父母是應該的，但是卻沒有義務養兄弟姐妹，他還沒那麽高大。
“媽，這樣，我一個月給你兩塊，我得自己留點錢。”周曉軍提出解決方案，給兩塊他媽愛給誰花就給誰花，他只當不知道就是了。
田鳳英有些不滿意，皺眉道，“處什麽樣的對象還得一個月花好幾塊錢？你聽媽的把錢都給媽，我趕明兒就給你找個長的漂亮屁股也大的姑娘回來給你暖被窩，可別找些城裏的小妖精，咱家可養不起。”
周曉軍聽見這話差點吐血，低頭從兜裏掏出兩塊錢，遞給田鳳英，“以後一個月就給兩塊，對象的事不用您操心。”他可真是怕了，若是再給找個他媽這樣的他後半輩子可咋活呀。
說實話兩塊錢已經不少了，就現在每家每戶都下地幹活掙工分，過年發點錢一家不多幾十塊，而周曉軍一個月給兩塊，一年就是二十四塊，都快頂上一年的收入了。
可惜田鳳英卻不這麽覺得，她覺得二十四塊還不到周曉軍一個月的工資呢，一年發十二個月的工資，她只能拿不到一個月的，想想都虧。
“不行，我是你媽你得聽我的。”田鳳英盯著他的褲兜分好不讓。
周曉軍氣急敗壞，“那你想怎麽著。”
田鳳英眼前一亮，手一伸，“兜裏的都給我。”
“那我奶找我要咋辦？”周曉軍覺得他媽簡直不講理。
“你就說下月再還唄，就說你花了，”田鳳英覺得這主意不錯，她這大兒子唯一的毛病就是貪吃，小時候家裏有點好吃的不是給周煜吃了就是給周曉軍吃了，而周曉軍也饞，經常問她要幾分錢買點東西吃。
而周曉軍卻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媽，喃喃道，“媽，你是想讓我奶揍死我啊。”他奶可不是好糊弄的，估計他話一說出口他奶接著就能一鞋底子把他糊南墻上。
他媽腦袋到底咋想的，怪不得他奶經常罵她呢，就她這腦子她不挨罵誰挨罵。
他媽傻他可不傻，周曉軍冷笑兩身轉身就往外走，“我找我奶去。”
要了半天沒要出來一分錢，甚至那兩塊錢都被收回去了，田鳳英氣壞了，掐腰罵道：“你個兔崽子，老娘養你還錯了？你就傻吧你真以為你奶疼你呢，你奶只會拿了錢補貼你五叔，就你娘疼你還不當個好人心。”
田鳳英倒是想將人追回來，可又怕周曉軍鬧大，被周老太知道了少不得又得賞她一頓鞋底子。
想到周老太的鞋底子田鳳英不禁摸摸有些發疼的後腦勺，嘟囔道：“老太太咋練出來的，準頭也太好了些。”
周曉軍聽見他媽嘟嘟囔囔的話，腳下踉蹌，果斷的去了正屋找他奶去了。
不過周老太如今可沒空搭理他，此刻周老太正拉著周煜的手心啊肝兒的喚著不時嘖嘖兩聲說兩句可憐的孩子都餓瘦了。
每次周老太說這話周曉華都不由自主去看周煜，而周曉雲卻撇撇嘴，顯然覺得他們奶睜眼說瞎話。
不說周老太可能眼瞎看不出來，其他人卻都看出來周煜比半個月前胖了些許的。
田鳳英最終怕周曉軍說什麽不該說的話也匆匆跟出來了，於是也終於將目光落在周煜身上，“喲，五弟這胖了不少啊。”她目光在周煜身上來回掃視，嘖嘖有聲，“看來城裏吃的就是比鄉下好啊。”
於是周家眾人皆聞到一股濃郁的酸味。
尤其是周老太目光都要將田鳳英斬首了，她還不自知，猶自抱著胳膊道，“嘖嘖，五弟啊，不是大嫂說你，你不當家是不知道柴米油鹽貴，娘給你點錢就該省著花，你瞧瞧把自己吃的，這往遠了說就是腦滿腸肥，再深究可是要割資本主義尾巴的。”
周煜雖然對周老太的熱情和疼愛覺得招架不住，可到底是為了他好，田鳳英說這話時眼中的嘲笑裝都裝不下，那麽他也沒有給她面子的必要了。
“大嫂這話說的，我不過是長胖一些就涉及到割資本主義尾巴了？”周煜瞧不上田鳳英，卻不代表讓田鳳英胡說八道，“而且我想問問大嫂，這個家到底是娘當家還是大嫂當家，或者是大嫂想當家卻又嫌棄媽礙了眼？”
田鳳英眉頭跳了跳，直覺的不好，果然不等她反駁就聽見周老太怒吼傳來，“田鳳英你反天了！”
當然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只鞋。
田鳳英嚇得連連求饒，再也不敢多說話了。
看著田鳳英閉了嘴躲到角落裏去了，周煜滿意了，繼續和周老太話離別情誼。
周曉軍趁機拿出錢來，“奶，我工資一個月三十四塊八毛，這是二十三塊兩毛，您點點。”
角落裏的田鳳英看著二十多塊錢錢眼睛都紅了，可是她也真怕了老太太的鞋底子了一打一個準兒，而且自從老二兩口子沒了後她每天挨打的次數都多了不少。
周老太滿意的點頭，然後將錢接過來，周曉蝶也麻利的將她那一份拿出來交給周老太。
轉眼周老太手裏就有了四十多塊錢，旁人只能有眼紅的份兒，周老太心情總算好了，然後對二房幾個孩子道，“這錢奶先替你們收著，等你們幾個結婚的時候拿出來用，你們上學的要好好上學，上班的好好上班。”
四個孩子忙點頭。
周曉雲想了想也從口袋裏將工資拿出來數了一半，遞給周老太，“奶，那我也交一半，剩下一半我們兄妹四個花，”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還有我小叔，我們五個花。”
本來周老太對她交一半有些不滿，但聽到後面就滿意了，笑瞇瞇的接過來錢，誇道，“好孩子，奶都給你攢著，以後做嫁妝的。”
“這錢不也有大家的份？”田鳳英看著那麽多錢眼睛都紅了。
周老太一急眼刀子掃過去，“花不花你說了算？能耐的你，家裏少你吃少你穿了？他們住城裏花銷可不比鄉下大？我瞧著你一天不挨揍就難受。”
田鳳英孤立無援，拿眼去瞧周衛東，周衛東蹲在門口，聞言擡頭看了眼周老太，老氣沈沈道，“媽，鳳英說的也不假，咱們在家雖然有吃有喝，可都是掙公分掙的，就每年分的錢不也都交給您作為一家的花銷了嗎。曉軍和曉蝶就不說了，有我們長輩在家掙公分，可二房的一點都不交就說不過去了吧？”
周老太定定的看著周衛東一言不發，一雙看透一切的眼睛將周衛東看的直發毛。
一旁周煜冷笑道：“這話一個做大伯的說出來，還真是句句在理呢。”他譏笑的看了周衛東一眼，“二哥兩口子沒了，四個孩子最大的十七，目前只有曉雲一個掙工資，還有一個小的要養，兩個上學的要供，大哥倒是說說，該讓曉雲交多少合適。”
周衛東張了張嘴沒吭聲。
可周煜卻不想這麽放過他，田鳳英是鬧騰，可若說沒有周衛東的縱容打死他都不信，而且他發現比起田鳳英的傻，他這個大哥才是真的冷血，老二兩口子剛沒了，他先是惦記他們的職位，等周曉軍職位拿到手了又惦記周曉雲的工資。
呵，真是個好大伯啊。
過了會兒周衛東道，“曉華好歹上了高中了堅持一下明年也就畢業了，曉星也上小學認字了，下學也可以了。”
躲在周曉華身邊的周曉星一聽這話，頓時緊張起來。
周煜諷刺笑道，“剛才說的什麽來著，看來不光大嫂想當家，連大哥也不滿媽當家啊。”
周衛東瞳孔一縮，覺得似乎哪裏不對。
周老太嘆了口氣，直視周衛東道，“以前媽只以為你老實，沒想到竟是個悶著的黑心肝。”她拍著胸口，痛心疾首，“媽到底做了什麽孽啊，怎麽養出你這麽個沒有人情味的東西！”
周衛東被周老太說的滿臉通紅，再看看周曉軍一臉不讚同，看看他媽一臉的失望，再瞅瞅老實的老三兩口子也是一臉的不讚同，他一時間不知道哪是對哪是錯了。
“那，曉雲的錢跟我們沒關系，曉軍的工資該給我這個做媽的管著吧？”田鳳英似乎沒察覺到氣氛的怪異，開口提了出來。
周老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嗤笑，“田鳳英啊，曉軍一個月還剩十一塊六毛，吃飯要花錢吧？剩下幾塊錢他一個大小夥子就不能裝著？”
田鳳英吶吶道，“他是我兒子......”她後面的話沒敢出口就被周老太瞪了回去。
“曉軍今後是城裏戶口了，你還想在鄉下給他說個對象？到時候他一個人掙一家子的吃喝？有你這麽當娘的嗎？我瞅著錢就該他自己拿著，到了你的手裏指不定揣姓田的去了。”周老太不客氣的懟田鳳英，絲毫沒打算給她留面子。
田鳳英有些心虛，她的確想給曉軍說個鄉下的對象，鄉下對象是沒有供應糧吃，可鄉下姑娘彩禮要的少啊，幾十斤糧食甚至就可以了，那些個城裏姑娘，彩禮又是啥三轉一響又是啥三十六條腿，把錢省下來握手裏多好呀，這樣她娘家嫂子哥的還能求著她高看她一眼呢。
這麽想著田鳳英就覺得她的想法對，鄉下姑娘在家有地能掙工分年底分糧食，怎麽也比城裏的強呀。老太太是老糊塗了，才想著給曉軍找個城裏媳婦呢。
田鳳英的不以為然和不讚同就差寫在臉上了，周老太雙眼陰沈的看了田鳳英一眼再瞪向周衛東，“曉軍的婚事你倆可別犯糊塗胡亂定下，這事兒沒我點頭誰要敢私下給定了，我打斷他的狗腿！”說話的時候拐杖敲的梆梆作響，嚇的田鳳英和周衛東又是一哆嗦。
甭管服氣不服氣，他們如今還得聽老太太的，就算周曉軍是他們的兒子，他們也做不得主。
田鳳英心裏懊惱，早知道周曉軍給兩塊錢的時候就接著了，這下可好被老太太發了話，今後想要周曉軍肯定跑來找他奶告狀。
周曉軍剛才看著他爸媽的神情心都有些涼了，想他在家的時候也吃苦能幹，和爸媽一個心眼兒，可爸媽竟然打他婚事的主意，他媽的想法他不難猜到，可越是猜到了才越是心寒。
好在他還有個偏心眼的奶，有他奶保護著他今後可得好好攢錢，娶個城裏媳婦回來。
飯後各回各屋休息了，周老太拉著周煜到了裏屋從櫃子裏取出點心，“快吃點，剛才吃那麽少，沒吃飽吧？”
周煜哭笑不得的摸摸肚子，“媽，我肚子都吃撐了，您快躺會兒歇著，我出去消消食。”
“這孩子。”周老太笑著順著他的攙扶躺下了，見他往外走囑咐道，“早點回來。”
周煜點頭，“知道了。”
出了門，周煜直奔知青點而去。有幾天沒見陸雲洲，還挺想他的。不知道陸雲洲想他沒有。
好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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