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那並不是預期之中一定會發生的吻。

但是如一場急時春雨，溫溫柔柔撒了漫天漫地，也像春日時溪澗拂過的清風，是沁瑟人心。那吻落在霍今熙的唇瓣上，她感覺他還是帶了一些不知所措的探索，完全是沒有經驗的樣子。

等到高棱稍微回神的時候，也是被自己的舉動驚了一跳，一開始只是想用這樣的話語來明白地告訴她，他的心思到底是如何，卻沒料到還真就這樣義無反顧地做了……

他們還是在餐館裏啊，盡管有屏風遮擋，但萬一有人突然進來呢？

高棱收回了這個短暫但意味無比深長的吻，端望著對方疑惑、震驚又雀躍的眼睛，他的眉目染上了笑：“我對我們的事情考慮了很久很久……我知道你的家庭出身，我是高攀不起。但我會努力打比賽，成為冠軍，揚名世界，還會努力掙錢，以後……我想過以後很多，但只是一個人想也沒有意義，我想和你一起去做很多事，能給我這個機會嗎？”

霍今熙望著他的眼睛，羞得滿臉通紅，眼眸裏滿是熠熠的神采：“可是，你怎麽會就……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我也不懂，大概是很久以前了。”高棱聲音低低的，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柔，“你知道我只懂打電競，可是有一陣子，我發現除了比賽之外，我要是看到你不高興，我會比輸了比賽還難受。”他依然緊緊地抓牢她的手，直到感覺她用力地想要抽出，他覺得大概是自己太急了點，輕柔地放開，繼續說：“大概就是你的各種事情都會影響我的發揮。還有，我知道你喜歡周治詰，崇拜周治詰，但我希望你還是留在‘英奇’，不是還有我嗎？今天我們不是贏了嗎？還有很多勝利在等著我們。”

霍今熙好不容易抽回了滿是手汗的手，偷偷地拿紙巾放在手裏，心裏也是有一點恍然察覺，原來昨天的告白被她誤會成是隊友之間的情誼，讓他覺得無奈和著急了。他也是因為對周治詰很避諱，才會這樣突然地告白、吻她。

她簡直有些太過意外而盲目的錯覺，原來他也是和自己一樣，這些日子他們互相喜歡著對方，暗戀著對方，是互相有綿長的愛戀。

“師兄，你怎麽還會這樣想？我怎麽會因為周大神就離開‘英奇’，別說你在那裏，就算你不在，‘英奇’也是我自己的選擇，我肯定會為它拼到底的。”

她還沒說幾句話，就已經覺得口幹舌燥，不斷有鼓噪的聲音在內心顫動。

高棱看她一直在抿唇，就想給給添水，拿起來才發現一壺凍頂烏龍都喝了大半，便叫來服務生加水，偏巧這時候周治詰也接完電話回來了。

“抱歉，久等了，我們剛才說到哪裏了？”他說完回到座位，擡頭卻見著氣氛有些微妙，怎麽好像倆人都有些微微地紅著臉。

高棱側目看了今熙一眼，正要開口，卻被她搶先了：“周隊，我們商量過了，不能來‘戰鼓’，因為我們想讓‘英奇’拿冠軍。”

盡管她的語調平靜，但一字一頓都非常清晰而堅定。

高棱輕咳了幾聲，也是目光一閃，說：“周隊，以後我們更會是勁敵了。”

周治詰心中已經猜到，他們不是那種會因為哪個俱樂部提供的福利或者更好的硬性條件、軟性條件就動搖的選手，也不會因為有更好的隊友、更好的團隊而改變主意，因為他們對“英奇”是有一種根深蒂固的感情存在，對自己的隊友也有萬分信賴。

“既然你們不願意多考慮一下，那我就把這意思轉達給經理。高棱，很久沒有一起吃飯，不談這些事了，我們聊一聊別的。”

高棱面無表情地轉頭看他：“我不願意，我們要走了……”

霍今熙有些意猶未盡地舔著嘴：“別啊，這裏的菜真的很好吃，你不嘗嘗嗎？”

高棱：“……”

一旁聽著倆人對話的周治詰笑了起來，也急忙應和：“是啊，這家店是我向熙雨極力推薦的。”

唔，果然周大神也是吃貨。

三人簡單地聊著天，周治詰問了一些高棱家裏的近況，霍今熙這才得知原來高棱的父母早些年自己創業，如今也有一家建築事務所，在S市和好幾個城市裏都有著好口碑。

她假裝不在意地吃著美食，但耳朵豎的比誰都長，越聽越覺得自己對高棱的了解還只是停留在對於這個人的認知，盡管這幾個月以來兩個人幾乎天天在一起，可她對他的情況還遠遠不夠了解全面。

因為有今熙在的原故，高棱的話匣子也比平常打得更開，難得與周治詰說了不少的話，讓他甚感欣慰。

“我們雖然要保持良好的競爭關系，但你總是拒絕我，有時間像這樣出來吃頓飯，不好嗎……”

高棱頭也不擡，也聽不出情緒地說：“我不像你這麽優秀，不僅狀態好，還能在訓練之餘常有時間出來吃飯，我在比賽中的表現一直沒有達到自己的要求。”

霍今熙皺了皺眉，忍不住插嘴：“其實，你已經改變很多了，現在已經基本不被情緒影響自己比賽的狀態了。”

周治詰也點頭附議，高棱看了她一會兒，似笑非笑地對她眨了一下眼。

……討厭，又隨便亂放電！

菜吃得差不多，但時間還算早，周治詰走了以後，高棱和霍今熙也不急著離開，他又替她點了一份蔓越莓糯米團。

今熙偷偷地望著高棱俊秀的面容，那人卻慢悠悠地問她：“你還沒有回答我。”

“……啊？”

“平時看你挺靈活的，現在怎麽腦子卡住了，什麽‘啊’不‘啊’，我是問你，我剛才問你的，到底答不答應？”

霍今熙回想起他們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多機靈的腦袋，立刻就猜到其實這男人早就看出自己百般的試探和不敢逾池的固步自封了吧。

這一刻餐廳裏所有的喧嘩聲都融入了一片白色的背景裏，她運轉著腦子想要找到表達自己心意的詞句，可是任如河都不夠，她第一次感到自己局促的有些荒唐，可惜自己怎麽不是才華橫溢，又不善聲色玲瓏。

“……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思，才敢和我說的……是嗎？”

高棱被她這句話反問得噎著了，幾不可察地笑了一下，才說：“我錯了，我不該在這麽聰明的你面前耍花招。但是，我明白喜歡是一樁事，兩個人能不能在一起……是另一樁事。你爸爸不一定會同意的……”

“可是我不在乎他怎麽覺得。”霍今熙一下子打斷了他的話語，握緊了手心，才微微纏著音色，說：“你又不是什麽不規矩的男生。我從十幾歲起就了解你，看你的比賽，很多次也在家裏和現場默默地為你加油，就算是加入‘英奇’，我也從來沒想過會和你在一起。”

高棱心中的石頭到了此刻才慢慢地放下來，柔軟又安靜的眉宇真是非常少見。

“高師兄，謝謝你這麽努力跨出第一步，盡管我知道你還顧慮很多，可是你願意為了這份感情做這些，我真的很意外……”

“你知道我從來不在乎別人喜不喜歡我，我只是想贏。”高棱因為太專註，說話的聲音裏有一些些的顫音，讓她聽得莫名感動，他把她的手又一次接過來，牢牢放在掌心裏，“但是我真的很在乎你對我的感覺，也很在乎你的一舉一動，所以，以後的問題我們一起去解決。”

霍今熙漆黑的雙眸久久地凝視了他一會，甚至久到不知為何眼眶裏堆了亮晶晶的淚花，這才認真無比地說：“我願意和你一起去拿冠軍，更願意和你一起去努力做那些所有的……”

他的語氣和態度都是那樣史無前例的溫柔誘惑，實在叫人不答應也難，霍今熙也已經對他饞涎這麽久，這一刻只能投降，只能喜悅得無以覆加，不願意再去想任何破壞氣氛的事情，只要明白勇氣和真意從何而來，便已足夠。

她站起來，擡身在高棱的額頭上落了一個很輕、很輕的吻，因為溫熱的觸感更加提醒自己，原來是真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被這個吻徹底擊倒，不知該說什麽般地笑起來：“怎麽會有你這麽可愛的電競選手，我真是……”

霍今熙難得又變得極其羞澀了，恨不得當場捂著臉，可是又覺得這個動作太小女生，更加不好意思做，就低頭去看碗裏的糯米團，努力地深深呼吸之後，才說：“我們是不是還要謝謝周大神，要不是他今天請客吃飯，你也不會有這麽好的機會……”

高棱也笑了，是啊，他知道這不是最好的時機，但已經到了這一步，再沒有理由不去做了。

“那你是不是也該告訴我，為什麽和他生疏了？”

“這叫做心理陰影。”高棱的聲音總算有些沈下去，少了方才的一點柔情。

“你有沒有遇到過一個人，他就是任何事都能做得比你好。在學校的時候成績優異，打個游戲都能拿下世界冠軍。”

當年，周治詰是優等生，卻偷偷地翹了補習班跑去網吧打網游，高棱還是他的小跟班，當然也跟著一起打。

但沒料到後來就真成了競爭對手，好像只要遇到他，自己就會被打回原形，永遠成不了想成為的“第一”。

周治詰在高棱的心中，永遠就是那一個“天敵”。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也是很容易被心情影響更新的選手……啊不，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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